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新打算

年初七, 陸安平收拾行李動身回了首都。肖秀玲的爹娘大約對這個女婿終究還是心軟的,給他準備了一大堆路上吃的喝的, 小陸楊則各種依依不舍。

江滿和姚志華過去說句話,送了送, 陸安平提着行李, 跟肖秀玲站在一起說話,兩個人都微低着頭, 離得很近,說話聲音很輕, 似乎人家夫妻倆說話就是這樣,溫溫存存的,連個大聲都沒有。可不像江滿他們兩口子,互相不怼就不能愉快地聊天。

也不知肖秀玲說了什麽,陸安平就笑了,伸手拉拉肖秀玲的手,還輕輕晃了晃。擡頭看見姚志華和江滿兩口子四只眼,忙又松開。

“天冷別出去了, 你跟楊楊在家呆着,叫餘糧我去鎮上坐車。”他走出幾步,抱起跑過來的小陸楊,“楊楊, 在家裏聽話。”

“爸爸, 那你什麽時候再來”

“嗯, ”陸安平頓了頓, “等你想爸爸了,爸爸就來了。”

小陸楊五歲了,可不好忽悠,撅着嘴:“那我要是明天就想你了呢”

“那就……給爸爸寫信,你說,叫你媽媽寫。”陸安平拍拍兒子的小臉,“我一準盡早回來,爸爸保證,說話不算話是小狗。”

姚志華幫他拎了下行李,站在門口看着肖餘糧把毛驢車趕過來,爬上車慢悠悠走了。

江滿本來擔心小陸楊會不會追車哭鬧,結果發現人家這一家子都是淡定派的,小陸楊站在門口,揮揮手再見,小大人似的。

江滿陪着肖秀玲進屋,忍不住問她:“秀玲姐,你倆,這次既然他回來,怎麽不把證扯了陸安平他就沒提”

“我跟他,扯不扯證有什麽兩樣”肖秀玲說,“扯什麽證他倒是想呢,他那邊還一個未婚妻呢,我跟他扯的什麽證。”

“未婚妻個屁。”江滿服了這兩口子,忍不住吐槽道,“楊楊都五歲了,連個戶口都還沒上。我還就不信了,你們倆把證扯了,合法夫妻,不就安生了嗎。”

“我嫌麻煩。”肖秀玲說,“江滿,我知道你關心這事,可是我跟他要領結婚證,挺麻煩的,他從非洲一路回來,要扯證,還得先回首都拿戶口、拿介紹信,指不定再跟他家裏和吳家糾扯半天,完了再千裏迢迢跑回來。而且我們戶口又不在一起,隔着省、隔着首都,還不知道究竟應該在咱們當地領,還是去首都領,得先問清楚,你看一時半會的,哪裏就能扯上了”

忘了這年代繁瑣的異地登記程序了。要這麽說,還真不是跑一趟民政蓋個章的事。

“哎呀你就別操心了,我跟他,有證沒證能怎麽樣”肖秀玲說,“不急這一半天的,抽出手來再說。”完了頓了頓,居然笑道,“要是一年兩年還弄不好,你信不信,我就随便給楊楊找個野爹,扯證上戶口,橫豎不能耽誤我兒子。”

Advertisement

“你這話,跟陸安平說去,你吓唬不着我。”江滿白了她一眼,也是服了肖秀玲這個心性。

之後就恢複了一兩個月一封信,時不時寄點錢來的狀态。陸安平跟姚志華習慣不太一樣,暢暢小,姚志華喜歡往家裏寄東西,賺了稿費都是放假帶回來。陸安平寄東西來相對少,一般就是寄錢。橫豎他寄錢回來沒別人争。

姚志華騎車把陸安平送到鎮上坐車,回來以後自己再窩幾天,再享受幾天,好好陪陪媳婦孩子,又收拾行囊走人了,肩膀扛着他那的大行李包,手裏還拎着個大編織包,裏頭辣豆醬、炒花生、小鹹菜,還有熟紅薯幹,一邊費勁扛起來,一邊嘀嘀咕咕抱怨他那些個舍友都是貪吃的蝗蟲。

也是這一年,八零年春天,生産隊開始包産到戶了,上頭還專門來了工作組,丈量土地,開全體社員動員大會,把田地分給各家各戶承包。

因此江滿這個大隊會計也忙得夠嗆,因為春耕還沒有正經開始,農活不忙,她忙起來了就經常讓肖秀玲幫忙帶暢暢。

小陸楊上育紅班,肖秀玲本身也稀罕軟嘟嘟的小女孩,就背着抱着暢暢到處玩,給她弄各種吃食,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她閨女呢。

一口氣忙了半個多月,全村的田地都分到了各家各戶,江滿瞅着自家分的地,她怎麽種笑嘻嘻去找肖秀玲。

她說:“秀玲姐你幫我出出主意,我跟暢暢兩口人分了四畝半地,我怎麽種啊”

肖秀玲素來知道她那個德性,農活是不想幹的,別說暢暢那麽小,這兩口子半點委屈也不肯給孩子受,尤其這兩年看着兩口子不事生産,手頭上倒半點也不拮據。

外人看着他們家除了江滿當個會計,就沒別的收入了,可肖秀玲整天跟江滿相處,卻是知道的,這家兩口子不高調,卻也不差錢。

于是肖秀玲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說:“你想怎麽辦你要是說種,那你就種,耕地耘田這些需要牲口的活兒,讓我爹娘幫你。你要說不種,咱村後頭老楊家,不是去鎮上開飯鋪了嗎,他把地給他堂哥種,他堂哥家負擔他家公糧,一年再給他一畝地八塊錢。”

“我不要錢,跟誰還要錢呀。”江滿笑嘻嘻道,“負擔我家的公糧就行了,給錢還不如一年給我兩袋糧食來的實惠。

“你要這麽喊,村裏一百家來争的。”肖秀玲指指她,“你呀,我知道你那意思,讓我爹娘種吧,叫他們每年給你兩百斤麥子,兩百斤玉米,有雜糧啥的再給你一些,你看行不”

“這可太行了。”江滿笑道,“我就是這麽打算的,沒好意思先開口。”

八零年暑假,江谷雨在縣醫院生下下了兒子劉文浩,長得跟劉江東一個模樣。

姚志華那時剛剛放暑假回來,江滿就把暢暢交給他,自己提前趕到醫院陪谷雨待産。

雖說是至近親戚,可因為一直沒機會,這還是江滿第一次見到江谷雨的公婆,公公略顯嚴肅,婆婆身材瘦小卻很精神,五十多歲,看上去就是個爽利性子。

江谷雨的婆婆要上班,江滿本打算留下照顧谷雨坐月子的,可接回家一看,人家婆婆連保姆都請好了,婆婆還一再表示,單位近,她每天下了班就過來,能照顧過來。

江谷雨說:“姐,你就放心吧,請的這個保姆是我婆婆老家親戚,幹活挺利索的,人也不錯,我婆婆下了班就過來,真不用你擔心,暢暢那麽小,你放在家裏給我姐夫,他一個大男人帶孩子哪能行。”

“那是你不知道,現在跟她爸可親了呢,爹是親的,娘可能快要變成後娘了,有時候會治她。”江滿嘁了一聲。

兩歲的暢暢雖然說話句子還不是太完整,基本上能表達自己的意思了,自從姚志華放假給她扛回來一大包零食玩具花裙子,小姑娘就被哄過去了,現在她爸爸是好人。

“那麽點小孩,你治她幹啥呀。”江谷雨嗔怪。

“開始淘了,還有小脾氣了。”江滿道,比如不願意刷牙,還比如把洋娃娃丢進水缸裏,說給娃娃洗澡澡。

江滿一說,江谷雨忍不住就想笑,看着新生的小毛頭笑道:“姐你回去跟暢暢講,她多了個小弟弟。”

江滿在劉家住了兩宿,陪着江谷雨生下孩子,接産婦和孩子出了院。結果呢,人家啥也不用她幹,還做飯炒菜招待她。

江滿一看,自己留在那兒反倒像個客人了,尤其暢暢留在家裏給姚志華,她根本不能放心,幹脆又回來了。

江滿親身體會了一次什麽叫“交通不便”。劉江東送她到車站,坐車回到鎮上,老舊的客車,鄉村土路,車屁股拖着一道灰塵,一路晃悠着晃得她頭暈,胃也不舒服了,琢磨着下了車恐怕還得一路走回姚家村,頓時覺得頭更暈了。

結果她一下車,便看到路邊樹蔭下兩張熟悉的笑臉,姚志華騎在自行車上,長腿支着地,沖她笑得一臉吊兒郎當。車前梁的藤編小童椅上,暢暢穿着橙色棉布的小裙子,淺麻色軟布的遮陽帽,手裏拿着根冰棒,一看見她從客車上下來,便高興地張着小手喊:“媽媽,媽媽。”

“怎麽給她吃冰棒!”江滿頓時有點急了,“拉肚子怎麽辦”

“這麽熱的天,吃一點不礙事。”姚志華說,“沒事兒,我們暢暢沒那麽嬌氣。”然後擠擠眼,湊近她耳邊小聲地,“看人家吃她就要,也不好硬不給呀,她還不知道吃幾口呢,瞅她不注意我兩口就幫她咬光了。”

“……”江滿好笑地直點頭,問道,“你們怎麽知道來接我走的時候不是說,可能在那邊照顧谷雨幾天嗎。”

“不知道你回不回來,我們看着也到飯點兒了,就騎車來鎮上轉悠,你要不來,我跟暢暢我們爺兒倆就去飯店,吃香的喝辣的,回去也不用做飯了。你要是來了呢,那我們就順便行行好,接你回去,省得你半路上讓黃狼野貓叼了去。”

這家夥就貧吧,江滿斜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江滿爬上自行車後座,三口人又去了一趟鎮上新開的楊家小飯店,買了兩斤芝麻燒餅,兩樣鹵味,騎車優哉游哉披着夕陽回來。

“形勢可真快,都準許私人開飯店了。”姚志華感慨一句。私人的飯店,比公社飯店還便宜,态度更是熱情多了。想想公社飯店那幾個中年婦女的服務員,臉比涼粉還涼。

開飯鋪的老楊頭,原本是公社飯店做吊爐燒餅的,曾爺爺那輩開始的手藝,在公社飯店幹了這麽多年,退休了,搞活經濟了,個人也可以開店做生意了,勤快的老楊頭一合計,搬出祖傳的大吊爐,鎮上弄個門臉兒,做幾樣鹵味小菜,就開起飯店來了。

“這燒餅烤得真香。我跟你說,我看老楊家飯鋪就這麽開下去,用不了幾年就該發了。”江滿一手摟着姚志華的腰,一手扒着他肩膀,從他胳膊下伸頭看看前邊小童椅上的暢暢,小姑娘手裏拿着一小塊燒餅,吃得津津有味。

“注意下,別給她卡到。”

“卡不着,我看着呢,咱們暢暢小牙都長出來了。”

“哎,暢暢啊,你媽要不是帶着你,早該掙大錢去了。”江滿伸手扶了下暢暢的小涼帽,順手戳戳姚志華,“哎,跟你商量個事兒,村裏這個會計我不想幹了,現在大包幹取消工分了,村幹部一個月貼補那幾個錢,都不夠我們暢暢買餅幹吃的。”

“那就不幹啊。”姚志華道。眼下包産到戶,村幹部明面上也沒啥工資,一個月十塊八塊的貼補就不錯了。

別人當村幹部有沒有油水不好說,可眼下在姚家村,正直公道的老隊長還在位,又攤上他媳婦這麽個不稀罕貪污那點小錢的會計,是真沒啥油水。

“包産到戶了,也沒人再能說我們白吃了生産隊的糧食,你願意幹就幹,不願意幹就算。”姚志華想了想,“橫豎你也幹不長了,明年我畢了業,我們就該搬走了。”

“說得好像你一畢業就能掙一座金山似的。”江滿沉吟一下,“我這兩天在縣城照顧谷雨,沒事就琢磨了,我想帶着暢暢搬去縣城,租個房子做點兒生意買賣,閉着眼睛也賺夠我們娘兒倆花的。”

姚志華剎了下車,兩腿支着把自行車停住,扭頭問:“你說要幹啥”

“我說,我想帶着暢暢去縣城開個店,離谷雨也近不說,閉着眼睛也賺夠我們娘兒倆花的。”

“我缺你們娘兒倆錢花了”姚志華嘁了一聲,“你呀你,咱們現在缺不着餓不着,吃穿不愁,你帶着個孩子,你還跑去縣城租房子做生意你還想幹啥呢,你哪來的那麽多勁兒。”

姚大才子現在拽起來了啊,自從他那篇小說《心墳》發表後,用江滿的話說就是一炮而紅,加上他之前就發表過幾篇小說和文學評論,如今好歹也算是小有名氣的青年作家,都有雜志社主動跟他約稿了,每個學期學習之餘,也不說多,混個三兩百塊稿費不成問題。

在縣城時江谷雨還說呢,她一年的工資都抵不上姐夫發兩篇文章賺的稿費。

暴富不可能,寫作這東西慢工細活,再說姚志華也不是專職作家,也就是剛剛嶄露頭角的青年作者,他還得正常完成大學學業。可是這些錢用來養家,養他媳婦孩子,綽綽有餘了。

“等你畢業還得一年半吧,我就這麽一直在家呆着”江滿道,“你懂什麽,錢還有嫌多的現在是幹點兒什麽都能掙錢。”

“我沒說不給你掙錢。”姚志華慢悠悠蹬起車子,“來,咱們說一說,你開個什麽店開飯店飯店掙的就是個辛苦錢,忙死累死你。”

“我也沒說要開飯店啊。”時下人們畢竟還窮,飯店煙熏火燎的,包子饅頭撐不起高消費,的确就賺個辛苦錢。

江滿說:“真要幹,就得好好琢磨琢磨,可行才行,比我開個服裝店,不那麽忙,能照顧小孩。我跟你說,姚志華你還別不信,現在擺個地攤都照樣賺錢。”

“我知道。咱這小地方,私人做生意買賣還少,你去滬城看看,市面上見天不一樣了。”姚志華說,“可是現在你怎麽幹暢暢現在才兩歲,還不能上幼兒園,忙起來小孩照顧不上,娘兒倆一起挨累受屈。再說你這樣年輕漂亮一個女人家,我又不在,開飯店難免遇上居心不良的那種,你不怕我還怕呢。”

“說正經呢。”江滿無奈又好笑地推他。

姚志華:“就說正經呢,誰家有個漂亮媳婦擱在家裏能放心啊,別說還跑出去做生意了。”

“姚志華你大男子主義啊。”江滿不滿的地嗔怪,“怎麽着女人出去掙錢,影響你大男人的面子,影響你男性尊嚴了”

“我大男子主義我心疼你也錯了”姚志華扭頭瞥她一眼,鼻子裏哼哼,“狗咬呂洞賓。你呀,你這就叫,沒良心的。”

前邊童椅上的暢暢慢悠悠來了一句:“沒良心的。”

“……”兩口子停頓五秒,然後,姚志華爆笑,江滿則是哭笑不得。

兩歲大的孩子,什麽也不懂,什麽話都跟着學,也是服了。

“聽見沒你閨女說的。”姚志華笑着哄道,“暢暢,你說,江滿同志是不是不講理知道你媽叫什麽名字嗎叫江滿。”

“江滿~~”暢暢奶聲奶氣地拍着小手學舌,停了一下自己又來了一句:“志華~~”

這下輪到江滿爆笑了。

姚志華偏還認真上了,他還挺得意,你看他兩歲的閨女也沒人專門教,都知道爸媽叫什麽了,多聰明呀。

索性絮絮叨叨又教了幾遍,爸爸叫姚志華,媽媽叫江滿,你叫姚暢暢。

“我說,你這兩天都帶她幹什麽了”江滿去縣城兩天,就擔心姚志華照顧不好小孩呢,現在一看,起碼小裙子挺幹淨的,出門還知道給戴上涼帽。

“我們這兩天,玩呗,什麽好玩玩什麽,哪兒涼快往哪兒去。”姚志華說,“我們一早還去大場邊上捉嫩知了,還采了好多金針花,回去開水焯一下,炒了吃。”

三口人披着夕陽,慢慢悠悠騎車走在鄉村土路上,姚志華想到剛才的話題,就認真勸道:“江滿,我知道你想有個事情幹,可是你再急,也得等暢暢上幼兒園吧等我畢業分配,暢暢三歲半,正好能上幼兒園,你也能抽出手幹點什麽,我們一家子就穩定下來了。”

他說的這些也是實話,其實江滿自己也在想,找個什麽相對不太忙,能讓她分神照顧孩子的,所以才想到服裝店之類的,顧客不會太集中,相對不會太累,除了出門進貨需要克服一下。

掙錢是好,但孩子肯定第一位。

說實話,自從這個小祖宗會走路,她眼睛就不敢離開五秒鐘。小姑娘幹啥都懶洋洋慢悠悠的,卻是個悶頭行動派,轉個身的工夫,就把小鞋子脫掉了,把鞋子套在板凳腿上,說要給板凳穿,自己光着兩只小腳丫直樂呵。

這就罷了,關鍵有時候會搞破壞,一卷衛生紙她能從屋裏拽到門外去,後邊拖着長長的一條,被江滿看到了虎着臉訓她,人家還一個勁兒高興。

“那你分配會去哪兒”江滿問。

“這誰知道啊,服從分配呗。”姚志華想了想,“我們私底下也讨論過,學校裏也有說法,因為這十幾年人才斷檔,我們這一屆學生,可能會有幾個留校的名額,能争取留校當然是最好的。所以我剩下這一年半,也不能光想着寫小說掙錢了,學習成績上也得下點兒工夫。就算分配,像我們這樣的學校畢業,橫豎也差不了。”

“那這樣啊,你記着,能留校最好,不能留校的話,能在滬城就在滬城,能去省城不去地市。”江滿說,“反正一個原則,能在大地方不去小地方。”

“這是肯定的了,我又不傻。”姚志華悠哉悠哉蹬着自行車,笑道,“要不然,你們暑假後幹脆跟我去滬城吧先租個房子,離我學校近點兒方便照顧,也省的你整天想東想西的,反正我們現在攢了點錢,我再多賺點稿費,這一年半生活上問題也不大。不過呀你要想開店,暢暢這麽小還是,我反正不贊成。”

“我倒是想去呢,可是你現在沒畢業,眼下戶口政策還那麽死,我們去滬城別的不說,二等外來人口,處處不方便,沒有糧油關系,吃一粒米都得吃高價的。滬城那地方不是別地兒,我們手裏是攢了點錢,可也經不住那麽花呀。”

謝謝這年頭感人的物價,她手裏這兩年攢下的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六七百塊錢,是她預備姚志華畢業分配後的安家費和她開店做生意的本錢。

江滿搖搖頭,“沒有戶口,暢暢去了估計也沒法進托兒所,你得上課,我一個人帶着她,要是不能掙錢就只能當米蟲了,缺錢的話,你再把精力都用來爬格子賺錢,影響你成績不劃算。再說你這也不确定分配去哪兒,我現在去滬城,就算把店開起來吧,一年多時間還不知回沒回本呢,說不定你一畢業分配我們又得搬家了,這麽一想劃不來。”

“啧啧,聽聽我媳婦,知道體貼我了啊,處處替我打算。”

“美得你,我那是怕委屈着我自己。”

兩口子這麽說說笑笑聊了一路,有些事橫豎也急不來。一個暑假三口人過得好不悠哉,姚志華每天看書爬格子,帶孩子玩,江滿收拾家務、琢磨吃的喝的。

一晃暑假過半,陽歷八月初,吃過早飯洗完衣服,一家三口加上小陸楊坐在梧桐樹下吃香瓜呢,有人敲門。

“門沒闩,進來啊。”

姚志華應了一聲。農村人嗓門大,都是邊敲邊喊,少有這麽客氣斯文的,姚志華一邊答應着,一邊留心就起身去看看。

小陸楊比他動作還快,咕咚咕咚跑過去,先把門拉開了。

“……爸爸。”小陸楊站在門口愣了下,本能地扭頭去看姚志華。

“哎喲,安平啊。”姚志華走過去,順手拍拍小陸楊的頭,“楊楊你爸來了,趕緊讓他進來呀。”

小陸楊反應過來,忙拉開門讓陸安平進來。

小孩這種反應讓陸安平莫名有點難受,他春節後一走,又有幾個月沒來了,兒子看見他也不親,倒像是他姚志華的兒子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