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阿香
馮穎,字明因,山西人士。狩元三年的進士,先前在寧州下屬的海縣當知縣。在三年一考的京察中,因為成績突出,被派往太平府任知府。
在太平府這幾年,他日子過得極舒坦。
除了在女人的事上不太順心,其他嘛,那都是個頂個的好。
家裏的母老虎不許他納妾,結果他官是越升越高,房裏的妾卻越來越少。不過,但凡能防住的都不叫男人,不納妾,又不意味着他碰不到女人。
那些想讨好他的官員、商賈,能從這檔口排到城門外。既然是要讨好他,總得摸清大人的喜好。有些商賈和他打交道的次數多了,對他的喜好一清二楚,不就是女人嗎?
送他便是!
在家偷腥純粹是找死,被娘子逮住,肯定會被活生生扒皮抽筋,他是萬萬不敢的。
生意場上的人最是圓滑,辦事也很妥帖,力求讓大人高興舒服,許多事兒都提前想好了。像這種要命的環節,肯定是安排得明明白白,絕不會出半點岔子。
街上有家茶館,館子背後,是個清幽小院兒。
這院子平時沒人敢進來,專用作達官貴人的歡樂場。其中一間主卧,被馮穎長期獨占。
馮知府對今個兒送來的女子感到十分滿意。
素白一張小臉,清秀又不寡淡,櫻桃小口,眼兒圓溜,末尾稍揚,顯出幾分媚色。
此時,女子躲在牆角,瑟瑟發抖。
她咬緊嘴唇,驚慌地說:“老…老爺,您行行好,放奴家條活路吧!”
她是祝家村的村民,本來想去田裏給爹送湯飯,不知怎的,被人從身後一捂,霎時就失了神志,待她悠悠轉醒,發現自己已經身處陌生的屋子中。
又瞧見一陌生男人昂首進來,頓時驚慌失措,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還未出閣的大閨女和男人同處一室,要是傳出去,她日後就別想嫁人了。除了跳河,還有第二條路等着她嗎?
馮穎讀了些書,雖是個斯文敗類,但到底肚子裏還是有點貨。都說腹有詩書氣自華,他氣質當真不錯。比許多買官爬上來的胖墩儒雅得多。
穿上一身長袍,将發束起,再撚撚胡須,竟真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他笑了笑,表情溫和,上前将小女子扶起,一邊輕輕拍去她裙擺上的灰塵,道:“姑娘莫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那姑娘見他說話和聲細語,談吐又十分有涵養,不禁松了松心弦,無由的對他産生了信賴。
“老爺,這裏是哪兒…”她擡起水眸,怯生生地問道。
馮穎引她到桌旁坐下,握住她的軟乎乎的手,道:“這是我在城中的一處別院,姑娘在田埂間暈倒,我的手下瞧見,就将你帶了回來。”
這話說得漏洞百出,且不說他一個城裏人,為何派手下人去鄉裏,單說他手下發現了陌生姑娘,不把人家往村裏送,反而帶回了自己別院,其歹心就可見一斑了。
然而,鄉下姑娘終究年紀輕,又沒見過什麽世面。平時在村裏,見到的都是些沒文化的糙漢,說話粗俗不堪,難得遇到這麽文雅的男子,哪怕年紀瞧着比她大上幾輪,她也覺着頗有好感。
紅雲飛上臉,女子羞答答地說:“謝過老爺,阿娘還在家等我做飯,奴家該怎麽回去?”
馮穎卻不急着談此事,他按着她肩膀,柔聲道:“姑娘在這兒很安全,不用着急回去。和你聊了這麽久,還不曉得你的名字,不知姑娘是否願意告訴馬某芳名?”
原來這位老爺姓馬。
她很害羞,不敢擡頭和他對視,小聲說:“奴家叫阿香。”
他撩起阿香一卷發絲,湊在鼻間輕嗅,“你叫阿香,是因為人很香嗎?”
話說得輕佻,有的夫妻都說不出這種情話。阿香就是再笨,這會兒也察覺到了一絲詭異。她往後躲了躲,想逃過馬老爺的輕薄,面上露出怯意。
馮穎擒住她手臂,把她往懷裏一扯。
阿香掙紮起來。
她是仰慕馬老爺的儒雅,可不代表她想做這種浪蕩的女子。随随便便把身子交給男人,和青樓女子有何分別?
這是要浸豬籠的!
她嗚嗚咽咽,在男人懷裏扭動,卻絲毫沒能起到反抗的作用。
馮穎是個讀書人,在情之一事上也自我标榜有風度,認為自己風流而不下流。所以他前頭才費那麽多口舌來哄騙小姑娘。可真到了欲~火焚身的時候,誰還管什麽風度不風度。
他将阿香攔腰抱起,往床榻上一丢。
不顧女子的哭喊,壓住她的手,慢條斯理地解開衣襟。
男人的喘息夾雜女人的尖叫,帶着血腥氣息的聲音充斥房間。
良久,浪潮過境,一切漸息。
馮穎下床,懶洋洋地系起褲腰帶,又穿上鞋襪,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樣。
背後,阿香躺在床上,緊緊拽着被子,指關節捏得泛白。
她眼神死寂,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流下。
打開房門出去,門外青天白日,一派明朗。
馮知府□□得到滿足,頓時神清氣爽,笑容滿面。守門的小厮谄媚一笑,跪下替他擦幹鞋上泥土,道:“大人,這女子…”
他們做這傷天害理的勾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尋常若是遇着喜歡的,馮大人便要把姑娘留在院兒裏當個外室,這是入了他眼的情況。也有可能大人對她伺候得不滿意,那這女子就只有被發賣到窯子,做個低賤的妓子。
“賣了吧。”他居高臨下地看了眼小厮,緩緩說道。
阿香長得好看,在床上卻像頭倔驢,讓他百般折騰都不肯服軟,實在不适合豢養起來。
還是發賣的好,免得惹是非。
“好嘞。”小厮應了聲。
沒兩天,馮穎聽說,之前擄來的女子不堪受辱,在那倚春樓裏懸了梁。
他擰眉思索那女子的名字,想了半天,半個字都記不起來了。不過他倒是覺得無所謂,反正只是個玩膩的破爛貨,是生是死,與他無關。
在書房裏看了幾份文書,橫豎是底下人送過來的褒獎之詞,沒有實際內容。馮穎便把它們推到一旁,喚來管家,手裏轉着兩個鐵核桃,問他:“那事兒處理得如何了?”
管家能掌管馮家大大小小的事務,辦事能力無需置疑,他勾着腰,恭恭敬敬道:“回老爺話,已經同賀員外說了,他讓您不用擔心。”
大舅哥的手段馮穎是清楚的。他安心不少,指尖叩叩桌面,思忖道:“不知皇上會派哪個禦史過來。”
他借着賀家的財力,買通了京城不少顯貴。禦史臺那些禦史,雖有些骨頭硬的,但他也算結識了一些人,若不是拿不準到底會派誰前來視察,他才懶得擔心。
管家笑道:“咱們太平府風調雨順,百姓和睦,就是皇上親自前來,也抓不住您的錯處。”
“哈哈哈,說得對!”馮穎張狂大笑,覺得這日子真是妙極了。
謝雲臣在客棧裏住了三天,愣是沒遇到幾個投宿的人。看來這裏生意果然慘淡,想來應該和環境太差脫不了關系。
他早早起來,先到旁邊的幾個村落裏轉一圈,仍是大門緊閉的蕭條樣子。
三日已過,一無所獲。
那些農民就像被人封了口似的,問什麽都不肯說。
但他卻毫不氣餒,閑庭信步,從容地回到住處。
“小子,你的酒。”掌櫃很瞧得起他,每日都要送他壺酒。
書生也不嫌棄,接過酒,倒在碗裏,仰頭喝盡。
過了會兒,日頭更高,幾個結實的大漢走進店裏,腳下踩着草鞋,汗流浃背,把後背浸透。
“掌櫃,來兩壺酒!”為首的漢子擡高聲音,沖櫃臺這邊大吼一聲。
掌櫃‘诶’了聲,趕緊打來兩大壺酒,放在他們桌上。
“祝三哥,昨個怎麽沒來啊?”往常祝家村這幾弟兄是天天都要來,不喝兩杯,好像渾身沒勁似的,做啥都不成。
祝三唉聲嘆氣,直說:“別提了,我家妹子不見了,正忙着找呢。”
“啊…又有姑娘不見了?”掌櫃驚訝地叫了聲。
祝二耳朵尖,将他的驚呼聽得清清楚楚。他性子急,拽住掌櫃的衣袖,道:“你剛剛說啥?除了我妹子,還有其他丫頭失蹤了?”
他幾兄弟全都長得人高馬大,站起來像座小山丘,掌櫃在他面前,跟只瘦弱的鹌鹑沒什麽兩樣,他吓得抖了抖。
“我…我…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祝三到底是大哥,伸手擋住弟弟,沉住氣,禮貌地說:“阿香是我家唯一的姑娘,人是必須找到的。掌櫃心善,如果您有什麽消息,望您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掌櫃膽子小,見他比牛還壯,哪兒敢較勁,當即如竹筒倒豆子般,把知道的都給說出來了:“前些日子稻香村的村民路過,我聽他們說,他們要進城去找丢了的姑娘。”
“丢了很多嗎?”祝三皺眉。
“聽…聽說有兩三個吧。”掌櫃縮了縮頭,道,“最開始他們不曉得情況,還以為是女兒家思春,和情郎私奔了。都當家醜瞞着,直到姑娘越丢越多,幾家湊一起,彼此口風一對,這才發現村裏丢了這麽多女子。”
祝三‘噌’地起身,把桌上的東西一卷,果斷地說:“走,随哥哥去趟稻花村。”
那兒姑娘丢得多,問他們比問誰都有用。
祝家三兄弟走後,掌櫃抹了把虛汗,拖着身子慢慢躲到櫃臺後,苦笑說:“也不知吃什麽長大的,這麽魁梧,我都快吓得尿褲子了。”
謝雲臣聽夠了牆角,撣撣衣擺,站起來,道:“掌櫃可知城裏最出名的勾欄是哪家?”
掌櫃瞥他,嘲笑道:“書生還要去狎妓?”
他臉色不改,怡然笑說:“盛京多美人,來此一趟,應該去開開眼。”
“啧,宴紅樓、倚春樓、煙海閣,都是出名的娼館,名字我能給你說,只是你…”他将書生從頭到尾看一遍,道,“出得起價嗎?”
那些當紅的姑娘,摸一下就要好幾兩。窮酸書生這模樣,難道還買得起春?
謝雲臣朗聲笑道:“書生無大才,樓底聽莺語。佳人欄上望,出門笑相迎。”
好生狂妄!
他袖擺一揮,負手,闊步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景珏(抱着她,嗑瓜子):沒想到天子腳下還有這麽多人渣敗類。
徐碧琛(斜眼看他):您還好意思呢?
景珏(香她一口,笑嘻嘻):朕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徐碧琛(嫌棄地擦臉,冷笑):還不是您識人不清,任命些什麽下流東西做官。
景珏(輕輕捏捏她團子,一臉無辜):那朕呢,朕下流嗎?
徐碧琛(默了默,氣急敗壞道):何止是下流,簡直卑鄙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