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卷島放下手裏的書，伸手夠到放在沙發旁的助行器，用手臂撐起身體想去上廁所。

電影拍攝殺青前的最終場，因為抽筋而釀成的摔車事件在當時幾乎造成了轟動。雖然當時沒有記者在場拍下什麽照片，但是之後東堂一連發表了好幾條對于這件事的關心以及難過，就連卷島出院這種時刻都被他記錄下來。導致很多人，尤其是卷島和東堂的粉絲對這件事的高度關注。

「體力透支卻還堅持拍攝，這種精神實在是令人欽佩」媒體的報道都是非常正面的，再加上導演也有出面解釋與道歉，并沒有對電影造成什麽負面影響，反而還提高了這部電影的知名度。

卷島的左小腿骨折得很嚴重，倒地上時撞到腦袋造成輕微腦震蕩，身上那片觸目驚心的血跡倒只是擦破皮留下的，沒有什麽大礙。

做完手術之後又住院了一個星期，醫生允許卷島可以回家休養。因為受傷，工作當然全部都取消了。這種時候卷島不免慶幸，還好受傷的是自己，要是東堂的話，光是休息一天就要造成多大的損失，至于骨折這樣需要長期靜養的事故，完全不可想象。

剛剛醒來的時候，看到東堂忽然蹲下身大哭起來，聽着他口齒不清地喊着「小卷出事了我要怎麽辦……真的吓死我了」「為什麽不是我受傷……」「一定很疼吧？」看着他那麽難受的樣子，忽然覺得受傷的自己犯了錯一樣。

「對不起咻，盡八。」卷島道了歉，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東堂用手捂住了嘴巴，「該道歉的是我，是我不好，明明知道小卷很累，卻沒有攔着你。你是為了我着想，我沒有想到你……」

卷島想說根本沒有那麽嚴重，腿抽筋是不可預料的，而且摔車的時候運氣也不太好，這才導致傷勢這麽重，和東堂一點關系都沒有。

可是想到東堂好不容易不再哭了，要是再不切換話題，擔心眼淚又會重新冒出來。卷島真是怕了東堂的眼淚了，無論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裏，他總是在哭。但其實東堂也只有在面對卷島的時候才會那麽的情緒化，因為是關于戀人的事，所以再微小的細節都值得感動與珍惜，更不用說看着卷島受苦，摔得渾身是血，甚至當場暈過去。

在一起了這麽久，其實也都明白彼此對戀人的心疼，恨不得代替他受一切的痛苦，又因為看到對方為自己難過而感到抱歉。矛盾的心态互相交織纏繞着，達成了微妙的平衡點，成為維系這份感情最牢固的羁絆。

出院之後在東堂的堅持下，卷島暫時搬到他的公寓去住。雖說如此，但是東堂平時忙于工作也沒有辦法照顧卷島，于是白天小野田會在，到了晚上東堂回來，小野田就會被真波帶走。

小野田和真波到底進展到了什麽地步，卷島有點看不明白，嘗試着問過小野田，但是在看到他慌慌張張滿臉漲紅什麽都說不出的樣子就不忍心再追究下去。

就算平時有小野田照顧，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守在身邊，因為腿傷，卷島連出門的機會都不太有。所以一個人住在東堂的公寓裏難免覺得無趣，就連一個人上廁所都要費很大的力氣，至于洗澡就更加不可能了，沒有東堂的幫忙就什麽都沒法做。

為了卷島，就算是工作再忙，東堂都會盡量回家。對于一年前的東堂來說，一個人回到公寓還是件很孤單的事，他就像是個怕寂寞的小孩子，不喜歡面對空蕩蕩的房子。那種感覺是無論賺多少錢、獲得多少人的喜愛都無法彌補的。只是單純地想要有個人陪在身邊，哪怕什麽都不說，只要看到他就會覺得溫暖。

就好像家人一樣。

照顧卷島的事其實挺麻煩的，但是東堂絲毫沒有這種感覺，特別是洗澡的時候，可以趁機将卷島全身上下摸個遍。這對于東堂來說恐怕是最好的回報了，顧忌到卷島的腿傷，東堂忍得很辛苦，每天睡在一起卻什麽都做不了，委屈得臉都皺成了一團，很想纏着卷島用手替他發洩，可是看到卷島略顯冷淡的臉色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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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東堂最常做的事就是攬着卷島的腰，發出類似于「小卷……嗚……」的意味不明的聲音。

卷島無可奈何地伸手摸摸他的頭發，覺得這個發箍精前世說不定是粘人的寵物犬。

不過現在，卷島的心情相當地微妙。原因在于他終于明白了東堂時不時傻笑的理由。想要用平板電腦查資料，于是順手拿了東堂的那個。出乎意料的是，解鎖之後跳入視線中的網頁怎麽看都有點奇怪。

「東堂的手摸上了卷島大腿的內側，卷島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撇開微微漲紅的臉，雖然一開始說着不要，但是身體還是給出了最誠實的反應……」

卷島将網頁往下翻了翻，随即看到更加勁爆的內容，「東堂的分身進入體內的時候，卷島忍不住發出了呻吟，不同于平日的感覺瞬間讓東堂更加興奮……在卷島的體內沖撞着，一聲聲地叫着他的名字，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荷爾蒙，情欲喧嚣着到達了高潮……」

越往下看就越不忍直視，不管怎麽想這都是成人讀物，而且最過分的是這種小說的兩位主角居然是他和東堂。

卷島的臉色一陣白，有一種被人扒光了意淫的錯亂感。他和東堂談戀愛的事說到底也是私事，從來沒有公開，也沒有公開的打算。至于這種描寫兩個人床上運動的小說更是讓人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卷島從心底裏排斥着給他帶來視覺沖擊的文字，盯着屏幕說不出一句話，就連用平板的目的都忘了。

有些麻木地将壓面往下拖，發現每一章之後都有不少留言。「作者大人寫的東卷簡直太棒了！完全就是我想象中的那種！相處模式也好，說話方式也好，非常非常的真實，而且那種方面描寫得也很香豔！」

「期待後續！東卷最高！」

「卷島先生真是超級色氣的！看着這樣的東卷，覺得心都要融化了般甜蜜。他們能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

啊，這到底是什麽啊，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

對于卷島來說，這篇小說的出現無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很多從前不知道的名詞也一一出現，抵擋不住好奇心調查之後又面紅耳赤地關掉頁面。自己和東堂都被寫進去了，沒有辦法不在意。一開始确實非常非常地生氣，可是生氣之後再看那些小說，又忽然覺得能夠那些情節其實都挺美好的，甚至還有部分十分接近現實。

雖然對于有幾篇小說把自己寫得弱到需要東堂保護而感到不滿，但是看到小說中的自己對着東堂說「我喜歡你」，或者小說中的東堂對着他說「我愛你」之類的話，還是會一瞬間把自身代入。那是一種奇特的感受，本人什麽都沒有做，卻被作者安排進了那個故事裏，演繹着屬于那個角色的生活。

東堂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整張臉都埋在沙發抱枕裏的卷島。

「小卷？！」東堂随手将背包往地上一放就往卷島身邊沖過去，「怎麽了？不舒服嗎？哪裏出問題了？」

卷島勉勉強強擡起頭瞄他一眼，因為看到了勁爆的描寫害羞得臉頰泛紅。

「發燒了？臉好紅啊……」東堂緊張地用手心試了卷島額頭的溫度。

卷島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開，板着臉以異常嚴肅的語氣問道，「東卷是什麽咻？」

「诶？」東堂一時沒明白那個單詞是什麽，最根本的在于他從來沒想過卷島會知道這個詞，在他數量龐大的粉絲中，CP粉的數量畢竟在少數。

「不要裝傻咻。」卷島指了指平板電腦，「怎麽會有人看自己的同人文啊？！你不覺得很奇怪咻？」

一種背着家長看小黃書被當場發現的尴尬感侵襲了東堂，他有些害怕地看了卷島一眼，然後做賊心虛氣勢不足地問道，「是在生氣？」

「告訴我理由咻。」最近這段時間東堂經常會對着平板笑，卷島問了好幾次他在笑什麽都被敷衍過去，現在卷島終于明白那是為什麽了。

「對不起小卷！」東堂低下頭，雙手捧着平板電腦遞給卷島，「小卷不喜歡的話可以看卷東的文！」

「哈？」卷島莫名其妙地打量着他，「卷東又是什麽咻。」

「就是我被小卷壓的同人文！」

卷島覺得自己愈合得差不多的腿開始隐隐作痛，對于東堂嘴裏所說的「被小卷壓」的同人文完全沒有任何興趣。

他看着東堂沒說話，相處了這麽久，有的時候真的會覺得不明白眼前這個人。總是做一些很奇怪很幼稚的舉動，雖然不明白其他人在戀愛中會不會這樣，但是會從心底裏覺得很別扭。

不過卷島其實也知道，不應該拿自己的戀人與別人比較，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擁有那麽多粉絲的偶像。

看着東堂委屈的表情，卷島輕輕嘆了口氣，一點辦法都沒有。東堂一下子就撲到了他的身上，「小卷，你難道不介意別人怎麽寫我們嗎？雖然說支持我們兩個在一起的粉絲目前數量還不多，但是我覺得會漸漸壯大起來的。」

「這個說法本身就很奇怪咻。」卷島嘟哝道，「一般來說，就算不禁止他們寫，也不會喜歡看這種東西的吧？而且那些小說寫的都是什麽咻……」

回想起內容卷島就覺得不忍直視。

「因為……小說裏的小卷都很可愛……而且裏面的寫的那些內容……其實我都……」

卷島挑眉看着說話聲音越來越小的東堂。

「其實我都想試一遍！想和小卷在廚房做！在陽臺上、浴室裏……」東堂索性一鼓作氣全部說出來了，「小卷總是忍着不叫出聲。我知道是我不好，把你弄疼了，可是我也希望能夠有一次，小卷可以很舒服，舒服到沒有任何顧忌地發出聲音。抱着你的人是我不是嗎？如果是我的話為什麽不能放下所有的顧慮呢？最近替你洗澡的時候也是，總是不敢看我，是因為自尊心的問題嗎？在那些小說裏，我最羨慕最羨慕的就是，小卷會說我喜歡你，會說我愛着你。即便那是別人寫出來的……」

「我喜歡你咻。」卷島忽然打斷了東堂，「我喜歡盡八，非常非常地喜歡咻。」

東堂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诶？！」

像是知道東堂會有這種反應似的，卷島又重複了一遍，「我喜歡你咻。」

「啊……」東堂張開嘴發出了細小的聲音，仿佛不敢相信這種做夢都想要的事居然就這麽發生了。

「我以為你知道的咻，所以一直沒有說……」卷島伸了伸手，因為還裹着石膏，所以沒有站起身。

東堂本能地蹲下身靠近了一點，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卷島就拉着他的衣領，含住了他的嘴唇。沒有把舌頭探入，只是輕輕觸碰着，感受着對方的存在。

決定交往的那個夜晚開始，也是卷島在主動，好像在這種重要的時刻，都是卷島占據了主導地位。東堂盡八是個膽小鬼，反反複複說了喜歡卻沒有勇氣提出交往的請求；明明想要聽卷島親口說喜歡卻只能看着同人來滿足自己。

只是比東堂大了一個月的卷島其實能夠明白他的心思，所以一次次地做着讓步，接受他所做的一切奇怪舉動。無法不遷就他，因為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想要看到他每天都笑容滿面的樣子，想要把全世界的喜愛都給他。

「以後可以不看了嗎？」松開嘴唇，卷島神色坦然地看着臉頰緋紅的東堂，語氣間滿是漫不經心。

東堂下意識地點點頭，然後又很快搖搖頭，「讓我把最近在追的連載看完！」

那一刻，卷島看着表情異常嚴肅的東堂，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麽？」

卷島捂着嘴別過了腦袋，好半天才停下來，「下次，一起去看電影咻。」

「诶？」

「你不是在評論裏寫，想要看他們在午夜進行成人影片三場連播的情況下接吻的情節嗎？」卷島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既然那麽想的話，就去試一下咻。」

「全部看到了？」東堂哀嚎一聲。

卷島抿着嘴沒有回答。

因為是東堂盡八，所以什麽都可以，那些微妙又略顯特別的小心思，全部都可以滿足他。

就算是在那之前一次都沒有說過喜歡，也不代表自己沒有那份心情，明明已經喜歡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

在心裏說過無數遍的「我喜歡你」，這份心情，滿得快要溢出來。

如果幸福真的會讓人死亡，也想要手牽着手，一起笑着走向另一個世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這種有點扭曲程度的喜歡。然而追根溯源，還是因為遇見了你，恐怕這輩子運氣最好的事就是與你相遇。

所有的這一切，嚷嚷着「幸福得快要死掉了」的你，感受到了嗎？笨蛋盡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