第27章 神廟,進村詭事
寧自泊穿過林子,拿手撥開了遮住他視線和前路的蘆葦叢,指着前頭一座山神廟驚喜道:“看,前頭有一座廟诶,今天晚上我們可以不用荒郊野外的露營了。”
他一路小跑過去,踩得地上的枯枝落葉“嘎達嘎達”響。
四人亦是同樣的歡喜,蘇掩華和代漱雲緊随寧自泊小跑過去,謝尋和木木臉上的喜悅不明顯,但還是能看得出高興。
待到走近了,謝尋在山神廟門前頓了一下,擡頭看了眼這個廟宇,心頭微訝。
這個山神廟的神靈,氣息不顯啊。
謝家是人間的無常,他們家族常年和陰間打交道,族裏的人更是常常要外出,漫山遍野的抓鬼。
謝尋也是抓鬼人中的一個。是故他對山神土地城隍這類的現管神官非常熟悉,基本上只要走近,就能感受到神靈的氣息。
可這個廟宇的神靈,他真的有些感受不到。
不,能感受到一點點,但是十分不明顯,怎麽說?
就像是他在故意藏匿自己的氣息。
謝尋先将這股疑惑壓下,走進了山神廟。
寧自泊是個逢廟必拜的人,因為他家裏就住着一個神靈,所以他每次見着了這種神廟,都想着能不能和人家套套近乎,沒準還能從神靈的手裏套出一點故事,給他增加寫作素材。
這個廟宇似乎很久沒人打掃了,案臺上落了厚厚一層灰,在地上每走一步,就帶起一陣揚塵。
寧自泊拿手摸了摸地上的蒲團,蒲團也是怪髒的。
但他也不嫌棄,哪有人嫌棄神靈的道理啊。
“撲通”一下就跪倒在上面,嘴裏開始念念有詞,無非就是“神仙大人,你要是在家就出來給我們看看哈,我們聊聊天,說說話,你一個人也怪孤獨的不是?……”
叽叽歪歪說了好久,直到腿跪的有些麻了,他才準備起身。
他揉揉自己的膝蓋,突然見到面前案桌蓋着的黃布下有一陣輕微的晃動。
他瞪大了眼睛仔細看,想着可能是風吹動的。但又不對啊,他怎麽沒感受到一星半點的風呢?
這下子寧自泊心裏警惕了起來,不動聲色的往後挪挪,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念頭。
是蛇?畢竟最近見到的蛇太多了,木木也給他們吃太多了,他都有點受不了。
還是……鬼?
不會不會,不會是鬼,這裏可是神廟,怎麽會有鬼呢?而且謝尋還在呢,要是有鬼,謝尋早就給他們說了。
越想,心裏就越緊張。
忽然,臉上打過來一陣灰塵,打進了眼睛裏,寧自泊只來得及叫一聲,就捂住眼睛趴在地上。
灰塵進入眼睛的感覺并不好受,他眼睛瘋狂流淚,嘴裏也帶着點泥沙,整張臉麻麻的。
在若隐若現之中,他好像看見一個披着黃色披風的白胡子老頭,一骨碌從案桌底下滾出來,然後滾到了山神廟外頭。
随後只能聽到謝尋喊一聲,“我去追。”
神廟再次安靜,木木他們過來看寧自泊。
代漱雲拿濕巾給寧自泊擦了擦臉,說來可憐,這是一張重複利用了數次的濕巾,每次用完放到水裏洗洗再接着用,俨然被用成了一塊毛巾。
蘇掩華對着寧自泊的眼睛吹,那架勢,都要把他眼皮吹起來了。
一番折騰之後,寧自泊總算是睜開了眼睛,張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怎麽回事啊?”
掃視一周,“謝尋呢?”
蘇掩華說:“剛才突然跑出來一個白胡子老頭,可吓人了,頭上還紮着小辮呢……”
木木忍不住打斷他,“那不叫紮小辮,那是束發。古代男子都要束發的。”
蘇掩華道:“哎呀,這個不重要,我們接着說,那個老頭身上披了個披風,穿的還是古代人的衣服。我們這這次不知道跑到了哪個山窩窩裏了,竟然穿的還是古代的衣服,可別到時候語言不通啊。”
寧自泊從裏頭聽出了一股幸災樂禍的意味是怎麽回事?難道……蘇掩華和他們不是一夥兒的?
旋即害怕起來,道:“要是真這麽原始我們就完了,這種地方一般家族觀念濃厚,像我們這些外來人口,不會被他們拿去祭天吧?”
木木無語道:“你想的也太多了吧?頂多拿着你傳宗接代,反正你長得好看,正好改良改良基因。”
寧自泊怒,“你怎麽不說蘇掩華啊?他更好看。”
蘇掩華嘻嘻笑,“我打架這麽厲害,他們真要抓着我去改善基因,我就打人逃跑,你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最危險了。”
好在代漱雲看不下去他們這麽欺負寧自泊,給寧自泊解了圍,“別欺負他了,這裏古怪得很,你們別玩了。”
寧自泊聽見木木分析,“既然有神廟,還有人,說明不遠的地方一定有村莊。情況如何,我們走下去,見到了人再說吧。”
寧自泊點頭,對此深以為然。
沒見到人之前還是不要腦補過吓自己,被自己吓死這種死法太丢人,寧自泊不能這麽死。
他得死的轟轟烈烈的,就像他在腦海裏演繹了無數次的那樣。
他躺在病床前,各界英才圍在他身邊,對他這個大文學家的離世深表遺憾,他淡淡地說一句,“我這輩子,活的很好。”後閉上眼睛安詳離世……靈魂升起的那一刻,他看見了文壇失去一位泰鬥的悲哀……
回過神來,又一次害怕了,他拉拉木木的袖子,戰戰兢兢問道:“哎,你說,這一次不會再有什麽拐賣人口之類的吧?”
腦子裏又轉過了一百出戲。
他眼睛瞪的圓溜溜的,倒叫木木不知道怎麽答話。
代漱雲受不了他了,“哎呀,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啊?哪裏來的這麽多的拐賣人口,還全都叫我們遇到?能不能清醒一點啊。”
這時,謝尋回來了。
一個人回來的,沒帶着剛才跑出去的老頭。
就聽謝尋擰眉道:“這次事情有點複雜。剛才那老頭子是這裏的山神,但是山神的氣息太弱,若非出了大變故,不會這樣子的。”
蘇掩華好奇問道:“一般山神的氣息是怎樣的啊?”
謝尋答:“山神與山同息,整座山都會有他的氣息。只是大部分的山神不願意張揚,所以感受的不太明顯罷了。要是控制.欲.強一點的山神,你一走到他的地界,就知道他的氣息了。”
“這個山神,走到了他的神廟氣息都不太顯,要不是見到了真人,我都差點要以為這座山沒神靈了。這太奇怪了。”
寧自泊問:“能不能把他抓回來問問啊?”
蘇掩華側目,抓神仙?你當自己是誰啊?
謝尋搖頭,“剛才已經追出去了,可是他到底還是山神,一走進山裏我就找不到他。這是他的地盤,我無能為力。就算叫鬼去追他,效果也不大。畢竟整座山都會幫他遮掩。”
“這樣啊。”寧自泊低頭喃喃自語。
天邊突然傳來一陣似有似無的哀樂,寧自泊愣愣的看向天際。
謝尋眉頭皺起,“下山看看。我沒有感受到魂靈的氣息,好像……被什麽吃掉了。”
**
他們往山下走,走在最前頭的是寧自泊。想來他已經做好了對文學事業獻.身的思想準備,一個渾身沒有二兩肉的人居然跑去打頭陣。
地上一抹鮮豔的紅色映入眼簾,他走上前去,撿起來,發現這條小路上到處都是。
樹枝上、草堆裏、黃色的泥土路上……紛紛揚揚,像是人漫空灑去,這才散落得到處都是。
這是一張鮮紅色的紙,寧自泊撿起一張,透過紙中心的空洞,對着太陽,“這是……紙錢?”
他好奇的往後看向謝尋,想問問他情況。
畢竟謝尋家裏是管鬼魂的,這個是他的學術範圍之內。
謝尋也撿起來一張,擰眉道:“應該是。”
蘇掩華反駁,“不是吧,紙錢是白色的啊,再不濟,那也是黃色的那種,誰家紙錢用紅色啊?”
謝尋搖搖頭,“每個地方的喪葬習俗都不一樣,這個有點像喜喪。”
代漱雲好奇,“喜喪?是指那種活了很久的老人家過世嗎?”
木木同樣疑惑,不過卻是寧自泊給她答的疑。
好歹寧自泊也是讀過兩本書的人,而且這家夥自視清高又愛給自己戴高帽,平日裏沒少搜集這種資料。
謝尋一說喜喪,又看了看這滿地的紙錢,他腦洞一開,就把事情想了個大概。
他有點激動,這麽多天了,總算是有用到自己的時候了。
“這個喜喪,應該是說一對夫妻在成婚之前就死了,兩家人為了維持他們的婚約,于是在喪事上辦喜宴。”
“這樣他們也算是成親了。”
“類似于冥婚?”木木問。
寧自泊答,“對滴。”
寧自泊還給他們科普了一下,“一般人家辦這樣的喪事,是在白布裏頭套一方紅布,穿兩層衣服。這個直接撒紅色的紙錢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他們不約而同的看着滿地紅色的紙錢,只覺說不出的詭異。
哀樂聲越發清晰,日頭漸漸往下,山林裏的風飒飒而來,打在草木上,聲音蕭索,聽得人心頭發慌。
衆人寂寞無言的在滿地紅色紙錢包圍之中站了許久,寧自泊提議道:“要不,我們繼續往下走?”
謝尋面色凝重,“還是不要,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麽事情,貿然行動,可能會有意外發生。”
木木這時再一次發揮了她威武霸氣的本事,反問謝尋,“你覺得,就我們這個頂配,還要怕什麽妖魔鬼怪不成?”
代漱雲抱怨道:“就是就是,我也該見見人洗洗自己了,你看看我這一身髒兮兮的。就算真的有鬼,也得等到我把自己刷洗幹淨了再想辦法解決。”
蘇掩華接話,“哎呀,我們別怕了,忘了我們答應小寧哥的事情了嗎?于是詭異越是要積極,不然小寧哥幾輩子才能把妖怪收齊啊?”
他給寧自泊擠眉弄眼,寧自泊接收到了信號,點頭道:“對,沒準這裏也有妖怪呢。我都感受到妖氣了。”
這明顯是睜着眼睛說瞎話,謝尋欲言又止,想要拆穿他,想想還是算了。既然大家都這麽堅持,他也沒必要和大家唱反調。
再說了,木木說得對,如果遇到的是人,憑他們幾個的本事,退一萬步說,打不過那也是跑得過的啊。
如果遇到的是妖鬼,那正好,瞌睡遇上枕頭,他也要查查這裏的死靈到底到哪裏去了?總不會他離開不到一個月,地府辦事就這麽利索,人剛死,就把魂收走了吧?
**
走到村子裏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家小吃店。
蘇掩華見到那家店鋪的時候整個人都跟瘋了似的,一陣風樣的沖上前,大刺刺在店鋪門口坐下,喊道:“老板,給我來一碗骨頭湯。”
老板是個樸實的中年男人,樣子胖胖的,長得挺壯,笑呵呵道:“好,稍等哈。”
然後看到其餘姍姍而來的四人,問:“那你們幾位呢?”
寧自泊樂得和群衆打成一片,笑的傻缺,“我們一樣,五個人一起的。”
“好好好,等一下就好了哈。”說完老板轉身會店鋪裏頭,他們幾個人坐在小店門口的桌子上。
謝尋四下打量這裏,總覺得有一絲古怪。
他看看木木,顯然,木木也覺得這裏怪異得很。
怎麽說,這裏明明有着南方的山林,可是這家鋪子卻有着北方的粗犷。
全國的小店都一樣,牆上一個挂牌,上面寫着食物還有價格,幾張小桌,店鋪裏頭擺幾張,店鋪門口擺幾張。
古怪就古怪在門口還擺了一張小案桌,案桌上擺了一盆……小菜?
那小菜是由骨頭塊和肉條組成的,骨頭是豬骨,而且是豬腕骨,有一個大大的棒槌的那一塊。肉條不知道是被風幹了還是被煙熏過,又或者風幹了之後在煙熏,黑瘦黑瘦,寧自泊還走過去拿了一根,硬.的像一根敲衣服的棒槌。
看着寧自泊手拿肉條笑的沒心沒肺,謝尋只一陣無語。
他一個不愛腦補的人,此時此刻都想象出了《水浒傳》裏買賣人肉的故事。
這麽大的肉條,從豬身上割下來有點難,從人身上割下來倒是簡單。
不過這個念頭只閃過一瞬,他不是一個悲觀主義者,而且想法太過駭人,他也不願意深想。再說了,要是這個老板這麽可怕,只怕會有無數怨鬼纏着他,但是這裏挺幹淨的。
謝尋心頭忏悔了幾秒,為自己罪惡的念頭感到抱歉。
很快,他們要的湯就上來了。
肉湯很香,蘇掩華和寧自泊吃的呲溜呲溜的,把腦袋都埋進了碗裏。
人家老板見他們兩人吃成這個樣子,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門口樂呵呵的。
代漱雲只覺得丢臉,她努力的挽回他們這個團隊的顏面,吃的極為優雅,仿佛不是在一家小店喝肉湯,她在赴一場奢華的宴會。
殊不知這樣的舉動在一家小餐館裏同樣怪異,謝尋和木木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把頭低了下去。
作為一行唯二正常的人,心理承受的壓力太大。
吹吹打打的聲音再一次傳了過來。
五人齊齊停止了動作,往外頭瞧。
老板見他們滿臉古怪,笑着給他們解釋,“村子裏辦喪事呢,你們繼續吃啊,別管它。”
謝尋狀若無意的問了句,“你們這個村子挺大的啊。”
老板說,“是啊,我們這個村子挺大的,其實都可以算是鎮子了。可是上頭不給我們改,就只能是個村子了。不過下頭還有好多自然村呢,我們這裏算得上繁華了。”
謝尋點點頭,沒再搭理老板。
老板接着說,“你們是不是這裏人吧?看你們這打扮,估計是從山裏迷路了下來的吧。也好,你們這些城裏人,就對鄉下的喜事喪事感興趣,看看也行。”
說完也不再搭理他們,搬起椅子走進店鋪,邊走邊說,“我們這些鄉下人可忌諱喽,這種喪事,還是不看的好。誰知道會不會下一次就輪到自己家了。”
謝尋心頭一動,問,“怎麽說?”
老板來了興趣,“你們不知道,我們村子最近啊,特別邪門。喪事一起接着一起,沒完沒了了。”
寧自泊問,“沒停嗎?”
老板一拍大腿,語氣誇張,“就是沒停啊,你是不知道啊,基本上就是你死了他死,村子裏人手都快不夠了。”
蘇掩華不太明白,什麽人手不夠啊?死的人太多的,沒人幹活了?
他“啊?”了一聲。
老板說:“哎呀,辦喪事全村人都要去幫忙的,可是這麽多家一起連着辦,哪裏夠人手嘛?我都好幾天沒開火了,辦喪事一家能吃好幾天呢。對了,你們沒地方住吧?住他們家去,做喪事的,得讓人家住家裏的。”
“吃他們的住他們的。”
代漱雲聽到這話大為驚奇,這麽赤.裸.裸.的占人家便宜,人家沒有二話的嗎?
她把好奇的目光投向謝尋,謝尋給她解釋,“民間有‘吃死屍’這種說法,說的就是辦喪禮的人家宴請賓客來者不拒,所以好多人家辦一場喪事就會變窮。其實現在好多地方還是将這種傳統延續了下來的,雖有改變,但不太顯著,這裏,像是完整的傳承了過去的習俗。”
老板誇謝尋,“小夥子知道的挺多的啊。”
說話間,人群已經過來了。
迎面而來的一隊人看的他們頭皮發麻,渾身漸作麻木。
這一隊辦喪禮的人看着像是在辦一場古代的婚禮,前頭高舉着“回避”,後頭敲鑼打鼓,舉着火紅的燈籠,更詭異的是……
待隊伍走至中間,他們看到了穿着新郎服和新娘服的一對新人,只是他們面上的妝容蒼白,嘴唇殷紅,畫的是死人妝。
他們了無生機的走着,就像提線的木偶,而在他們身後,緊跟着的就是兩臺轎子。
同樣的大紅色。
再後頭,擡了一張塗了紅漆的靠背椅,上頭坐了一個穿着紅衣裳的老人。
除去新人臉上的妝容,以及漫空飛舞的紅色的紙錢,這一切,根本就不像是喪禮,更像是一場喜宴。
人家接着新娘子回家了。
寧自泊打了個哆嗦,心髒都要被這詭異的景象吓得停止跳動。
所以這裏是湘西?趕屍?趕着屍體……成親?
寧自泊和蘇掩華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同樣的害怕。
店老板仍舊笑道:“這是結親呢。真是倒黴啊,死在結婚前了。後頭那個坐住的,就是家裏的老人家,拜天地的時候他要在場的,所以就擡了椅子跟在鬼新郎鬼新娘後面了。有意思吧?我們這裏的風俗很吸引人的,好多出門的大學生回來的時候都會帶同學回來看。”
寧自泊臉上的汗,從額間滑到了下巴。
作者有話要說: 嗯,結婚那段我瞎編的,沒有考據,不要當真,就是……想要寫恐怖一點點~~~
還有,前兩天腦子被掏空,所以斷更了,今天腦子剛長好一丁點,寫的有些亂,抱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