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三)做回公主

我站在宮殿的頂端,俯視生我養我的地方。那棵無名花樹的陰翳下,似乎還有我兒時嬉戲的影子。清風揚起我如墨的長發,遮擋視線的同時遮住我眼底的那一抹悲怆。

我從屋頂飄飛而下,徑直走進雄偉壯麗的建築,翩飛的白色紗裙迎風飛揚。守衛寶座的使者見到我這個“不速之客”,不甘不願地半跪下行禮。

即使所有人都不願接受,也不能改變我是羅洯公主這是事實。群龍無首之際,我将結束這個混亂的局面,成為羅洯的王。我是女王。

不止一次聽聞兩位長老的意見不合,從小便是如此。但對待我這個問題,他們的意見卻出奇地保持一致。拿什麽兄長健在,公主不能越權當做借口。想當初岩枯奪權的時候,他們那阿谀奉承的嘴臉還歷歷在目。如今,他們倒是考慮得周全了。

我收了月長老手中代表王權的權杖,很歉意很真誠地說:“近年宮中無人,勞煩長老照管國內治安。不過,如今,我代替兄長回來把持朝政,再事事依托長老未免強人所難。宛習明白,長老是不會怪罪宛習無所事事的,但宛習怎樣面對羅洯的子民呢?”

他再不願意,也只能憋在心裏。何況,還有星長老對他的位置和權利虎視眈眈。不消說,羅洯有兩位長老真是剛剛好。多了則疲于應付。少了則不足以制約權力。

星長老眼睜睜看着我握着權杖坐上王位,表情裏有不甘和一絲畏懼。當然,他不是在畏懼我這個人,也不是畏懼我這個公主的身份,而是懼怕這個有着國王血脈的公主成為國王,将他們作威作福的日子徹底毀滅。他們的權利将受到制約。

說起這兩位的累累“功績”,那是擺在眼前的事實,本來就幾近破碎的江山現如今更是破碎成沫沫了。

一周的鬥智鬥勇過去後,我并沒獲得什麽實質性的勝利。我的确看起來像是掌權的女王一樣,好似我掌控了一切,唯有那個權杖因為缺少一個儀式并不真正屬于我。

我只是一個傀儡,苦苦支撐的傀儡。

我當然不指望這個看起來只是一根棍子的權杖給我帶來什麽福利,我只當它是一個象征。

在我回到宮殿之前,我把璃姜打包成大禮送到曾經把我和申央困住的雷洞。不要問我怎麽找到的,如果你被困進去一次并差點與你的親人永別,你也會刻骨銘心的。

沒辦法,我找不到岩枯。其實,我回到羅洯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岩枯。可是,我忙了很久一無所獲後,就對這種做無用功的事不那麽熱衷了。

今天,我頂着女王的光環像模像樣地處理完幾件不得不處理的公務後,便沒什麽事再來礙我的眼。我信步游走到雷洞,期望能岩枯那個混蛋——我們之間的賬還沒有算清呢,無論是“前世”的,還是“今生”的。

我被他欺騙兩遍,被他陷害兩遍。這個人無疑是我生命中的魔鬼,能輕易讓我墜入情網。我也終于明白當初見到岩枯時那種莫名的厭惡感,以及後來他向我求愛時,我的各種不信任。可笑的是,我終究沒有逃出他的手掌心。

我在雷洞中徘徊良久,別說一個人,就連一只會說話的兔子、鴿子都沒看見。更詭異的是,那個被我丢進洞中的璃姜也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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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意地轉頭,我看到一棵熟悉的花樹。樹枝交疊纏繞遮住了整個樹幹,像一群蛇糾結在一起,唯一的花朵長在最頂端,只能看到朦胧的白色卻看不清花的形狀。

這不就是孕育辭鴿的花樹嗎?我一驚,後退一步,被身後的人推了一下,吓得輕呼一聲。

那一把清冷婉轉的嗓音說:“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回來了。”

我回過頭,這個人是珞苓。回到這裏這麽久,我總算碰到一個認識的人。何況,還是答應做我信使的人,頓時讓我安全感爆棚。我沒有一個字的鋪墊,直奔主題問出我最關心的問題:“珞苓,申央現在怎麽樣了?”

“他很好。”幾乎是脫口而出,然後考慮到自己的輕率回答有幾分不負責任的意味,她糾正道:“還算好。”

我說:“謝謝你。”

她徑直走出雷洞,當然沒有忘記把我也從裏面驅趕出來。“裏面還不安全,雷陣随時可能誘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解釋了趕我出來的原因。那麽珞苓,明知道裏面不安全,還賴在裏面做什麽。

她看出我的疑惑,自顧解釋着:“這裏的雷電對我無害。”那時我對她還不夠了解,後來,我才知道,不但無害,還能吸收雷電的能量。

如果我有這樣的本事,那委實好,這樣至少不會讓他人為自己的安全擔心。我問:“你看到璃姜了嗎?”

“璃姜?那個辭鴿嗎?”

我點點頭。

“她遭了雷擊,重回花樹孕育去了。”

我聽了這種說法如遭雷擊,我給岩枯準備的上好大禮,居然被打回原形了?!這種感覺好比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沒有回到羅洯,沒有坐上王位,一切只是做夢。當然,後者要恐怖的多。

我考慮要不要把這棵花樹挖走種在院子裏,畢竟這是我的個人財産。珞苓清冷的聲音适時響起:“不要帶走她了,把她留在這裏有用。”

是的,留在這裏,岩枯會找到。我早在她的身上烙下印記,無論她走到哪裏,我都會感應到她的存在。這印記印在她的人身上,所以當她是一棵樹或者一只鳥時,我便找不到她。為了避免印記被岩枯發現,我特意把烙印留在極其隐蔽的地方。

現在想來,真是失算啊。她還是不在我的掌握之中。如果岩枯那個混蛋與璃姜搞什麽“體檢”活動,恐怕再隐秘的地方都不隐秘。總體說來,我的法術還是不怎麽精湛。

這段日子,我除了有事沒事幹政讓那兩個長老不自在之外,還苦修法術。争取有個小成,說不定會有階段性突破呢。

我的苦楚在面部表情上游走了一圈還沒來得及用語言表達出來時,珞苓又及時地補上一句話:“我在她身上施了法術,一言一行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還能說什麽?我只是幹巴巴地說一句:“你好能幹啊……”

這個珞苓若是友還好,若是敵,我真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我問:“你會讀心術嗎?為什麽我想什麽你都知道?”

哪知她只是漫不經心地說:“讀心?我又沒看你,我只是想到了什麽就說什麽,你別見怪。”

“……”

“你看着我幹什麽?”

“你要跟我回宮殿嗎?”

珞苓蹙眉:“你以為我出現在這裏是為了跟你話家常的?”

雖然我的真身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但和珞苓站在一起未免就有些自卑之情。盡管她是以我的信使的身份出現在衆人面前,但看起來她更像一個公主。這種感覺很不好,我忽略。

我回到寝宮,給珞苓安排了住處。準備泡一個溫暖的熱水澡洗去周身疲憊時,卻見浴室裏影影綽綽出現一個随風擺動的黑影。我透視過去,看到那是一個人。

一個懸挂着的人。

我拉門進去。莊琳正挂在浴室的蓮蓬頭上風雨飄搖着,熱水不知被打開多久。別跟我說這是上吊,羅洯的人個個都會些幻術法術之類,哪能輕易吊死?在我面前故弄玄虛就算了,還弄髒我的浴室真是天理不容。我的手指一點,她從蓮蓬頭上掉下來。剛好這一幕被聞聲趕過來的珞苓看見。

她的嘴唇動了動,望向我,說:“我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死亡?我彎下身子把她的身子翻過來,看到她的胸前一片漆黑,像是一個黑黢黢的洞,冒出滾滾的黑煙,真是難以想象。我感覺到珞苓的呼吸一滞。她喃喃自語:“我參與了你們的事情,他這是在警告我……”

她的眉頭緊鎖,露出憤憤不平的表情,發狠地說着:“他以為我是什麽,會被輕易吓到嗎?可笑!”

“他是誰?”

“除了岩枯,還會有誰?”

我相信珞苓的判斷,既然她說嗅到了死亡的氣息,那麽這個人必然離死只差一口氣了。但是,對我來說,只要沒死,就還有救。我的手對準她胸前陰森森的黑洞,柔和的白光緩緩滲入。良久之後,別說消失,這個洞連一點點的變小都沒有。

所幸的是,莊琳醒過來了。她掙紮着睜眼,像奮力從一個夢魇中擺脫出來。她的眼睛緊緊鎖住在她身旁的兩個人,游移幾下,定格在我的臉上。她輕輕說:“對不起。”像喘息那樣輕。

我握住她的手:“我不怨你,你有什麽願望嗎?我會盡力替你實現。”因為回天乏術,與其強行維持她幾秒的生命不如給她一個承諾現實些。但我只能說是盡力實現,不然,她縱使要我的命,我也要給她?我總不能自掘墳墓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卻聽清了她的要求。

“公主,請你讓我見璃姜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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