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花酒

“一定要去?”

景珏看着眼前撒野的女人,無奈之色爬滿臉龐。

琛妃死死拉住他的衣袖,大有‘你不同意我不放手’的架勢。

“很危險的。”他恐吓道。

徐碧琛這人,膽子從小就大,哪兒會怕這個。她固執地說:“在宮裏待得快發黴了,您一走就是好幾天,妾身寂寞,肯定會想您的。到時候相思成災,等您回來時就見不到我了,只能看到一張皮包在骨頭上…”

“慎言!”他捂住她嘴,狠狠罵她,“口沒遮攔,趕緊呸呸呸。”

“嗚嗚。”徐碧琛說不清話,朝他眨眨眼。

“…去,讓你去,行了沒。”

和她較勁,皇帝大人是從沒贏過的,每次都折在她手裏。

她眼睛忽的就亮了。

“珏哥哥英明神武,肯定能保護好我的。”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先奉承一頓再說。

他笑笑,捏住她兩頰的肉,往外拉扯。

“正好遇你生辰,算獎你的了。”

徐碧琛不服氣,小聲嘟囔:“小氣鬼,人家及笄只帶着出去溜一圈,吝啬哥哥。”

他一字沒落,聽得明明白白。

“小氣?你可知朕要帶你去的地方,是你這輩子都去不了的。”

“天下還有這種地方?”她不信,挑釁地抖抖眉毛。

權勢錢財,她一樣都不缺,就連龍床也是想上就上,天底下還能有她去不了的地方?

景珏笑而不語,把她拎兔子一樣拎起來,輕輕丢到床上。

“去了你就知道了。”

也是,管它去哪裏,能出宮就已經勝利了。徐碧琛從床上爬起來,笑嘻嘻的說,“那皇後姐姐那邊…”

景珏嘆氣:“朕會派人去通知她,你抱恙在床,這幾日不去問安了。”

正合我意!徐碧琛開開心心地在床上打了個滾。

既然皇帝這麽上道,徐碧琛決定今晚對他好點。等景珏沐完浴回來,見她已經換好了衣裳,安安靜靜在床上等他。

今天這麽乖?她旁邊留出一個空位,顯然是在等自己回來。景珏感到受寵若驚。

往常她自己不把整張床占完就不錯了,才不會特地給他留個位置。

徐碧琛将被子掀開一角,笑靥如花,嬌嬌地說:“您今天是天底下最大的人,妾已經為您暖好床了。”

景珏摸摸鼻子,鑽進被窩。溫香軟玉在懷,他不禁有些飄飄然,心想:女人真現實。

平時當他是免費工具,受他恩惠時,就把他捧上了天。

啧啧啧…

第二天,徐碧琛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出宮的馬車上了。她揉揉眼睛,從景珏大腿上爬起來,覺得有些不妙。以前在他身邊自己連睡都睡不着,可如今不僅能睡着,而且睡的還像頭豬似的,這說明她開始漸漸地習慣有他陪在身邊,而習慣之後,就會依賴。

可她不想依賴任何人。

車廂裏擺着一個籃子,裏面裝着一碟溫熱的食物。他倆将早餐吃完。徐碧琛掀開簾子看了眼外面,只有兩個車夫在駕車,別的侍衛一個都沒有。

她疑惑地說:“不帶宮女就算了,怎的連侍衛也不帶幾個?”

景珏摸摸她頭,湊近她的耳邊,輕聲道:“能被你看到的還叫暗衛嗎?”

唔…對,爹說過,皇上身邊有支影衛軍,專門在暗處保護他,也專暗殺。

馬車行了很久,比之前出宮到長安街要遠得多。

徐碧琛只知道皇帝今日要微服出巡,卻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裏,于是歪頭,問他:“咱們這是要到哪裏去?”

景珏看了眼窗外,神色莫辨,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哪兒都是朕的家,也是你的家,勿需擔心。”

大概行了百餘裏,日頭已經升到最高。馬車總算停了下來。

徐碧琛肚子咕咕咕一叫。被景珏抱着下了馬車。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已經換上了民間女子最常見的打扮。想來應該是睡夢中,披花宮的宮女幫她換的。

景珏則是一身墨綠長衫。劍眉入鬓,鬓發如漆,端的是風流倜傥。再瞧瞧自己,一臉素色,沒有任何裝扮。在他身邊怎麽看怎麽像個小女孩兒。

可又沒有小女孩兒像她這樣嬌媚。

兩人和民間夫妻打扮無異,除了長得更好看,其他都差不多。下車後,他們在路邊一處飯館兒裏吃了午飯,當然,侍衛站着等,純粹是他倆在吃。

付完錢,又上了馬車,繼續往前行駛,這次未行多久,很快停下。

之前行駛在野外,周遭寂靜無聲,除了鳥叫,什麽也聽不到。進城後,人聲鼎沸,一聽就比剛剛熱鬧許多。

在馬車上搖晃得已經蔫兒了菜的徐碧琛,頓時來了精神,噌的坐起來,擡高聲音:“是不是進城了?”

景珏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面露嘲笑之色。

她卻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直勾勾的望着窗外的繁華景象,喜滋滋地說:“您又帶我出來逛街呀,長安街就行了,沒必要走那麽遠。”

景珏沒理她,拉着她走進了一間成衣坊。

她揉揉腦袋,說:“妾的衣裳已經夠多了,不需要買這麽多新的。”

景珏卻說:“咱們現在買的衣服,你可沒有。”

哼,她衣服多着呢!怎麽會沒有!

徐碧琛不滿地望去,只見他指了指自己,對老板說:“照着她的身量來件男裝。”

男裝?

她摸不着頭腦。老板上下掃她一眼,精準的看出了尺寸。他走進去,拿了套衣衫出來,說:“這是尋常男子十歲穿的衣裳,應是差不多大小。”

十歲??

徐碧琛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可誰叫她自己長得嬌小,穿女子的衣裳都要穿小的,更別說是男子服飾。

她唉聲嘆氣,認命地拿着衣服從店裏走出來。

景珏好笑,蹭了蹭她手臂,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你不高興些什麽呢?”

徐碧琛看他一眼,酸溜溜地說:“您長得人高馬大,當然這麽說咯。”

可她呢?小小的一只,像個弱雞。

“…你若和我一樣高大,只怕徐夫人該愁白了頭發。”

她捏着粉拳,錘他一下。兩人相伴進了一間客棧,在櫃臺處訂了間房,她進去換上衣裳,又将頭發束起。

一個玉面的俏公子就這樣新鮮出爐了。

景珏将她好好的打量一番,笑着說:“你要是出去,滿京閨秀都別嫁人了,統統等你長大。”

徐碧琛得意洋洋地說:“英俊吧?潇灑吧?我們徐家的男子,沒一個醜的。”比如她二哥。

他叩指敲敲她額頭,笑罵:“美的你。”

二人出來,又在街上買了把折扇。徐碧琛将扇子展開,徐徐搖動,果真風流倜傥,活像個潇灑的富家公子。

景珏拍拍手,說:“成了,走吧!”

只有男子能去的地方,能是哪裏?徐碧琛心裏已經有了數,可真當她站在了勾欄面前,那興奮之情卻抑制不住的迸發出來。

這就是話本故事發生頻率最高的地方——青樓啊!

她舔舔嘴皮,躍躍欲試,恨不得現在就沖進去,攬着裏面最漂亮的女子,好好的玩鬧一會兒。

景珏瞥了眼她油膩的表情,嫌棄道:“你怎麽跟個色中餓狼似的?”

感覺快流口水了。

徐碧琛換上衣服就跟換了個人一樣,瞬間入戲,一點女氣都不帶,反而目光淩厲,氣宇軒昂。除了長相過于柔美,其他方面完全與男子沒什麽區別。

她把嗓子一壓,緩慢地說着話,那聲音竟然真跟未發育之前的男人相似。

這俏公子搖搖扇,悠悠道:“才子愛佳人,天經地義,怎麽能說色中餓狼?”

景珏無語,見她真把自己當個男人,一時語塞,不知怎麽接她後面的話。

還未等他做出反應,徐碧琛已經大步的往裏走去。景珏一愣,趕緊追上去,心裏暗罵:這丫頭完全是頭脫缰野馬,管是不管不住的。

樓上挂着塊匾,氣勢恢宏地寫着三個大字——

宴紅樓!

這是太平府最出名的青樓之一。

裏面的女子分為三個層次,最下等得只能以色侍人,不能挑客,必須賣身。第二等的女子,大多出身家道中落的人家,之前也算是閨中小姐。才情、美貌,一個都不輸人,她們則有權利選擇賣身或是賣藝,而這一部分的女子也能夠接觸到身份更高的顧客。她們中有很多被恩客贖身的例子,從樓裏出去做個富貴老爺的妾,後半生就不用發愁了。

而站在最頂端的女子,僅有那麽一兩個,她們是宴紅樓當之無愧的花魁。這些女子除了絕色美貌之外,還必須擁有一門絕技。比如正當紅的花魁燕柳。她就極擅按摩,但凡從她房裏出來的客人,全都精神抖擻,一個賽一個的舒服。

景珏見徐碧琛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他身上,不由感到吃味,為了吸引她的關注,他故作暧昧地說:“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要來這兒嗎?”

誰知她轉過頭來,粗聲粗氣地說:“景兄,咱們都是男子。小弟能夠理解你!這麽多如花美人,誰會不愛呢?”

“……”景珏被她氣的半死,不知該說什麽好,只能呆呆的看着她。

徐碧琛沒察覺他的不對勁,反而大步朝一個穿着薄紗的紅衣女子走去,笑盈盈地遞了一錠銀子給她,那女子便滿臉歡喜地擁着他到了裏間,嘴裏還高呼着,“給客人上酒!”

好!好得很!

他還沒開始有動作,自己的小娘子已經開始喝花酒了。瞧瞧這熟練的動作,像是頭次來嗎?簡直比歡場熟客還要順暢!

景珏一口血噎在喉嚨裏,他生着悶氣,也不管身後兩個呆呆的侍衛,自顧自朝裏面去。此時已經有一些姑娘被他俊美的容顏所迷惑,想上前與他搭話,卻見他大手一揮,冷淡地說:“上酒,別來煩我。”

他出手大方,又一臉寒霜,那些女子心滿意足地領了錢,也不敢接近他,便将他領到了一個無人的桌子前,讓他坐下,過了會兒,為他上了盤兒小菜和一壺雕酒。

景珏惡狠狠地嚼着花生米,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對面的包間。

珠簾垂下,隐約可以看到裏面俊美的小公子,懷裏抱着個豐腴的貌美女子,兩人說說笑笑。那公子也是個知情趣的,一手端着酒杯,輕輕往女子嘴邊送去。那叫一個無邊惬意!

景珏心說:你都沒這麽伺候過我!

他開始後悔帶她出來了。

偷窺半天,看得自己怒火中燒,卻又沒轍,總不能沖進去把她帶出來吧?他只能憋着悶氣,一邊吃着花生米,一邊思索之前收到的信。

按理說,本來應該派監察禦史出來巡視,但想到商賈橫行,京中官吏可能已經有部分人被其收買,所以景珏還是決定,派謝雲臣出來。

他是改革的支持者,對這件事更有話語權。

距謝雲臣離開盛京城內,已經三日有餘。昨日他收到了一封密信,寥寥幾字,卻讓他徹夜難眠。

“太平府有變,一探青樓。”

改革就是目前最大的事,景珏半分不敢松懈,思來想去,還是自己出來瞧瞧才放心。于是趕緊打點好宮中一切,一早就出了宮來。

太平府中最出名的兩座青樓,一座宴紅樓,一座倚春樓。他首先來了離城門更近的宴紅樓,想看看這裏有什麽蹊跷。

皇家規矩森嚴,從來不許皇室子弟出入風月場所,所以景珏也是第一次來到這兒,可他卻一點也不好奇,橫豎都是以色示人,倚春賣笑,沒有什麽看頭。

在樓裏坐了半天,別人都在尋歡作樂,只有他,孤零零占着一張桌子。吃了盤不怎麽美味的小吃,喝了壺不怎麽好喝的雕酒。

反倒是徐碧琛,在裏面花天酒地、胡吃海喝。招牌菜一道接一道的送進去,她懷裏的女子也已經換了好幾個。

見他不停地從腰兜裏掏錢出來,景珏冷笑:真是有錢啊!就是沒給他花過一分!

哦,之前給他買了串糖葫蘆,她自己還偷吃了好幾個。

酒過幾巡,臉頰酡紅,喝得微醺的小公子從裏面掀了簾子出來,她腳步輕浮,走到景珏面前。

“景兄,咱們走吧。”

景珏硬邦邦地說:“去哪兒?你不是想要喝花酒嗎?你不是要和美人尋歡作樂嗎?”

他不開心,快哄他!

徐碧琛抹去唇角濕潤,渾身散發着酒氣。

她眸子水光潋滟,打了個酒嗝,道:“換個地方繼續喝。”

什麽??

景珏覺得,這太平府可能是他的葬身處。

他快氣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帶小侄子出去玩兒了會兒,天氣真好。

雖然6月1日已經過了,但還是要祝福大家兒童節快樂!無論什麽年紀,都燦燦爛爛、開開心心。

像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像孩子一樣天真無邪。

願大家童心永駐!

mua(感覺自己6月第一天就斷更,也是非常牛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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