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兩心相知(一)
齊骁欺身壓下,将孫昭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她的周身陷入寬闊地軟榻裏,竟是使不出半分力氣。
他的舌尖自她飽滿光潔的額頭一路滑下,仿佛品嘗瓊漿玉露一般流連忘返,直至她瑩潤的唇瓣,懲罰似的将她的稚嫩吮在口中,細細啃咬。
“唔。”她不由掙紮起來,“齊骁,痛!”
他仍是不肯輕饒她,“昨日為何避我如蛇蠍?”
她還未惱他,便是他先惱了,孫昭不悅地努了努嘴,“我怎知你會來?”
語氣中竟是無盡的埋怨,他卻不放開她,熾烈的薄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啄她的粉頰,“為何要下嫁太子洗馬?”
如瀑的長發被揉亂在大掌間,鋪滿了絲滑的錦緞,如雲霧一般地缭繞在他眼前,令他癡狂。
她的桃花眼微微顫動,“不過是權宜之計,我、我并非真心實意。”
“你非真心,那人卻是實意。”齊骁低低地笑了一聲,卻是咬緊了牙關道:“昭兒,你果真是……”
她未聽清他含糊不清的後半句話,景致如畫的雪峰已然淪陷在他的掌心。
分不清是灼熱還是疼痛,是羞澀還是渴望,孫昭只覺腦中昏昏沉沉,竟是無力反抗。她緊緊地捂着嘴,不發出一點聲響。
他輕聲喚她道:“昭兒,看着我。”
她自指縫間看他,但見他亦如她一般,面上猶如紅霞拂過。看他心情大好,她輕聲問道:“楚天白……自盡了?”
不料她突然問起這些,他面上一僵,淡淡地應了一聲,轉而起身将她的身子攬在懷中。複又低頭問她,“那罪己書卻是何故?”
罪己書?孫昭的後腦枕在他的臂彎,隔着薄薄的意料,依然能感受到他噴薄欲出的心跳。她頓了頓,道:“但凡有附議者,皆與叛臣沆瀣一氣。我心想,若是你有朝一日還朝,必能……”
話未說完,他的另一只手覆蓋下來,輕揉她的烏發,“若是我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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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昭啞然,哪怕是連日來杳無音訊,她也從未想過他會死。
“我從不懼楚天白。”齊骁沉聲道:“可我卻有其他考慮。”
他的長指撩起一縷烏發,湊在鼻端輕嗅,“這些天對你不聞不問,可曾怪過我?”
“不曾。”孫昭言畢,竟是鼻端一酸,心上委屈。
“世人皆知有鎮國将軍,不知有太子。”他低嘆一聲,将她抱得更緊,“楚天白之舉,已是颠覆朝綱的大罪,此時平定京城叛逆的不能是我。”
“若是四皇子登基,身後還有楚家,可太子倚仗的是什麽?”齊骁低頭看她,如羽毛般的氣息落在她臉上,癢癢的。
“軍功?家族?還是民心所向?”
孫昭心上一顫,她從未想過,他竟深謀遠慮至此!
“縱是太子登基,也須拔除楚家的一切羽翼。”齊骁此言一出,卻見懷中的小女子不安地輕顫。
她朱唇輕啓,“能否放過楚家老小?”
齊骁忽然想到她那場有名無實的婚姻,望着她的眸子越來越黯,“你想保全的,可是楚雲軒?”
孫昭愕然,原來時至今日,楚雲軒竟仍是他的心結。
見她不語,他的面上浮起薄薄的痛楚,指尖卻落在她腰間的錦帶上,輕輕一抽。
“若想留他活路,用你的清白之軀來換。”
孫昭一驚,連忙按住他的手。
齊骁面上寒光依舊,反問道:“不肯?”
他從未告訴她,他早已勝券在握,只待楚天白傭兵而反,天下唾罵,太子便可率軍直擊京城,一舉得勝。
而後重塑朝綱,衆望所歸,縱是日後沒有他齊骁,太子依舊是朝臣眼中的英雄少年,何愁日後的稱帝之路不能一帆風順?
可是他的計劃在一夜之間全亂了,當他聽說鎮國公出宮建府,擇驸而婚,驚得連劍都險些拿不穩。
若是虛情假意也就罷了,可那人是楚雲軒,是她年少之時為之情動的楚雲軒。他怎麽敢落實了這一樁婚姻?
亂了,全都亂了。管他什麽謀略,什麽平反大計,全都比不上她!
忽有一聲轟鳴巨雷劃破靜谧之夜,屋內尚未掌燈,唯有幾道凄厲的閃電忽明忽暗。
在一次次明暗變幻間,她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的臉。
落寞、失意、疲憊……孫昭從未見過他寂寥如此,她原以為是他無情,可他的痛苦卻并不比她少。
她剛要張口,便見齊骁拂袖下榻,竟是頭也不回地向外走。他身形頗高,步伐極大,孫昭唯有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
齊骁始料未及,被人自身後攔腰抱住。
殿外早已狂風大作,陣陣雷聲不絕于耳。
他聲音低沉道:“放手”
她将側臉貼着他的脊背,悶悶道:“不放。”
“此處風大,恐殿下着涼,還請速回。”聽他這樣的語氣,分明是生氣了。
她将他抱得更緊,“我吃不下飯,睡不着覺,每時每刻、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又是一聲悶雷,帶着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落在臉上,竟是疼得厲害。齊骁忽然轉身,将她護在懷裏。
“那一日,我本想逃出城去,卻不想遇到了你。”她的聲音低低的,帶着賭氣的意味,“可你卻不睬我,說是要去看……章華夫人。”
他不由啞然失笑,“你醋不醋?”
她不假思索,“醋又如何!”
“我早知那就是你。”他的下颌抵着她,他笑的時候,她不由也跟着輕顫。
“你戲弄我。”她氣急,掙脫了他的懷抱便是一陣粉拳。
他笑望着她,才發覺她竟赤腳追了出來,一雙蓮足浸泡在雨水中。
那模樣令他眸子漸冷,他的昭兒怎能受這樣的苦?抱她起身,大步走入內室。
孫昭衣衫俱濕,狼狽地坐在床上,見他将櫃子裏的衣衫盡數翻出。而後走至她近前,十指微動,以柔軟的緞面輕輕擦拭她的長發。
她光着腳,輕輕晃動着雙腿,不由笑道:“保全楚氏一族,乃是我對皇後的承諾,并非出于私情。”
齊骁的動作一滞,唇角漾開愉悅的淺紋,“為何向我解釋這些?”
她的小手不安分地探向他的腰際,将淺碧色的玉帶輕輕一扯,只聽“叮咛”一聲,便落在地上。
麥色的肌膚沾滿水汽,在她面前一覽無餘。
她擡起頭,但見他喉結微動,眸子裏似是要噴出火來。偏她毫無畏懼,細軟的小手攀上他的胸膛,露出個狡黠的笑容。
“若想知道緣由,用你的清白之軀來換。”
一夜暴風驟雨,第二日的清晨卻格外清爽。
齊骁披衣起身,推開緊閉的門窗。
清新之氣驟然撲面而來,吹散了室內半是香甜半是渾濁的暧昧氣息。
他長舒一口氣,心情大好,回身望向榻上的女子。
她正慵懶地躲在錦被中尚未醒來。一張小臉白白淨淨的,唯獨唇上的嫣紅愈發嬌嫩。
齊骁唇角一彎,兀自笑了起來。
昨夜,她飽滿的嘴唇染上了動人的□□,竟然不知深淺的誘惑他。小手更是不安分的向下探去,彈了彈他那見不得人的情愫。
他被她的孟浪舉動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目光灼灼地欺身而上,質問道:“是誰教你的?”
見他這般兇神惡煞的模樣,她以為他是真的動怒,不由怯懦道:“出閣之前……負責教授、教授敦倫之禮的宮婢。”
敦倫?竟然有人教她這些?若非他及時趕回,她是否要在楚雲軒身上實踐一回?
濕漉漉的長褲驟然被頂起,他攥了她的手,往前一帶,聲音沙啞道:“敦倫之樂,還需昭兒躬行。”
想到昨夜那場持久戰,齊骁不由覺得腹中燥熱。榻上的女子三番五次的哭喊,最後竟是聲嘶力竭……他終是收回了目光,轉而大步向殿外走去。
腳步聲越來越遠,孫昭忽然睜開眼睛,心有餘悸地舒了一口氣。齊骁遲遲不肯走,她簡直要裝不下去了。倉促起身,便見殿內散了一地的衣裳,帶着幾分涼潮的氣息。
今日是小弟回宮的日子,她怎麽就……孫昭一陣懊惱,忙披了錦被光腳下地,将櫃子裏的衣裳盡數翻出。
殿門忽然被打開,孫昭一愣,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借着亮光,她看到齊骁正捧了嶄新的衣裙,臉上是藏不住的笑容。
這一日,太子盛裝還京,半年的京城動蕩終于塵埃落定。然而在史官筆下,驚天大事也不過寥寥數字。
反賊楚氏天白,囚帝後、屠皇族、盜虎符、率禁軍,妄圖自立為帝。
成王立率軍勤王,太子昱一馬當先,斬殺叛逆盧賊,納降千餘卒。
太子聲名赫赫,無不拜服。
五月,太子還政,平反衛相、鎮國将軍案,誅亂臣楚氏。楚氏一族遠遷西南之境,其族人永世不得入京。
當月,鎮國公主下降鎮國将軍齊骁,賜鎮國府。
六月初,天子拟诏退位,尊為太上皇,與太後楚氏移居長壽宮。賢妃阮氏追封忠烈太後。
年輕的天子神色清明,心上卻是不耐煩至極。
“而今陛下主政,廣選秀女入宮,綿延子嗣乃是要務。”
衛相側臉望去,但見宗正寺卿宗政燕一臉急不可耐,花白的胡子都要吹到天上去了。新帝雖然年少,心思卻極為缜密,哪裏顧得上這些兒女情長。
“難道在愛卿眼中,朕竟是年老體邁,不得不找人繼承大統了?”孫昱墨眸微眯,“太上皇還在,愛卿倒是按耐不住了?”
“臣,臣罪該萬死。”宗政燕連忙退下。
“衛相的意思是……”孫昱目光清朗,倒似是求救一般。
“啓禀陛下,七夕将至,下臣聽聞鎮國公主殿下游離西北歸來。何不借此機會,廣招世家女入宮,好生甄選一番。”衛則尹道。
這便是了,七夕宴上。若是天子中意哪家的女兒,便是無上榮耀;若是無人入得了天子的眼,倒也無傷大雅。
新帝登基以來,擢升了不少年輕有為的官員,其中不乏女官。
但見那唇紅齒白、貌若驚鴻的太學博士蘭芷,再看那風姿無限、英氣逼人的衛尉寺卿時雨,各個都是太子還政的功臣。
時雨下朝之時,正遇上太醫院提點大人。她遠遠地打趣道:“小太醫哪裏去?”
遙想她幾月前還渾身刀傷,而今卻飛檐走壁無所不能,姜玉竹不由笑道:“要回本家一趟。”
時雨“咦”了一聲,“我恰好要去拜訪蔣先生,同去同去!”
二人同乘,時雨好奇道:“你不是被逐出蔣家的麽,如今怎麽要回去?”
“兄長說了一門親事與我。”姜玉竹一動不動地盯着她,“婚姻大事,長兄如父,我焉敢不從?”
“成親?”時雨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一張臉浮起淡淡的笑,卻是讪讪道:“怎麽突然要成親?”
“男大當婚。”姜玉竹笑道:“你也過了出閣的年紀,總該找個人嫁了,莫不是還肖想着鎮國大将軍?”
時雨的一張臉漲得通紅,“胡言亂語,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只這一念,時雨滿腦子都是小太醫那張白白淨淨的俊臉,就連蔣廣白同她說話時,她亦是愣愣的。
“時大人?”蔣廣白不由提高了聲音。
時雨連忙回神,不好意思道:“抱歉,先生方才說什麽?”
蔣廣白一怔,像是提起極大的勇氣,面上一紅,道:“蔣某知道此言唐突……想我年近而立,孑然一身,唯有家中産業,可以為聘……”
蔣廣白說了一半,口齒間一片苦澀。只見時雨的眼睛飄飄然落到了窗外,直直地看着在園中飲茶的一對男女,二人相談甚歡,聲色歡愉。
他忽然覺得,不論此刻他說什麽,都是毫無勝算。
時雨忽然擡起眸子,裏面水霧氤氲,“請先生見諒……我還有要事在身,這便告辭了。”
一路上跌跌撞撞,竟似醉酒一般,時雨未曾想過,有朝一日她竟然能狼狽至此。那個任她欺辱的小太醫,怎麽就突然談婚論嫁了?
忽然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時姐姐,你怎麽了?”
時雨堪堪回頭,便見華服錦衣的蘭芷一臉關切。
“我沒事。”
蘭芷笑笑,“這便好,方才玄音殿下入宮,正宣你我過去呢。”
時雨喜上眉梢,“可是歇在長陵殿?”
“正是。”蘭芷點頭。
長陵殿裏,婢子魚貫而入,将點心、茶飲一一擺放整齊,便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瓷盤裏的棗兒碩大飽滿,倒是梁國不曾有的。
孫昭連忙招呼二人坐下:“此棗浸過白酒,密封熏制而成,名曰醉棗。”
說罷挑了兩個最大的,分給時雨和蘭芷。
時雨兀自咬了一口,眸子一亮道:“好清冽的酒香。”
蘭芷便也小心翼翼地品了一口,卻被辣的連連吐舌頭,“水……水。”
時雨忍俊不禁,連忙将茶水遞給她道:“叫你偷學大人吃酒!”
孫昭亦是笑出了聲,對蘭芷道:“方才衛相對本宮說,你學識淵博,良善純直,每日上朝之時,倒是引得衆臣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