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因為在卷島的公寓過夜,甚至還同床共枕了,東堂一整天的狀态都很好。在接受雜志采訪的時候不但全程十分配合,有些比較敏感的話題也多回答了幾句。

雜志要做聖誕特輯,前幾個月編輯部做了個人氣調查,在「最想成為他的女朋友」排行榜上,東堂成為20代的第一名,很多年輕女性都願意和他談一場姐弟戀。東堂向來不是很在乎成為衆多粉絲的幻想對象,反正她們眼裏的東堂未必就是真正的自己,她們需要的不過是一個披着完美外皮的偶像,來填補她們對于異性的憧憬。

采訪的時候被問到了「理想對象的類型」,以前的東堂基本上都以「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溫柔一些就好了」這種暧昧不明的話語來應付,這一次倒是思考了好一會才開口。

「我也到了想要談戀愛的年齡,要說喜歡的話,還是喜歡做事有自己原則,在工作方面很有天賦的類型。」

于是采訪的人又追問了一句,「是女強人的類型嗎?原來東堂君喜歡這樣的,很出乎意料啊。」

「不,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是那樣的。對待工作特別認真,也不僅僅是工作,做什麽事都很認真,其實是很溫柔的,但是那種溫柔又不是普遍意義上的溫柔,可能比較獨特一點。」東堂是照着對卷島的印象說的,他本人或許還察覺不到,這種回答根本就能夠把人繞得雲裏霧裏,很多地方都互相矛盾。

「東堂君是有喜歡的人了啊。」對方笑着調侃道,順着這個話題又繼續問下去,「那麽,對于初戀,印象最深的事是什麽呢?」

東堂當然不可能對外說明自己還是童貞、還沒有談過戀愛的事。不過這個問題要回答也不難,他摸了摸鼻子,顯得有點不自在,認認真真地回答道,「第一次接吻是對方主動的,我當時真的吓了一跳,但是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很美好。」

專訪結束之後,化妝師服裝師輪番上陣,讓東堂換了白襯衫,外面穿了一件并不古板反而設計得很時尚的西裝馬甲。可能是因為年紀還很輕的緣故,東堂平時不怎麽穿正規的西裝。這次的造型乍一看很正式,但也不乏年輕人特有的朝氣感,頭發被打理得很整齊,露出光潔的額頭,整個人看上去都很精神,拍攝采訪頁要用的照片的時候一直都挂着恰到好處的微笑,有那麽一點潇灑多金的總裁味道,很符合年輕女孩子的審美。

這種工作對于東堂來說很輕松,只要沒有口無遮攔地說些不該說的,就能夠順利完成。

換上自己的衣服,和現場的工作人員禮貌地道別之後,東堂接過真波遞過來的手機。

東堂還不知道自己讓卷島生氣了的事,想着晚上沒什麽事,要不要請卷島去吃飯,當做收留他一晚上的謝禮。然而電話打了好幾個都沒有接通,最後他選擇發郵件過去。

剛按下發送鍵,真波站在一旁幽幽地說道,「前輩,有件事我覺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

「什麽?」

「坂道之前發郵件和我說,早上卷島前輩在看了你的推特之後很生氣的出門了。」

「欸?小卷生氣了?」盡管真波笑得一如往常,但東堂就是覺得心裏毛毛的,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為什麽會生氣?我做錯什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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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波搖搖頭,裝作不知道。他其實能夠猜測到一些,但不該多嘴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會說,「前輩你這樣子不行啊,還沒有追到手就被讨厭了,很糟糕的情況。」

「閉嘴!」東堂不滿地嚷嚷着,「你沒有資格說我啦!你的眼鏡君不是也沒有答應你嗎?」

「我們很快就會上床的。」真波鄭重其事地說道。

「你哪裏來的自信啊!」平時一直都睡不醒的真波突然變得認真起來,東堂有點不習慣,「眼鏡君還沒說喜歡你吧?」

「雖然他沒有說,但是我能夠感覺得到,他喜歡我。」

真波的話差點沒把東堂氣死,這種說話語氣實在是很欠扁,但與此同時他的心底又隐隐生出了一些羨慕。能夠肯定地說出這種話,除了自信,應該還有其他的因素存在。以東堂的性格來說,根本做不到這樣的事。

表面上熱熱鬧鬧的是個很受歡迎的人,但東堂的內心并不像外表來得那麽自信。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不斷地想粘着對方,只是因為害怕會無法得到他,也是因為這種害怕,導致他根本無法将自己的情感說出口。

十分鐘之後卷島回複了郵件,「我在你住所附近的咖啡館等你,有事想和你說咻。」

東堂盯着手機屏幕愣了很久,即便隔着屏幕他讀不出卷島的語氣,可他的心就是被七上八下地吊了起來。

惴惴不安的東堂戴上帽子和口罩,在咖啡館的一角,看到了醒目的玉蟲色。

「小卷!」東堂熱情地叫了他一聲,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卷島将一個盒子推到東堂面前,「手機還給你。」

東堂沒有接,不自覺地蹙起了修過的精致眉毛,「這是賠禮,上次弄壞了你的手機。」

卷島将盒子再往前推了一些,「這個是新買的,型號顏色都一樣,還給你咻。」

卷島當時是沖出去買手機了,他一氣之下急切地想要擺脫與東堂有關的一切。但考慮再三,決定買同樣的,畢竟已經用過了,再還給東堂不合禮數。

「你在生氣嗎?」東堂忍不住直接問道。

卷島猶豫了一陣,像是在思索該用什麽樣的措辭,「說實話,我很生氣咻,但冷靜下來又覺得并不值得我生氣。所以你也不必要自責,我想是我自己的原因咻。」

「為什麽?」東堂很急躁,事到如今他隐隐約約也能察覺到真正的原因,但是他潛意識裏并不想認錯,所以非要問到底。

卷島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被吞了下去。他想告訴東堂,因為你影響了我的生活,讓我很困擾。不過這樣的話好像太傷人了,迄今為止的相處過程中,東堂其實沒有做錯什麽。如果東堂不是什麽愛豆,他所做的一切都很合理。可就因為他的身份,随随便便的一句話都能引起大範圍的騷動,卷島才不想被牽涉其中。

東堂盡八只是個怕寂寞的小孩子。這一點卷島多少也明白,所以他無法責怪東堂。然而他也無法放棄自己的原則和自尊,他有他自己要堅持的東西。這和東堂的相處是矛盾的,兩者不可兼得,那麽還不如趁着能夠輕松撤退的時候早早離開。真的要到了雙方都深陷其中的時候就是個大麻煩了。

面對東堂的質問,卷島最終選擇了沉默,

「對不起咻。」卷島站起身,穿上灰色的大衣,倉惶而逃般地離開了咖啡店。

距離聖誕節還有三個星期,街上已經陸陸續續擺出了節日的裝飾,熱鬧又溫馨。這天卷島沒有開車,他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驟降的氣溫令寒風越發刺骨,由于走得太急,圍巾也被遺忘在了店裏,他沒有什麽心情折回去拿。他有些茫然,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做對了,他無法忘記離開的時候,東堂一臉失落不舍的神情。

胸口悶悶的,難以形容的情緒讓他覺得窒息。

他不敢去想自己為什麽會覺得難過。早上小野田的話還在他耳畔萦繞,他說東堂喜歡自己。

喜歡是哪一種喜歡呢?出于朋友的喜歡還是戀人的那種喜歡?他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可是為什麽會覺得那麽難過?他和東堂明明認識的時間還不算久,東堂對于他來說,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想得出神的卷島,因為沒有看清前面,被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撞了一下。對方連連說着抱歉,卷島示意自己沒事。

「卷島?」

「小……田所?」卷島吃驚的叫着他的名字。

田所迅是卷島的高中同學,兩人關系一直不錯,畢業之後還有聯系。但是能夠在東京街頭偶遇是卷島不曾想過的,田所繼承了千葉老家的面包店。

「好久不見!」田所十分熟悉地攬過卷島的肩膀,「現在有空嗎?我們去喝一杯吧?」

卷島點了點頭,「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店,離這裏也不遠,不介意的話一起走過去咻。」

穿過地下人行通道的時候,卷島看到了東堂即将發售的新單曲的巨幅廣告牌。東堂的鎖骨隐在襯衫之中若隐若現,眼中含笑,仿佛只要被他看一眼就能被深深地吸引。帥氣的五官惹得很多粉絲忍着尖叫捂着心髒拿起手機拍攝。幾乎整條人行通道的廣告位都被東堂占了,可見事務所對他的看重。因為卷島參與的拍攝是臨時決定的,所以他的名字暫時還沒有加入到這一期的宣傳之中。

卷島無聲地嘆了口氣,不管怎麽樣,他和東堂的交往,總是會留下無法抹掉的痕跡。他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了看,想起與東堂牽手時的溫暖觸感。

并不僅僅是東堂得到了溫暖,卷島也曾經被這樣的溫暖包圍過。

與田所在居酒屋內喝了好多酒,卷島想要暫時地忘掉關于東堂的一切,哪怕是借助酒精的力量。

東堂在咖啡店裏呆坐了半個小時後,收起卷島遺忘的黑色圍巾和還過來的手機,戴好帽子口罩才離開。

一回到家他就打電話讓真波與小野田都趕過來。

「坂道嗎?」真波在電話那邊顯得很疑惑。

「不然還有哪個眼鏡君?你去把人接過來。」

「要做什麽?」

「開緊急作戰會議!」東堂嫌棄真波太遲鈍,「總之你把人帶過來,上次說好要給他簽名的,正好現在給他。」

小野田什麽都不知道,就被真波三言兩語騙到了東堂的公寓。東堂煞有介事地拿了本手帳,翻到空白頁,開始逼問小野田。

「小卷喜歡的食物是什麽?」

「小卷喜歡溫泉嗎?」

「小卷喜歡聽什麽類型的歌?有特別喜歡的歌手嗎?」

「小卷平時沒有工作的時候都會做些什麽?」

……

可能是因為東堂的表情太嚴肅,小野田下意識的就将他所知道全部說出了口,将卷島賣了個徹底。

「那……那個……東堂前輩……你要做什麽?」小野田弱弱地問道,意識到自己出賣卷島,心裏泛起了強烈的罪惡感。

東堂握緊了拳頭抿着嘴唇,小野田當即以為他要找卷島單挑,吓得他語無倫次。但沒想到,東堂只堅持了一會,就像只被戳破了的氣球,一下子洩光了氣,軟軟地趴在桌面上,「我會向小卷認真道歉的,所以拜托了眼鏡君,你一定會幫我的吧?」

「啊……嗯……」小野田點點頭,很沒有立場地說,「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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