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六)璃姜的出現

顧安銘撿到的那枚戒指是仿造的贗品,由玻璃制成,而不是貨真價實的鑽石。

顧安銘和夏之薇的誤會徹底解開,我的目的達到了。我應該會心微笑,不,我應該開懷大笑。但是考慮到夜深人靜,我放棄了這個念頭。我靜悄悄回到卧室,捂着被子,唯恐被他聽到。

第三天。

夏之薇掌控了顧安銘的公司。我依然被架在這個位子上進退不能。

璃姜喜歡對我說些沒用頭緒的話,對我的态度時而尊敬,時而疏遠,時而谄媚,時而揶揄。比如有時,她會陰陽怪氣地說:“夏之薇坐在這個位置上,你就等着公司倒閉吧。”

我往往會回上一句:“作為員工,你一定比公司先完蛋。”

她滿不在乎地在我耳邊低語:“你還是這麽頑固,你一向如此。”

我不禁自問:“老娘曾經認識她嗎?”

然而,一切都沒有平靜下來。準确地說,這平靜還沒有維持住三個星期。新的風波再次掀起,顧安銘的公司被人舉報偷稅漏稅,一個規模不大的公司竟上了當地的報紙和電視等新聞媒體。一時間臭名昭著,謠言傳得紛紛揚揚。

輿論的威力,不可小觑。人言可畏,真不是說着玩的。自從這個重磅新聞爆出來,我們連續丢了三個單子,最後一個單子風雨飄搖中,也順着湍急的河流彙入了大海。

損失慘重,無法估量。要知道,公司本來就是勉力支持着,失去業務等于失去來源。資金鏈斷開,眼看着下個月的工資都開不出來。我不敢看顧安銘的眼睛,那種比絕望還可怕的是,放棄希望。

據稱,公司內部人員揭發,近幾年來,公司發展一直不順。瓶頸疊生,業務少得可憐,為了謀求發展,公司一直在秘密進行偷稅漏稅的違法行為。還透漏,近幾年,違法金額已達到數十萬。

數十萬的金額會判刑多少年,我甚至不敢查資料。顧安銘正處在事業發展的正好年華,我不敢想象他進入監獄服刑幾年後出獄如何東山再起。

我不敢想。我甚至不敢問,他有沒有做這樣的事。

我只是一廂情願的堅信,顧安銘是清白的。

我本想就此疏遠他的,不打擾他的生活,因為我要把他托付給夏之薇了。可是現在,我做不到,我總是裝作無意地路過他的辦公室,悄悄躲在門口,想象他在裏面一籌莫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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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何嘗不是,但是只是擔憂是沒有用的。我覺得還是回到工作中去更實際一些,我最後看一眼門口,準備離開,顧安銘卻在這時注意到我的存在,輕聲招呼我進來。

他正埋頭看一份文件,我輕車熟路地端起他的空杯子,轉身去給他泡了一杯咖啡。回來時,正看到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我。我勉強笑笑:“我還是比較适合這種不用腦子的工作是不是?”

他寵溺地笑:“胡說,我妹妹這麽聰明,做什麽都出色。”

我被他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誇獎逗笑了。我說:“你都沒有看到我的工作進度,怎麽确定我做得很好?”

顧安銘把鋼筆放下,思略片刻:“哦,你責怪我對你的工作不關心。”

我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可是他不容分說,拉着我去我的辦公室,自己找個空位坐下,“你開始工作吧,我在一邊觀摩。”

我坐在那裏眼睛放空了數秒之後,開始把視線從顧安銘身上移開。這種感覺就像考試的時候被老師監督着答題有木有?

我硬着頭皮表現得自然些,可是顧安銘依舊不滿意。他離開椅子湊過來,呼吸就在我的耳畔,“我看你好像有些緊張……你出汗了,很熱嗎?”

你離我這麽近,我怎麽可能不緊張?他安靜了幾秒又說,“你的确不如夏之薇做得順手,話說,夏之薇留下的資料,你有沒有認真看啊?”

我一時語塞,我該怎麽解釋呢?我一直以為他把夏之薇調走只是意氣用事,我早晚還要回到原來的崗位上,所以資料看了許多也只是馬馬虎虎,只等着夏之薇重新回來接替我。卻沒想到,夏之薇直接空降到總經理的位置上。顧安銘的想法真是奇特啊。

我的确想過做好一個經理,但顯然我只是個當助理的料。這段日子,我也被各種矛盾的想法折磨得夠嗆。

可是,這些話在舌尖百轉千回換成了一句借口。我煞有介事地說:“我都看過了,除了鎖上的那部分。”

他眉頭微皺,“為什麽不去找她要來鑰匙呢?現在你才是項目部經理。”

我搪塞着:“最近有些忙,忘記了。”

“哦?很忙?”

我茫然點頭。

“最近連一張單子都沒簽,你究竟在忙些什麽?”

這樣刁鑽的問題依然沒有難倒我,我此時十分平靜地解釋:“因為我一直在跟進上個月簽約的一個單子。如今公司名譽受損,我更要保證服務質量,挽回公司的名譽。”

我說的多麽冠冕堂皇啊。

他竟然被我唬住了。他的視線在抽屜上漫過,“哪個抽屜被鎖住了?”

我怔怔指給他看,他用手輕輕拉動,那個抽屜紋絲不動。他疑惑,“這麽久了,之薇都不來取回她的東西嗎?”

我也疑惑。我說:“說不定她也是忘了。”升職後,她來搬過一次東西。為了不顯得礙手礙腳,我出去附近的甜品店點了一杯熱飲慢慢喝着。回來時,發現東西稍有變動,唯獨那個抽屜依然鎖着,似乎沒被動過。

顧安銘搖頭。用力拉動抽屜,沒能拉開,他再次加大力度,依舊沒有成功,連辦公桌都在他的力度下微微晃動。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顧安銘翻動其他的抽屜,從裏面翻出一把剪子,用剪子對準鎖住抽屜的鎖孔挑動幾下,抽屜打開了。我站在一邊伸着爪子目瞪口呆。顧安銘什麽時候學會這種本事了?我真是小看了他。這簡直就是埋藏在商業界的SPY啊。

然而讓我更加吃驚的是,夏之薇這個鎖了很久不見天日的抽屜。抽屜很幹淨,除了一樣東西什麽都沒有,鑽戒。

純美的粉色鑽戒,鑽石被切割成剔透的心形。五枚一模一樣的鑽戒在刺眼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徹底亮瞎了我的眼睛。

正在我思考,夏之薇是否有仿制訂婚戒指的習慣時,顧安銘發瘋一樣把抽屜掀翻到地上。戒指在地面上滑動掙紮。如果是我,我也會瘋狂的。

璃姜說的沒錯,夏之薇真是好演技。我的心驟然一涼,像在冰水中浸沒了很久。

巧合的是,夏之薇此刻剛好來到辦公室,腳還沒踏進門,甜膩的聲音已經傳來:“宛城,我有東西落在這裏了……”

她剛剛踏進門,我和顧安銘面面相觑伫立良久,地上一片混亂,一只摔散了花的抽屜歪歪斜斜倒在地上,數枚鑽戒躺在地上,像深夜裏的星光。

她詫異地問:“安銘,宛城,你們怎麽了?”

顧安銘的眼裏燃燒着烈焰,目光咄咄逼人望向夏之薇:“你忘記拿走的是這些戒指嗎?”

夏之薇怔住,良久,她凄涼地說:“你懷疑我。”

顧安銘沉聲說:“你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沒有……”夏之薇回答得那樣堅決。她說:“顧安銘,這輩子,我能和你心平氣和來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耗盡了。”

顧安銘冷笑:“接下來你要說什麽呢?”

夏之薇抹了一把眼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去自生自滅吧,我不該在你的生命裏出現,把自己從一個千金小姐熬成一個未老先衰的中年怨婦。你有沒有想過,離開你,我會過得更好?”

顧安銘回答:“現在也不晚,你開始選擇自己的道路了,是嗎?我真是傻,居然天真地以為你真的會從窗臺上跳下去!”

“你真的很傻,我怎麽可能做那麽無聊的事?我要好好活着,讓看到光彩照人的我,我要讓你跪在我的腳下乞求我回到我身邊……”

顧安銘的頭垂下來:“你還真是健忘……你不是已經做到了嗎?”

我攔住正欲離開的夏之薇,“你不能走。”我想說,哥哥不相信你,我相信。可是這句話又有什麽用呢?如果沒有顧安銘,我在她眼裏又算什麽?恐怕連路人都不算。她此刻的眼神,就像看一個攔住她乞讨的髒兮兮的小孩,她挑眉:“怎麽?還想幽禁我嗎?”

我當然沒有那個意思。攔住她的手頓時沒有一絲力氣,眼睜睜看着她從我面前走過,我留不住她,唯一能留住她的人恨不得一輩子見不到她。夏之薇又何嘗不是這樣想:永遠不見。

這段雙方都曾付出巨大的感情到此走向終結。罪魁禍首正躺在地面上散發出妖冶的光,玻璃制的鑽石,看起來居然也是那樣閃耀。價值卻有天地之差。

我再次把零星的幾個戒指撿起來,卻只剩下四枚,剩下的那個不翼而飛。我的動作很慢,這次顧安銘只是沉默,他沒有喝止我,所以我繼續撿下去,然後把它們從樓上悉數丢下。

我望着窗外出神,戒指急速墜落,我感到身體放空,仿佛墜落的是我自己。顧安銘從身後抱住我,在我耳邊低語:“宛城,我的妹妹,我只有你了。”

一滴眼淚從心底流過,我說:“哥哥,我不會背叛你。我沒什麽別的優點,唯一能說出口的是,我不會背叛。”

我是忠誠的。

他的呼吸埋在我的發絲裏,他說:“我知道。”

天空遠方泛出蒼茫的白,幾只不知名的鳥在迷霧中飛舞、盤旋,找不到方向。鳥兒迷蒙之時,會感到不安嗎?它們可曾有過絕望?它們是否會有自己的守護者,帶領它們飛向遠方?

顧安銘的呼吸沉穩踏實,埋在我的發絲裏。他只以為這個發誓永遠不會背叛他的人是他的親妹妹,可我多想告訴他,我愛他。

我深深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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