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四)職場麗人

晚上,我把幾個認為合适的策劃案交給顧安銘時,正巧碰見夏之薇。她的目的地與我相同。我稍稍遲疑一下,夏之薇輕蔑地哼一聲,從我身邊擠過去,先踏進辦公室。我留在門外進退不能。

顧安銘的聲音從裏面傳來,“進來吧,又不是外人。”

對他來說,我的确不是外人,那麽夏之薇呢?我走進去,夏之薇遠遠地靠在窗臺邊站着,沒有說話。

顧安銘也不理她,直接擡起頭問我:“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下班?”

我心裏腹诽,貌似這個導致我遲遲不能下班的罪魁禍首的就是哥哥大人你吧。把這樣重要的職位交給我,完全是趕鴨子上架啊,為了成為一名合格的鴨子,我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自認為做的認真負責,很像一回事。也許在他看來就像小孩子畫全家福那樣幼稚可笑呢。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結了一道疙瘩。

我把精心挑選好的三個策劃案擺到他面前,任他挑選。可是他只是瞟了桌上的文件一眼,不甚感興趣地語調,問我:“你來選,你認為哪個最好?”

那種屬于老板的眼神看的我發毛。我以為給老板留出選擇的餘地應該是最為穩妥的方式,可是他要的……似乎只是結果而已。我把問題抛給老板,似乎不太合适。

我被他問得語塞,支吾了半天,沒有說出四五六來,因為我從沒考慮過哪個最好,只是單純地認為它們都很好。可是三個方案各有特色,沒辦法融合實行。然而三個方案同時實行,也是萬萬不可能的。我被他這樣簡單的一個問題撂倒了。

更為讓我窘迫的是,有一個旁觀者。這個旁觀者恰恰是騰出位置給我的夏之薇。更為讓我窘迫的是,這個旁觀者既不友好也不安靜,在一邊以一種極其輕蔑的眼神看着我,發出呵呵冷笑,聲音也是一樣的輕蔑。

最為要命的是,顧安銘根本沒有放過我的意思。依然不緊不慢地盯着我,等我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我的嘴唇動了動,正欲開口。夏之薇悠閑地踱步過來,雙手撐着桌案,低頭俯視顧安銘。聲音有一抹微弱的恨意:“你依然堅持把我踢出公司嗎?你已經做好準備,把一切托付給這個職場菜鳥了嗎?你可以把她培養成女強人,但前提是,你的企業能夠堅強地撐到那一天。”

她說的沒錯。我的心卻像被人狠狠擰了一下,酸痛酸痛的感覺。

顧安銘說:“我也不想這樣。”

夏之薇的臉色陰晴不定,她擡手撥弄一下滑落到前面的碎發,但是手在她臉前停留很久,至少我是這樣認為。或許,她在擦眼淚。她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

顧安銘提高音量,對着門口說:“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原因,不需要我一語點破吧。你應該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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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薇霍然回頭,苦笑着說:“我不明白。”她的聲音哽咽起來。一步一步走到顧安銘面前:“我跟了你這麽多年,輔助你創辦公司,幫你籠絡職員,凡是能做的我都做了。因為你,我與家人撕破臉,被父親趕出家門,無家可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如今一句話就要把我掃地出門,你把我當什麽?別跟我說什麽狗屁未婚妻!我什麽都不是!我在你眼裏還不如一條狗!一條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

顧安銘的眼睫垂下來,聲音依舊古板無波:“夏之薇,你的訂婚戒指呢?”

夏之薇先是錯愕,然後恐慌,她的手下意識撫上右手的無名指,只摸到光滑的手指。訂婚戒指不翼而飛。

她喃喃道:“不見了……”

顧安銘把一枚光華璀璨的戒指甩到她身上,“我幫你找到了。”

夏之薇雙手兜住戒指,兩指拈起它在燈光下凝神觀看。這是一枚如此美麗的戒指,耀眼的粉紅色鑽石切割成心形,在燈光下光彩奪目,絢爛迷人。夏之薇又驚又喜地看向顧安銘,注意到他愈發陰沉的臉色時,微笑凝固在她的臉頰。

顧安銘的眼底壓抑着怒火:“別告訴我這不是你的戒指,這是我專門為你定制的獨一無二的訂婚戒指。夏之薇,當初,我是真心對你的。”

“那麽現在呢?”夏之薇略微失神。

顧安銘大聲逼問她:“這是不是你的戒指?”

夏之薇被逼問得惱火,她的雙手緊握成拳:“是又怎樣?!顧安銘,別以為地球是圍着你一個人轉的!”

“那麽,你走吧。”

夏之薇決絕轉身走開,走到門口,驀地回頭,把戒指向顧安銘的方向奮力一擲:“顧安銘,你混蛋!”

我撿起被人抛棄的可憐戒指,那光芒如此耀眼,就像情人的淚光。

顧安銘的咆哮猛地傳來:“你撿它做什麽?!丢掉!”我的手一抖,戒指重新掉落在地上,發出叮鈴的脆響。

我不喜歡看到吵架的場面,尤其是親朋好友撕破臉的樣子。從小我就厭惡破碎的感覺,我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志願,就是一輩子和我愛的人在一起,過平平淡淡的生活,簡單,平靜,幸福。可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圓滿過。

唯一可以稱為無憂無慮的時光,就是七歲以前的童年,和顧安銘一起玩耍的日子。我們玩過家家,我當媽媽,他當爸爸。我們舉着玩具在客廳裏跑來跑去。睡覺時,媽媽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把我們分開。

那時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喜歡哥哥,以後除了哥哥誰都不嫁,永遠和哥哥在一起。

可那一段時光也只是白駒過隙,像清晨的樹葉上的露水,随着陽光普照大地而揮散開去。

那時,并不了解什麽婚姻破裂之類的東西。因為小,父母爆發冷戰時也不會覺得天會塌掉。現在想來,無非是有一個哥哥可以作為我的依靠。即使到後來,父親和母親開始大聲争吵時,我們也只是躲在角落裏安靜地擺弄玩具,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屬于小孩子的天真的話。

安銘說,我們以後可不要像爸爸媽媽一樣。

我重重地點頭,雖然害怕,卻依舊笑着。

那時我在笑着。

顧安銘也以為我是愛笑的女孩,可是沒人知道,哪怕有一秒看不到顧安銘,我就會哭着到處尋找。直到找到他,然後偷偷摸摸地擦幹眼淚。流着鼻涕蹭到他面前,他從不嫌我髒。每次都是很有耐心地給我擦鼻涕。他很小的時候就體貼得驚人。

那一天,父母的婚姻關系徹底破裂。母親帶着我離開那個家時,我哭得撕心裂肺,抓着顧安銘的手不放,顧安銘抱住門框不讓我們離開,哭得和我一樣狼狽。

小孩子的哭聲是最痛心的也是最廉價的,因為對于無心哄好你的人,你的哭泣一文不值。

出國後,我再沒想過,我會再見到他。那麽多孤單的日子裏,言語不通,沒有朋友,甚至沒有學上,我依舊笑着。媽媽以為我早已将哥哥和那個家遺忘,其實不然,我把它深深埋在心裏。不敢拿出來,害怕觸動柔軟的悲傷。

于是,我沒心沒肺地活了這麽多年。我傻笑了這麽多年。我順利地活了這麽多年。

可是,現在,我笑不出來了。我在休息室裏泡了一杯速溶咖啡,一口氣喝了下去。沒有覺得精神百倍,反而困意陡升。胸口那個位置澀澀的,很難受。我笑了太多,對哭這個技能可能不太熟練了。所以在這個郁結于胸、需要釋放的時刻,我卻連一滴清水都擠不出來。

今天看了一整天文件,又在電腦上查了很多資料,我的眼睛已經幹澀得眨眼都費力了。我掏出眼藥水輕輕上了幾滴,清涼的感覺讓我頓時清醒了很多。我又給顧安銘泡了一杯咖啡。

當我把杯子放到顧安銘手邊時,顧安銘倍顯孤獨的聲音響起:“對不起。”

我的極力讓自己的聲音動聽一些:“你剛才确實有些不可理喻,不過看在你昨天被人暴打了一頓,心情可能還沒平複,所以,我原諒你了。”

顧安銘微微一笑,我留意到他的桌角躺着那枚鑽戒,略有挖苦地說:“還說不讓我撿,你還不是自己把它撿起來了?你還是在乎夏之薇的吧?”

“我在乎她?別給她臉上貼金!”顧安銘餘怒未消,“我只不過是看重它值錢,扔了可惜。”

我正視他:“哥,有什麽事?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了嗎?”

“我沒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倔強地回答。

“……這枚戒指,是我在案發現場撿到的,劫匪的車裏。”他繼續說:“你說,我的未婚妻随身攜帶的戒指為什麽會出現在劫匪手上?”

當然,正常人都會認為夏之薇是同夥。

我認真地說:“顧安銘,要相信夏之薇。”

顧安銘垂下眼睫,“我也想。”

我堅持說:“顧安銘,你要相信夏之薇。”

顧安銘問我:“累了嗎?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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