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心界之行

臨走前,我只有兩種狀态:靜态和動态。靜态是睡覺,動态是翻身。

我睡得正酣時,聽到琳以超大分貝叫我的名字。她的穿雲裂石的高亢嘹亮的嗓音幾乎震破我的耳膜,我受不了只好捂住耳朵自衛。但是琳不肯放過我,很快,琳震碎了我的房門,一頭闖進來。我表情木讷地問:“你不怕違反規定了?”

她沖到我面前,不容分說,拉起我的手就走。我像個別扭的孩子,一點也不配合地問:“你要帶我去哪?”

她頭也不回,抓着我的手加大了力度:“沒時間和你解釋,你必須馬上離開,越快越好!”

被她牽着走,我固執地問:“為什麽?發生了什麽事?”我堅定地認為,只要我足夠執着,大山都能夠撼動。所以,我把我的執着精神發揮到了極致,不死心地問着:“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盡管她一直不肯回答我。

她閉口不語,我停下來,進一步逼問:“你如果不告訴我,我就不走了!”我有的時候是極其執拗的,不給我任何理由就想把我拐走,門都沒有!

她似乎要被我逼瘋了,臉色鐵青地看着我,我懷疑面前站着的不是一個溫婉可人的女孩,而是一個即将把我吞進肚子的怪獸。我自己都被這種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極力按捺住狂湧的焦慮,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告訴我:“山倫要殺你。”既短暫又快速的話。

我先是心驚,後又眨眼睛問她:“山倫是誰?”我立刻被她強行拉走,看來她的耐心已經被我耗盡了。我依然不依不饒地追問:“山倫是誰?他為什麽要殺我?”她目光古怪地看我一眼,沒有回答。我是以看熱鬧的心态跟她讨論這個問題的,就好像,那個叫山倫的人要追殺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人。

她一定覺得我的大腦受到刺激了,聽到有人追殺不顧逃命卻還有心情八卦地打探內部消息。我當然沒有臨危不懼的英雄品質,而我把生死置之度外卻是真的,因為我當時堅信,如果我死在羅洯就能回到地球。這種思想完全是受到奇幻小說和穿越劇的毒害。現在想來這種想法還真幼稚,活人可以随便去想去的地方,而死了,就真正任人擺布了。無論被他人搬到何處,都毫無意義。

這麽多年,我再沒看到第二個不甚跌入浮體的凡人。我成了獨一無二的異類,我也是醉了。居然連個同類都找不到。還好這裏的人都不吃人肉,不然我這八十多斤都不夠這一群人分的。我趕緊把我這漫天的思路揪回來。這些事情,僅僅是想象,都覺得太暴力了。

我正胡思亂想着,拉着我的手忽然停下。怎麽?難道被人阻截了?我這才注意到,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什麽也看不到,并無一人。我疑惑地看向琳的側臉,精致的臉龐濕潤細膩,幽長的睫毛上沾着少許水珠,她小心翼翼地深吸一口氣,惬意地閉上眼睛,輕輕地說:“宛習,我們到了。”

“到了哪裏?”我明明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心界,充滿自由的地方。”琳悵然一笑。

我木然地望着這一切,漸漸地,白色淡去,如風吹霧散,我看到了缤紛的世界,有建築,有路,有花草樹木,有高山,有河流,一幅巨大的畫卷展現在我面前。我驚喜得忘卻一切,向前走兩步,盡情呼吸心界的清新空氣。是那麽舒暢。

我喃喃自語道:“這才是人間……”

琳走過來握住我的手,我緊緊回握,相視一笑:“謝謝你帶我出來。”

Advertisement

“嗯?”

“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可能都找不到浮體的出口。”

她望着天略微思索一下,說:“應該我謝謝你才對,我沒有資格離開浮體,你忘記了?如果不是因為和你在一起,我根本沒有機會見識外面的世界。”

申央真的沒有騙我,沒想到他這麽厲害。

心界給我的印象是第二個地球,因為它和地球太像了。我想,留在這裏也不錯,至少勝過浮體那個牢籠一樣的存在。何況,回到地球的希望渺茫,不如随遇而安。我的運氣已經夠好了,誰又能強求事事順心呢?絕對的完美是不存在的。

沒過多久,我了解到這裏沒有雨、雪等自然現象,我不介意,這樣倒好,出行多方便。再也不用擔心下雨阻礙交通了,也不需要考慮什麽連雨季,不用随身帶傘。也不會被一輛飛馳的汽車濺上一身泥。

琳駕輕就熟地帶我走進一棟摩天大樓,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和裏面的人打招呼,然後把我領進一間寬敞明亮的屋子。我一邊打量這間足可以用富麗堂皇來形容的屋子,一邊說:“琳,你好像對這裏的情況很熟悉呢。”

沒有回應。過了好久,她才漫不經心地說:“今晚我們就暫住在這裏。”

“暫住?我們還要去哪?”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我的目光從房屋的裝飾陳設上移開,轉頭看她。她正撫摸牆上的浮雕,一只形似鴿子的鳥。她深情望着,滿眼充滿欣喜和憐愛,似乎它是有生命的。深情專注得好似什麽事情都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我走上前去,輕觸她的手臂,她抖了一下,轉過頭,然後又看向那只鳥,手從它身上移開。“多可愛的生靈啊,是不是?”見她笑得那麽溫婉,我想,如果我說不是,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盆狠狠潑下的冷水,我禮貌性地點點頭,說:“是很可愛。”并學着她的樣子無比憐愛地望着那只幼小的鳥。心裏卻評判着,這不就是普通的鴿子嗎?想着想着,竟然饞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喜歡嗎?”她依舊目光溫柔深情地望着那個浮雕鴿子。

“喜歡。”天地良心,這次說的絕對是實話。這裏的食物我吃不慣,特別想吃中餐。好像吃頓美美的炖雞湯,沒有雞,鴿子也不錯啦。我繼續流口水,“想必你也很喜歡它。”當然,她的喜歡肯定不是基于對美食的熱愛。

“當然了。我多希望它會變成一只真正的小鳥,我會用我所有的愛呵護它。”她的眼裏閃過盈盈淚光,她竟對一塊浮雕如此癡迷,如此動情。

我從未見過一個人對一塊浮雕寄托情思,一只鳥而已。我天真地說:“如果你喜歡養鳥,可以買一只啊。”這算是安慰她的話吧。

她聽了這話像觸電了一樣,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我,“買?開什麽玩笑?”緊接着她的目光變得憂傷,緊緊鎖在那只鳥上。而在我看來,它只是一塊有着動物形狀的石頭而已。不願意再糾結這樣的事情,我尴尬地強自擺出微笑來減少她的反感,并試圖轉移話題:“你在進門時,和那個人說的是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她小聲嘟哝:“你當然聽不懂……你不屬于這個世界……”可能是怕我聽不清楚,她提高音量,“你不該來這裏的,許多事情你都不習慣。”這種感覺就像是生病住院後被醫生告知,你不該來這裏的,這裏的夥食不好。第一,來到這裏不是我自願的。第二,我怎麽知道這裏的夥食不好?

的确,我不該來這裏,可是,我又怎樣才能離開這裏?正因如此,我的好奇心再一次猛蹿,小心翼翼地問她:“我可不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

我的表情可能不太自然,可她也不至于笑得那麽誇張吧。她越笑,我越覺得臉上發燙。我終于忍受不了她的爆笑,惱怒地問:“笑什麽啊——不許笑——”

她忍俊不禁地說:“麻煩你以後不要這麽客氣……好別扭啊……哈哈哈……像受氣的小媳婦……”接着又是一陣咯咯的笑聲。不用問,如果我不采取點暴力手段,說不定她會笑道到明天早上,這對健康不利啊,為了她的健康着想,我拯救了她。

她捂着頭痛苦地說:“又打我頭……什麽問題,盡管問吧。”這次實踐證明我的治療方法很管用,我在心裏牢牢記着,以後再有類似情況,可以參考本次經驗處理。捶打的輕重程度依患者笑聲大小、時間長短而定。

我指着牆上雕刻的鳥,問:“多少錢可以買到它?”

“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麽問題?”

給讀者的話:

恢複更新了,之前斷更很久,對不住各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