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樓湛半夜迷迷糊糊醒來了一次,迷茫間感到唇上似乎有些腫痛。她歪頭看了看四下,沒看到人,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唇,思考半晌得不到結果,又閉眼重新睡了。
待到再次醒來時,已是晨光熹微,外頭鳥鳴婉轉。
樓湛起身洗漱,認出這是蕭淮的房間,回憶了一下昨夜的情形,再次微窘。蕭淮對她太好,不知不覺的,她在蕭淮面前會卸下許多防備,就如昨夜,知道他在身邊,就放心地睡着了。
揉了揉太陽穴,樓湛搖搖頭,出了客房,正想去敲隔壁的房間門,門“嘎吱”一聲,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蕭淮神清氣爽地站在門前,心情似乎非常不錯,笑吟吟的:“阿湛,早。”
樓湛詫異地看了看他,不明白他在愉悅什麽,點頭:“世子,早。”
聽到這聲“世子”,蕭淮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樓湛明顯比平日還要嫣紅的唇上,想到昨夜忍不住多罰了幾次,眸色微暗,心神一動,忙移開目光。
真是愧為君子。
“下樓用了早飯,便繼續趕路吧。”定了定神,蕭淮神色自若地笑了笑,“阿湛,我們可說好的,以後只許喚我的名字。”
樓湛的步子滞了滞,随即沒聽見一般,繼續往樓下走。
蕭淮悠悠地跟在後頭,盯着她的背影,唔了一聲。
看來以後得多多懲罰。
***
徐州是長烨最為繁盛的地方之一,此地沃土千裏,川河遍布,又被稱為天府之都。
前朝有位皇帝,生平無所作為,卻在将駕崩前下了聖旨,吩咐工部派人在此修了運河,連通南北多州,自此徐州更為繁盛,商貿往來,欣欣向榮。
樓湛同蕭淮一路慢慢離開豫州,記錄山川地貌,前後耽擱了近半個月,才邁入了徐州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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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有暗衛遠至千裏迢迢而來,送來了一封信。
樓湛拆開信封,看到第一句就愣住了。
是樓息托沈扇儀送來的。
樓息自十年前性情大變後,便沒有再好好修習書法,是以從樓家走出去的人裏,他的字是最差的。
那跟蝌蚪也似,東倒西歪、扭扭曲曲、亂七八糟的字跡,讓人一看就覺頭疼。樓湛一向嫌棄樓息寫的東西,這次卻是忍住了頭疼,細細看下去。
好在信并不長,樓湛看完,将信收起,沒有什麽神情變化。
蕭淮卻注意到了她眸中一閃而過的淡淡笑意,不由好奇:“寫了什麽?”
樓湛小心地将信貼身放好,抿了抿唇,“快到中秋了,樓息來信抱怨了兩句。”
往年中秋,樓家都是主子和下人一桌,和和氣氣地一起用飯賞月,雖然并沒有什麽交流,卻還是會讓人覺得溫馨。
今年樓湛不在了,大家也就不聚了。
樓湛想着往事,不自覺就出了神。
憶及前世,樓息同岚姑離去,陳子珮自缢,到最後樓挽也大病而去,她幾乎心灰意冷,打發了樓府剩下的人離去。
下人們哭哭啼啼不願離開,還是被她趕了出去。那個中秋,宮中擺宴,熱熱鬧鬧,她獨自坐在樓府後院,滿身清寂的月光。
後來沈扇儀來了。他先離了宴,帶着月餅,笑意盈盈地翻進樓府,同樓湛大眼瞪小眼,坐了一宿。
愣神了片刻,馬兒突然有些焦躁地低嘶了一聲。樓湛立刻回神,拽緊了缰繩,擡眼一看,前方的山路上,來了一群人。
蕭淮馭馬湊近了樓湛,低聲道:“似乎是這一帶的山賊。”
樓湛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些山賊。
打眼望去,都是一群年輕力壯的壯實漢子,發間俱綁着一塊黑色方巾,武器卻參差不齊,有的扛着巨斧,有的拿着大刀,靠後一些的,竟還拿着割草的鐮刀。
為首的卻出乎意料是個女子,看起來才不過十七八歲,束着長發,穿着軟甲,手中橫握一把紅纓花槍,看起來英姿飒爽,威風凜凜。
打量間,這群山賊已經到了近前,将蕭淮同樓湛團團圍了起來。看見那幾個拿着鐮刀的山賊,樓湛和蕭淮對視一眼,沉住氣,先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再做打算。
“你們走的這條路,是我黑雲寨修出來的!”那女子騎着馬兒,氣勢凜然,“要想平平安安地過去,就交出路費。否則,就給老娘從哪兒來滾回哪兒去!”
蕭淮微笑着問:“敢問姑娘,要多少銀子?”
這姑娘看着雖然氣勢唬人,清秀的眉目間卻沒有什麽煞氣,那杆花槍看着也是嶄新嶄新,極為雪亮,大概都還沒有飲過血。
聽到蕭淮這麽從容地應了,那女子倒是怔了怔,這才認真地打量了他們即将打劫的兩人,從蕭淮身上随意掃過,落到樓湛身上,頓時就移不開目光了。
樓湛雖然面色冷若冰霜,眉目卻是實實在在的秀致難掩,一雙黑眸澄澈冷淡,仿若點漆,只擡眸一望,就仿佛利劍刺來。
偏生她又穿着一身儒雅的青衫,那冷冽的眉目間又生生多了幾分書卷氣息,混雜着那股清冷,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惑人風姿。
女子愣愣地看了樓湛許久,直到旁邊有人幹咳了一聲,才恍然醒來,猶豫半晌,猛地一揮手,指着樓湛:“把這個給我綁了!”
蕭淮挑了挑眉:“……敢問姑娘,綁走在下的弟弟,是為何故?”
女子一聽,連忙指了指蕭淮:“這個也綁了!”
樓湛和蕭淮再次對視一眼,雙雙束手就擒,随那幾個山賊過來綁。
見兩人都被綁住了手,女子這才洋洋得意地道:“我是黑雲寨寨主苗槿之。”頓了頓,她盯着樓湛,咧了咧嘴,“我看上你了,做我的壓寨相公吧。”
向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樓湛一個趔趄,差點滾到地上。
***
樓湛兩世為人,活了二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被人壓上山寨,給人當壓寨相公的。
作為樓湛的大哥,蕭淮也被順帶上了山寨。
黑雲寨坐落在一座無名小山上,同兩人被打劫的那條道有些距離。上了山,便見巨木建成的高大寨門,苗槿之一馬當先,威風凜凜,到了寨門前一揮手,裏頭便有人緩緩拉開了大門。
樓湛同蕭淮被扔到一匹馬上共騎着,情勢所迫,樓湛緊貼着身後人的胸膛,全身僵硬,腦中回蕩着苗槿之方才的話,思維也有些僵硬。
蕭淮的惡趣味頓時就上來了,就喜歡看着這樣不知所措的樓湛,低低笑了一聲,湊到樓湛耳邊,輕聲細語:“我的阿湛還真是男女通吃。”
他的聲音本就極有磁性,這樣低低的湊得這般近的說話,樓湛聽得簡直耳根發軟,聽清了他話裏內容,額上青筋不由一蹦。
蕭淮在她耳邊輕輕地笑,吐息噴灑在她耳側,有些細癢。樓湛忍不住動了動頭,沒想到只是輕微一動,耳朵便直直擦過了什麽柔軟溫潤的東西。
……什麽柔軟溫潤的東西。
……
唇上被懷中人的耳朵輕輕碰過的觸覺極為美妙,蕭淮愣了一下,垂眸看着她突然就紅得似血的耳朵,思忖半晌,還是好心地別開了頭。
磨蹭間,他們的馬兒已經被牽進了黑雲寨。
山寨不算太大,除了将兩人綁來的這一批外,不遠處耕作的還有一批壯年,剩下的都是在屋前忙着細活的老幼婦孺。
苗槿之同幾個下屬說了話,又朝着那邊的女人孩子揮了揮手,翻身下馬,大步流星地走到樓湛的馬下,一伸手,就将樓湛扯了下去。
樓湛一陣天旋地轉,眼前景色一模糊,下一瞬就躺在了苗槿之懷裏。
樓湛:“……”
這姑娘雖然看着瘦弱,力氣卻極大,抱着樓湛健步如飛,走了幾步,略帶不滿地低下頭,認真地看着樓湛:“你太瘦了,我的相公可不能這麽瘦弱。從今往後,我會把你養壯起來的。”
樓湛:“……”
樓湛:“……姑娘,其實……”
“今夜就洞房吧。”苗槿之擡起頭,喃喃自語。
樓湛突然有點崩潰了:“有話好好說!我其實……”是女子……
話未說完,後頭傳來個聲音,将她的話打斷。
“寨主且慢。”
卻是快步追上來的蕭淮,雖然疾步而行,他還是保持着風度翩翩的氣度,微笑道:“我這小弟,性格孤僻,也極為貞烈。苗寨主若是強行同他洞房,恐怕他寧願死,也不會成全寨主。”
苗槿之腳步一頓,低頭看了看樓湛面無表情的臉,心中極是喜愛,猶豫了一下,轉身看着蕭淮,冷哼道:“你願意助我?”
蕭淮溫和的笑容不變,樓湛卻分明看出了幾分揶揄:“自然。看寨主誠意,應是認真。我這弟弟太過不解風情,與其看她終身不娶,倒不如成全了寨主。只是事成之後,煩請寨主放在下回家。如何?”
苗槿之眼睛一亮:“成交!”
樓湛心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