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天後來你被真波帶走了嗎?」卷島一邊問一邊動作娴熟地用叉子卷起撒了加倍羅勒的意大利面,視線淡淡地掃向坐在對面的小野田。
工作結束之後他和小野田去了離家不遠的一家家庭餐館吃飯。因為兩個人都是單身,所以結伴吃飯很常有。他們之間除了明星與助理的關系之外,更多的像是朋友之間的相處,或者說是前輩對後輩的照顧。
卷島只是無意間問出口的,距離在東堂家一起吃壽喜鍋已經過去了三天,除了對東堂的印象有所轉變之外,對于他來說,生活仍然按部就班地繼續着。卷島完全不了解這三天東堂過得是怎樣的煎熬。
與同性接吻本就是一件有沖擊性的事,更何況還起反應了,結果對方卻把這件事忘得幹幹淨淨,只剩下東堂一個人糾結得夜不能寐,他深切地懷疑起了自己的性向,甚至想過随便找個女人來證明自己的立場。這種瘋狂的想法一冒出來就被他自己否決了,在這種事情上東堂多少有點潔癖,否則也不可能這麽多年都還是小處男。
和一個陌生女人纏綿悱恻,還不如和卷島接吻來得痛快——想了一圈又繞回了原地。東堂好像就此被卷島那個技巧娴熟的吻給徹底困住了,頭疼伴随着焦慮随之而來,連工作的時候都頻頻出錯。
只不過卷島對此一無所知。他并不認為那天晚上有什麽不同,雖然他沒有很多朋友,但是在友人家吃飯喝醉的事也不是沒有經歷過。
「啊,那個啊……」小野田像是被無形的手戳中了脊梁骨,差點沒從木制的椅子上跳起來,神色慌張又很想掩飾這種慌張,結果臉上的表情變得滑稽可笑,「真波君帶我回去了……因為不太好打擾東堂先生……」
卷島往嘴裏送了一口意大利面,細細咀嚼咽下之後才又開口,「坂道你不是完全不能喝酒嗎?為什麽要逞強咻。」
「真波君一直在勸……我不知道該怎麽拒絕……就……」小野田心虛地推了推眼鏡。
「所以?那天他送你回家了嗎?」
小野田放下勺子,雙手撐在膝蓋上,低下頭完全不敢看卷島,「沒有……他不知道我住在哪裏,所以帶我去了他家……」
「過夜了咻?」
卷島只是随口一問,沒想到小野田直接站起來,椅子腳劃過地板,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雖、雖然過夜了!可是我們什麽都沒有做!卷島前輩請你相信我!真的!」
周圍的人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小野田的臉漲得通紅,圓圓的鏡片後面是四處躲閃的目光。
卷島傾身拉了拉他的袖子,小野田嗫嚅着「對不起」重新坐下。
「他沒有欺負你嗎?」因為小野田的過激反應,卷島不免會往那方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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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應該只是睡了一覺……」小野田沮喪的樣子讓卷島忍不住有些心疼,「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記得了……醒來的時候……」
「咻?」
小野田的手抓了抓褲子,舔了舔嘴唇十分艱難地開口,「醒來的時候真波君正躺在我身邊撐着胳膊看我……」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卷島根本沒聽清,不過大致上他明白了,腦補了一下那個場面,怎麽想都覺得那是事後才會出現的情況。
卷島看向小野田的視線不免充滿了擔憂,他拼命想要說些什麽去安慰小野田,不過很顯然他沒有這個技能。
「真波君說他家只有一張床,所以只能一起睡了……還有……他說他不能容忍滿身酒氣的人睡他的床,所以給我洗了澡……」小野田的臉紅得快要燒起來,盡管在他的想象中,真波只是把他脫光了扔在水裏沖了沖而已,「除此之外應該什麽都沒有發生了。哈哈哈大家都是男人啊不會有什麽的,絕對不會有的!」
小野田尴尬的笑聲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更不用說卷島。
「疼嗎?」
「什……什麽?!」小野田驚慌失措。
卷島皺皺眉,「有沒有哪裏疼?」
「除了頭疼之外沒有了……對、對了!真波君還煮了醒酒茶給我……」
「那就是什麽都沒有了咻。」卷島松了一口氣,「坂道你,還真是個小孩子咻。」
「前輩……」小野田求救似地喚了卷島一聲。
「你很喜歡真波吧?」卷島一點都餘地都不給小野田留,「雖然接觸不多,但是我覺得他不像你這麽單純,萬一……」
「不會啊!真波君很溫柔人很好!」小野田立刻堅持道,眼中閃着的光芒連眼鏡片都遮不住。
卷島終究還是說不出什麽,喝了一口檸檬水,「繼續吃吧,冷了傷胃咻。」
小野田乖乖地繼續吃餐盤中的食物,卷島拿過新手機。之前那個用了很多年的翻蓋手機,在三天前喝醉的晚上被打翻的燒酒給泡壞了,這個手機是東堂給他的。
東堂堅持說這是他代言的,所以廠商送了他好幾部,他自己已經用了一部,再多的放着也是浪費,卷島這才收下。
也就是說他現在的手機和東堂是同款的。卷島不想欠東堂太多,可是一時也找不到回報東堂的方法。他隐隐覺得這樣下去會是沒完沒了的糾纏,當初被東堂的粉絲當街咒罵的事他還無法忘懷,總覺得和東堂過于熟悉不是什麽好事。但是他對東堂不是沒有好感的,東堂這個人除了自戀了一點之外,其他方面都很好,是個值得交往的人。
『關于你們家真波君的事,可不可以告訴我些什麽咻?』
按下了發送鍵之後沒幾秒,手機就震動起來,東堂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卷島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小野田,因為涉及到真波的事,他覺得還是避開小野田比較好,于是他起身往洗手間走去。
「小卷——」東堂拖長了聲音嚷嚷着,對于這個稱呼他已經叫得很順口了,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好不容易聯系我一次居然是在問別人的事……我好傷心啊……」
卷島下意識地把手機拎得遠了一點,他差點以為這個智能機的音量系統壞了,嫌棄地看了幾眼之後才又放回耳邊,「我很擔心坂道咻。」
「真波啊,他沒事的啦,雖然不是什麽好孩子,不過也不是什麽壞人。」東堂很自信地說道,「眼鏡君好像很好騙的樣子,真波應該是來了興趣才對。」
「什麽意思咻?」卷島聽出了話裏有話。
「他好像,能夠喜歡同性吧。」東堂不太确定,但是他多多少少能夠察覺到一點蛛絲馬跡,只不過他最近對這個話題很敏感,因為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性向,又不能和人交流,所以想快速略過這個話題,「對了小卷,下次再來喝酒吧。」
「不要咻。」卷島有種錯覺,他和東堂好像已經很熟悉,可他很明白,從第一次在片場相遇開始算,也不過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
在東堂家過夜之後,冬天就正式來臨了,不管怎麽說,也是跨越了一個季節的交情。
「啊,我還有工作,現在是休息時間,所以不能說太久……」
卷島看了看餐館裏的時鐘,已經晚上八點半了,他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還在工作咻?」
「嗯,餓死了。」東堂抱着手機忍不住撒嬌,盡管沒有什麽其他目的,但工作累的時候也顧不了那麽多。
「在哪裏?近的話我給你送點吃的過來咻。」卷島覺得自己腦子一定抽筋了,哪怕他立即反應過來也收不回這句話了。
「真的嗎?可以嗎?那我想吃鲷魚茶泡飯!」東堂一點都不客氣,語氣裏還透着明顯的興奮,「地址我發到你手機上哦,離你家不遠。」
鲷魚茶泡飯……卷島抽了抽嘴角,這種東西哪裏有的賣啊?上次躲到自己家裏的時候這家夥也說要吃這個吧?說起來這到底是什麽魔性的東西,居然讓他這麽執念咻。
而且自己只不過是客氣一下,為什麽只這一下某人就得寸進尺了。
還沒等卷島拒絕,東堂就被工作人員催促着叫走了。卷島回到小野田對面的座位上,很是苦惱,正在愁眉苦臉地想哪裏才能買到鲷魚茶泡飯,小野田小聲地讀着新到的郵件。
「鲷魚茶泡飯在一家名為風花月的料理亭有賣,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麻煩你們帶二十杯熱咖啡過來,錢之後算給你們,拜托了,非常感謝!PS.料理亭和工作地點的地圖都在附件。」小野田讀完後疑惑地看向卷島,「前輩,真波君說讓我把這些讀給你聽。」
面對東堂的自作主張和真波的辦事效率,卷島陷入深深的無語之中,最後只好帶着小野田離開了家庭餐館去買鲷魚茶泡飯和咖啡。
這是卷島第一次給人探班,而且他都不明白自己是以什麽身份去的。
小野田小心翼翼地護着一堆食物坐在後排,卷島自己開車。繁華的夜景飛速劃過車窗,明明滅滅的燈光莫名地讓卷島的心頭蒙上了一層迷茫感,有那麽一瞬間他竟然恍惚着産生了一種錯覺,他忘記了目的地在何方,耳邊唯一回響着的是東堂略顯吵鬧的聲音。
等紅燈的時候,看到了路口對面百貨大樓挂着的巨大電子屏幕,東堂拿着手機打電話的甜蜜表情跳入視線,手指纖長,側臉的線條近乎完美,連眼睫毛都長得過分。穿着長風衣系着駝色圍巾的青年,笑容格外得耀眼。
『這個冬天,最溫暖的想念,好想傳達給你……Do。』
那個人,剛剛也是這樣的表情嗎?
卷島的手指握着方向盤,忍不住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