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衛枭!”靖國公府,羅悠寧于重重夢魇中醒來,伸手摸到了臉上滑落的淚,她拿起身側放着的短刀,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門,來到後院馬廄,牽出了一匹小紅馬,靖國公夫人帶着家丁前來阻攔,卻看見她已經騎着馬出府。

午門前,仇震大喝一聲,與幾個姜國勇士上前,擋住了謝良再次襲來的劍,葛虎在人群中鑽來鑽去,到了衛枭身邊,扶住了他虛弱欲倒的身體。

“世子,世子。”

衛枭跪倒在地,用盡最後的力氣撿起身前的平安鎖,一口血噴出來,将那金鎖徹底染紅,這口血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生機,仇震脫身趕過來,見他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

“大哥,你不能死,你死了誰替晉王報仇,你不能讓晉王背萬世罵名啊。”仇震眼含熱淚,他與葛虎一人一邊将衛枭扶起來。

“兄弟們,殺出一條路來,世子危急,不能再拖了。”

攔住謝良的姜國勇士合力将他逼退,轉身奔到衛枭身邊,拼死在禁軍圍堵下護着他們離開,百姓自發幫忙擋着禁軍,午門前亂成一團,張程奮力大吼着讓禁軍拿人,可此時已經沒人聽他的命令,仇震與葛虎架着衛枭父子倆艱難的逃走,在百姓和黑鷹寨弟兄的掩護下,眼看就要突出重圍。

謝良收起長劍,從背上取下一副弓箭,對準衛枭,箭頭在黑夜中閃着寒光。

羅悠寧騎馬趕來,恰好見到這驚險的一幕,她此刻想也沒想便驅策着馬急沖過去,想用身體擋下這一箭,幸而有人比她更快,羅長鋒與謝良同時射出一箭,将謝良的箭釘在地上,并上前制住他的右手,謝良一時難以掙脫,只能看着衛枭被人救走。

“衛枭。”相隔太遠,羅悠寧無法看到衛枭傷到什麽程度,只是看他被仇震扛到肩上,雙手無力垂下,甚至不能擡頭看她一眼,她心中劇痛,望着他淚眼模糊。

“衛枭,活下去。”

少年似有所感,眼睛費力的睜開,只模模糊糊看見一個想念已久的身影立于馬上,他用盡力氣伸手去抓,也只動了動手指。

“阿寧……”

他終于閉上眼,天地之間是永夜無光的黑,如潮水般将他淹沒。

冷冽的夜風吹在臉上帶來微微刺痛,羅悠寧擡手抹去頰上的淚,側首看着追上來的禁軍,狠狠扯了一下缰繩,馬兒揚起前蹄嘶叫一聲,她策馬轉身,怒瞪着眼前的禁軍,斥道:“放肆,竟敢驚了本姑娘的馬。”

說完便抽出腰間的長鞭,挨得近的幾個禁軍被她這一鞭子抽的臉上冒血,混亂下又有夜色掩蓋,衛枭等人很快消失在拐角的巷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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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弈隐在茶樓上将這一切看得分明,他收起了臉上的笑,目光幽冷。

仇震與葛虎等人帶着衛枭剛從長街上轉到巷子裏,便被一輛馬車攔住了腳步,剩下的幾個姜國勇士戒備的拔出刀對着馬車,被這麽多人拿刀指着,車夫臉上卻不見慌亂,反而神色從容的撩開簾子,車上露出一片華麗的衣角,一張疲憊亦難掩麗色的臉出現在衆人面前,仇震驚訝的睜大眼睛。

馬車上的女子正是元嘉郡主,仇震艱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郡主,你這是?”

元嘉郡主沉下臉,道:“把他扶上車。”

仇震瞬間懂了她的意思,憑他們這樣恐怕是出不了的城的,且元嘉郡主既然攬了這件事,想必是不會對衛枭不利的,如今就算不那麽相信郡主,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幾人将衛枭和衛鴻放到馬車上,便就地散開,留仇震和葛虎跟着元嘉郡主一起出城。馬車上,元嘉郡主怔怔地看着衛鴻,這個人與她吵了十幾年的架,從來不肯相讓,仿佛他昨日還滿臉不耐煩的看着她,此時卻一動不動的躺在這裏,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再也不會讓她生氣。

她顫抖着手想抹去他臉上的血污,未等觸及那冷冰冰的面頰,心間傳來一陣陣抽疼。衛鴻,我終于見你時不用替自己裝上一副尖刺了……

另一邊照看衛枭的阮嬷嬷忽然急聲叫道:“郡主,世子的呼吸越來越弱了,這可如何是好?”

元嘉郡主被這一嗓子叫回了心神,她轉頭看向衛枭,這才借着車內的燈光看到他的樣子,衛枭胸前的傷口還在流血,血流下來将他身下的墊子都濡濕染紅了,她看着衛枭慘白的臉色,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懼。

他若死了,衛鴻半生的期待與努力便白費了,他不能死。

她幾乎是撲到衛枭身邊,推開阮嬷嬷,雙手按着他胸前的傷口,拼了命的給他止血,不一會兒便沾的滿身是血,“嬷嬷,想法子給他包紮。”

阮嬷嬷應了一聲,卻也只能撕一些布條來,這時,有人順着車窗丢進來一個瓷瓶,仇震騎馬跟着馬車,說道:“我身上只這一瓶金瘡藥,千萬別浪費了。”那還是他前日無意帶着的,幸而沒丢了。

阮嬷嬷粗粗給衛枭包好傷口,血雖然沒有完全止住,但好歹不像之前流的那般兇了。元嘉郡主試探着衛枭的呼吸,嘴裏溢出一聲絕望的哀泣,她惡狠狠地扳着衛枭的脖子,狠絕說道:“你這個災星,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掐死你,你聽着,你敢死,我就把莺歌那賤人的屍骨挖出來,讓她永世不得安寧!”

阮嬷嬷看着她這瘋狂的樣子嘆了口氣,本想勸一勸,卻見她突然抱着衛枭的肩膀痛哭起來,邊哭邊道:“衛枭,你若死了,有何顏面去見你爹,衛家只你一個男兒,你爹他,就此枉送了性命。”

“郡主,世子的手動了。”阮嬷嬷驚喜的叫道。元嘉郡主再次摸了摸衛枭的鼻息,随後便脫力般的歪到一旁。

就在此時,馬車突然一停,随後便傳來了仇震的喝問聲。

“什麽人?”

那人走到近前,說道:“仇二哥,我是衛義。”

仇震:“你怎在此?”

衛義道:“我剛從東城門過來,世子在你身邊嗎?他傷得如何?”

仇震搖了搖頭,衛義憂心道:“我們得盡快帶世子出城,你随我走,東城門已經打點好了。”

仇震輕聲詢問元嘉郡主的意思,片刻後,馬車跟着衛義往東城門去了。

午門前,制造混亂的百姓已經被遣散,張程滿臉怒容聽着手下禁軍的回報。

“将軍,屬下帶人一直追着那架馬車,可不知怎地,到了一個岔路,忽然有好幾架差不多的馬車蹿出來,屬下一時不慎,便跟丢了。”

張程砍了他的心都有了,但此時不是殺人的時候,他說道:“命人嚴守城門,絕不能放任何人出城。”

羅悠寧此時與羅長鋒站在一處,聽到後緊張的攥着拳頭,羅長鋒低聲安慰道:“放心,我已有安排。”

東城門的守軍齊旺本已接到羅長鋒的命令,準備伺機放衛枭等人出城,誰料就在此時,又有一人拿着守城令牌前來,稱是張将軍派來管轄東城門的。

“給我盯緊,連一只蚊子都不能放出去。”

齊旺正着急,只見有一架馬車朝城門過來了,他認出了前方帶路的衛義,偷偷給他打手勢,讓他快走,但此時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守城官員看到這行人,立即命令城門守軍戒備。

“什麽人?”那官員厲聲問道。

衛義騎馬走在前頭,看見神色驚慌的齊旺不由一驚,可此時掉頭只會更引人懷疑,猶豫之際,馬車裏伸出一只手,掌心放着一塊出城令牌。

“拿去給他看,就說我頭疾發作要去城外莊子上養病。”

衛義接過來,心神稍定,這塊令牌據說是先皇賜給元嘉郡主的,準她随意出入金陵城,先皇沒有女兒,一直是把元嘉郡主當親生女兒一樣寵的。

衛義上前将那令牌給守城官看,守城官雖然疑心,但也不敢不開城門,只是将那令牌交還時,借着城門處的火燭,恰好看見了馬車下滴下來的血。他眼中冒出精光;“慢着,馬車裏都有什麽人,本官要仔細檢查方可放行。”

馬車中,元嘉郡主氣得渾身發抖,大怒道:“放肆,要我請陛下主持公道嗎?”

此話聽着硬氣,但其實衆人心裏都沒底,衛義握緊了刀,心想實在不行就殺了這厮,正當此時,又有一人騎馬過來,走到城門前,那人也不下馬,吊兒郎當的,聲音不緊不慢。

“呦,官威挺大啊,不然我把這城防将軍讓給你來做如何?”

官員認出那人,頓時道:“世子說笑了,下官不敢,只是上頭有命令,郡主又不讓檢查,難免惹人懷疑。”

寧王世子趙拓收了笑,沉聲道:“元嘉郡主千金之趣,豈容你冒犯,這樣吧,本世子代你檢查,這總行了吧。”

官員沉思片刻,據他所知,寧王世子曾與衛枭交惡,若馬車裏真藏着欽犯,他應當不至于包庇,便退到一旁了。

衛義緊張的手腳發涼,看趙拓走到馬車邊,用馬鞭掀開簾子,他大氣也不敢出,只聽趙拓面無波瀾道:“姑母,得罪了,你們還不放行?”

簾子再次落下時,元嘉郡主對趙拓點了點頭,守城官員再不敢攔,一行人終于順利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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