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一)挑撥離間
我整個人沉浸在那冰冷的想象裏,岩枯的話像一絲絲寒冷徹骨的冰水,麻木我的神經。這種感覺斷然不是恐懼,而是孤單,或者直白一點來說就是,無助。
岩枯長嘆一口氣,很是惋惜地說:“你不會真的把珞苓當做好人了吧?你在顧安銘身邊那麽久,甚至還以兄妹的身份同居過。難道他沒有給你透露只言片語?他把珞苓的一切都隐瞞得那麽好?”
我沒有計較他所說的“同居”,也沒有心情計較。至于顧安銘的情況,我開始有些想不通,因為他從來沒有離開過羅洯,他不知道羅洯通向人間的通道。但轉念想到璃姜,我又突然能想得通了。璃姜和我是亦敵亦友的關系,和岩枯又何嘗不是?璃姜在人間潛伏那麽久,對顧安銘以及珞苓的事情可能有一定了解。而她告訴了岩枯卻對我守口如瓶,足以證明她對我根本提不上什麽忠心耿耿。
說起顧安銘,我想他大概是覺得沒有必要吧。所以并沒有向我提起有關珞苓的點點滴滴。岩枯看我陰晴不定的臉色,溫和一笑,似一道春光射穿陰霾——我居然會有這樣的安慰感,而且用這樣柔美的句子形容他的笑,可想而知,當時我的腦子抽的有多厲害。
他說:“原來他什麽也沒說,難怪,你是他的妹妹,他一定要盡力保護你啊,怎麽能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讓你分心,何況……他們曾經是男女朋友的關系?這些說不清楚的小暧昧還是永遠爛在肚子裏好……”
我頓時方寸大亂,我揪住他的衣領:“你說什麽?!男女朋友關系!”我果然就是個小孩,一點小事就能掀起情緒上的驚濤駭浪。岩枯眉頭微皺,“如果我的傷全好了,不知道你會不會對我這樣動粗……”
他的話應該是這樣一個意思:如果我的傷全好了,你肯定不敢對我這樣動手動腳。是,如果你提狀如牛毫發無損的話,只有你對我動手動腳的分,我遠遠看見你都要掉頭就走的。我心中腹诽着。與此同時琢磨岩枯的話有幾分可信。
顧安銘雖沒有正面和我說些什麽,但是在我剛剛出現在他家裏的時候,他的确是說了一些,雖然那不是故意說給我聽的。我的記憶又回到珞苓的帆布鞋悄無聲息地踏步進顧安銘的家門那一刻,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像是冰冷的寒潭,顧盼流轉間,忽而想到什麽似的,對顧安銘說:“對了,安銘,剛才我好像不小心破壞了你的門鎖。”那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有雨,出門別忘記帶傘。”
我當時只是覺得珞苓和顧安銘的關系很是親昵,卻沒有親昵到那種程度,原來曾經是男女朋友。一段破碎的感情的确沒有必要時常挂在嘴邊,所以,即使顧安銘對我三緘其口,又能說明什麽呢?
但我總覺得,我疏漏些什麽。于是記憶順流而下,我想起顧安銘板着一張既不喜也不怒的撲克臉,聲音也是極其僵硬地說:“又去吸食了幾個人的靈魂?”
那時我只是覺得她不是什麽單純善良的女孩子,卻沒想過她的不善對我有什麽影響。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本來面時,她像是從水墨畫中走出的美人,淡粉色的長發柔軟飄逸,膚白勝雪,一雙桃花眼深邃漆黑,眼底氤氲朦胧的水氣,挺直的鼻,淡色的唇,如此絕美醉人的女子。僅僅豆蔻年華就有這樣傾城傾國的美貌,美得令人窒息。
可是如今,我回想起她的臉,只是感到一陣陣惡寒。我的表情也一定是可怕到極點的。岩枯盯着我的表情傻笑,嘲笑,譏笑,壞笑。我忍,我忍,我繼續忍。
岩枯笑着說:“都想起來了?珞苓的出身我是有一點了解的。她的母親因為與外人偷情被父親殺害,她用了一千年的時間想盡辦法企圖救回母親,依舊功敗垂成。她的母親為了保護她而擋下藏冰石的攻擊,從此灰飛煙滅,再也不可能複生。她從此精神崩潰,再也停不下來殺戮。盡管她已經不必為了救活母親而積聚人類的能量。你永遠也想不到,看起來無害像小白兔的14歲,其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我合上被驚掉的下巴,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那麽她聽命于誰呢?”
岩枯這句話回答得幹脆利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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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時像洩氣的皮球,起身就想走,我真是瘋了,留在這裏聽他說那些似是而非的故事。這些事情,沒有人證實,我又怎樣知道它們是真是假呢?其實我的心裏已經相信了九分,因此我才急于離開。我的意識裏在拼命抵抗這個事實,心裏卻早已妥協相信。我知道珞苓不是什麽善類,之前我把她當做心腹來用,讓她做我的信使,是我最大的失誤。
何況,從種種跡象看來,她是比岩枯還要可疑的人。
我怎麽能相信一個殺人如麻的惡魔呢?!我踉跄走出岩枯的卧房,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摔倒。最要命的是,這尴尬的場景被門外的璃姜和門裏的岩枯同時看到。而且他們都流露關切地問:“你還好吧?這麽不小心!”
我産生一個錯覺,璃姜和岩枯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果二十年前我能意識到這一點多好,我就不會對着岩枯情深難解,也不會一時心亂神迷鑄下大錯。
這幾日我在等待珞苓歸案的消息中渾渾度過。我散出去大批的士兵出去四處緝拿珞苓,尋找申央。而此時,璃姜成了我的生活依托。我的生活因為她的存在變得樂趣橫生。璃姜在我一次半夜裏找她去幫我照看生病的辭鴿空靜時終于氣憤不已地爆發,她努力張着朦胧的睡眼,對我含糊不清地抱怨:“宛習,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我很認真地說:“難道你以為我們沒仇?”
璃姜氣得跳腳,完全抓狂的樣子甚是有趣,她咬牙切齒地問:“你怎麽不去找岩枯報仇雪恨?要論深仇大恨,你和岩枯可是仇恨滔天啊,你怎麽不去找他幫你看着鳥寶寶?”
我頓時臉頰緋紅:“深更半夜地去敲男人的門,人家怎麽好意思呢?”
“……”璃姜頓時氣結,一聲不吭了。
王宮裏少有的幾個比較重要的人死的死,丢的丢,傷殘的傷殘,實在冷清到了不适宜人類居住的程度,我有事沒事最大的愛好就是拉着璃姜陪我聊天,或者是拉着璃姜幫我幹活。相比之下,我更喜歡拉着璃姜幫我幹活。因為這是我能得到實際收獲的事情。至于聊天,你當我真喜歡和這個情理不通的壞鳥說什麽知心話?不過是消磨時光罷了。
我常常裝作有意無意提起珞苓及她的過去,希望璃姜能知趣地主動提供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也好方便我證實岩枯的一面之詞。可是她每每巧妙地繞過去我都有苦難言,我總不能說,“璃姜你這個混蛋,你都知道關于珞苓的哪些事情,還不從實招來!”
那樣,我的腦袋真是秀逗了。
既然你讓我有苦難言,我也不會讓你好過,身邊沒有能照顧我的信使,只能先征用你了。我好幾次夜裏夢到璃姜往我的食物裏吐口水。醒來之後的我自言自語,奶奶的,真有這個可能啊!
一次璃姜給我遞水時,我猝不及防地問她一句:“你沒有往裏面吐口水吧?”只見璃姜的手一抖,杯子差點掉到地上。
我對璃姜的“慘無人道”的折磨全被岩枯看在眼裏,他試過勸我:“你這樣試探是沒有用的,璃姜不想說,你又何必逼迫她?”
我一拳雷到他的胸口,憤憤不平地說:“為什麽她對你就肯說?”
發洩完的我像個傻子站在那裏,過了幾秒大喊:“璃姜!璃姜快來!岩枯吐血了!”
璃姜匆匆趕過來查看傷口,拼命隐忍着笑意,假裝關心地問岩枯:“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有傷還莽莽撞撞的,讓人怎麽放心?”
剛剛有所緩和的岩枯,又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他有氣無力地回答:“問你的敗家主人去!”
我把頭低到地底下,不得不說,我是岩枯的克星,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幫他養好傷了。照如今的進度看來,岩枯說不定什麽時候又被我不小心弄傷,他的傷若想痊愈,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于是我不敢招惹他,我只敢招惹璃姜。
璃姜被我使喚得身心俱疲,呆呆地問我:“要不,我也去給自己弄個什麽傷出來?”
我一邊用嬌豔的花瓣染指甲一邊惬意地“嗯”一聲,正在璃姜不解的時候,我補充一句,“好啊。你出去找珞苓,那女人下手狠着呢。岩枯那樣的修為,加上藏冰石護身還傷成這副德行,要是你,就算帶上一包藏冰石,會不會保住小命仍未可知。”
璃姜的表情瞬間變得極為驚駭。我給她出主意,“要不,你就智取,假裝善意地接近她,趁其不備把藏冰石打進她的身體裏,”我得意地點點頭,覺得自己無比機智,“這樣就算她不死,一定也會重傷的,但是如若不成功,你的小命也就玩完了。”
我說的很輕松。璃姜聽出一頭冷汗。
我繼續添油加醋,“在我身邊,你也敢帶傷上崗。沒有看到岩枯的下場嗎?你也想向他一樣,一輩子都養不好傷?”
璃姜徹底妥協:“女王大人,我不敢了。”
我吹一聲口哨,心情大好。璃姜這姑娘真是個可教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