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瘋婆子前兩日看上去還好好的,可竟然就這麽死了,羅悠寧不免有些懷疑,但李嬷嬷面色坦然,倒不像隐瞞了什麽的樣子。

她問道:“嬷嬷,她是怎麽死的?”

李嬷嬷前後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周圍沒人注意,才說道:“仿佛是吓死的,那天晚上,她隔壁屋住的人聽見,她一直在喊有鬼,別殺我之類的話,結果第二天早上人就死透了,不是真的鬧鬼,就是心裏有鬼呗。”

李嬷嬷的描述與前兩日瘋婆子提到莺歌的反應差不多,羅悠寧不禁有些信了,瘋婆子那麽怕鬼?也許真是吓死的?

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反而問道:“我能見見住她隔壁的人嗎?”

“那是自然。”李嬷嬷應承道,招手讓一個年輕的宮女過來,“阿夏,你過來,姑娘有話要問你。”

宮女跑到近前給他們行禮,羅悠寧看了看李嬷嬷,道:“嬷嬷有事先去忙吧。”

李嬷嬷依言下去了,小宮女神色有些緊張,咽了咽口水。

“阿夏,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羅悠寧板起臉來,還是能唬人的,至少這個小宮女渾身都透着畏懼。

“你住在瘋婆子隔壁?與她關系如何?”

阿夏點頭:“是,她腦子不清楚,平時都是奴婢給她拿飯,嬷嬷見她可憐,吩咐奴婢多照顧一些。”

羅悠寧又問道:“兩日前的晚上,你都聽到了什麽?”

阿夏回憶道:“奴婢是半夜驚醒的,那時候,只聽見瘋婆一直在喊什麽鬼啊,饒命,別殺我。奴婢嫌吵,就敲了敲牆,後來就沒動靜了,結果第二天早上送飯的時候,人就死了。”

“那你有沒有聽她提起什麽人?”

阿夏搖頭:“沒有,瘋婆平日裏誰都不記得,叫人都是啊啊的大叫。”

這小宮女一臉純良,說話的時候眼神也沒有飄忽不定,羅悠寧姑且信了她,問道:“你知道是誰把瘋婆的屍體扔到亂葬崗的嗎?”

Advertisement

阿夏道:“是朱公公,宮裏這種死人的事都是他在管。”

羅悠寧與衛枭一同從罪奴所走出來,走了一段,她看着身邊面色冷沉的少年,道:“你覺得瘋婆的死是巧合嗎?”

衛枭直言:“說不好,也許是我那日下手太重,讓她直接吓死了,也許是有人搗鬼。”

“既然這樣,我們去找找瘋婆的屍體吧。”

罪奴所的人有可能說謊,但死人不會,他們找到了運送屍體的朱公公,問清了瘋婆被送到哪裏,便一起出宮到了城外。

城外的亂葬崗很大,若不是問了朱公公,他們怕是要找上一天一夜。

羅悠寧要跟衛枭進去找,卻被他攔住,少年從她袖子裏拿出絲帕給她系在耳後,“在這等我。”

衛枭進去沒多久,仇震帶着人趕過來,見到羅悠寧一個人在這,問候道:“羅姑娘,我大哥呢?”

羅悠寧指了指裏面,仇震便讓他帶來的人跟着去找,只有一個消瘦的年輕男子沒有動。

仇震介紹道:“這位兄弟原來是個仵作,後來被人陷害投奔了我們黑鷹寨,正好今日派上用場。”

話音剛落,裏面有人跑出來,“找到了,二當家。”

仇震臉一黑,黑鷹寨雖然如今改行不做土匪了,可那的人還是改不了叫他二當家的習慣,他看着羅悠寧,不好意思道:“見笑了,羅姑娘。”

幾個人擡着一具屍體出來,衛枭走到羅悠寧身邊,道:“看過了,确實是瘋婆。”

那個身形消瘦的年輕人把草席揭開,露出了瘋婆子一張驚懼的臉,眼睛誇張的睜大,面部青黑,由于是夏日,又在野外風吹日曬,屍體已經開始發臭腐爛。

羅悠寧剛看了一眼,就被衛枭捂住眼睛帶進懷裏,“聽話,閉上眼睛。”

羅悠寧只能忍着好奇心,聽着周遭的聲音。

仵作從随身的小箱子裏拿出工具開始驗屍,過了一會兒,羅悠寧聽見他開口道:“世子,此人的确是驚懼而死,小人沒在她身上驗出任何中毒的跡象。”

衛枭眉心微擰,道:“既然如此,把人安葬了吧。”

瘋婆的本意雖為害人,但她放那一把火也算間接幫了莺歌,否則先帝不會那麽幹脆的以為人死了,從而沒有追查。

“我們走吧。”衛枭拍了拍懷中小姑娘的肩膀,仇震帶來的人已經将瘋婆就地埋了,讓她入土為安。

一行人回到城中,衛枭先把羅悠寧送回靖國公府,而後才與仇震他們分開,回到晉王府。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姜國使臣已經在金陵留了一個月,左執本想再多待一段時日,但姜國小皇帝那邊不幹了,連着送來了好幾封催他回去的急召,最後一封用朱筆寫的,血一樣的顏色,左執打開時吓了一跳。

他出發回姜國的前一日,來到晉王府與衛枭辭行。

兩人這次還在小院裏面對面而坐,桌上放着一壇酒兩個瓷碗。

“我要走了。”左執沉聲開口。

衛枭面上沒什麽表情,沒有開心,更沒有難過,他道:“早該走了。”

左執臉上不露聲色,卻暗自磨牙,“我走了,你沒有一分不舍嗎?”

半響,沉默如許,少年一個字也沒有說,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左執深吸一口氣,一時間他竟不知這孩子到底像誰,他們左家人有這麽難搞?

“罷了,也不必你想着我,好好活着便是了。”左執從衣襟裏掏出一塊純金令牌,上面刻着姜國的文字,他把令牌推到衛枭面前,道:“收好,拿着它你随時可以到姜國找我,我在樊宅留了十幾個人給你,有事找樊老板,那些人你可以随意動用。”

衛枭垂眸看了那塊令牌良久,沒有拒絕,拿起來收到了懷裏。

兩人最後一起喝幹了那壇酒,同時放下碗,左執起身走過來,拍着他的肩膀道:“還是那句話,小心你們的大梁皇帝。”

他側身看了看,發現院外偷聽的人,好笑道:“你要是混不下去了,随時可以到姜國來,帶上你那無能的爹也無妨。”

衛鴻在院外氣的牙根癢癢,卻偏偏拿莺歌的弟弟沒辦法,只得沉默,差點把自己憋成內傷。

衛枭目送着左執走出去,在他推開院門時,叫了一聲:“舅舅。”

左執勾了勾唇,這是他來大梁這一個月最真心的笑。

衛鴻等到他離開,才一聲不吭進了院,他來到衛枭身邊,斟酌着開口:“你的身世,不告訴他嗎?”

衛枭搖頭,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個人痛苦,左執心中怎麽想沒人知道,如今北狄虎視眈眈,萬一左執借此理由與北狄聯合攻打大梁,那大梁危矣,衛枭不是對龍座上那個多疑的帝王有什麽兄弟情誼,他只是不想衛鴻費心守護的大梁江山遭受戰火荼毒。

他眸光堅定,道:“我的身世?我只知道我姓衛。”

衛鴻轉過身,悄悄的欣慰一笑。

又是一年女兒節,靖國公府今日頗為熱鬧,晉王衛鴻請了媒人上門,來給世子衛枭提親,兩家交換了信物,親事已經成了一半,只待羅悠寧及笄後,就可以着手準備親事了。

長街上,一架馬車不疾不徐的走着,馬車邊上跟着一個騎馬的人,那人身上背着劍,左臂上綁着白布,正是謝良。

他揚頭看了看前方,對着馬車裏說道:“公子,前面就到靖國公府了。”

馬車裏的人嗯了一聲,說道:“那靠邊停下吧。”

馬車停下,謝良翻身下馬,走到馬車前,掀起簾子扶着一個面色蒼白的男子下車。

謝奕下車後,整了整衣襟,從馬車上拿起一個精美的紫檀木盒子,謝良要接過去,他擡手擋住。

“公子,羅姑娘恐怕不會領你的情。”

謝奕聞言笑了笑,“領不領情是她的事,禮物每年都送,這是我承諾過的,何況,未來的事做不得準,誰知她會不會又變了想法。”

他低首看了看手中的紫檀木盒,盒子裏是他費心找來的一只質地上佳的玉镯,更重要的是,他在盒子的夾層裏放了一封信。

謝奕那日與謝太師談過之後,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給羅家一個提醒,多餘的話他不會說,只是讓他們當心北狄人的陰謀。

他許久沒有跟羅悠寧心平氣和的說過話,因而此刻站在靖國公府門前是有些緊張的,謝奕雙手拿着盒子剛往大門處走了一步,裏面便有熱鬧的說話聲和腳步聲傳來。

他頓了頓,沒有繼續走,片刻後靖國公府的管家親自送了一個人出來,謝奕看向那人,臉上淺淡的笑倏然消失。

那個婦人是金陵城中有名的媒人,她來羅家必是提親的,只是給誰說媒?是靖國公府哪一位姑娘?

謝奕的心懸了起來,這時,他聽見羅府管家與媒人的對話。

“何夫人,這是我家夫人備的一點薄禮,不成敬意。”管家将一個荷包交到婦人手中。

婦人笑呵呵道:“夫人客氣了,我做的媒,最後一定和和美美,貴府四姑娘與衛世子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錯不了。”

管家滿面笑意的把她送上馬車,返回時,一眼看見站在門口面色難看的謝奕,不由走過來,問道:“謝公子?您這是?”

謝奕半響才回神,眼底一片通紅,啞聲道:“我來,我來給四姑娘送禮物。”

他艱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管家道:“小的這就進去通傳。”

管家走了兩步,謝奕阻攔道:“不必,你把這個交給她。”

管家連忙回過頭,上前雙手接住謝奕手中的盒子,就在盒子被管家完全接過去時,謝奕眸色一冷,突然把盒子奪了回來。

“謝公子?”管家不解其意。

謝奕嘴角冷冷的勾起,說道:“不用送了,這禮物怕是不合适,我換一件,等我回頭送她一件大禮。”

管家一臉莫名看着他轉身回到馬車上,撓了撓頭,嘴裏咕哝着什麽進了靖國公府的大門。

馬車上,謝奕撫摸着盒子上的花紋,臉上笑意猙獰,他揭開盒子,從夾層中翻出一封信,幾下扯成了碎片。

他一只手死死的摳住盒子的邊緣,另一只手拿起玉镯朝車壁上狠狠一碰,玉镯當即碎成了兩半,碎玉的邊緣劃破了他的手背。

片刻後,謝奕将手背湊到嘴邊,輕輕一舔,傷口上的血絲便消失不見,他笑意詭谲,幽幽開口:“小寧,是你逼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