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八)失散兄妹
我和那個女人搶着和顧安銘說話。我說:“哥哥,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啊,我是顧宛城,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妹啊!”
那個女人說:“顧安銘你這個混蛋,你跟我說家裏有事提前回去,卻是跟這個女人約會去了!”
我們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不曉得顧安銘能不能聽得懂。以他這個茫然的表情來說,應該是沒有反應過來。我在心裏積極組織語言,準備在那個老女人做出反應之前再次來一番認親轟炸。
他徑直走向我:“我記得你。”手裏攤開那個半月形的玉墜,這個玉墜我不知多少年沒有看見,如今看來,倒也如此親切。我的手怯生生地伸向那塊玉,終究沒有觸碰過去,像是不忍,又像是不敢,但那種溫潤的觸感已經通過空傳遞過來。或者說是通過記憶傳遞過來,那潮濕微涼的記憶。
他說:“你失蹤之後,我在你的日記裏發現了這個玉墜,說實話,你的日記寫的太淩亂,我根本看不懂,但本子是十多年前的,裏面有你歪歪扭扭的字體:顧宛城。那是你的名字。
你可知道,你無故失蹤後,我找了你多少年?
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如你這般瘋狂的妹妹了,居然有這樣的膽色,膽敢做自己親哥哥的女朋友。
每當我和你在一起時,摸摸你的臉頰,希望你就是那個遺失了的妹妹,回到了我的身邊。我跟你掏心掏肺地說起對你的想念,你卻無動于衷,就好像我說的那個可愛的妹妹不是你一樣。
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你過得很苦,我只是怕,再沒有機會補償你。”
我的眼睫垂下來,遮住眼裏的淚光,我想我最近一直很沮喪,本來不愛哭的人哭成那個狗尾花帶雨的樣子實在打擊我的自尊心。何況這是一個應該歡笑的時刻,從小依戀的哥哥回到我的身邊,我應該笑,暢快地笑,爽朗地笑,這才是我。
我低着頭絮語:“哥哥,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盡管你不是我的親生哥哥,那有怎樣?那份沉澱了二十餘年的真摯感情是不能被一個蒼白的“真相”或者“誤會”打翻的。
對,我再一次向命運妥協,沒有任何愧疚感的妥協。我已經有一個哥哥因為我受到傷害,我不能讓第二個人重蹈覆轍。我不能因為錯過太陽而兀自悲傷流淚,因為那樣,我最終也會錯過月亮。我要把握當下,我做錯一次,不能再錯一次了。我不能再傷害一個人的心。那樣會心痛,我不太确定那是什麽樣的痛苦,但我知道被欺騙的感受,我不能這樣。不能繼續下去了。
我沒有放棄申央。我只是在自己對一切都無能為力的情況下,抓住自己能抓住的。
哥,你會懂嗎?你會,因為,你希望我這樣做。
那女人的尖利嗓音突兀的響起,“你們……你們……”她一把揪住我的衣領,“你剛剛說什麽?你是他妹?!你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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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這舉動驚到,看起來是個職場女性,行動起來居然如此彪悍。我是練過術法的人啊,我默默冥想發動幻術,想讓她産生握住蟒蛇的錯覺,沒反應。
然後我又試試讓她産生灼燒的錯覺,依然沒反應。
再然後,我又試試抽走她的手部力量,讓她揪不住我……還是沒反應……
……
于是我就像個傻子似的被她揪着沒有反應,我們四目相對,極其詭異。
她瞪着眼睛向我吼:“你瞪什麽瞪?你瞪誰呢你?”
她的眼睛瞪得跟個燈籠似的,還說我瞪她!我沉着地解釋:“其實我沒有瞪你,我在瞪你。”想想覺得不對,又解釋:“其實你沒有瞪我,我在瞪你。”
好像還是不對,我左右思量,我又沒做錯什麽事,為什麽要這樣低聲下氣?我腦袋被蟲蛀了吧!
我用我的纖纖玉手把她推了個趔趄,“我瞪你怎麽了?我眼睛就是大,你嫉妒我是不是?”我的纖纖玉手貌似有點用力過度。我承認,我不抵賴。
彪悍女子一改信手拈來的強盜風格轉型為楚楚動人的柔弱風格,顯然她對這個風格的掌握還不得要領,扮演起來明顯形不似神差距更離譜。只見她鞠一把根本不存在的清淚,作勢要撲進顧安銘的懷裏,“安銘,她推我……你好好管管你的妹妹!”
顧安銘輕盈地閃開,彪悍女子腳下一軟,險些一頭栽到地上。但結果也差不多,她的頭沒有栽到地上,但是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我大度地移到她前面把她攙起來,“免禮平身。”
沒想到這公主瘾在這裏過了。
果不其然,她又瞪了我一眼。我感嘆一句,眼睛真是大啊。
不留神又說了出來。我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怎麽這麽不長記性啊。
女子又彪悍地向顧安銘吼了一句:“你看看她!”
顧安銘捂住耳朵,“明明是你動手在先。”
他拽住預備撲過來的她,說:“你有完沒完?”
她很委屈:“我只是想和你妹妹握個手而已,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哦,握手,我從小到大就沒養成這樣的習慣。因為我尚未成年就去了羅洯,在那裏,沒有握手這樣的禮節,我自然就忘記了。我很別扭地把手伸過去,大咧咧地“微笑”着(我本來想做出溫文爾雅的微笑的,但是實際效果應該不能稱其為微笑了)。想必是我的笑容打動了她,她很溫婉地與我握手。“小妹妹你好,我是你哥哥顧安銘的同學兼同事,和他一所高中畢業的。”
哦哦,我懂,原來是校友啊。我搜羅着腦中的詞,說:“原來是哥哥的學姐啊,剛才真是對不起了,以後工作上的事還請學姐多多提點呢。”我自認為,我的話說得很漂亮。
可是她的一張臉卻扭曲了。
這一張白裏透紅的佳人臉瞬間變成了外國雞,臉色千般變化,萬般多彩。用一個比較文雅的詞來形容就是:毀了。
顧安銘咳嗽一聲,聲音怪異地說:“之薇和我是同一年級的,曾經和我們同班三年呢。”
之薇……這稱呼怎一個親切了得,容我三思片刻,之薇,之薇,這個名字好耳熟啊好耳熟……!
這就是那個雷厲風行的班長大人夏之薇!
哥哥你真倒黴啊,三年都和這樣的極品女漢子一個班!
嗯,這次我學聰明了,沒有把我這感人肺腑的內心獨白說出來。
夏之薇努力保持風度,皮笑肉不笑地說:“沒關系,小孩子嘛。”
你才是小孩子,起碼我這也是17歲的外表年齡。17歲的年齡對于一個二十餘歲的人來說的确是小孩子了。就連我,遇到一個高中生也會大言不慚地鄙視人家為小屁孩了。可是一這樣的外貌鄙視起來就明顯底氣不足,難免要挨一頓白眼。
現在倒是大度,不曉得一會兒得知我的真實身份後會不會依舊如此大度。
依照我的推斷,她真的問下去:“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一副慈眉善目樣。嗯嗯,希望你得知我就是你曾經的高一同學後依然面不改色真心微笑。
我說:“我叫洪宛習。”
她裝模作樣的點頭,“洪宛習,看樣子上高中了吧……”然後細心回味起來,“這個名字怎麽那麽耳熟啊?”她的眼睛瞪成了包子,“你是洪宛習!你是洪宛習!”
要理解她的劇烈反應還要從我那段微微有點丢人的經歷說起。夏之薇是暗戀着我哥哥的,雖然我一向屬于粗線條,對這類事情卻異常敏感,尤其女生暗戀對象是我的哥哥。大概是出于心靈感應,在夏之薇還在別扭地處處與顧安銘作對以期獲取他的注意時,她的小女兒情态便在我面前畢顯無疑。
那時,顧安銘還在和另一個女生談戀愛,我在她的關注下毫不隐晦地把那名女生取而代之,那種威懾對于一個還沒開始告白倒追的驕傲女生必然是恐怖的。結果只有兩個,一是,她被我吓倒,從此心灰意冷,對我頗有忌憚。二是,對我的“心機重重”、“居心不良”深惡痛絕,從此與我為仇,伺機報複。
結果證明,夏之薇絕對是個打不倒壓不跨的勇士兼鬥士,她終于在一個早晨,我與顧安銘在極度浪漫的氛圍下輕盈舞蹈之時,用一個罪惡的籃球砸中我脆弱的頭部。砸中之前,陽光明媚,萬裏無雲,砸中之後,美夢破碎,好好的羅曼蒂克啊。當時我的心情如滔滔不絕的江水,憤慨之情油然而生。
我想我一定是被砸傻了,所以才會下意識地撿起球順手扔向始作俑者。我目瞪口呆地注視着她的紫藍色無鏡片框架眼鏡被籃球硬生生砸斷,與此同時,她的鼻子被我砸得血脈噴湧。兩條血色的小河流從她的鼻孔裏湍急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