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異界五年

一個月以前,于羅洯

羅洯是個脫離地球而存在的異世界,而浮體就在羅洯的上空懸浮着,屬于羅洯,卻又獨立于羅洯而存在。浮體的下方叫做心界,能力達到一定水平的人才有能力在浮體和心界之間自由出入。以我的目光來看,這裏的人都是一群菜鳥。很慚愧的說,我也是這些菜鳥中的一員。能力不夠的人只配在這裏偏安一隅。因為這裏免受戰亂的侵擾,據說,浮體的主人是個很強大的人,無論是王國的軍隊還是敵方勢力,不敢越雷池一步。這讓我有些佩服這個浮體之主。可惜,來到這裏五年,我都沒有這個榮幸一睹浮體之主的尊榮。

這裏的人們習慣穿臃腫而随性的袍子,無論什麽身材的人都能穿。浮體之外的世界對我的吸引很大,鑒于這裏的人偏愛灰色袍子,我特別想知道心界的人都穿什麽顏色的袍子。

五年前我來到這個被稱為羅洯的古怪世界,現在我急切的想要回到地球,因為這裏可怕的超出我的想象。這是一片混沌卻又在冥冥中遵從某種規則的世界,這些規矩在我看來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我的心理壓力來源于,生活五年,我卻沒有掌握這些規則。

因此,我計劃着逃離。

許許多多或諄諄善誘或幸災樂禍的忠告在我的腦海中湧起,厭惡的情緒使我的思考哦受到阻礙,然後頭部傳來劇烈的疼痛。我在默默的咒罵中失去了知覺。

我在連連噩夢中吃力地醒來,掙紮中似乎抓破了某人的手臂。不用睜開眼睛也知道我将看到的只有黑暗。五年了,始終是這樣,我會毫無緣由地胸口痛,有時疼痛會漸漸散去,有時會痛到暈倒。同時會伴随着短暫的失明。

隐約聽到血液沖刷血管的聲音,能感到自己被一團潮濕的氣包裹着,身體像一片羽毛一樣漂浮在虛無中。這團雲氣是羅洯的特殊治愈方法。估計好了複明的時間,我睜開眼睛。

那個精神分裂的家夥把被我抓破的鮮血淋漓的手舉到到我面前,問:“你們人類知道痛是什麽感覺嗎?”每當我痛暈後蘇醒,申央就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我面前,用不痛不癢的語氣嘲弄我。我按捺住即将抓狂的情緒,身體輕輕抖動幾下,驅散走包裹我的團團黑氣,順勢将身體直立起來。想起羅洯裏無處不在的懲罰,我反問:“那麽你們這些奇怪的生物知道快樂是什麽感覺嗎?”

“我們當然知道,”他停頓一下,思考片刻,“就是和痛苦一樣的感覺。”

我下意識覺得他這句話是蘊含某些哲理的,可是我沒參透其中的含義。

申央是我來到這個世界裏看到的第一個人,或者說,是我注意到的第一個人。那時,他走過來問我的名字,我一時錯愕沒有回答,他便自以為是地給我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宛習”。我當然不接受,可人們都認為這個名字很好,随後這個名字就叫開了。我只能妥協,畢竟不停地向一個又一個人解釋自己叫“宛城”而不叫“宛習”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好在這兩個名字都有一個“宛”字,聊以撫慰我因被人改名而略顯焦躁的心。時間久了,這個名字便與我密不可分,就像我本來就是宛習,這個名字就像已經跟了我一輩子,異常親切。

我問申央:“能給我講講這裏的規則嗎?”我看過很多人遭殃,唯獨沒有他,他是在羅洯最如魚得水的那個,沒有任何人為難他。如果我也能掌握其中的奧秘,不就可以繼續安然無恙地生活下去了嗎?

“我早就告訴過你這裏的規則就是——沒有規則。”他拉了那麽長的音,我像聽聖旨那樣虔誠地等着,就得了這麽一個結果。啊喂!沒有規則是幾個意思啊!怎麽能這樣欺騙老人家啊……我好像把自己說老了。

是啊,我剛剛闖入這裏時,申央就說過了。對,從那個時刻起,他就很過分!我徹底抓狂了:“你這個人怎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的潛臺詞是,沒有同情心,走到哪裏都煩心。

他靠過來,離我很近:“我不是人。剛才誰說我是奇怪的生物來着?”呃……那個人好像就是鄙人,不過,我說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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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聲嘟哝着:“明明長着個人形偏說自己不是人……”我在一團又一團的黑氣中穿行,我必須快點離開這個潮濕的地方,畢竟我是個人類,不能像申央那樣泡的渾身松軟連人形都散開了還能恢複原樣。這種本事再過五年我也練不出來。

雖然短時間浸泡在雲氣中能治愈傷痛,可長時間逗留其內卻會對我造成傷害。這是申央說的,他警告我,無論什麽情況,都不要在雲氣中逗留超過一個小時。健康為重,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雖然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太聽申央的話,但一旦涉及到我的生命安全,我都是拿他的話當聖旨來聽的。

雲氣是包圍在浮體周圍的團團黑氣。我初到這裏時就落在雲氣裏,當時我覺得自己完了,肯定要摔死了,但是我命大,一只手抓住一樣東西,那東西被我一抓,立刻湧出溫熱的液體,我于是抓得更緊了,我在雲氣中飄來飄去。突然那樣東西形狀發生改變,待我清醒過來竟發現我的手裏緊緊握着一個男人的胳膊。朦胧間看到鮮血從我的手指間滲出來,我沒有留意自己的指甲,可能劃到了他的手臂。他有些驚異地看着我,然後盯着自己被我弄傷流血的胳膊,表情就像是被雷劈了,那個人就是申央。說來好笑,我上課時偷偷跑到廁所給男朋友發短信,只顧着打字卻忘了看路,恍恍惚惚走進一個黑蒙蒙濕潤潤的地方,當時我的第一反應是,天怎麽突然黑了?下一秒中,我便失去了地面的支撐,急速下墜。

我像被什麽東西支撐着一樣在團團黑氣中漂浮,竟然不會墜落下去。我驚奇地環顧四周,差點把魂都吓飛了,一群形狀不規則的魅影在我周圍飄來飄去,其中一個人恢複人形,驚訝地看着我,眼裏充滿敵意。我注意到身邊有無數個這樣的魅影幻化成人形,無數道充滿敵意的目光瞪向我。我的手依舊抓着申央的手臂,他突然很熟絡地對我說:“你怎麽回來了?”

我打哈哈:“那邊呆膩了,回來散心。”

那些魅影不甚感興趣地飄走,申央不動聲色地推開我緊抓不放的手,邪魅地一笑:“說,怎麽謝謝我?”這是申央留給我的最初印象。

在我看來,變回人形的他們和我沒什麽區別,那麽這些怪物是怎麽認出我這個異己的?當我虛心向申央請教這種感應異己的念力時,他瞟我一眼,提醒我當時手裏握着手機。我恍然大悟,這裏的生物是不用手機的。不曉得我當時笑得有多傻。

漸漸我發現申央這家夥根本不能被當做朋友。要麽對我的問題閉口不言,要麽說一堆我完全聽不懂的長篇大論,我聽得雲裏霧裏之時,他往往拄着下巴望着我壞笑。我想象過無數次,我英姿飒爽地握着手槍抵住他的頭顱,大聲問:“說不說!你,說,還是,不說!”可是每次都是在白日夢中被申央敲醒,而且是敲我的頭。

一個叫琳的女孩告訴我,外面有更廣闊的天地,但由于我們等級不夠,根本找不到離開這裏的出口。我問,這裏是什麽地方?她回答,浮體。什麽時候我們的等級才夠?她回答,通過考試就可以。我猜想,這就是一個類似學校的地方,當然也可能是幼稚園。可這裏遠不像學校那麽簡單。

又一次,我看到屍體呈現在“校園”之內,一個星期後,我再次到那裏,屍體仍然靜靜躺着,像被丢棄的垃圾。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接近會聞到一股難以忍受的腐臭味。但人們也只是在臭味的驅逐下繞行,卻沒有人為屍體暴露在外感到不妥。沒有誰肯為他們收屍,甚至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我問過琳,他們為什麽受到這樣不公的待遇。琳說,她也不清楚,他們大概是犯了嚴重的錯誤。我問屍體為什麽沒被掩埋?她低下頭,輕輕嘆道,歷來都是這樣,沒人處理屍體,只能等他們自己腐爛掉。忽然後背冷汗涔涔,難以想象屍體進一步腐爛,爬滿蟻蟲的樣子。

就像申央所說的,沒有規則。可你一旦觸犯又會被毫不留情的懲罰。我一邊走一邊沉思,繞過幾具屍體後又看到申央。這倒符合他做事的風格,你走到哪裏都有可能碰到他。他擋在我面前,我把他當成死屍,想從他身邊繞過去。他直接平移到我面前。我是不可能從他身邊逃走的。他堵我向大人跟小孩鬧着玩一樣。不過,我又不知道他究竟活了多少歲,這裏的人無論活多少年外表都不會改變。認真算起年齡,說不定我要叫他一聲爺爺呢。

他這麽強大應該身份很尊貴的人,從一些人對他的态度也看得出。可他卻心甘情願悶在這個蜂窩一樣的建築裏。他的行為讓我這個精神正常的人難以理解。

我扶着額頭,蹲在地上,佯裝楚楚可憐之态:“我頭痛。”

本以為他會好生安慰幾句,他卻走開了,沒有半秒鐘的停留。不過,總算擺脫了他。待他走遠了我才放心大膽的站起來。活動筋骨,原地跳幾下,覺得自己體态又輕盈了幾分,忽覺背後寒氣森森。我回頭,後退幾步。一臉假笑,一邊喘氣一邊拍着胸脯說:“你怎麽像個鬼似的?”

“是你心裏有鬼吧。”自從來到浮體,我恨透了這身累贅的袍子,可是,如今,這袍子穿在申央身上卻分外好看。真是人比人得活着,貨比貨得留着。我就是這麽樂觀。

我才懶得和他争辯,為了擺脫他的糾纏,我直截了當地問他:“找我有什麽事?”

他說:“很簡單,只要你幻化出雷雨的場景,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

真是奇異的一天,我居然還有幫到申央的時候,他不是無所不能的嗎?“聽起來很公平……”我沉吟着說:“雷雨的場景對你有什麽用呢?不會是想利用生物對自然的畏懼心理吓唬人吧?對你們這裏的人未必适用。”

他的表情瞬間就變了,一臉嫌棄。好吧,我知道我又成了他眼裏愚蠢人類的典型代表。汗,我給地球人丢臉了。正在我在內心掙紮忏悔之時,他說:“好奇而已。如果你能力有限,我可以協助你完成,随叫随到。”

“我提出什麽條件你都會答應?”我覺得我的笑容一定特燦爛,就像含苞待放的鮮花。

“你想要什麽?”我隐隐感到他的緊張,面部忽然僵硬起來。他立刻補充一句:“不可以離開羅洯!”

我這朵鮮花枯萎了,眨眼之間變成了食人花,我張牙舞爪地撲上去(當然我不敢碰他),幾乎是咆哮着問出來:“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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