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轉眼間,晉王帶着大軍已經離開京城半月有餘,羅悠寧意志消沉了幾日,只能給自己找些事情做。眼看就要換季了,姚氏張羅着給府裏的人裁制新衣,布莊這兩日送來了許多布料,羅悠寧主動開口要幫着姚氏清點。

她心不在焉的,在分錯了好幾種布料,數目對不上之後,終于被姚氏攆了出去。

“快別給我找麻煩了,實在無聊就去宮裏幫你姐姐帶孩子。”

羅悠寧悻悻出了門,直覺自己被嫌棄了。

離開靖國公府,她一臉迷茫,最終還是聽從姚氏的話,進了宮。

鳳儀宮如今門庭冷落,各宮妃嫔除了規定的每逢初一十五過來請安,基本都不怎麽來,羅悠容自己不在意,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除了小皇子,旁的那些她都不放在心上。

羅悠寧來時,偏殿裏很熱鬧,皇後羅悠容正在逗着小皇子說話,雖然小皇子才不到五個月,只會咿咿呀呀。

“團兒,你看誰來了?”羅悠容聲音溫柔,邊抱着小皇子哄,邊指着門口。

小皇子黑亮的眼睛看見熟悉的人,很快從嗓子裏發出了歡快的咿呀聲,像是在笑。

羅悠寧走上前,張開雙臂,從姐姐手裏接過小皇子,抱着掂了掂,道:“哇,胖了。”

羅悠容笑嗔她一句,把小皇子搶了回去,道:“我們團了哪胖,那是長大了,別聽你小姨瞎說。”

歡聲笑語中,羅悠寧惆悵的嘆了口氣,見她有心事的樣子,羅悠容揮手讓奶娘把小皇子抱走,偏殿裏便只剩姐妹倆和照月了。

“怎麽啦?不開心啊。”

羅悠寧面對姐姐的關心,勉強打起精神:“也不是,就是我近日總是沒來由的心慌。”

聽她這麽說,羅悠容心下了然,晉王已經走了大半個月,算算此時應該已經到了洛城附近了,再有十天半月的大軍就要到北川附近了,短暫休整後,便要開戰了。

她拉着羅悠寧的手坐下,說道:“你別那麽擔心,晉王身經百戰,有他在衛枭一定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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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凱旋,你和衛枭的婚事也可以開始準備了。”

羅悠寧臉色好了些,難得有了幾分羞澀:“不準備,我還沒玩夠呢,衛枭那個冷冰冰的樣子,什麽都要管,我一點自由也沒有。”

羅悠容故意道:“哦,那不嫁了,明兒我就跟娘說……”

嬉笑聲中,羅悠寧伸手捂住她的嘴,最後被她一巴掌拍開,“沒大沒小的,你要是嫁別人,我真不放心,也就是衛家,如今郡主不鬧了,晉王個性爽直,你只要不捅破天去,他們會善待你的。”

羅悠寧點頭:“嗯,衛家人都挺好的。”

她說完,羅悠容反應過來,“也不是……”她想起某個年少時就很令人惱恨的人,咬牙道:“除了那個不靠譜的衛束。”

當年羅悠寧年紀還小,對姐姐與衛家小叔叔的恩怨了解不深,她不解道:“挺好的呀,上次姐姐難産,衛家小叔叔還向我打聽你的近況呢,他還說若是血參不夠,他就親自去姜國買。”

“真的?”羅悠容将信将疑,随即她又笑道:“你聽他的?從小嘴裏沒一句真話。”她忽然想到一些不那麽美好的往事,為了不繼續提那個人,她轉了個話題。

“那日娘進宮與我說,長鋒和沈家三姑娘的親事定下了,年後就辦。”

“沈月瑤?”羅悠寧倏然起身,不可置信的問。

她這般反應,羅悠容很是詫異:“你不知道啊?娘沒告訴你?就前兩日的事。”

前兩日,羅悠寧腦中一片空白,她也不确定姚氏說沒說過,她滿腦子都是衛枭,甚至沒出過自己的院子。

“為什麽就得是沈月瑤呢?我覺得她太假了,我哥那腦子,成親了肯定要被人家拿捏的。”

羅悠容:“我也見過這位沈家三姑娘,除了有些嬌氣,倒沒看出別的什麽,何況,娘問了長鋒的意思,他自己喜歡,也無不可。”

算了,羅悠寧心想,既然他哥自己都同意了,她身為妹妹哪有替他拒絕的權利。

“不說他們了,心煩,愛娶便娶。”

瞧出她不快,羅悠容便哄道:“別不高興了,我跟你說一件好事,今年前方有戰事,中秋宮宴不辦了,你不是想放河燈嗎,正好邀上你那個小姐妹一起去。”

過往宮裏每年舉辦中秋宮宴,沉悶又冗長,每次結束,金陵城的燈會都散場了,羅悠寧已經好幾年沒去放河燈了,聽着便開心起來。

她姐姐總是最會關心人的。

中秋這一日的傍晚,金陵城中人聲鼎沸,羅悠寧在潭府門口與譚湘會和,兩人一同乘着馬車到了城東的千願湖,下車後,她們尋了一個安靜人少的地方,丫鬟拿了一個籃子,裏面裝了不同顏色各式各樣的河燈。

羅悠寧正在挑選,不防被人撞了一下,手一松,燈便滾落在地上。她沉着臉色轉過身,沈明珠那張得意又讨厭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怎麽哪都有你?我先占的地方,懂不懂什麽叫先來後到?”

沈明珠嗤笑:“這又不是你們羅家的地盤,有本事你把這湖買下來。”

她拉着一臉歉意的沈月瑤占了最好的位置,道:“你也太不懂禮貌,見到未來嫂嫂,難道不該讓地方嗎?”

譚湘放燈的手一顫,那盞蓮花燈就順着水流飄遠了,她站起身,避開沈月瑤探究的視線,走到羅悠寧身邊。

“阿寧,咱們換個地方吧。”

羅悠寧本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人,但沈月瑤和她哥的婚事已經定下了,她也不想因為一件小事與沈家姐妹鬧得太僵,到時候是羅長鋒難做人。

思及此,她冷冷道:“罷了,這破地方風水不好,許了願也難成。”

她牽着譚湘的手,剛要走,沈明珠得意開口:“這才對嘛,以後記得要敬重長嫂。”

羅悠寧冷漠回視她,沈明珠揚眉笑道:“咱們兩家要結親,我也不想總跟你針鋒相對的,聽說你要嫁給衛枭了,只要你不再跟我搶謝奕,我也是很大度的。”

羅悠寧冷笑:“放心,你和姓謝的一定百年好合。”

話落,她不管沈明珠的反應,拉着譚湘去了另一邊,兩人總算能安安靜靜的放河燈了。

幾盞燈慢慢漂向對岸,羅悠寧飄蕩不安的心随着它們搖晃,她抱膝坐着,沒有衛枭的金陵城,八月份已經開始冷了。

街上喧嚣熱鬧,太師府裏卻格外冷清,管家命人在門前挂燈籠,随後走向在院子裏看滿月的人,低聲問道:“家主,晚膳備好了。”

謝太師嗯了一聲,問道:“公子在做什麽呢?”

管家:“公子方才派人來說,他有事在身,晚些過來。”

幾只信鴿沖向太師府上空,撲愣着翅膀,各自向不同的方向飛去,謝太師盯着看了半響,感慨道:“我老了,終有一日,他會站得比我更高。”

謝太師背着手與管家走進前廳,佝偻的背影在月色下更顯衰老滄桑。

北川一戰陷入僵持,整整三個月,北狄滋擾不斷,衛鴻帶大軍趕到,不過幾日的功夫便奪回了北川。可是北狄并沒有放棄對邊關的騷擾,在衛鴻奪回北川的第二日,相鄰不遠的齊川城便遭了秧,北狄在城中放火,半數的百姓難逃厄運。

北狄的戰術将衛鴻的二十萬大軍困在邊關,因為群山阻隔和北狄的嚴防死守又無法與黑水城的二十萬精兵連成一線,雙方只能幹耗着,看誰先支撐不住,三個月後,北狄終于撤兵了。

城樓上,衛枭的黑發被風揚起,他的側臉在夜色中勾勒出冷硬的線條,下巴上微微冒出一點胡茬,手邊是一把在黑夜中閃着銀光的□□。

他伫立着,眼神凝望遠方,那是金陵城的方向,隔着千山萬水,他仿佛能看見那張總是展顏歡笑的臉。

“阿寧,等我。”少年呼出一口氣,在北地冰冷的空氣中泛起了白。

然而這樣的輕松只存在一刻,黑夜更利于敵人隐藏,少年偏頭望向另一邊,大地上黑影綽綽,乍一看,像是夜間新起的濃霧,可他耳力卓絕,還是聽到了來自北方沉悶的馬蹄聲。

北狄,卷土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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