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兩心相知(二)
蘭芷的臉上浮起不自然的紅暈,“殿下莫要取笑下臣。”
孫昭不由想起,她初入長陵殿時,蘭芷鞍前馬後地伺候。她聰慧機警,尤其善于揣摩人心,她辨識琉璃扣、解了章華夫人枉死的疑雲;而後更是奮不顧身地鳴冤大理寺,為的只是還衛相一個清白。
猶記得她走那日,紅着臉兒問她,殿下能否恩允奴婢一個請求。
孫昭不由好奇。卻聽她說,如若奴婢能保得一條小命,殿下可否将奴婢調至禦前?
孫昭更加好奇,“你為何要去禦前?”
她的臉更紅,“奴婢想……日日見着衛相。”
太子還政之後,孫昭不僅薦她至禦前,還替她脫了賤籍,賜名蘭芷,正所謂“寒裳順蘭止,水木湛清華,鎮國公主對她的恩澤可見一斑。
蘭芷一直跟着章華夫人讀書,本就是個識書斷句,才華卓絕的。加之日日在禦前侍奉,短短數月之間,文章精進,竟是令天子贊不絕口。
而今她早已實現了當日的卑微念想,卻是高興不起來。
孫昭不由側目道:“他……到底知不知你的心意?”
蘭芷搖搖頭,“他心裏有人。”
蘭芷說罷,卻聽時雨忽然咧着嘴哭了起來,“衛相一日不婚,你便還有一日機會,可我……”
時雨面前的棗兒已被吃了大半,小幾上盡是零零星星的棗核。
孫昭柳眉微蹙,“這棗兒吃多了,也是要醉人的。”
言畢,卻見時雨“咚”地一聲倒在案上,再不言語。
“殿下,姜大人到了。”高聲大嗓的通報聲堪堪傳入內室,孫昭不必多想,定是易剛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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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這便來。”言畢,孫昭輕輕起身,對蘭芷道:“你且先照顧她一會。”
剛剛出了內室,便見姜玉竹風塵仆仆,官袍裏面露出一抹便裝,倒像是外出歸來。她輕輕坐在軟榻之上,将手腕放平道:“姜大人請。”
姜玉竹以一方柔滑的絲帕覆于其上,輕輕落下兩指,“大将軍說殿下整日困乏,教微臣來瞧瞧。”
“嗯。”孫昭懶懶道:“每到用膳之時,便覺難以下咽,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殿下。”姜玉竹揚起臉,白皙的兩頰染上喜色,“恭喜殿下。”
“恭喜鎮國公主殿下。”姜玉竹連忙跪拜在地,“是喜脈。”
孫昭面上一紅,想到那人日夜将她按在榻上耕耘不休,就連名字都想好了七八個……
“小太醫!”忽有女子的尖叫聲自內室傳來,姜玉竹一臉驚愕,白白的面皮紅了個通透。
“時雨在這裏吃了酒。”孫昭笑笑,轉而道:“我這便遣人送她回去。”
姜玉竹微微低着頭,“還請殿下恩準,由下臣送時大人回府……臣料想,大人或許應該先去太醫院醒醒酒。”
“也好。”孫昭應允。
蘭芷正輕拍時雨的後背,輕聲安慰她,便見太醫院提點姜大人擡步進了內室。他微微躬身,抱起爛醉如泥的時雨,便是向外走。
“姜大人……”蘭芷正欲制止,便見時雨悠悠睜開眼。
她笑嘻嘻地摟住姜玉竹的肩頸,“小太醫……怎麽是你?”
孫昭一見二人你情我願、摟抱一處的模樣,卻是忍不住笑道:“這般出門,成何體統,本宮遣人送二位大人回去。”
時雨一上馬車,便連忙環住了姜玉竹的脖子,美目迷離道:“小太醫……怎麽是你?你不是要成親了麽?”
姜玉竹何曾見過她這般媚态,氣憤地鉗住她的腰肢,“我不要這門婚事……我要你。”
“要我?”時雨不明所以,舔了舔幹燥的唇瓣,殷紅的小嘴猶如邀請,“你要我?”
姜玉竹渾身一震,而今她身居高位,又是這樣糟糕的酒品,教他怎麽放心得下?
“你?到底要不要我?”她不由自主地重複着,亦是覺得好笑。
“要你又如何!”他猛地低頭,将她聒噪的小嘴盡數堵住。
她是本朝第一位出任衛尉寺卿的女官,多少羽林郎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在她身上,偏她還渾然不知。就連大哥對她,亦是有幾分不一樣的情誼,若他再不要她,恐怕她便會嫁了別人。
時雨只覺自己被人死死按住,不得脫身,右手淩厲而出,便将鉗制她的那人按到在地。
她狠狠跨坐在那人身上,怒道:“哪裏的蟊賊!”
待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樣,她不由心上一震,不由自主道:“這蟊賊長得好生俊俏,竟是如此像他!”
說罷,便是撕扯着将蟊賊好生欺淩了一番。
馬車在宮內骨碌碌走過,衛尉寺卿強要了太醫院提點的轶事人盡皆知。
齊骁聞此,寬闊的肩膀不由微微顫抖,抿成一線的薄唇露出詭異的弧度,“幸得我早早将時雨放出了将軍府,不想是個如此生猛的。”
孫昭正在內室整理舊物,亦是哭笑不得,“怪我昨夜留她,吃多了醉棗。”
腰肢輕輕被人環住,他的氣息落在她耳畔,“他二人興許還會謝你。”
“怎會……”孫昭只覺腰間一松,腰帶已被他擲在地上,他的手便是探入了裏衣。
她紅了臉,“驸馬,驸馬不……不可。”
“驸馬不過是摸摸自己的孩兒,殿下想到哪裏去了?”齊骁故意道。
粗粝的手指拂過平滑的小腹……孫昭明知他戲弄她,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駁。
“啧啧啧,光天化日,驸馬真是恬不知恥!”來人正是衛相。
孫昭連忙入了內室,徒留大将軍滿面愠氣,狠狠道:“衛則尹!”
衛相一臉無辜,“抱歉,抱歉。”
大将軍雙腿微微分開,氣呼呼地往軟椅上一坐:“有話快說。”
“明日,是章華夫人的生辰,”衛相壓低了聲音。
孫昭正在內室,聽到衛則尹這樣說,便是忍不住多聽了一會。
父皇退位以來,便與楚後移駕長壽宮頤養天年,母妃亦是被追封為忠烈皇太後,唯獨章華夫人——太上皇曾經最為寵愛的女人,因她無名無分,既入不了長壽殿,又還不得公主身,不溫不火,不上不下。
若論輩分,她與昱兒都得喚章華一聲姑母;若論身份,章華卻是不折不扣的太妃。她是去是留,着實難以抉擇。
“明日與我同去可好?”衛則尹道。
齊骁薄唇微啓動,吐出幾個字來,“去便去。”
衛相在城外等了許久,第七次撩起轎簾,終于看到一個俏生生的女子站在他近前。
衛則尹當即一愣,那女子亦未曾料到是他,含羞帶怯道:“下臣見過衛相。”
他溫和一笑:“蘭大人怎麽在此?”
蘭芷低了頭,“今日是夫人的生辰,我正要去城外看她。”
自從聖上登基,太妃們皆搬去了長壽宮,唯獨章華是個無名無分的寵妃,只得在宮外建府。
“上車,我送你一程。”衛則尹向裏面挪了挪,騰出位置給她。
蘭芷猶豫再三,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眼眸,“這……不知衛相何去?下臣唯恐不順路,耽誤了衛相。”
“我亦是去看她。”衛則尹道。
蘭芷面上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猶豫,又有動搖。直到易剛氣喘籲籲地策馬而來道:“衛相,衛相!”
他翻身下馬,跪在近前,“我家主公今日腹痛難耐,恐不能赴約。”
衛則尹冷笑一聲,好個齊骁,竟然诓他!他回眸,卻見易剛一副色眯眯地樣子,正盯着站在近前的蘭芷不放。
他眸子一緊,驀然起身向前,修長的手指握住蘭芷的手腕,輕輕一帶,便将她拉上馬車。
易剛愣愣地看着佳人的背影,心道這樣的身段,還真是風華絕代。
蘭芷未曾料到衛則尹這般舉動,一聲驚呼,人已仰面而倒。衛相雖然清瘦,臂彎卻十分有力,他輕輕攬過她的腰肢,将她帶到絨毯之上,轉而欠身道:“本相唐突了。”
“下臣惶恐。”蘭芷惶恐至極,藏在袖袍中的小冊“啪”地一聲落地。
她面上赧然,連忙用手蓋住了四個大字。衛相好奇,亦是伸手去撿,溫熱的掌心與她瑩潤的手背不期而遇。
如遭雷擊一般,二人同時縮回了手。
衛相側目看去,但見那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從松散的線繩和磨損的書角看來,主人竟是常常翻看。
封頁之上有四個大字《營造法式》。
衛則尹眉目微動,這是四年前,他贈予章華的書。
彼時他常與天白去看她,她說宮中太過苦悶無聊,他便悄悄記在心上,常常尋些新鮮有趣的玩意給她。他見《營造法式》圖文生動,甚是有趣,便帶入宮中,交給了她的貼身女婢。
蘭芷低眉道:“夫人對此書甚是喜愛,出宮時忘了帶走,下臣今日便是将書籍完璧歸趙。”
他心知,她不過是為了免去他的尴尬。不由挑眉一笑,“蘭大人莫要诓我。”
其實早在幾年前,他便在秦好手上見過他的書,便問了由來。亦是從那時起,他知道他所贈之物,根本入不得她眼。
衛則尹順手拾起那書,細細翻看,只見空白之處,密密麻麻皆是娟秀的小字。她曾在禦前侍奉,頗受陛下賞識,他對她亦有幾分欣賞。
齊骁時常嘲笑他,岸芷汀蘭近在眼前,他衛則尹偏要舍近求遠。
他見她堪堪躲在角落裏,低眉順眼,也不敢擡頭看他,莫名覺得想笑。他剛想再問些什麽,便聽車夫道:“相爺,到了。”
蘭芷見他下車,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她從未想過,此生竟能與他同乘一車!
她輕輕挪動着身子,正欲下車,便見一只修長的手落在了她的眼前。他五指微微彎曲,骨節分明,中指之上有薄薄的繭,乃是常年寫字留下的印記。
他的手那樣好看,她不由看得呆了。
“蘭大人?”他喚她。
她柔柔地應了一聲,緊張得将雙手在衣衫上擦了擦汗,才敢盈盈落在他掌中。
衛則尹一愣,入手滑膩,好似錦緞,令他不由自主地收緊指端。
她順勢下車,面上緋紅,低着頭喚了一聲,“衛相。”
衛則尹連忙收回手,轉身向那宅子而去。
章華夫人獨自坐在院落裏,形容娴靜,下人們或打掃或煮飯,一片寧靜。直至白袍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口,章華夫人黯淡的眉眼忽然一亮。
“則尹?”她盈盈起身,便向他迎了上去,然後看到了跟在他背後的蘭芷。
“時至今日,想不到你們竟還能來看我。”她微微一笑,仍是風華絕代的模樣。
“今日是夫人生辰,學生包下了京城最大的酒樓為夫人慶生。”衛則尹做出個邀請的手勢,“還望夫人賞臉。”
章華面上一喜,“你且稍等。”言畢快步進了宅子。
蘭芷不知他有這樣的安排,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下臣不便同去……”
“同去無妨。”衛相道:“蘭大人對本相有救命之恩。”
言談間,章華夫人竟已換上了華麗的宮服,盛裝而出。蘭芷瞧見了,不由羨慕道:“夫人真美。”
卻聽身旁的男子說了一句,你也很好看。
蘭芷好奇地看他,卻見他神色如常,定是她思念太盛,産生了幻覺。
今日三人共用午膳,蘭芷總覺有些尴尬。她曾是夫人的侍婢,而今與夫人平起平坐,卻是不和禮數。再者他二人言笑晏晏,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不想夫君的學生中,倒是則尹最後主政朝堂。”章華夫人的眸子輕輕流轉,落在衛則尹的臉上。
衛相忽然覺得她話中有話,不由神色一凜。
“一步錯,步步錯,彼時我青春年少,倒是選錯了人。”章華幽幽嘆息,那模樣竟是要泫然而泣。
蘭芷擡眼,便對上了衛則尹的眸子,慌亂時間打翻了茶盞,她連忙起身道:“下臣……下臣去更衣。”
蘭芷一走,章華便輕輕靠在了他的肩上。他不曾想過她會如此,不由向遠處挪了挪。
章華險些摔倒,一雙翦水秋瞳中滿是疑慮。
衛則尹也不看她,自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錦囊,錦囊上的針線紋理早已分辨不出,“此物,今日算是物歸原主。”
言畢,一顆小小的、紅豆般大小的珠子落在章華的掌心,冰冰涼涼的,好似她的粉淚。
待蘭芷心緒平和,再度返回雅間,便見飯菜一口未動,章華夫人已沒了蹤影。
她柔聲道:“夫人何去?”
衛相正負手而立,遠眺京城景致,“身子不适,我遣人送她回去了。”
“蘭芷,你過來。”他喚她。
蘭芷乖巧地上前,見他伸手指向皇城中央偌大的殿宇,“我想将你調至內廷,你可願意?”
“內廷?”蘭芷重複道,若是在內廷,便可每日同他一起處理政務,也不用在朝議之時才能遠遠地看着他。
她心上一陣歡喜,面上卻是淡淡道:“下臣遵旨。”
齊骁從來不知,他的昭兒竟是這般溫柔似水。
歇息的時候,她攬着他的頸項道:“本宮有事求相求,驸馬允不允?”
齊骁眸子一眯,厲色道:“又是楚家那病弱文人?”
“又在胡思亂想。”她嗤笑,“彼時我曾做過一個夢,崔宴托我将他與餘嫚葬在一處,如今已過去了幾個月,我想去祭拜一下他們。”
“好端端的,祭拜他們作甚?”齊骁不允,轉身而睡。
她的眸子在黑暗中睜得大大的,忽然蹑手蹑腳地轉過身來,将他抱住。她的唇角貼着他的脊背,“我在宮裏悶了,想出去看看。”
見他不語,孫昭心道是他不肯睬她,便伸手在他身上一陣亂抓。末了,隔着亵褲握住他,好生逗弄了一番,直至他氣息紊亂滿腹野火。
“自作孽!”他聲線低啞,身子灼熱,便是捉着她的手層層深入,似禦馬一般,累得淋漓盡致。
她的聲音哭笑不得,“驸馬好生無恥。”
他抓起一旁的衣物,先将她的手細細擦拭幹淨,然後便披着衣裳出去了。
她知道他意猶未盡,又是去洗冷水澡。
可是一想到衛則尹那一番話,她卻有些焦慮。章華的生辰要到了,他說他也要去。
孫昭知道,成婚以來,她真是愈發善妒了。
次日清晨,她賴床不肯起,卻見他早早洗漱完畢,青色的胡茬刮得一根也不剩,久不征戰的他,皮膚竟愈發白淨細致,簡直令她嫉妒。一想到他這般如此竟是要去見章華,心上便愈發不痛快。
直至他将她和錦被一齊抱走,她才恹恹道:“做什麽起這麽早?”
“昭兒不是說,要去宮外看看麽?”他目光沉靜,似是不屑。
她卻一個激靈,笑得歡愉,便是拉着他的手道:“本宮謝過驸馬。”
馬車在曲陽山下停住,他抱她下車,而後将指尖嵌入她的纖指中,十指相扣,沿着平直的道路緩緩向前。
一路上蒼柏如峰,景色如畫,她只覺沁人心脾,心情愉悅。崔宴與餘嫚,就葬在不遠處的寬闊之境。
他帶着她緩緩向前,卻是呆住,她亦是一怔,目光被兩座長滿雜草的小丘吸引了去。
崔、餘二人皆被定罪北齊細作,縱是死後連個牌位也沒有,可偏偏那裏生出一株小樹來。不,那不是一株,竟是兩棵樹苗而依偎在一處,竟然于纏綿處合二為一。
“合歡?”孫昭不由自主道。
“所謂生不能同室,死亦同穴。”齊骁亦是感嘆。
忽有女子的哭喊聲自不遠處傳來,齊骁連忙站在她身前。但見一個女子披頭散發,一邊奔跑一邊哭喊,猛地栽倒在地。
幾個女冠沖将上來,将她按在地上道:“姑娘的瘋并又犯了,快些喂藥。”
齊骁轉身,将她攬在懷中,道:“一個瘋子而已,莫要驚擾了昭兒。”
直至她回宮,仍是有些恹恹的,他索性不準她下地走路,走到哪裏便抱她到哪裏。就是連午睡之時,也是躺在他的臂彎裏。
她的唇瓣貼在他耳畔,“我看到了,那是子有。”
齊骁一頓,望着她的眸子道:“楚雲軒離京之時,賜了她一紙休書。”
孫昭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聽他低聲道:“到底是個心慈手軟的病弱文人,換做是我……”
每每提起楚雲軒,他便醋得不像樣子。她連忙話鋒一轉,“驸馬今日……不是有要事處理麽?”
要事?除了照顧她,他何來要事?
齊骁思前想後,終于明白過來。幽深的眸子卻是染了笑意,“你這女人,昨夜投懷送抱,卻是何意?”
她不由吃吃的笑,繼而将臉埋在他堅實的臂彎中,撒嬌道:“不準你去。”
“知道你小肚雞腸。”齊骁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可她越是小氣,他便越是歡喜,“衛相那邊,易剛一早便推掉了。”
她氣結,又戲弄她!
他安撫道:“本将軍的心思,殿下還不明白?”
她知道,早在他向她表明心意之後,便是再也未見過章華。軍政之事,他亦有些日子沒有參與了,只要她說往東,他便不向西,她說困了,他便給她當枕頭。
從前人人都喚他一聲大将軍,他冷眉以對;而今衆臣只道他是鎮國公主驸馬,他卻甘之如饴。
他還是她認識的齊骁嗎?他聲名遠播,戰功赫赫。他戎馬天下,無往而不勝。她以為,戰場與權謀才是他的天下。
“我聽聞你也曾有過幾房姬妾,怎的都遣散了?”她不由好奇。
他未曾想過她會問起這些陳年舊事,笑道:“我母親早亡,父兄皆戰死沙場。”
他一開口,她便後悔問他。
“人言鎮國将軍智勇雙全,威震諸國。可沒有人知曉,最不願意打仗的那個人便是我。”他将她往懷裏緊了緊。
“昭兒可知,我有多麽渴天下太平?”他閉眼,仿佛有濕潤的痕跡。“平息戰火,戎馬歸來,所謂功名利祿,不過身後之事。唯有予以百姓團圓之家,團圓之天下,乃是齊骁平生所望。”
孫昭聞言,心上一動,卻是愈發歡喜。
“彼時我聲名太盛,太上皇又最是多疑。我既不貪戀權力,又不貪戀財色,反倒會引來殺身之禍。當年的那些個姬妾,一個個莫不是攀權附勢而來。待我墜入低谷,倒是跑得比兔子還快。”他不由自嘲。
“大将軍原是膽小如鼠!”她的笑聲落在他耳畔,教他沒由來地舒心。
“明知我膽小如鼠,生死一線之際,昭兒卻又為何要抛下我?”他質問。
抛下他?難道是她聽錯了,分明是她将生的希望留給了他。
“只要你活着,這天下便能太平。”她擡頭看他,香甜的氣息落在他臉上。
“你若有事,我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他亦低頭看她。
她只覺眼眶一濕,嗤笑道:“明明是威風凜凜的将軍,哪裏像個男人說的話……”
偏偏這樣的混話,在她聽來有幾分真實、幾分感動,竟是令她的胸口悶得難受。
他輕輕吻住她的眼,舌尖緩緩點在軟軟的肌膚上,入口溫熱濕鹹,她竟是真的哭了。
“昭兒怎的這般愛哭?”他嘲笑她。
顧不得汩汩的眼淚,她揚起臉頰笑道:“驸馬,我後悔了。”
他眸子一黯,支起身子看她,“昭兒後悔什麽?莫不是還想着那病弱……”
她閉眼,唇瓣悠悠貼上他,“早知今日,當日在曲陽山上,我一定不會攀樹而上,疑你、懼你、逃避你。”
早知今日,當日在曲陽山上,我一定華服紅妝以待,予你最美的相見。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到此結束,感謝同學們的觀看。
後續還有番外,周末放上來。
再次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