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千秋與我醉紅塵（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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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寶儀第一次任務失敗。
她的任務是扭轉悲劇，幫助男女主終成圈屬，如今男主趙廷死了，按說她該立刻被召回總部。她會留在這裏的原因有二，一是她私心隐瞞了穆星禪的存在，并沒有将這邊的情況上報，二是，哪怕是麻痹自己的謊言也好，沒有從她口中聽到趙廷的死訊，元瑛還沒有徹底死心。
包括寶儀自己在內，也不太相信趙廷就這樣死了。。
原著裏，趙廷也不長命，在元瑛登基的第三年病逝，那天，女王對外稱病，沒有上朝，只是在寝宮裏對着明珠朝的方向默然不語。如今既然已經知道背後出賣趙廷的是明珠朝六皇子，那麽原著裏只怕也不是那麽簡單的病逝。
對于這個猜測，寶儀倒是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元瑛，只是絕口不提趙廷生死，而将關于六皇子的猜測透露給她。她說這些也有自己的私心，她希望元瑛早日振作起來，哪怕以仇恨做力量也好，現在的局勢容不得她片刻軟弱。
失去了男主角的衍生世界會産生傾斜，如果說寶儀的出現無形之間會産生蝴蝶效應，那麽趙廷的死對于這個世界而言就好比刮了一場龍卷風，岸那頭可能風平浪靜，也可能就是世界末日，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曾經有一個同事任務失敗之後，所在時空陷入了百年無休止的戰亂，生靈塗炭，滿目焦土，大陸淪為人間煉獄，生靈怨念沖天，負能量幾乎引起了空間大爆炸。
現在個世界有元瑛支撐着，還不至于崩塌，但是也變得十分危險，來時被灌輸的所有關于這個世界的信息都不再有意義。
一個月後，元瑛依舊虛弱，但已經能起身處理政事。穆夫人也在催促儀郡主夫婦回家了。儀郡主的“孩子”對外宣稱是早産，儀郡主因産時艱險，身體虛弱，不宜車馬勞頓，以此為理由這才又拖了一個月的時間。如今期限已至，再不回去，穆夫人怕是要殺到行宮來。
元瑛回宮後，寶儀也回到了穆家，穆夫人對于兒媳婦的任性本是有些不滿的，可是當看到白裏透紅的小團子，又看寶儀蒼白的臉色，瞬間所有不滿都煙消雲散，再度把儀郡主奉為穆家功臣。小團子最後取名穆佑霆，取護佑之意，人如其名，一進家門就成了穆家全家護佑的寶貝。原本瘦弱的小身體在穆家人精心照顧日益長出了肉肉，因為錯過了滿月，百日時，穆家十分張揚地大擺酒席。寶儀見穆家老小都這樣高興，這才覺得穆星禪說得對，有些謊言永遠都不拆穿，反而是好事。
百日宴的時候，大公主也出席了，她抱了小團子好一會兒，看起來很放心，走的時候也沒有依依不舍，從頭到尾表現出的就是一個孩子姨姨該有的态度——她到底不只是一個普通的母親，她在這宮裏多年，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掩飾真心，她更知道這才是對這個孩子最好的保護。
元瑛回朝後，一改往日的溫和，聽說第一天上朝就氣得兩位瑞王黨的老臣吐血。對方攻擊她的理由無外乎元瑛女子之身，但是一開始皇帝把元瑛當皇子養的時候也沒見他們說話，更遑論西梁開國本就有女兒國王的歷史，朝中女官雖少卻不是沒有，連女将軍都出過幾個。這一論點根本站不住，反倒是元瑛拿着蘭氏提供的罪證當堂抽在了老臣的臉上，直接抽得一半人閉嘴。
連皇帝也為這個女兒的改變有些詫異，不過更多還是驚喜。他原先就覺得女兒什麽都好，就是有些婦人之仁，如今看元瑛這些雷霆手段，也知她有所成長蛻變，瑞王又被她壓得死死的……朝廷大局已穩。
一年後，元瑛正式繼承大統，成為西梁歷史上第二位女王。
這一年的時間裏，朝臣經過了一次大換血，元瑛一顆顆拔出了瑞王留下的釘子，也叫元兆在府裏徹底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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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團子長得極好，寶儀時不時就抱着孩子進宮給元瑛看。她們姐妹本就感情深厚，元瑛疼這個孩子如己出，外界也并不覺得奇怪。畢竟以元瑛如今的身份，将來就算下嫁了，能不能有孩子，敢不敢要孩子還是個問題。朝中不是沒人提過大公主的婚事，只不過現在朝廷是元瑛的朝廷，她瞪一眼，別人也只有乖乖閉嘴的分。有很多人家想娶她，娶了元瑛，自家的血脈就能融于王室，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但是更多家人是怕娶她——這哪裏是娶，這是嫁兒子啊。這樣厲害的女人，有哪個男子降得住？更別提納妾了，除非是不想活，而且帶着全家九族都不想活。
元兆死訊傳來的時候還沒出正月，元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和寶儀在宮裏的梅園賞雪。宮女匆匆來報，元瑛聽罷并未有什麽表情。
寶儀特意仔細看了，是真的沒有表情，連一絲動容都沒有。
或者在元瑛眼裏，元兆早就是個死人。對于這個族兄，她本就沒什麽感情，更何況趙廷的死和元兆脫不了幹系，她的确并未特別針對元兆，但也任他圈禁在家自身自滅，這對元兆而言可能還不如痛快一刀。
元兆從被圈禁的第一天起，一直堅信自己總會出去，折騰了一年，卻把自己折騰死了，連死都是吊死在書房。
元瑛聽聞後冷笑：“他這麽想出去，就放他出去吧，宗祠也不用進了，就在王府後面埋了吧，就貼着牆根，挖深點兒，不行就把後院的牆拆了。”
這就是元兆的結果，拼盡半生，最後的願望不過就是踏出圈禁他的府門，卻連屍骨都未能離開。
成王敗寇，寶儀覺得，元兆若有靈，也沒什麽不服氣的。即便沒有自己反水，他也贏不了元瑛，城府手腕都差太多了，這是命。何況若是真叫他贏了，慘的就是元瑛，而且只會更慘。
外面冬雪飄飄，紅梅綻放。小團子已經在暖閣裏睡着了，元瑛跟寶儀在院子裏透氣。
“天冷了，霆兒體弱，就別帶着她來回跑了。”元瑛說着，注意到寶儀嘟着小嘴，不由失笑，“我知道，你怕我想他。阿儀，你是知道的，生他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我從小被當做儲君培養，這輩子作為普通人的感情都給了你和趙廷，再沒有那麽多慈母心腸。”
環境也容不得她仁慈軟弱。
何況孩子由穆家養着，由寶儀護着，她再放心不過。
寶儀嘆息：“我知道，我就是看你繃得太緊，才想讓你多看看孩子。姐姐，你是西梁的女王，女王也是人，你為這個國家犧牲我不攔你，但你不能連自己是個人都忘了。”
人都該有感情，人都會累，有感情就要抒發，累了就要休息。
元瑛看着妹妹挽着婦人發髻，美豔成熟更勝往昔，心中也是寬慰。
“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休息。”她轉身，在雪中緩步朝前，聲音仿佛融進風裏，“你也別都聽她們告狀，我自己的身體我是知道的，我有分寸，這些人總是愛大驚小怪。”
“愛大驚小怪”的近侍們一縮脖子，心虛的低頭。
元瑛視而不見。
這些人把寶儀當第二個主子，也當她的克星，只要她稍晚些休息，少吃一頓藥，立刻就馬不停蹄地往穆家送信，然後就有人進宮來整治她了。妹妹嫁人後，越發像老媽子了，好在郡夫也是脾氣好，居然受得了她。
“你呀，平日裏也要對表弟好一點，你到底是穆家婦，還是要男人給你撐腰的。”
“你又知道我對他不好了？”寶儀翻了個大白眼給她，如今敢對女王如此不敬的也只有這個儀郡主了。她忽地一凝眉：“不會是有人跟你告狀了吧？我公公，我婆婆？不會，他們不是這樣的人，難道是穆星禪？”
“你看看，你看看，”元瑛在她額上一點，“你在人前就這樣對郡夫大呼小叫，直呼姓名的？難怪這‘西梁第一悍婦’之名你遲遲摘不掉。”
“你又不是外人。”寶儀不以為然，“放心，外人面前我可給他面子了，折了他的面子就是折了我的，這我還是懂的。”
其實寶儀想說，這些人啊，就看見穆星禪人前那老實樣子，看不出他骨子裏的獸性，明明就是自己吃虧對一些，偏偏外人還老覺得她欺負穆星禪。
出過家很了不起嗎？念經的就一定是好人嗎？這個人可在還是個小光頭的時候就已經會撩妹了！
“姐姐，不說他了。我聽說明珠那邊又有異動？”
元瑛臉色一僵，點了點頭。
“會打仗嗎？”這才是寶儀最關心的。
穆家是武将世家，穆将軍也有五十了，一旦邊境有戰事，穆家兒郎是一定要出征的，到時候只怕穆星禪也躲不過。
元瑛沉吟片刻，轉頭問寶儀：“你希望打，還是不打？”
寶儀失笑：“我固然頑劣，也知道輕重，前方打仗，苦的是百姓，我怎麽會希望打。只是……若對方蓄意挑釁，我們一味忍讓也是不行的。”
聽說明珠那邊，六皇子和太子已經徹底撕破臉，最近極有可能再生事。這個六皇子歷來是主張擴張的激進派，明珠朝的西北軍已經多次騷擾西梁邊境，新仇加上舊怨，只怕這仗是一定要打了。
“姐姐，你不必擔心，就算真的打仗了，我也不會認為你是要為趙廷報仇。你不是這樣的人。”寶儀一語道破元瑛憂心。
元瑛沉默。
她如今什麽都沒有了，只有寶儀這個妹妹，她不想寶儀誤會她，認為她為了一己之私，要送妹夫去戰場送死。
“姐姐，我只有一個要求。”
寶儀笑了笑，唇色映着身後的梅花，嬌豔異常：“如果穆星禪要去打仗，請讓我随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