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秦晉之好

“朔城一戰,齊骁落了下風,你可知他是如何反敗為勝?”他在她近前蹲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蜷了蜷身子,微微側過臉去,避開他的眼神。

他獰笑着鉗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揚起小臉。“皆因你的文光哥哥,做了戎國皇帝的榻上之賓。”

當年朔城一役,他竟然……她鼻子一酸,淚珠滾滾而下,心口痛得簡直要炸裂。她每每提起朔城之戰,他便苦笑着岔開話題,原來竟是因為如此。

“沈文光賣身求勝,三軍上下無人不知。”他獰笑着湊近她,“偏你還還要嫁給這個不能人道的廢物。”

“啪”的一巴掌落在他臉上,她狠狠地盯着他,一雙美目似要噴出火來,“縱是他委身于賊,亦是為了朔城百姓。你卻因一己之私背主叛上,你才是廢物!”

黝黑的臉上波濤洶湧,他忽然欺身而上,一把将她按在地上,咬牙切齒道:“秦好……你!”

她按住他撕扯衣領的手,怒道:“你若敢有半分逾矩,我便死在此處!”

“我四下逃竄,好比喪家之犬,皆是因你!”他将她的雙手按在頭頂,另一只手粗魯地探入她的身子,“縱是你死,也是我盧烽的女人。”

她氣得渾身顫抖,眼淚不住地往外湧,“文光哥哥……”

他更是氣得睚眦欲裂,“他有什麽好,你看着我!”

秦好泣不成聲,用貝齒咬住舌根,便是要自絕于世。

忽的身子一沉,便被盧烽死死壓住,他竟似暈厥一般,再也沒有動作。

“這個黑子,光天化日竟然欺淩良家婦女。”一張好奇地臉湊了上來,卻在看清她的一瞬間,如同見了鬼魅一般驚叫起來,“怎麽是你!”

秦好淚眼模糊,看不清那男子的長相。

她的身子不由一松,只道是終于安全了,閉着眼便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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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佟,你見鬼了不成?”身後的男子喝道。

管佟連忙将昏死過去的盧烽一把揪起來,扔到一旁,仔仔細細看了那女子半晌,終于悶聲道:“公何盛,咱們可能要升官了。”

一行騎兵連夜而動,護送着一輛馬車,入了贏都。

管佟、公何盛二位将軍一路威風凜凜,未卸甲胄,直至禦書房跪拜太子。

公何盛揚聲道:“盧烽英勇,又有臣服之意,何不将他收至麾下?”

上首那人嗤笑一聲,正是北齊太子遲蘇,“一個背主求榮之輩,縱是自請納降于我,我亦不稀罕。”

管佟的眼睛骨碌碌地一轉,“殿下的意思是……”

“殺了,給齊骁送去。”他頭也不擡地批閱奏章,“算是我的一點薄禮。”

管佟領命道:“是。”

一旁的公何盛連忙給管佟使了個眼色,他了然于心,故作神秘道:“臣與公何将軍,此番獲了一方珍寶,欲獻給殿下。”

遲蘇揚眉一笑,“還不獻上。”

管佟咧了咧嘴,“請殿下移步寒舍一觀。”

遲蘇拂袖而起,盯着管佟道:“觀你這神情,難道是盜了見不得人之物?”

“殿下英明,此物在北齊之境乃是罕有,的确不足為外人見。”管佟笑嘻嘻道。

遲蘇興致漸盛,“還不備馬!”

天色微黯,遲蘇只覺有些頭暈。

母後嚴厲,他在宮中并不敢多飲酒,今日在管佟府上,倒是喝得舒暢。

“你倒說說,究竟是何寶物,要我外出一觀?”遲蘇問道。

管佟亦是喝得雙頰通紅,“下臣本欲送至東宮,卻害怕被太後知道。若是如此……下臣的腦袋恐怕就不保了。”

這般三番五次的賣關子,已經将遲蘇的好奇心徹底勾起,他揮袍起身道:“帶路。”

“是。”管佟連忙一陣小跑,将遲蘇引至後院。于碧樹環繞,流水潺潺之中走近了一座小閣樓。

遲蘇微微一怔,輕笑一聲,這個管佟。

推開房門,只見幽深晦暗的燈光之中,有一方半是隐秘半是透亮的紗帳。徐徐的香氣撲鼻而來,教他愈發迷醉。

伸手撩開紗帳的一瞬,他不由蹙眉,怎麽又是女人?正欲斥責管佟,他卻像是被下了蠱一般定在原定,竟是一動也不能動。

凜冽的酒氣混合着屋內說不清道不明的香氣,令他血氣上湧,渾身燥熱。

紗帳內的軟榻之上,正躺着一個女子。她早已被洗淨、熏香,未着寸縷地躺在此處,絲滑的長發散落在地,動人心魄。

好似祭壇上的潔白羔羊。

秀乳之上、小腹之下,以團簇的牡丹輕輕覆蓋。仿佛一個微小的觸動,便會傾覆私密之處的那一簇人間富貴花。

她閉着眼,緊緊咬着唇,那模樣竟是羞憤欲死。

他呼吸渾濁,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緩緩地覆上她的眉眼。不知她哭了多久,雙目竟是腫脹地令他不忍再看。

手一碰她,她便驚恐地戰栗起來,幾簇瓊花因着震顫,沿着潔白的軀體滑落下來。她驚恐,當下便又淚如泉湧。

膽大包天如她,竟然也會害怕。

他輕嘆,急急地解了外袍,将她蓋了個嚴嚴實實。長臂輕舒,将她攥在懷裏道:“你莫哭,我……不碰你便是。”

入手之處軟弱無骨,她竟是被人下了藥,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他氣結,這個管佟!

她驚恐萬分,忽然睜開雙眼,看清了近在咫尺的男子。

竟然是他!

他的聲音……與無數次出現在她睡夢中的聲音漸漸重疊。寂靜長夜,她好似夢魇一般,被人吻住了唇舌。每當她睜眼,總是看到漆黑一片,唯有耳邊回響着缥缈的男聲,“後會有期。”

管佟尚未遠離,便聽“咚”地一聲,見太子殿下奪門而出,抱着那女子大步而來。

他素知殿下勇猛無雙,今夜怎麽這樣快就繳械了?

南邊的女人真是好功夫!

遲蘇木着一張臉,及至他身側,目光淩厲道:“滾下去自領一百軍棍!”

管佟不曾料到他會發這麽大的火,連忙跪地拜服,“下臣遵旨。”

他自幼近身侍奉太子,自诩深谙太子之意,難道這一回,他會錯意了?難道殿下不喜歡這個女人?

可若是如此,殿下要将她帶到哪裏去?

是夜,東宮燈火通明如晝。

次日一早,景陽殿靜谧一片,神武皇太後輕輕捏着手中的薄箋,目光沉靜。

“亥時,太子懷抱一女。”

“夜宿東宮。”

她翻來覆去看了許久,便将那薄箋放在燭火之上。

一瞬間灰飛煙滅。

遲蘇在她面前坐定,仔仔細細地摩挲着她的眉眼。他與她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怎就會朝思暮想、寝食難安?

當他得了密報,聽聞梁國內亂,不知哪裏來的情緒,每夜都要出去禦馬馳騁一番,方能纾解胸中的戾氣。

直至梁國境內的叛亂平複,她的夫君沈文光官拜太仆,他才算舒了一口氣。

他捧着她的臉,再無其他動作,秦好不知他究竟想些什麽,望着他驚恐不語。

“盧烽,我殺了。”他輕輕吐氣,仿佛殺人對他而言,似是碾死蚊子一般司空見慣。

秦好擡眼,“……你要殺我?”

他驚愕,“怎會?你們南邊的人都是這樣遲鈍?”

她不懂,柳眉輕蹙。

“做我的女人如何?”他神色倨傲,等待着她的服從。

秦好一怔,“我嘗聞北齊宮闱最為嚴格,我已是嫁過人的婦人,還望殿下三思。”

“嫁過人又如何?縱是你兒女繞膝,只要我想,誰敢置喙?”他凝眸望她。

秦好面上一紅,低下頭去,“我此番被賊人所擄,聲名俱毀,萬不敢污了殿下的眼。”

遲蘇亦是低頭去看她,“你為何不敢看我?”

“殿下威儀,令人惶恐。”秦好推脫。

“好大的膽子!”他驟然提高了聲音,他何曾對一個女子這般低聲下氣,可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知好歹。

“明日一早,你便從這裏滾出去!”他長袖一掃,掠過她的臉頰,冰冷的外袍刺得她生疼。

他獨自坐在案前,冷靜了半晌,開始提筆批改奏章。

她和衣躺在榻上,睜眼看着他的背影一夜未眠。

及至午後,神武皇太後在亭中納涼,輕輕打開薄箋。

“太子賜婢于公何盛。”

神武皇太後不覺微笑,她悉心教導、心懷天下的兒子,怎麽可能因為一個女子亂了陣腳。

公何盛一個頭兩個大,也不知道是倒了什麽黴,太子居然賞了他一個女人,一個他想也不敢想的女人。

昨天還和他一起喝酒的管佟,不僅被打爛了腚,還被降職兩級,罰去地方做官。

當他再見到那個女人,難免有些尴尬。

那女人看了他一眼,卻是恭恭敬敬的一揖,“我名喚秦好,謝大人救命之恩。”

公何盛便是羞得不知道手腳往哪裏放,北齊哪有這樣大膽的女人,竟敢對着一個陌生男子通名報姓!再看那尖俏的小臉,纖柔的腰身,婀娜的姿态,真是教人想在光天化日之下便哄到炕上去。

他慌亂地抱拳道:“在下公何盛,統率贏城禁軍,守禦宮廷。今年二十五歲,我……我還沒有成親。”

秦好一怔,微微低下頭,唇邊漾開一抹輕笑。

公何盛不由看得呆了,這女人真他娘的漂亮!

用飯之時,秦好剛一落座,便覺眼前一亮。

她被盧烽擄到北齊,一路上只有牛羊肉可食,不曾見過白飯。

人言北齊寒涼,水稻、蔬菜皆不易生長,可再看這一桌飯菜,竟有許多清淡小菜。

公何盛将滿滿一碗白米飯推到她面前,抱怨道:“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麽想的,竟然賜了這麽多地裏長出來的雜草,我又不愛吃,聽說你們南人居然喜歡。”

粳米入口,香甜可人,縱是在梁國,這樣的色澤香味,也應是貢米。

秦好想起那人,卻不知是憂是喜。

過了十月,北齊便冷得厲害。清早起床之時,秦好窩在屋裏不肯出去,好不容易洗漱完畢,便是被一陣冷風吹得渾身發抖。

轉眼之間,她已經在贏城住了近半年。

公何盛下朝歸來,見她恹恹地站在院子裏,不由脫下外氅,往她身上一擲,“穿上。”

秦好與他相處數月,知道公何盛面冷心熱,于是将那大氅披在身上道:“多謝。”

“自打你來我府上,一天到晚哭喪着臉,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公何盛撓了撓頭,“你倒是說說看,你每日在這裏吃香的喝辣的,到底有什麽不開心?”

“不過是想念家鄉罷了。”秦好垂着眸子,“大人能否給我講講梁國的事情?”

公何盛記得管佟曾說過,她在梁國做官。

他娘的,這麽美的女人,就該暖在自家的被窩裏,居然還要去當什麽勞子的官。南邊的男人都是吃糞的不成。

看她那嬌滴滴的樣子,他心裏癢癢的,伸出大拇指朝自己指了指,道:“你男人我,是北齊朝廷的重臣,你早問啊!”

秦好的臉上飄起兩片緋色,她咬了咬唇,“楚氏叛逆之後的事情,大人能否講給我聽?”

“姓楚的畏罪自殺,全族被趕出京畿。梁國的老皇帝退位了,太子登基。”公何盛目不轉睛地看她。

她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早風寒涼,她将大氅緊了緊,圍住了白白嫩嫩的脖子。

公何盛嗓子一幹,他多想變成她身後的大氅!

他娘的,他今天居然跟一件披風過不去!

“你可還記得盧烽。”他問她,卻見她眸子一黯,像是勾起了不好的回憶。

見她不悅,他連忙道:“當日他修書給太子殿下,說是想到北齊做個官,這才有了入境的機會。”

“哪知道他竟然是個欺負女人的孬種。”公何盛義憤填膺,“咱們太子殿下,連眼睛都沒擡,就下令把他砍了。”

“這還沒完。”他一邊說,一邊觀察她的神色,“然後凍在冰柱裏,加急送到了梁國,送給驸馬爺做了見面禮。”

“驸馬爺又是何人?”秦好心上雖然已經明白了七八分,卻仍是不由自主地問。

“咳!”公何盛一拍大腿,“鎮國大将軍齊骁啊,聽說為了個女人連官都不做了。”

“不就是個女人嗎?你們南邊的男人,都是吃糞的不成!”他心上這樣想着,便脫口而出。

秦好忍俊不禁,以袖袍遮住了臉,輕輕笑出聲來。

公何盛不知道她為什麽發笑,但是她笑起來的樣子,就是很美,他就想這麽一直看着。

“依照大人所說,這半年來,梁國的人事更疊倒是極為頻繁。”她捧着臉,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那些個叛逆都死絕了。”公何盛侃侃而談,“齊骁雖然不做官了,他的幾個屬臣倒是各個身居要職。”

“聽說太仆沈文光就是他的家臣……還有衛尉寺的統帥,居然是個女人!”公何盛說了半晌,便見她坐在面前一動也不動,眼睑低垂,竟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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