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萬壽節就在衛枭生辰的兩日後,五月十八,梁帝下令辍朝三日來慶賀萬壽節。

當日傍晚,宮宴依舊在景明宮舉行,只是排場要比上次皇子滿月宴大得多,景明宮大殿布置的輝煌富麗,絲竹樂聲不停。

一陣繁瑣的禮儀過後,衆人在大殿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今日是萬壽節,也是梁帝接見姜國使臣的日子,格外正式。羅悠寧坐在女眷這一邊,本是坐不住的,可姚氏管的嚴,愣是按着她安生的坐着,連話都不讓多說一句。

不多時,景明宮門口傳來小太監的喊聲,“姜國使臣觐見。”

殿內的人都将目光聚集在門口,羅悠寧也不例外,她早就好奇這位姜國攝政王到底長什麽樣子了。

左執今日身着一件寬袖绛色金紋繡袍,身形修長挺拔,他進殿時,面上含着笑,只是眼神中并沒有多少笑意,幽涼的目光在大殿中掃了一圈,輕飄飄落在角落裏的衛枭身上,挑了挑眉。

衛枭似有所感,擡頭朝他看過來,目光在觸及左執那張臉時起了一絲波瀾,但很快就平靜下去。

随着他越走越近,羅悠寧倒吸了一口氣,左執的臉,俊美的有一種攻擊性,初時讓人覺得光芒刺目,但一直盯着看,卻不太舒服,甚至有些懼怕,他那雙眼睛裏總含着一絲冷嘲,深邃犀利,暗不見底。

不過這些不是她震驚的緣由,左執的眉眼像極了衛枭,就連臉型和鼻子也十分相似,只是他那雙眼睛的顏色比衛枭要淺一些。

羅悠寧控制不住的去看對面席上坐着的衛鴻,許多事情,不注意到就不會深想,這時她才覺得,怎麽衛枭與晉王長得分毫不像呢。

不管衆人如何想,左執在大殿中間站定,對梁帝行禮道:“恭祝大梁皇帝聖體康泰,國運昌盛。”

梁帝笑了笑,揮手道:“攝政王免禮。”

左執微微一笑,擡起頭,他身上氣勢極強,即便身處異國,面對衆多探尋的眼光,依然神色如常。

“臣代表姜國皇帝給陛下送上三件賀禮。”他神情自若說完,雙手輕合,啪啪兩聲,殿外便有兩個姜國勇士擡着一個巨大的箱子進來。

“這第一件賀禮,是我姜國偶然得來的一件重寶,高三尺的珊瑚樹。”

他的話已經足夠叫人震驚,等那兩個姜國勇士打開箱子的時候,衆人更是齊齊抽了一口氣,就連梁帝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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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株珊瑚樹紅的像血,保存的十分完好,色澤亮麗,質地瑩潤,在景明宮明亮的大殿上,亮眼的像要發光。

梁帝克制了一番自己激動的心情,緩了緩才說道:“攝政王有心了。”

所有人都知道姜國皇帝今年才十二歲,性情頑劣,愚蠢不堪,這麽貴重的禮,必然是攝政王左執決定送的。

殿內的女眷幾乎都盯着紅珊瑚看,畢竟女子很少有不喜歡名貴寶石的,只有羅悠寧的目光一直在衛枭和左執的臉上打轉,這兩人很像,但氣質不相同,衛枭直來直往,不屑算計,縱然因為年少時受了太多苦,眉宇間有些陰沉戾氣,但他身上自有一種正氣。

反觀左執,這個人給人一種很邪的感覺,舉手投足,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藏着滿腹心機,像是随時要給你下套,讓你萬劫不複。

姚氏看了紅珊瑚一陣轉過頭就看見女兒盯着姜國攝政王眼也不眨,她蹙了蹙眉,輕輕推她,壓低聲音說道:“寧兒,別看了。”

羅悠寧回神,見她娘一臉懷疑和防備,頓時哭笑不得,她小聲回道:“娘,您沒覺得這個左執長得像一個人嗎?”

姚氏看了半響,不解道:“像誰啊?”

羅悠寧确定了,她娘是真沒看出來,也難怪,兩個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沒人會放在一起比較,除了她,她對姜國本就敏感,再加上她知道衛枭的母親是姜國人,所以下意識的關注。

“沒誰。”羅悠寧話音剛落,左執已經命人将第二件賀禮搬上來了。

這次的賀禮雖然不如紅珊瑚那麽奪目,但勝在寓意十分好,姜國勇士将一件天然石雕立在大殿上,衆人再次感嘆,怎麽寶貝都長在了姜國。

這件石雕是自然形成的,它的第一個主人請了姜國有名的雕刻大師在上面雕刻了一條栩栩如生的游龍,相傳這位大師在夢中得了真龍點撥,才做成這件石雕,從此龍形石雕像開了光,誰得到了便好運不斷,成為姜國貴族争搶的寶貝。

梁帝在上首幾乎要坐不住了,若不是顧忌着一國之君的顏面他恐怕早就走下來就近觀賞。

左執垂眸,掩飾眸中的譏诮,說道:“此物送給陛下,願大梁千秋萬載。”

梁帝連連點頭,眼角眉梢都寫着滿意。

“姜國這次這麽大的手筆啊。”羅悠寧感嘆,姚氏卻沒應和她的話,道:“傻孩子,這些都是面子功夫,真有價值的,你看姜國舍得送嗎?”

羅悠寧仔細思考姚氏的話,便明白了,姜國最珍貴的是良種戰馬和各式各樣的兵器,可這次他們一樣都沒送,這些石雕寶石,看着好看,但華而不實,送來了對大梁也不會有什麽實在助益,所以左執送的十分大方,臉上沒有分毫不舍。

就在衆人都等着第三件賀禮之時,左執卻賣了個關子。

“陛下,這第三件賀禮,是我姜國大雪山上百年才出産一株的藥材,名叫芝雪草,有延年益壽之效。”

延年益壽!這對一個帝王而言太誘人了,即使梁帝今年才三十歲,正值盛年,他等着左執讓人把賀禮獻上,可這次他卻提了個要求。

“陛下,這件賀禮不能随随便便就送了,這樣吧,請大梁的高手來與我比試一場,若我輸了,甘願獻上。”

左執的态度突然變得盛氣淩人,梁帝面上微微變色,但他心裏縱有不滿,想到方才那兩件賀禮以及有延年益壽功效的芝雪草,還是沒有對左執翻臉。

“好啊。”梁帝看到殿中坐着的衛鴻,心裏有了底氣,他說道:“朕久聞攝政王骁勇善戰,今日正可一見。”

梁帝又看向衛鴻,道:“衛卿,不如你來與姜國攝政王切磋,如何?”

衛鴻本來一直盯着左執看,滿腹心事,突然被梁帝點名,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他身側的衛束推了推他:“大哥,問你能不能比試?”

衛束小聲嘟囔:“用你的時候就是衛卿,忌憚你的時候……”

衛鴻瞪了他一眼,他連忙閉上嘴,幸而他聲音小,只有衛家父子能聽見。

衛鴻起身,對梁帝躬身行禮:“臣遵旨。”

他跨出一步,衛束腳步不肯挪,攔着他咬着牙說道:“不行,你重傷未愈,左執是什麽人,你不會不知道吧。”

雖然沒接觸過,但左執當年可是殺進千軍萬馬中還能活下來的人,能是什麽善茬。

衛束最終沒有攔住衛鴻,他走到大殿中間,站到了左執對面。

“陛下,殿內比試,恐有不敬之處,不如讓臣與攝政王出去比武。”

他說完,梁帝便點了頭,二人走出去,梁帝從龍座上走下來,帶領群臣到了殿門口觀戰。

羅悠寧借機溜到了衛束和衛枭身邊,她有些擔心的問:“衛叔叔能贏嗎?”

今日這場合,若是輸了豈不是被架在火上烤,梁帝若因此丢了面子,又要暗中針對衛家。

衛枭見她過來,冷凝的面色有些許放松,回答道:“至少會是平手。”

這時衛束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心裏急的恨不得替衛鴻比試,若換做以往當然是能贏的,最不濟也像衛枭說的會是平手,可衛鴻前兩日舊傷複發,根本不能與人動武。他不在乎勝負,不在乎梁帝的面子,他只關心衛鴻的生死。

兩人不知說了一句什麽,彼此表情都有些不對勁,左執盛怒之下接過姜國勇士遞來的刀向衛鴻攻去,單看氣勢,幾乎刀刀致命。

羅悠寧看懂一些,着急道:“這個姜國攝政王怎麽來真的,比武不是點到即止嗎?”

她不能理解,為什麽左執對晉王出手,招招狠辣,滿是恨意。

衛鴻本就有舊傷,剛才左執說過那句話,他心頭劇震,更加沒有戰意,此刻正被左執逼着後退,甚至忘記還手。

梁帝皺眉,對謝太師抱怨道:“這個衛鴻,今日是怎麽了,莫非他故意要讓朕丢臉。”

謝太師低下頭,“或許是怕傷到姜國攝政王,影響兩國關系。”

他說的不痛不癢,梁帝此時心中早已認定,衛鴻就是在與他過不去,可惜這個節骨眼,他不能發作。

衛鴻一直在躲,但左執來勢洶洶他也不免挨了幾下,他身上有舊傷,本就不能耗太久,可偏偏不能真的與左執動手,躲到最後,他漸漸吃力,一個不察,左執的刀已經架上他的脖子。

衛鴻擡眼看他,疲憊道:“我輸了。”

左執冷冷一笑,并未因此放過他,而是一腳當胸踹了過去。

胸口傳來劇痛,衛鴻倒退幾步,克制着喉間翻湧的鮮血。

“大梁戰神衛鴻,也不過如此。”冷嘲的聲音重重的落在每個人心上。

就在梁帝氣的臉色通紅時,他身後不遠,衛枭提着刀走出來,少年眼中沒有任何人,只有大殿前眉目蕭索的衛鴻。

少年走過來站在衛鴻身側,夜色中,整個人冷的像銳利的刀鋒,就連聲音也透着一股冷意。

“衛家沒有輸,我來跟你比試。”衛枭将短刀橫在胸前,緩緩抽刀。

左執臉色一變,看了那把刀半響,又緊緊盯着少年,目光說不出的複雜。

他臉上嘲弄的笑收起來,變得極為認真。

“衛枭,你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從前有人說,她不喜歡籠中雀,被人圈養着沒有自由,若能遨游上空,做不成雄鷹,哪怕一只惡鳥也好,自在的死好過茍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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