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二)兄妹之情
別想打消我的積極性,我一路上都揪着這個問題不放。弄得他苦惱無比,最後他說:“你這樣的問題太無賴了,我根本沒辦法回答。你說,我該救我的未婚妻還是妹妹呢?按照實際情況分析,一定要先救更需要幫助的那個。據我所知,夏之薇游泳水平雖不怎麽樣,也能勉強來個狗刨,你呢?”
“我……”我的嘴咧着,覺得自己要一敗塗地了,因為,“我很擅長浮水。”我釋然一笑:“如果發生這種狀況,哥哥,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拖累你的。”
哥哥是受過最親人的傷害的人,我不能再讓他不安。我說:“我沒什麽本事,至少有一點我會保證,那就是我的忠誠,我不會背叛。”
顧安銘騰出手來摸我的頭,“你一直是我的好妹妹,我知道。”
歐文馨是顧安銘的繼母,看似不貪戀父親的財産,卻在暗地裏拉攏股東,收買股權。父親死去後,舊日裏那個兢兢業業的設計師拉開帷幕走到前臺,控制整個家族企業。與此同時,顧姓的管理人員被紛紛撤職,歐姓取而代之。顧安銘因為不滿繼母的行為,企圖從內部瓦解繼母的企業,令創江山。這就是顧氏集團的來源。
我回來後好久,顧安銘對這些事情只字不提,一度讓我以為他是個資金雄厚的富二代。直到一夜酒桌上酩酊大醉回到家裏,躺在柔軟的沙發上,他才說起滿腹的辛酸。
我了解他,他是那種視金錢如糞土的人,唯獨不能容忍的是感情的背叛。上高中時,很多女生和他“交往”所貪圖的不過是幾頓大餐,幾件漂亮衣服,顧安銘刷卡時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人們說他花心,說他纨绔,我卻知道,他只是喜歡那種随時有人陪在身邊的感覺。不同的人。
因為交往的時間越久,對彼此的了解就會越深。那樣,他內心深處的孤獨和脆弱,就會日漸顯露。作為一個男生,有屬于男生的驕傲和固執,不能容忍自己藏在陰暗角落裏的那一面被他人看穿。
那晚,爛醉如泥的他伏在沙發上痛苦失聲。“我一直都把她當做親生母親的啊!我一直以為她愛我,她愛父親……她獨霸父親的財産,我給她……可是……可是……他媽從哪生出兩個女兒!……兩個!……我爸爸是什麽……我是什麽!……”
他在客廳裏吐得一片狼藉,罵得不省人事後寂靜睡去。我在陽臺上吹着冷風,望着夜景,柔腸百結。燈火闌珊處,隐約懷疑這個世界上有一萬個顧安銘,一萬個洪宛習。
所以,我面前這個淡然開車的男子,他在努力把打掉的牙齒咽進肚子。說不定哪一天,他會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我絕不可以成為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我要做他堅強的後盾。
他被我看得有點發毛,扭過頭正欲開口,手機鈴聲響了。我拉開挎包的所有拉鏈才找到我的手機,劃屏接電話的動作卻無比熟練。很多人都有拒接陌生來電的習慣,我卻不同,我誰的電話都接。重新回到這個熟悉的世界,熟悉的人卻沒有幾個。我巴不得有哪個倒黴蛋打錯電話陪我聊聊天。
結果這個倒黴蛋是璃姜。我忽然想起她曾問過我的電話號碼,我當時手機沒電了,所以把她的號碼記在紙上。顯然我的記憶力不可靠,那張紙早就不知道去了何處,心裏一邊為那張可憐的紙默哀,一邊問:“璃姜,有事?”
璃姜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說:“我說這些好像有些不合适……你方便聽嗎?你忙不忙?”
胃口被吊起來了,即使很忙我也能忙裏偷閑。何況我真的很閑。我說:“有什麽話說吧,我不忙。”
“……那你方便出來一趟嗎?電話裏說不清楚……要不,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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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是想急死我。我直接問:“哪裏見面?”
“不如就在市圖書館旁的心情咖啡屋吧,如果不方便的話……”
“方便!”我一激動,把電話挂了。也不知道那邊的璃姜有沒有聽到我的那聲激情澎湃的“方便”。
我疑慮重重,她究竟有什麽要告訴我的?我的思緒被顧安銘打斷,“這麽晚了,你确定要去見她?”
我驚訝,“你怎麽知道?”
他的面龐隐藏在幽深的黑暗裏:“你開着揚聲器呢。”
小車風馳電掣開往心情咖啡屋。顧安銘本來要和我一起進去,被我硬生生攔下了,那可是同事啊,誰見到大上司還能把同事間的私事說出來?顧安銘善解人意地留在車裏無聊地翻雜志,我再三保證長話短說後才下了車。
我疑惑,璃姜會說什麽呢?正奇思妙想間,看見璃姜遠遠向我招手,全無往日見面時的腼腆之色。我坐下,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說:“外面有人等我,有什麽話,請你長話短說。”
她會意一笑,“是安銘嗎?他一向憐香惜玉,招蜂引蝶的本領大着呢。”
我“砰”地一聲放下杯子,微有怒色。
她輕笑,“你還是沒變呢,真讓我留戀。”
我蹙眉:“你認識我?”我自認為,沒見過這個人。如果她不是我在人間的十七年時間裏認識的人,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在羅洯的三百多年我失去的那段記憶裏。
她巧笑嫣然:“我們不是剛剛認識嗎?”然後低頭優哉游哉地喝咖啡。
我點頭,依舊覺得疑惑。似乎在她看來,我是一個熟人。可我答應過顧安銘不拖延時間,所以直奔主題,問她:“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她說:“自然是有事。”
“長話短說。”
“會的。”
會你個頭啊?!你倒是快點說啊!她依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像是看猴子表演,我起身拎包踏步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留意到背後璃姜不慌不忙地說話,腳步頓了下。她說:“夏之薇是歐文馨的人。”
我冷冷地說了聲:“謝謝。”頭也沒回,跨步出去。坐進車裏生着悶氣。顧安銘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我:“那小妮子說了什麽?”
“……她說你壞話了,說你是個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
他一本正經地說:“她這是在怪我上了她之後沒有負責嗎?”
“……”我坐正身子,如果這是一輛敞篷車,我會直接站起來質問他。“你怎麽和她搞到一起了?”我以為,他既然和夏之薇訂婚,至少可以證明他願意安定下來,不在拈花惹草。和那些人舉動親密也只是逢場作戲而已。可是他居然還死性不改。“那夏之薇……”
顧安銘打斷我:“夏之薇早就習慣了。”
夏之薇在他身邊默默付出一切,而對于顧安銘,他的忠誠和尊重沒有一樣可以施舍給她,那麽她的确是有可能背叛顧安銘的。如果我是夏之薇,也難保不會感到心寒。
車子平穩行駛,顧安銘遞給我一罐可樂,我擺手,眼角掃到前面驚叫一聲“小心!”顧安銘急打方向盤,車子擦過橫在前面的銀灰色破車疾馳而去。顧安銘幾乎把車子當成飛機來開。我坐在裏面一陣眩暈。
顧安銘聲音繃緊地說:“有人劫車。”我望向後視鏡,黑暗中果然有一輛紅色的捷達緊追不舍,也是把車子開成飛機的節奏。我頓時慌了。“他們是怎麽盯上你的?難道是仇家?”
他懊惱地回我一句:“我怎麽知道?!”
他看起來不是很害怕,仍舊鎮定,開車飛快卻很穩,原本方寸大亂的我也就跟着慢慢鎮定起來了。他凝神思考片刻說:“估計是對手買人劫我的文件吧。”
正說着,又一輛表面掉漆,完全看不出顏色的車子向我們直直撞過來。在我驚天動地的尖叫聲中,顧安銘無比沉着地再次将車子轉過去,堪堪避開前面不要命的破車。我猜,它應該是空的。
我們還活着,居然又一次避過去了!顧安銘在我心裏的形象立刻高大偉岸起來,簡直無與倫比。我甚至覺得……我好像……好像愛上他了。與正面沖過來的車子錯過去的那一瞬間,我的內心就是告訴我的。
這本是不該有的想法。這是我的哥哥啊。可是又沒有錯誤,因為他确實不是我的親哥哥。
我驚魂未定地持續拍胸脯的動作,實則在向自己确認,我對顧安銘的感覺是否屬于男女之間的感情。也許只是愛慕,或者親情。顧安銘的嘴角扯出一絲笑:“我的車技怎麽樣?”
我下意識地回答:“還好……至少比珞苓要好多了……”
“……”
後面的車子從一輛變成多輛,甚至有一輛已經與我們的車并行,顧安銘手忙腳亂,車子像水中的游蛇迂回穿梭。到岔路口時,回家的道路被人群阻隔,而我們此時是萬萬不能下車的。一個轉彎,車子開向另一岔路口,奔向人跡罕至的郊區。我們一直在被人牽着鼻子走,沒有選擇的餘地。
終于,狂奔了近一個小時後,車胎爆了,三輛車将我們圍了起來。
我拉緊外套,留意後背的觸感,那一疊薄薄的文件,就藏在那裏。我們一路狂奔的時候,顧安銘一手開車,一手打開公文包,把文件遞給我,要我藏好。
車門被拉開,一個男人喝了聲:“下車!”
顧安銘慢吞吞地鑽出車子,我則躺在後排車座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一個人探頭向車內走馬觀花地看了一眼,撿走顧安銘扔在副駕駛上的包。我的包正墊在我的腰下,硌得我肉疼。感覺男人的視線已經不在車內,我摸出手機,剛才光顧着害怕,居然沒有想到打電話報警,真是糊塗。可是,現在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在這偏僻的地方有沒有信號暫且不提,一劃屏解鎖那光亮就會暴露車內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我放輕動作,摸索着打開手機後蓋,将電池取了出來。握着手機的手早已冷汗涔涔。這時我又開始懷念我的法術,雖然我學到的那點三腳貓的功夫不算什麽,但是吓唬吓唬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強盜也是綽綽有餘的。可惜,法術都失靈了。
根據聲音判斷,他們在……脫衣服……
我躺在那裏忍得很辛苦,他們會傷害顧安銘嗎?一個男人問:“就這些?”
顧安銘裝出一副熊樣,哆哆嗦嗦地說:“大哥,就這些。銀行卡密碼是六個零,所有錢都歸你們,你們放了我吧!我……”
還沒等他說完,就被狠狠地打了一拳,或者是一掌,或者是被踢了一腳,由于我比較好奇到底是什麽,我悄悄探了個頭張望一下。看見一人一腳把顧安銘踢翻在地,顧安銘坐在地上捂着嘴。好了,根據這個可以判斷,剛才大約是一拳打到了鼻子,如果沒猜錯的話,還打出了鼻血。
我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我不停地問自己: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直到認識到自己沒有任何辦法。我怎麽能沒有辦法?!
那人依舊打着:“死小子!你跟老子裝什麽大瓣蒜!你不是能跑嗎?你不是能跑嗎?你怎麽不跑了?王八蛋!”
顧安銘鬼哭狼嚎地哀求着:“我錯了!我錯了!錢都給你!錢都給你!”
我急得向熱鍋上的螞蟻,整個頭都從前排椅子的靠背上探了出來,令人稱奇的是,這幾個笨蛋打人的打人賣呆的賣呆,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我!
我縮回腦袋,決定賭這一次。重新火速把手機電池裝好,按下開機鍵——還好我的手機開機時是無聲的。當我看到這個看起來很荒蕪的地方居然有信號,差點樂得跳了起來。
而那邊顧安銘挨了幾下被打得實在忍無可忍,開始奮力還擊,一招一式還有點門道。我越看越呆,我從來沒見過哪個挨了打的人會有這麽大爆發力。可是,以他的力量想同時撂倒幾個人也是不可能的。我覺得再這樣下去,一會兒他會被打得更慘。
更不幸的是,有一個抽出身來鑽進車裏開始搜車。我遲早要被他發現的。我倒是也可以打人應付一下,關鍵是對方人多。難道我要把進車這個倒黴蛋打暈然後再出去幫顧安銘把剩下的人都打暈?如果我們有這個本事就不跑這麽久了。顧安銘的目的我當然懂,無非是集中衆人的注意力,為我偷偷逃出車外創造條件。可是這個家夥進來得太及時了。我有可能不動聲色地把他解決掉嗎?
不可能。
但是我也只能這麽做了。一不做二不休,“咚”的一聲,進車的人被撂倒,甚至都沒有哼一聲。這是最成功的一次,我發誓。然而當我企圖偷偷摸摸鑽出車外,最不成功的一次也如影随形。我幾乎是剛剛踏出車子,就被人圍住了。
我遠遠看見,顧安銘狠狠捶了一下樹幹,緊跟着,他被一個大漢狠狠捶了一下腦袋,暈過去了。
我真不是故意這麽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