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色漸退,天際露出一抹微弱的光,晉王府上下靜悄悄的,昨日傍晚府中生亂,衛鴻已經命人将王府中的各個門口都把守起來,嚴防府中下人出去傳謠。
一晚上過去,王府中的守衛已經疲憊不堪,很多人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靠在門邊或是坐在地上打着瞌睡。
一陣寂靜中,王府西邊的一個小門附近,體态微胖的婦人左右張望,見門口唯一一個把守的人已經靠在牆角迷糊着,她攏了攏外衫,悶着頭往小門處走。
很快,她到了門口,輕輕把門栓推開,小門開了一條縫,就在婦人欣喜想要把門全拉開時,一柄劍橫在她面前,離脖子不遠,劍鋒冰涼,激起了婦人脖子上的陣陣雞皮疙瘩。
“誰……誰?”她膽子不大,甚至不敢回頭,生怕那人手抖一抖要了她的命。
她背後憑空出現的人,聲音懶洋洋的,透着一股漫不經心。
“我,衛束。”
衛束是誰?婦人身子僵了僵,已經知道這人的身份,晉王衛鴻的副将,也是他的義弟。
“衛将軍啊,你這是做什麽?”婦人心存僥幸,慢慢回頭,希望面前的男子不知道情況。
突然出現的男子長着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笑起來的時候像只狐貍,讓人總疑心他在算計着什麽。
衛束半夜才從黑水城回來,按理說應該去休息,可聽衛鴻說起昨日的事,又見他大哥滿臉頹廢難過,便決定替他大哥分擔一二。
“崔嬷嬷,起的這麽早啊,天還沒亮呢,你打算去哪?”
“我,家裏有事,着急回去一趟。”
崔嬷嬷畢竟是元嘉郡主的陪嫁嬷嬷,從前在康王妃身邊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馬上就換了副表情,着急又擔憂的樣子。
衛束冷笑:“哦,昨日王府四處都有人把守,沒聽說有人給你送信啊,家中出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衛束玩味一笑,看着崔嬷嬷被戳穿後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還有,嬷嬷這包袱裏裝的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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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崔嬷嬷用手護着,他劍尖一挑,包袱裏頓時灑出一堆的銀票金錠子。
“喲,郡主身邊的下人待遇這麽好啊,啧啧,這得是我幾年的軍饷吧。”
崔嬷嬷臉上失去了血色,衛束盯着她吹了吹劍上不存在的灰塵,繼續說道:“還是,你偷的啊?”
他聲音冷下來,一劍抵在崔嬷嬷脖子上,崔嬷嬷這次真怕了,擺手解釋:“不是不是,是郡主要我拿着銀子……不,郡主賞我的。”
她驚慌地口不擇言,衛束挑了挑眉,身後有腳步聲接近,他回頭,朝着來人說道:“大哥,抓到一個家賊。”
衛鴻臉色有些白,眼底青黑,一看就是一夜未眠,他走到崔嬷嬷面前,聲音沙啞疲憊:“她想幹什麽?讓你出去到處傳衛枭瘋了的謠言?這些錢是打算請那些個流氓地痞傳消息的?”
崔嬷嬷不住搖頭,衛鴻目光發冷:“本王不屑去管你們背後謀劃着什麽,但任何人想傷害我兒子,我絕不姑息。”
“來人,打二十板子轟出王府。”
崔嬷嬷被按在地上,她平素橫貫了,哪裏受過這樣的屈辱,侍衛的刑杖落在她後背上,她嗚嗚的哭着,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元嘉郡主聞訊趕來,人已經打完了,崔嬷嬷被兩個侍衛擡着往外走,她一臉怒容攔住侍衛。
“衛鴻,崔嬷嬷是我身邊的人,她縱有什麽不是,也該由我來處置,你憑什麽?”
衛鴻目光蒼涼,透過元嘉郡主這咄咄逼人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到往昔她身上那份嬌憨坦率。
“是我錯了。”他自嘲一笑,“你怨我便只管朝着我來,哪怕一劍殺了我都行,別再為難衛枭。”
他眼神倏然變的冷酷:“趙宣岚,你要還想跟我過下去,繼續做這個晉王妃,現在就回去。”
元嘉郡主瞪着他,最終放棄了阻攔侍衛,她看着崔嬷嬷,不忍道:“嬷嬷回康王府吧,今日的事,一個字也不要說。”
她最後看了衛鴻一眼,目光飽含着千言萬語,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郡主走後,侍衛過來回報說衛枭醒了,衛鴻疲憊的神情為之一振,趕忙拉着衛束回去看兒子。
謝府家塾,羅悠寧前面的位置這幾日一直空着,謝奕始終沒有來,奇怪的是,明明就在一個府裏,羅悠寧始終沒想起過他,閑暇時,譚湘說起,她才恍然意識到,那日從天橫山黑鷹寨回來,就沒有再見過他。
兩人坐在一處說話,譚湘說道:“謝公子又病了,聽說已經連着幾日沒有出過房門。”
羅悠寧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是啊,應該是淋雨所致吧。”
她滿腦子都是衛枭失落崩潰的樣子,旁的人或事在她腦中晃了一圈又會歸于平靜,生不起絲毫波瀾。
譚夫子講學結束,羅悠寧拄着拐杖往謝府大門口走,忽然,她敏銳地回頭,只看見一片遠去的白色衣角,她微微蹙眉,轉身繼續往外走。
謝府後院花園中的石階上,謝奕一身白色雲紋長袍,衣角落在地上染了污泥,長靴也濕了,他方才躲避的時候,慌不擇路踩進一個小水坑,弄得這般狼狽。
他坐了一會兒,一直低聲咳嗽,這時,有人将一件披風披在他身上,謝奕面有煩躁:“謝良,別跟着我。”
身後那人沒走,反而向前一步,坐在他身邊,謝奕轉過頭,見到了面容整肅的謝太師。
“爹?”他詫異出聲,想站起身行禮,被謝太師按着坐下。
“奕兒,你為了什麽不開心?”
謝奕怔了怔,随即滿眼失落,“我總想抓住一樣東西,可我發現收得越緊,她就離我越遠。”
“爹,其實刀架在脖子上那一刻,我才知自己真的怕死。”
他說着低下頭,氣息亂着,身上一陣陣的抽搐發抖。
謝太師拍着他的肩膀,目光看向遠處,開口道:“謝奕,你抓不住那樣東西,是因為你還不夠強大,無論何時,不要失掉追逐的野心,不管是權勢地位,還是某個人。”
“等你掌控了一切,又有什麽是得不到的呢?”
謝奕的肩膀漸漸不再抽動,謝太師又拍了拍他,轉身離去。
時光晃過一個冬日,又到初春,半年來,謝府關閉了家塾,謝奕憑着太師之子的身份,被舉薦入朝,梁帝對他寄予厚望,連連提拔,如今已經位居三品司谏。
羅悠寧左右無事,最近衛枭又忙着練兵,她尋不到他空閑的時候,便經常往宮裏跑。
羅悠容已經懷胎九個月,下個月就要臨盆了,她身子弱,但為了生的順利些,還是每日由宮女攙扶着在鳳儀宮裏散步,近日因為羅悠寧常常來陪着她,她心情開懷,倒是比以往多了許多笑容。
“阿姐……”羅悠寧欲言又止,她看着面前笑容溫婉的女子,很想問問,她這麽大的肚子,走路時會不會擔心掉下來。
羅悠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無奈一笑,“你呀,永遠長不大,可怎麽是好,将來若還傻乎乎的,說不得要給人賣了。”
羅悠寧癟了癟嘴,抱着她的胳膊撒嬌:“阿姐,你還疼不疼我,小外甥一出來,我就更沒人愛了。”
“疼你,我生了幾個,你也是我最疼的妹妹,別貧嘴了,一會兒讓照月送你出宮。”
羅悠容面露疲态,說話間打了一個哈欠。
羅悠寧忙道:“不用,照月姐姐照顧你吧,我又不是不認得路。”
畢竟是自家姐妹,羅悠容也不多客套,扶着照月的手進去午睡。
羅悠寧快要走到鳳儀宮門口的時候,聽見下人在竊竊私語,她看了一眼,認出那兩個是她們羅府陪着羅悠容進宮的宮女。
其中一個喚作素蘭的宮女面有憂愁,手上一邊修剪花枝,一邊說道:“唉,半年了,陛下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咱們娘娘身體不舒坦,派人去禀,那邊什麽反應都沒有。”
另一個叫碧珠的言語中忿忿:“這一對比枕霞宮,叫人心涼,那邊三天兩頭的跑,有時一日去兩次,到了我們娘娘這,就是朝政繁忙抽不開身,呸。”
“唉,你小聲點。”素蘭看見羅悠寧過來,拉了碧珠一下,碧珠這才閉上嘴。
羅悠寧不是聾子,她都聽見了,枕霞宮住的是謝貴妃,她姐姐少時最好的朋友。
“呵。”她赫然發出一聲冷笑,心裏第一次對那個處處溫柔的謝家姐姐生出了怨怼,也許不能全怪她,但人總是這樣的,親疏有別。
她帶着怒氣離開鳳儀宮,走在宮中的甬路上,更覺這宮裏哪裏都堵心,讓人氣悶。
前方迎面走來一個身穿紫色官袍的人,她直接走過,懶得看。那人停下腳步拉她一下。
“小寧,怎麽了?”
羅悠寧回頭一看,是謝奕,她怒氣上湧,顯得冷淡:“沒怎麽,你有事?”
被謝奕抓住那塊袖子被她不着痕跡抽了回來,謝奕眉心微蹙,“許久未見,你一見我就生氣,我怎麽惹你了?”
“沒有。”她語氣越來越僵,“我心裏煩,不關你的事,你進宮幹什麽?”
謝奕回答:“姐姐找我,我就……”
話未說完,羅悠寧甩袖便走,謝奕愣了片刻,低頭思索,良久後嘆了口氣往枕霞宮去了。
出宮後,她坐在馬車上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生氣有什麽用,她什麽也改變不了,從小到大,自有父母兄姐為她遮風擋雨,離了靖國公嫡女的身份,她什麽也不是。
這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認識到自己的渺小,憂愁成倍的冒出來要将她壓垮。
這時,馬車突然停下來,羅悠寧被甩的貼在車壁上,懵了一會兒,才聽趕車的李叔問道:“姑娘,沒事吧?”
“沒事,怎麽停下了?”
“前頭人太多,把路堵上了。”
羅悠寧驚疑,掀開車簾往前方看,一群穿着破爛,臉色蠟黃的百姓,手裏拿着碗,排着隊焦急地看着路邊一處。
樂善堂?羅悠寧默念這幾個字,心裏越發好奇,正巧這時李叔前往打探回來,告訴她:“姑娘,這是沈家新修的樂善堂,前面正在施粥呢。”
“哪個沈家?”她心中已經有了些許猜測。
“鎮國公府,好像是府中三姑娘在主持施粥。”
羅悠寧不信,那嬌弱到見了螞蟻都怕的沈月瑤會來給這些看着髒污又粗鄙的貧民施粥。
反正馬車過不去,她索性下車來看熱鬧,遠遠的竟真見到一襲翠色衣衫的沈月瑤在給一個老婆婆盛粥,那老婆婆感激涕零,激動間好似摳了她的手,她也淡笑着不介意。
羅悠寧懷疑自己眼花了,沈月瑤怎麽跟轉了性似的,渾身都透着奇怪。
她繼續看着,後頭輪到一個帶着娃的婦人,沈月瑤依然耐心給她盛粥,只是這時斜刺裏伸出一雙髒手,把沈月瑤手裏的粥搶過去了。
“慢着,這碗粥是給這位嫂子的,你該去後面排隊才是。”
周圍人都看着,沈家這位善心的三姑娘,看起來那麽柔弱卻跟一個漢子據理力争。
那漢子賊眉鼠眼的,擡頭往街上看了一眼,順勢把那粥碗摔在地上,灑出來的熱粥只差一點就濺到沈月瑤身上。
“你這粥一看就是用發黴的米熬的,真以為我稀罕吃,想也知道,不過是挂着個仁善的名頭糊弄我們,大家夥,你們今日真要吃了,回頭生了病,不知道鎮國公府負不負責?”
他撺掇着衆人,等着施粥的人将信将疑,沈月瑤眼圈一紅,委屈道:“你,你胡說。”
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生了豹子膽竟要上前扯她,只是手還未碰到她衣袖,就被一雙鐵鉗一把的大手制住了。
“敢鬧事,信不信我掰斷你的手。”
那身形偉岸,一臉冷肅之人,是羅長鋒。
看到這裏,羅悠寧再也沒繼續看下去的興趣,那一邊沈月瑤跟羅長鋒道謝,順便寬容大度的又給那鬧事的漢子盛了一碗粥。
那漢子也迷途知返,悔過認錯,随後隐在人群裏走遠了。
羅悠寧走上前時,兩人還在說話,羅長鋒那張冷臉上隐有笑意,眼裏也很溫柔。
“咳咳,大哥。”
實在沒眼看了,羅悠寧高聲開口叫羅長鋒,他驚訝回頭看着她。
“都幾時了,還不回家,別耽誤人家沈三姑娘做善事。”
她上前二話不說拉起二愣子羅長鋒就走,走出人群,羅長鋒牽馬,不解其意地看着她:“小寧,你怎麽怪怪的?”
“我怎麽怪了,我再怪能有那些變着法騙人的怪?”她話裏話外,冷嘲熱諷。
羅長鋒一時沒聽明白:“誰騙人?你這是在哪受氣了?”
羅悠寧橫他一眼,揮手讓李叔趕着馬車掉頭,換條路走,她則與羅長鋒一起走另一條近路。
“我說你,那雙眼睛是長着好玩的?別人明顯诓你呢,還眼巴巴上套。”
羅長鋒這回有些明白了:“你說沈家三姑娘啊,人挺好的,今年又逢大旱,鬧饑荒呢,這兩個月不知餓死了多少百姓,她能出來施粥,可見為人善良。”
羅悠寧撇了撇嘴,正巧兩人路過一個成衣鋪子,有個眼熟的人走出來,羅悠寧伸手一拽她大哥。
“你看,剛才那人還去讨粥喝,這會兒就有錢買衣裳了,變戲法吶。”
羅長鋒也愣住了,可他又不敢相信,便說:“不能吧,她怎麽能知道我會過來。”
羅悠寧滿臉嫌棄:“你哪日從軍營回來不走這條路,有心人蹲兩次就知道了。”
“沈月瑤滿肚子小心機,她要做我大嫂我絕不同意,別到時候把咱家搞得烏煙瘴氣。”
羅長鋒回過頭看了看樂善堂前那個溫柔淺笑的女子,猶有些不相信,她會算計自己。
“行了,管到你大哥頭上了,你啊,只管把你自己嫁出去,我這輩子不成親也心滿意足了。”
他伸手戳她的額頭,羅悠寧躲閃不及,被戳了個正着,于是捂着額頭擡手要去打他。
兄妹倆眼看在大街上要打起來,羅長鋒伸手一指她背後,驚道:“唉,衛枭。”
他張口就來,羅悠寧才不信,繼續上手打他,直到身後真的傳來了馬蹄聲。
羅長鋒躲開她一爪子,急道:“沒騙你,真來了。”
趁着羅悠寧回頭的間隙,他快速上馬,對後面的少年抱了個拳,便放心走了。
小姑娘此時腦子還蒙着,回頭就看到一身黑色甲胄的少年騎馬向她走來。
過了個年,他五官比從前更多了一絲硬朗,身形也壯了許多,朝她走過來時,像一道凜冽的風,直灌進人心裏。
戰馬停下來,衛枭低首看她,面上雖無表情,眼裏卻帶着柔光。
“阿寧,怎麽不回家?”
羅悠寧被他晃了眼,怔怔地,說話的時候聲音裏有着自己也沒察覺的甜。
“路堵上了,馬車也走了,我……”她低着頭,仿佛不好意思對他撒嬌,“就這樣了呗。”
少年從馬上縱身躍下,身上帶着料峭寒意,只是手心裏依然是滾燙的。
“上來,我送你回去。”他手臂那麽有力,一只手就将她托上馬背,羅悠寧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大街上,衆目睽睽,他一點不避嫌,最後還不忘握緊她的手,在掌心裏搓了搓。
“冷嗎?我進去買件披風。”
他目光所在,正是那家成衣鋪子,羅悠寧面紅耳熱的攔下他。
“不用,我們習武之人這點冷算什麽?”
少年垂眸一笑,并不想告訴她殘忍的現實,她那點三腳貓功夫,估計也只能朝他施展。
衛枭牽着馬走在街上,惹了很多人注視,少年将軍,銳不可當,半年前還是金陵城裏的笑柄,此時已經是禁軍都指揮使,正三品的武将。
不止如此,世人都知,衛家和羅家早晚會結姻親,只等羅四姑娘一及笄,衛枭就可抱得美人歸。
那些或欽羨或嫉妒的眼神分毫沒有影響兩人,羅悠寧好不容易憋到肚子裏的委屈,此時一見到衛枭就又冒了出來。
她酸楚的眨眼,最後眼睛也紅了,衛枭耳目機敏,聽到動靜就回過頭,眼裏的冷靜在見到小姑娘掉淚時,蕩然無存。
“阿寧。”他把馬停在路邊,擰着眉去牽她的手,“哭什麽,告訴我。”
誰敢惹她哭,他定是要将那人剁碎碾滅的。
“衛枭,我太沒用了,我以前從沒注意到,我爹娘,我姐姐,她們各有各的苦,只我一人,裹在蜜糖裏,與他們過兩種日子。”
衛枭看她哭,心中抽痛,不知她從哪裏生出了這些感慨,只是不論她的親人,還是他,即使刀削錐刺,流盡一生血淚,換她平安喜樂也是願意的。
“那你更該笑,真到了他們苦熬不住的時候,你來做那顆糖。”你甜了,從此我們都甜了。
他用手背抹去小姑娘臉上的淚,猶覺不夠,湊到嘴邊嘗了嘗,記住了她哭起來的味道有多苦。
羅悠寧驚得一個倒仰差點從馬上跌下去,她真懷疑,面前這個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腼腆少年。
半年而已,他經歷過蛻變,開始展露一種從未有過的強勢,仿佛幼狼流落到羊群裏,最初軟化自己以圖融入,後來便慢慢漏出獠牙來。
“衛枭,你變了。”小姑娘惆悵開口,他是她再也欺負不了的人了。
衛枭勾了勾嘴角,威脅道:“自己坐好,不然……”他伸手要圈住她讓她坐正,小姑娘吓了一跳打開他的手。
這一打岔,羅悠寧心裏也釋然了,正如衛枭說的,她與其整日愁苦,不如開懷一笑去做他們的開心果。
兩人又走了一段,迎面飄來了食物的香味,羅悠寧鼻子嗅着香味一眼望去,只見路邊立着一個氣派的酒樓,名叫仙味居。
“這店家口氣挺大呀,難不成賣的是神仙吃的美食。”
她話音剛落,二樓便伸出來一個腦袋,那人聲如洪鐘,只是喊出的話讓人想把他嘴捂上。
“哎呦,大哥,嫂子,進來吃飯不?”
衛枭黑了臉,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來一個兄弟,那麽老還敢叫她的小姑娘“嫂子”。
兩人愣神間,刀疤臉壯漢已經跑下樓,張着雙臂到近前,被衛枭的馬噴了一臉口水。
仇震抹了把臉,依舊很高興,“大哥,嫂子,我新開的酒樓,賞臉一起吃頓飯?”
衛枭眼神一厲,沉聲道:“閉嘴。”他右手已經碰上腰間的短刀,仇震見勢不妙,趕緊住嘴。
“那什麽,吃……飯否?”
他縮了縮脖子,求助地看向馬背上坐着的小姑娘,羅悠寧清了清嗓子,問道:“仇二當家改行了?你們酒樓裏都有什麽招牌菜啊,給我介紹介紹。”
狐假虎威,她一向是很在行的。
仇震幸好是練過,眼也不眨報了一堆菜名出來,小姑娘笑眯了眼,放肆地揪住少年一縷頭發甩了甩。
“衛枭,我餓了,仇二當家盛情難卻,咱們進去吧。”
少年的手離開了短刀,轉身将小姑娘抱下來,他縱容的不得了,男子的頭發也給她随便扯,一點不要面子。
仇震邊感慨,邊招呼着兩人進去,“大哥,嫂子,咱上二樓。”
衛枭險些又要拔刀,但他看見小姑娘不否認的樣子,又覺得歡喜,只得按捺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