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帝妃風華(一)

“章華……夫人?”孫昭一字一頓,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薛航大人的遺孀,曾經教授宮中女眷讀書的章華夫人?”

楚雲軒點頭稱是。

天啊,章華夫人曾是她的老師,前丞相薛航大人的正妻,而萬壽宮殿群的一幹莺莺燕燕——皆是後宮妃嫔。章華夫人堪稱飽學之士,又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知書達理如章華,又怎會在前夫亡故後委身于後宮?

“夫人入宮多久了?”孫昭問道。

薛航故去不過四載春秋,想必章華入宮不過幾個月而已……

楚雲軒擡眸看了她一眼,道:“已有四年。”

丈夫亡故後三年內不得改嫁,楚雲軒自知章華夫人入宮于禮不和,不由面露尴尬之色。

孫昭聞言,面上不解之色愈盛,“怎會如此?”她與秦好素有書信往來,竟然不知章華被納入後宮之事。轉念一想,這不過是天子家事,縱使禮數不周,又有何人敢置喙?秦好本是母妃宮中舊人,縱使是避嫌,也應對皇帝封妃之事閉口不言。

按照楚雲軒所說,章華已經入宮四年,卻沒有妃嫔封號,恐怕也是父皇苦于流言所累,不便擅自封妃。

“楚大人怎知大将軍去了福壽殿?”孫昭凝着眸子,靜靜看着楚雲軒。

“兄長年少之時求學于薛府,與大将軍、章華夫人,皆有同窗之誼。”他輕咳一聲,轉眼望向殿外,子有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紅了臉。

孫昭只知衛則尹是前相薛航的得意門生,今日才知大學士與大将軍皆出丞相府。除去幾個人中龍鳳般的學生不說,薛相還有章華夫人這般佳人□□添香,真乃人生大成者也。可世事難料,薛相三十五而卒,人言過慧易折,不知真假。

孫昭還有一事不明,後宮乃女眷之地,大将軍何以出入自如?

福壽殿外,衆宮女奉了章華夫人的命令,在花園裏各自采摘叫不出名字的花兒,一衆女子圍在一處,私語調笑,時不時對殿內的景致指指點點,各個小臉緋紅,心跳加速。誰知今日,兩位當朝的青年才俊齊聚在福壽殿內,令一幹宮娥大飽眼福。

杏眼櫻唇的婢子道:“大學士風流無限,我見猶憐。”

纖腰婢子笑道:“不及衛相面若冠玉,寤寐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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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一幹宮婢笑成一團。

衛則尹年紀尚輕,面皮淺薄,聽到宮婢的調笑,火辣辣的紅暈自胸口蔓延而出,攀爬在面頰與脖頸上。他素來知道章華夫人待下極為寬容,可這幾個婢子調戲朝臣,倒是大膽得很。

楚天白見狀,唇角一提,早已司空見慣,“則尹……也到了該娶妻的年紀。”

衛則尹連忙笑笑以掩尴尬:“大學士說笑了。”

章華夫人的貼身婢子蘭芝袅娜而來,在二位大人面前盈盈福身,“二位大人,夫人今日身體欠安,尚在歇息,請二位改日再來拜會。”

“好端端的,怎會身體欠安?”楚天白收斂了笑容。

婢子蘭芝怯懦道:“春日漸暖,晝夜交替間不慎着涼。”

“好生照料夫人。”楚天白囑咐,然後又對身側的衛則尹道:“我們走。”

蘭芝連連點頭,驚出一身冷汗,卻見衛相去而複返,自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書本來,“煩請蘭芝姑娘将此書轉交給夫人,倦怠無聊,可以此解乏。”

蘭芝擡起臉,恰好看到衛相笑盈盈的一雙眸子,不由紅着臉點點頭。大學士與衛相乃夫人亡夫的學生,每月都要來此探望于她。說起此二人,分明師出同門,可性子卻相差了十萬八千裏。楚大學士威儀,衛相溫和;楚大學士句句緊逼,衛相細語相加;若說入朝為官,二人倒可以對調一番。

蘭芝十二歲起便伺候夫人,已經入宮四年。福壽宮的婢子與別處不同,陛下愛惜夫人才華,她身邊的所有人,各個都是識字斷句的。

夫人名曰章華,年方二十四周歲,可謂大梁國最有才華的女子,她雖住在深宮,卻沒有妃位,人人都要喚她一聲章華夫人。她平素裏并不喜歡與衆嫔妃相交,幾乎每日都在自己院子裏種花種草,倒是怡然自得。

蘭芝一直不太明白,若說陛下對夫人有男女之情,卻從未晉其妃位;若說沒有,每至福壽殿都要纏綿到深更半夜,次日她替夫人沐浴之時,夫人身上那些羞人的印記便一覽無餘,簡直是臊人得很。

大學士與衛相一走,一幹姐妹便嘻嘻哈哈地圍了上來,“蘭芝、蘭芝,大學士方才同你說什麽了?”

“蘭芝姐姐,衛相給了你什麽呀?莫不是定情信物?”說罷以帕子捂着嘴嬌笑起來。

福壽殿內,大将軍負手而立,正在暗處看着這群小姑娘們,不由笑道:“虧得你知書達理,教出來的丫鬟們各個不知禮數。”

章華夫人款款而來,站在他身側,“知書達理有什麽好?如我這般做了金絲雀?倒不如不知禮數來得快活些。”

說罷,碧波清淺的眸子對上他的眼,“我入宮四年,你倒是頭一回踏入福壽殿……竟是為了此事!”

“我知你擅識香、通藥理,這才尋你相助。”齊骁說着,便從懷裏取出薄薄的一件衣衫。

章華夫人伸手去接,卻是臉上一紅,雙手一顫,這分明是女兒家貼身的肚兜,怎的在他懷裏?

“我原以為你是潔身自好、志存高遠之人,倒是我看錯了你。”章華夫人嬌豔的容顏多了愠色,“竟也是個好色的胚子。”

“章華,你莫要生氣,倒是告訴我,這衣衫上是什麽香?”齊骁臉色凝重,毫無好色的情致,似是并不在意手中的究竟是何物。

說罷,齊骁又取出一個小小的紙包,“這是爐灰。”

紙包內是細碎的灰燼,齊骁捧在手中,仍然散發出幽幽馨香來,“竟然霸道至此!”

手中的裏衣緩緩落地,章華夫人忽然杏眼含淚,難以置信地後退幾步,驚慌失措之下險些摔倒。

“章華!”齊骁連忙上前,扶住她無力的身子,眉頭緊鎖道:“你怎麽了?”

電光火石之間,那灰燼灑了一室,仍散發着沁人香氣。

“錯不了,錯不了,便是這香!”章華夫人痛苦地閉上眼,瑟縮進齊骁的懷裏。

齊骁只覺懷中的女子抖得厲害,從章華的反應來看,她竟不是第一回聞到這香。難道,她竟吃過此香的虧!

齊骁目光一沉,攬着章華夫人的手不由收緊,“告訴我,是誰?”

“我不知……”章華夫人拼命搖頭,斷線珍珠般的眼淚縱橫交錯在小臉上,“人參、鹿茸、檀香,還有……麝香,呼吸之間……有催情之效。”

齊骁仿佛聽到她咬牙切齒的聲音,“我茍活至今,便是要有朝一日,手刃這制香之人。”

八年前,西北戰事告急,原在薛府學文的齊骁投筆從戎,奔赴戰場。臨行前,他與章華約定,戰事一了,他便回京娶她。

那一年,他是十八歲的少年将軍,她是二八年華的京城才女。誰料一個月後,他便收到了章華親筆的絕情書信,緊接着傳來了她嫁給薛相的喜訊。

那一日,齊骁險些死在敵人的鎖喉利刃之下。他從此一心鎮守西北邊陲,不再回京,直至四年前,一道聖旨将他調任回京,官拜鎮國大将軍。彼時薛相卒,章華便入了宮,二人從此再未相見。

“你嫁與薛相,是不是因為……”齊骁心中如有萬蟻啃噬般,他想要明白一切,卻又不知該如何張口。

眼前的女子,曾經是他青梅竹馬的戀人,然後成為他的師母,如今是天子嫔妃。齊骁不動聲色地松開手,抱拳後退,“齊骁逾矩。”

章華凄然一笑,瑩潤的珍珠自臉頰落下,“呵……我竟連那人是誰都不知!”

齊骁一動不動地盯着章華,一字一頓道:“我絕不會放過他!”

章華夫人擦了擦眼淚,道:“也不是全無線索,以前陛下常來,龍袍之上常常萦繞着異香……”

起初,她以為是後宮的嫔妃私贈了香囊小物,時間一久,才發覺這香真是厲害得緊,能令四十餘歲的天子宛若青壯年般日夜不休,甚至于床笫之間,意亂情迷不能自已。他時常目光散亂,不知所雲,抱着她一聲一聲地喚她“章華”。

章華夫人這才驚覺,陛下身上的不是香,是藥,只要遣人悄悄一查,便能找到這制香之人,可是她終究沒有那樣做。一來是她根本沒有把兩件事情聯系在一起,二來因為她恨他,他囚禁她四年之久,他的死活,關她何事?

如今看來,制香之人就在宮中,此人當年害了她的清白不說,而今又要對宮中女眷下手。可是這一次的目标,又将是誰?

“究竟是誰,能得大将軍如此庇佑垂青,不惜偷偷潛入福壽殿見我一面?”章華夫人的眸子輕輕顫動。

齊骁抿唇,竟是不願回答。

章華夫人慘白着一張臉,柔聲道:“黃色乃是天家才有的顏色,到底是玄清還是玄音?”

“事關重大,恕齊骁不能說。”

見他如此,章華夫人站立不穩,顫聲道:“宮中傳言都是真的?說你愛慕玄音公主,是不是?”

一個女子,連裏衣都脫給了男子,倒是何等不知廉恥的之輩!如此一來,他們是不是已有肌膚相親?

作者有話要說: 下節看點:

太子洗馬親上陣,路遇鎮國大将軍;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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