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空晦暗,靖國公府這條靠近外牆的小路上,有林立的樹木遮擋,更加昏暗無光,可羅悠寧只聽聲音,也不會認不出面前這個人。

少年身上有着濃重的酒氣,黑眸灼灼盯着她,在質問她,羅悠寧在他懷裏僵立良久,忽然噗嗤一笑:“你喝酒啦?”

誰,誰喝酒了?念春手握一個粗樹枝半閉着眼睛向兩人靠近,她不明白,姑娘為什麽跟“鬼”搭上了話,而且難不成這還是一個酒鬼?

衛枭喝醉了與他平時冷若冰霜的模樣判若兩人,只是身上的執拗勁還是一樣的,他伸手控制住小姑娘的雙肩,執着問道:“你為什麽打我?”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他滿身酒氣,說話的時候身子還在搖晃,卻依舊等着她回答。

羅悠寧面露無奈,誰又能跟醉鬼講道理呢?她說道:“喜歡。”邊說邊摸了摸衛枭散亂的頭發。

少年晃了晃腦袋,略有不滿,“你敷衍我,從小時候開始,你總這樣。”

在他控訴的話語中,小姑娘認真的反省了一下自己,心中疑問,她有嗎?

她沉思的時候,腦子發懵的少年又從記憶中翻起了舊賬,“我的糖呢?”

羅悠寧:“什麽糖?”

衛枭放開她的肩膀,伸手勾起她身上帶着的荷包,一股腦全倒在了手心裏,可惜那冰涼的碎銀子到處滾落,沒一點糖的香甜。

“你騙我。”他憤怒的把荷包扔了,“你說每次都要給我帶糖的,那次你沒帶。”

羅悠寧眨了眨眼睛,她好像有些明白了他說的是哪一次,那時候她把他忘了,再去晉王府的時候,自然也不記得有糖這件事,衛枭的性格喜歡把什麽都憋在心裏,他暗自痛苦了這麽多年,跟誰也不能說。

“我錯了。”羅悠寧心疼道:“往後你想要什麽都跟我說,我跟周嬷嬷去學,以後親手給你做糖吃。”

衛枭不依不饒抓着她的手,舉得很高,嘴裏說道:“你發誓,再也不騙我,再也不丢下我。”

羅悠寧做了一連串的保證才讓他把這事翻了篇,另一頭悄悄過來的念春似乎終于認出了衛枭的身份,她松了一口氣,退到了遠一點的地方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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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的衛枭十分粘人,抓着小姑娘的手臂一刻也不放松,羅悠寧無可奈何,他可憐巴巴的樣子讓她難以狠下心把手抽回來。

“說吧,你為什麽喝醉了?”

“我不去黑水城,我想阿寧。”少年睜着一雙懵懂的眼睛看着夜空。

答非所問,想也知道他又在回憶從前。

羅悠寧心裏酸澀,回應道:“好,不去,阿寧永遠陪在你身邊。”

他短促的笑了,像是在為她的話開心,可轉瞬那雙眼睛裏又陰雲密布,他變回了羅悠寧在鎮國公府見到的那個陰鸷少年。

“你說謊,七年,我走了七年,再回來你還是沒有想起我,你甚至……怕我。”他艱難的咬字,一句句戳的人心中劇痛。

羅悠寧雙眸漸漸濕潤,說道:“對,你別原諒她了,阿寧太壞了,她怎麽到現在才記起你。”

小姑娘伸出雙手摟住少年,這舉動讓衛枭不由自主的急促喘息,他回抱住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她靜靜的抱了少年一會兒,等他情緒慢慢平靜下來,衛枭從她懷裏掙脫開來,方才那樣陰沉的眼神又變得澄澈幹淨。

他甚少露出這樣孩童的一面,呆呆的看着她,羅悠寧好笑地捏捏他的臉,衛枭一點不反抗,任她施為。

這時,小姑娘清清嗓子,雙臂環抱打量着他,問道:“你怎麽進來的?”

“跳牆。”他喝醉了倒是一如既往的誠實。

她有心想問問他喝醉了怎麽還記得路,不過看少年發愣的樣子,此刻也問不出什麽結果。

“夜深了,我送你從後門出去吧。”

雖說這裏天黑了不會有什麽人走,但萬一家裏哪個人閑得慌,無意中看到衛枭在這裏也不好。

她拉着衛枭的手,才走一步,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麽,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傾,幸而衛枭鐵臂一攬再次将她抱回懷裏。

此刻羅悠寧才發現,原來是天太黑,她不小心被自己的鞭子絆倒了,兩人在夜色中注視着彼此,一不小心視線就焦灼在一起,羅悠寧心跳亂了一瞬,輕咳一聲避開目光。可少年的視線就黏在她臉上,她只是微微側頭,又被他不滿的捏着下巴轉過來。

“喂,你長能耐了?”她只想吓吓他,可剛擡起手就被他大掌抓住,衛枭一寸寸的靠近,她鼻息間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冷冽鋒利,夾雜着熾烈的酒氣。

靜夜裏,他靠過來,嘴唇緩緩印上她的,細碎而克制的吻,每每輕觸片刻便分離。

羅悠寧呼吸緊促,她捂着嘴用了大力氣推開少年,明明心裏準備了一大堆的話來兇他,可一看進那雙令人沉溺的眼睛,她就失去了言語。

“你你你……怎麽可以?”

她問完自己也覺得羞恥,衛枭喝醉了,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下不為例!”

兇巴巴的呵責變成了甜膩膩的撒嬌,羅悠寧唾棄自己被美色蒙住了眼睛。

“快點走,萬一被我爹發現了,你得橫着出羅家大門。”

話音剛落,說什麽來什麽,靖國公羅桓哼着小曲的聲音在小路另一邊響起,羅悠寧心裏一慌把衛枭往牆邊推,“不走後門了,你原路返回吧。”

衛枭看着她不肯動,羅悠寧氣的狠狠擰了他的手臂一下,他卻像不疼似的,倔強的不動分毫。

她氣結,在他耳邊悄聲說:“祖宗,算我求你了,真是欠了你的,再不走我爹罵我的話,我就哭。”

少年最終被她一個“哭”字打動了,緩緩邁出長腿,一步兩步,他要是不願意,小姑娘是推不動他的。

她出聲催促:“快點跳。”

衛枭最後磨蹭一會兒,“我下次再來。”

羅悠寧氣的雙頰鼓起,想不到他喝醉了變成無賴了,竟然還想有下次,就在這時,少年伸手碰了碰她的唇,似有留戀。

“你等我。”

在羅悠寧憤怒的一腳踹過去時,衛枭腳尖輕輕借力,一躍飛上了外牆,而後回頭看了她一眼,趕在靖國公轉過彎之時,躍出牆外。

靖國公背着手惬意的哼着小曲散步,誰知府裏這條僻靜小路上竟然還會有人。

“國公爺。”念春沖出來大聲問好。

羅桓吓了一跳,聲音憋在嗓子眼裏,曲子的下一句詞好半天也沒想起來。

“幹什麽呢,大半夜的。”

他看這小丫鬟慌慌張張的回頭,順着看過去,一片漆黑,不過牆上好似閃過一道極快的影子。

“那什麽?哪來的鷹啊?”靖國公想不到有人敢深夜闖進他家裏,只往鳥獸身上猜。

“是……”念春一時卡了殼,不知道該不該順着靖國公的話接下去,這時一道響亮聲音傳來:“是鬼啊,爹。”

羅悠寧嬌小的身影從黑暗中撲出來,一直到靖國公面前,雙手挂住了他的脖子。

“太邪性了,明日讓娘找大師來驅鬼吧,我都在這裏鬼打牆半天了。”

羅桓不信,仔細盯着她的表情:“胡說,哪來的鬼,你爹我死人堆裏出來的,怎麽就從沒見過鬼。”

靖國公拉下她的手,将信将疑地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身形微僵回頭看着她,道:“跟上,跟上,爹保護你。”

羅悠寧撇嘴一笑,心道,真來了鬼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

最後她把靖國公送回了正院,然後才返回了自己的蘅芷院。只是這一晚睡着的羅悠寧,夢裏都是那一觸即分,卻像烈火燒灼一樣的吻。

晨光初到,小院裏散落了一地的酒壇子,黑衣少年冷漠的靠樹坐着,仔細看他就會發現,他眼底藏着窘意。

衛枭扶着額頭,昨夜發生的事一點一點沖擊着他的心緒,他何時這般無恥了,竟跑到她家裏去,還……

他想的入神,耳根微紅,這時一只手伸過來碰碰他左邊的肩膀,衛束宿醉後聲音微重,問道:“哎,想什麽呢?”

衛枭擋開他的手,然而此時右肩上也被人拍了一下,衛鴻揉着腦袋醒過來,一只手搭在兒子的肩膀上,意味不明道:“昨晚上我醒過來,你就沒影了,偷跑去哪了?”

衛枭眯了眯眸子,一掌拍過去,把衛鴻驚得一個趔趄,“哎呀,管不得了,這小子有秘密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卻還在笑,幾人在樹下睡了一夜,身上髒的不成樣子,剛想打水洗漱,院門口就走來一個人,那婦人矮胖,是元嘉郡主身邊的阮嬷嬷。

阮嬷嬷先問了聲好,沉默中,衛束和衛枭都看向了衛鴻,于是衛鴻只好開口道:“有事啊?”

阮嬷嬷福了福身,謙卑守禮,說道:“王爺,王妃讓老奴把瑾院收拾出來給公子住,如今一切妥當,只等公子搬過去。”

她說完,看衛枭似不情願,也沒有多言,只是對衛鴻道:“王爺,這也是王妃娘娘一片心意,您看?”

衛鴻點點頭,讓她先回去,他來跟衛枭說。

“兒啊。”衛鴻剛開了個頭,少年已經潑了冷水,冷聲道:“不去。”

他噎了一下,給義弟衛束使了個眼色,衛束想了想,對少年說道:“衛枭,你真不搬?”

眼看少年又要拒絕,他連忙說:“先別忙着回答,你先告訴我,你是打算一輩子住在這小院裏了,哪怕你做了晉王世子也一樣?”

衛枭擰了擰眉,沒有回答,衛束接着說道:“你想住在這裏也不是不行,只是羅家四姑娘從小嬌生慣養,我聽說她在府裏住的是最好的院子,難道人家将來嫁給你要跟着你一起受苦?那可有些……”

他觀察着少年的臉色,見他眼裏有一絲松動,給衛鴻比了個手勢,衛鴻反應過來,開口道:“枭兒,爹都跟羅家商量好了,你生辰那日,陛下下旨封你為世子,然後爹就去靖國公府提親,你覺得如何?”

衛枭雙目微微一動,幾乎沒什麽猶豫,道:“我搬就是。”

他打水進屋的同時,衛鴻和衛束兄弟倆對視一眼,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時至今日,總算解決了一樁心事,衛鴻十分高興,張羅着再往瑾院給衛枭添置一些東西。

四月十六這一日是宮裏兩位皇子滿月的日子,梁帝心中開懷,命人大辦皇子的滿月宴,文武百官品級夠得上的都可以進宮赴宴。

景明宮前殿是大梁皇宮裏最大的宴飲之地,這一次的滿月宴就在這裏舉辦,傍晚,文臣武将和皇室宗親們陸續進宮,趕在開宴前到了景明宮。

衛枭跟在衛鴻身後,雖然大多數人都知道他性子孤僻,但因為各家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風聲,衛枭的世子之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所以他們也樂得錦上添花,與衛鴻寒暄的時候不忘與他說兩句話,只是每次不過是換來少年冷淡的回應。

景明宮大殿中,緊靠着最上首的位置是各宮嫔妃的座位,然後是宗親,最後才是大臣及其家眷,晉王與靖國公都算是皇親國戚,所以兩家的座次都很靠前。

羅悠寧與姚氏坐在一處,趁她娘沒發現時,悄悄對不遠處的衛枭招了招手,他轉頭看過來,想起那天夜裏的窘境,耳朵微微一熱,很快就扭頭不再看她。

衛枭剛剛躲避一般的扭過頭,便發覺有幾個不懷好意的目光在打量着他,他順勢望過去,見到了對他笑得諷刺的沈鈞。

沈鈞倒沒想過在這場合惹事,只是他與康小王爺交好,從前又多次得罪衛枭,因而就算衛枭得了世子之位,他們照樣是對立的。

衛枭不屑看他,低頭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飲下,平複着心頭因那人而起的熱意。

只是他不理,有人偏偏要湊上來,康小王爺趙宣瓊最後才到,一見他最厭惡的人就傲然坐在他對面,心裏的火瞬間就壓不住了。

“衛瘋子,這樣的場合,你來做什麽?”他問完,朝身側衆多世家公子說道:“他這樣的人,配出現在這裏嗎?”

周圍一些與他交好的人便起哄道:“不配,當然不配。”

這些人有些知道衛枭即将成為晉王世子,有些不知道,但他們心裏一致認為,有元嘉郡主在晉王府,衛枭這世子能做多久還不一定呢。

趙宣瓊笑了,他是有些怕他姐夫衛鴻的,但此刻衛鴻不在這裏,也管不着他,他心裏還記恨着衛枭上次的暗算,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就在他得意時,一直不做聲的少年捏起酒杯,他擡眼時,仿佛有刀鋒掠過,直沖着趙宣瓊而來,他一時被這氣勢震懾住,難聽的話都堵在喉嚨裏。

“你,我告訴你,這是在皇宮,我們趙家的地盤,你敢動我就不怕陛下治你的罪嗎?”

不知不覺,他又想起衛枭那把刀擦過他頭皮的感受,心裏發涼。

他面對衛枭冷厲的眼神,有些閃躲,這一偏頭就看見了盛裝而來的元嘉郡主,見到長姐,他又有了底氣,嘲諷道:“不說話啊,你也知道你這種來歷不明的野種不配待在這裏嗎?”

元嘉郡主走過來,趙宣瓊得意的勾了勾嘴角,以往只要他一跟衛枭對上,有他姐姐在,倒黴的肯定是衛枭,他覺得這一次也不例外。

可元嘉郡主接下來的舉動出乎意料,她不像往日一樣,當着衆人的面狠狠的給庶子一巴掌,而是走到趙宣瓊面前,冷傲的鳳眸盯住他。

“住口,你若再惹事,我叫父王禁你的足。”

趙宣瓊傻眼,但他不敢不聽,元嘉郡主比他年長許多,在很多事情上,他父王母妃也要聽這位長姐的,且她說一不二,他父王也許真會把他關在王府裏,哪也不讓他去,仔細想想,為了一個衛枭,付出這麽多,實在不劃算。

元嘉郡主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從始至終沒有看衛枭一眼,仿佛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羅悠寧手裏的珠釵都快驚得掉在地上,方才她怕衛枭嘴笨吃虧,随手就摘了自己頭上的珠釵,準備随時向趙宣瓊扔過去,可誰知元嘉郡主來的那麽及時。

她隐隐有種感覺,元嘉郡主對衛枭的态度好像變了一些,從前她看見衛枭,厭惡都寫在臉上,如今竟然可以平靜的面對他了。

只是,她彎了彎嘴角,趙宣瓊欠教訓,他今日橫不起來了,就更好玩了。

她把珠釵又插回發髻上,不是她吝啬,而是這人不值她一副昂貴的寶石頭面。

羅悠寧扯了一下身側站着的念春,從她手上順來一串沉重的珠鏈,這丫頭喜歡買這些成色不好但顏色鮮亮的首飾,用來砸人正正好。

梁帝還沒來,所以宴會尚未開始,趙宣瓊被元嘉郡主訓斥了,心裏憋着氣,一杯一杯飲酒,忽然,他後頸疼了一下,伸手去摸,這一動倒讓那珠子滑進衣裳裏去了。

他回頭看,瞧着每個人面露懷疑,但什麽也沒看出來,羅悠寧微笑,又拆下來一顆珠子,對準趙宣瓊的頭砸過去,這一次,珠子碰到趙宣瓊的頭上發出咚的一聲,他捂着後腦,氣得站起來詢問:“是誰暗算小爺?”

可是沒抓到人,他又招來了元嘉郡主的訓斥,

“趙宣瓊,再鬧你就給我滾回康王府去。”

趙宣瓊悶悶坐下,康王和康王妃年事已高,今日也沒進宮來,連個幫他說話的人都沒有。

羅悠寧得了逞,再想扔他,被姚氏一把抓住手。

“行了,适可而止,鬧大了你看郡主會不會真不管這個弟弟,将來你要嫁過去的,關系不能太僵。”

羅悠寧微微吐舌,算是默認了姚氏的話。

她目光落在衛枭身上,發現他也在看着自己,眼神裏是綿延不絕緩緩流淌的暖意。

她朝他笑了笑,燦如辰星的眸子仿佛隔着很遠,那光一直照進他心裏去。

晉王衛鴻回來時,徑直坐在元嘉郡主身邊,他沒趕上先前的熱鬧,不懂周遭的氣氛為何這樣僵硬,他看了看元嘉郡主,她眉目清冷,神情倨傲,一個眼神也不曾給他,衛鴻嘆了聲氣,幹脆沉默的喝酒。

衆人等了許久,梁帝終于攜着皇後和謝貴妃到了殿上,他們身後跟着一連串的宮人,兩個皇子被奶娘抱着來到殿中,梁帝落座後,奶娘便将小皇子分別交到皇後和謝貴妃手中。

梁帝一揮手,宮人陸續端上美食佳釀,滿月宴開始了。

隔着太遠,羅悠寧見不到姐姐的表情,但猜到她此刻低下頭看小皇子的神色一定很溫柔。

謝婉柔此時也在看着皇後,她輕輕淺淺的笑着,眼含柔情,仿佛上首那個女子比梁帝還要重要。

一個太監管事走到她身邊,她側頭看去,那太監對她點了點頭,謝婉柔笑意更盛。

大臣們屏氣凝神中,梁帝開口道:“今日大喜,朕得了兩個皇子,好事成雙,諸位愛卿與朕滿飲此杯。”

梁帝話落,大臣們舉杯祝賀,女眷們也跟着起身行禮。這一杯酒飲過,梁帝便向皇後伸出手,準備接過大皇子。

皇子太小,不宜吹風,因此臉上遮着兜帽,梁帝接過大皇子,喜愛的拍了拍,從自己腰間解下一塊麒麟佩玉,小心的掀開兜帽放進大皇子懷裏。

兜帽除去後,大皇子粉雕玉琢的臉出現在衆人面前,他小胖手揮來揮去,甚至一拳頭打在梁帝下巴上,梁帝并不生氣,哈哈一笑。

謝婉柔面上的笑消失了一瞬,她杏眸緊盯着大皇子的臉,幹淨白嫩的臉上找不到任何一塊痕跡。

她勉強擠出個笑,又把眼神放在皇後身上,羅悠容神色如常,見她看過來,朝她溫和一笑。

她臉上不顯,心中卻亂了起來。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雖然帝後感情一般,但梁帝卻很喜歡這個嫡子,他們因此不得不重新估量羅家的地位。

謝婉柔臉上的笑不多不少,恰到好處,只是當梁帝不掩飾喜愛,與大皇子臉貼臉時,她還是失了方寸,尖銳的指甲摳緊了包裹着二皇子的小被子。

“哇……”嬰兒的啼哭聲刺耳極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哭聲吸引着落在了謝婉柔身上,她這才驚覺,不動聲色的将手移開。

梁帝把吓蒙了的大皇子交給羅悠容,第一次對謝婉柔沉下臉。

“怎麽回事?”

謝婉柔抱着二皇子起身,微微躬身,道:“是臣妾的錯,二皇子怕人,想必是不适應這樣的場合。”

梁帝到底不忍心苛責她,但也覺得丢臉,便道:“既如此,你先抱他回去吧。”

謝婉柔低聲應是,抱着二皇子走出景明宮,她身後跟了來時那個奶娘,還有幾個枕霞宮的宮人。

大殿中,一雙沉暗的眸子将這一切收進眼底,謝奕跟謝太師說了什麽,便轉身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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