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行使權力
我做下決定的那刻,就意識到羅洯沒有能夠關住珞苓的監獄。但我一意孤行着,我要讓她明白,我不會對她的胡作非為坐視不理。哪怕只是走個形式,我也要使用我作為女王的權利。
結果證明,我的權利在她眼裏完全是浮雲。僅僅一天,珞苓便無影無蹤了。看到那空空如也的牢室,我的雙手緊緊握拳,指甲都掐到了手心裏。溫熱的血從手心沿着手指的縫隙蜿蜒流出,一滴一滴落下。
不用回頭,我也能通過眼角的餘光看到璃姜的僵硬表情和閃爍的雙眼。既然其中一個嫌疑犯已經走了,而岩枯這個明顯受了冤屈的病人還蹲在監獄裏就顯得太不公正。這件事有點不了了之的意味,岩枯被送回住處養傷。
那天我去看他,“你恨我嗎?明明救了我,卻要受不白之冤,被關進監牢裏。”
岩枯把頭別過去不看我,半晌回頭意外地發現我還站在原地等他的回話。他目光灼灼盯着我:“如果我說不恨,你會相信嗎?”
我的心髒陡然一涼,不僅如此,渾身都涼透了。我想我的表情也是非常可憐的。他安慰地一笑:“你怎麽還是這樣,別人随便說一句都會當真?”
他說:“我不恨你。我為你做再多都無怨無悔,我倒是害怕,你會恨我。”
他不曾經常說怕,一旦說出口,就讓我毫無反抗能力。而且這次,他說怕我恨他。一切真相明了後的,害怕。我說:“你本不該害怕的,你傷害了我兩次,如果害怕,何必當初呢?”
他的神色暗淡下來:“我不需要你的信任,不需要你的原諒,我只想留在你身邊,為你做些事情。”
我不置可否,打算轉身離去,他叫住我。問我:“你以後會回到人間,還是留在羅洯呢?”
我問:“你是否知道,我在人間有一個哥哥,叫顧安銘?我想留在他身邊。”
他眼中的色彩徹底晦暗,擺了擺手,我走了出去。
這一情形,竟讓我想起,他是國王,我是公主的時候,他忙于國政,我忙于向他谄媚,每每端着甜點進來都是被他揮揮手趕出去。那時候的我只是覺得他真的很忙,卻斷然想不到他有一個璃姜代替我為他取樂。
再後來我初見端倪時,也只是認為他性情變冷,有點疑惑,那時候竟單蠢到沒有像一般女子那樣魂不守舍、左右猜疑。
我走得很慢。
我想去看看申央,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我實在擔心他。如果放在常日,大概只有他擔心我的份。現在情況完全不同,申央有傷在身,尚處在恢複期,像風中的紙片一樣飄搖不定。我敲敲門,沒有人應,一時急火攻心,一腳踢了上去。那扇門瞬間四分五裂,我闖進去,裏面哪有半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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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處找,甚至連茶杯都端起來看,根本沒有,到處都沒有。我臨時調用幾個死士成立搜捕小隊即刻出發。我則在申央的房間內大發脾氣,東西碎了一地。
剛剛化作人形的空靜探頭張望,不敢進來。我縱使有再大的脾氣,也不能向一個小孩子發火吧。于是穩穩心神,招手讓空靜進來。她還不會說話,好在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很有靈氣。像極了珞苓幻化成辭鴿的小孩與我初遇的樣子。
我的思緒一流淌到珞苓這裏便停滞不前。珞苓。會不會是珞苓把申央帶走了呢?想到這裏,我立刻命人去搜捕珞苓,考慮到她的強大,我打算讓搜捕小隊随身帶上藏冰石。
可是,我沒有。璃姜也只有一顆。
我不得不向岩枯求助。他不是說過,不需要我的信任,不需要我的原諒,只想留在我身邊,為我做些事情?現在就是證明這句話的時刻啊。
心裏抱有這樣理直氣壯的想法,然而坐起來卻異常困難,我停在他的門口,手擡起來,對着那扇門,卻怎麽也敲不下去。良久,聽到裏面傳來一聲,“有事麽?”
我清了清嗓子,別扭地說:“沒事,就是來看看你的傷好沒好。”
他說:“宛習,你知道你每次撒謊的借口都十分蹩腳嗎?活了這麽多年,見慣別人說謊,難道你就沒長一點經驗?你真是豬腦子!”
我的無名火輕而易舉被他點燃,我捶開門進去,門板在我前面整塊倒下,我踏着門板走到他面前:“你說誰是豬腦子?”揮舞着胳膊叫嚣着,如果他不是病號,我早就一拳掄上去了。
他勾起嘴角笑,眼裏有他慣有的邪惡。我深知被他人輕易激怒是一件很丢臉的事。尤其是現今這樣以一個女王的身份被激怒。我平複一下情緒,低聲說:“有一件事求你。”
岩枯壞笑:“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我舉起拳頭,用威脅的語氣說:“我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
他滿意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作為一個王,怎麽能輕易開口求人,而請,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表面上一副深以為然的表情,心裏想的卻是,還是拳頭有用,岩枯你是受虐狂吧!
不曉得他得知我的真實想法後會不會氣得吐血而亡。
“少廢話,你的藏冰石有多少算多少,全都借給我,我就不信制不住珞苓那個小狐貍精!”
話音剛落,我和岩枯雙雙愣住了。我開始反思自己,原來這才是我內心裏的真實想法嗎?我是因為認定珞苓和申央關系不一般而心生嫉妒嗎?絕對沒有的事!我解釋:“我剛剛是口誤……”
岩枯心領神會地壞笑:“我知道,是口誤。”
我舒了一口氣。岩枯接着說:“宛習,我真沒想到你還有戀兄癖!”
我又掄起拳頭。大聲辯解:“我只是擔心申央被居心不良的人所蒙蔽!”
岩枯不與我争辯,心裏山路十八彎地想着類似于“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的怪理論,從他那欠扁的眼神就看得出來。
不管怎樣,雖然節操掉了一地,我還是把一袋子藏冰石借來了。只給岩枯留下一顆。我分發給所有出去搜尋的士兵,然後坐等哪個勇士把珞苓活捉來。
然而我還是耐不住性子,自己也帶上一顆藏冰石,出去尋找。我想無論找到誰,都是好的。
最終,渺無音訊後,我還是選擇回到王宮。我讓自己的新生信使空靜出去尋找,她化成一只鴿子飛出去在空中盤旋俯瞰,我想,她可以離開王宮的時間比我長,而且視野開闊,說不定可以得到意外收獲。
可是,她數周後回來,只是一只奄奄一息的鳥,不能再幻化成人形。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傷痕,我很是受挫。眼睜睜看着身邊的人受傷死去,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連自己的哥哥也保護不住。我冷笑,如果沒有岩枯救我,連我自己也死于非命了吧。連自救都做不到的人,又何談保護別人?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可笑之極。
這種陰霾一直籠罩着我直到申央回來,這次他被一個士兵找到,他被丢棄在農田裏,被翠綠的麥子覆蓋。回來時已是傷痕累累。始終昏迷不醒,幾乎和死去一樣。
我和岩枯從他房裏出來,岩枯的臉色一直很凝重,他說:“看來這次我們是遇到勁敵了,連申央都會被傷成這樣境地,又何況我們?”
我感到好笑,他說得好像我們是統一戰線的人。我問:“你感慨什麽?貓哭耗子!再說,申央有傷在身,被再次傷害也沒什麽稀罕的吧,我怎麽沒看出那個人有多麽厲害?”
岩枯搖搖頭:“你以為他第一次是被我傷成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我驚訝地閉不上嘴,這張嘴滑稽地張張合合數次,終于問出一句半生不熟的話:“他……第一次……不是被你……打傷?”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申央即使在那樣被動的情況下,我也不是他的對手,不然我何必把你和他關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削弱他的力量,只是百密一疏,沒想到他有這個能力把你直接送回人間。”
我以往的記憶就這樣被推翻了,認知沒有了根據,憤怒發洩錯了對象,像蓄積所有力量的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毫無聲息,讓人感到氣悶。
岩枯揶揄道:“原來你還不知道,一直竟以為最大的敵人是我嗎?真是可憐。”
我恨的牙根癢癢,你說一句好話會死嗎?我喃喃自語:“怎麽會……”
“怎麽不會?”岩枯冷聲說:“現在想要搶奪羅洯的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你根本沒有感覺到的敵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是信了。”
我的腦子在他的話語中高速運轉,我分析道:“那麽,珞苓就是那個幕後黑手?”
“她不過是個下屬,真正的敵人強大到讓你無法想象。那是罪惡的一族啊。難道你不奇怪,為什麽他們會受到藏冰石的抑制,試問,哪個種族會有自然界的天敵呢?無非是邪惡的一族。”
他的話伴随着我在脊梁溝的涼氣将我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