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鈞鈞?”顧廷山有些猶疑地在顧鈞身後喊道。

顧鈞卻并沒有搭理他,只徑自走到那箱子前,把蓋子打開,随後他将顧怡從裏面抱了出來。

被顧鈞觸碰到的那一霎那,顧怡像是被點開了啓動鍵,随即清醒了過來。可等她轉頭,卻看到了那令她永生難忘的一幕。

顧鈞卻沒有給她更多的時間思考,他拍了拍她的背,只簡單對她說了一句:“快逃!”

說話間,顧鈞一只染血的手解開了那束縛帶,又輕輕摸了摸顧怡背後那蛇頭的斷口。

随即顧怡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忽然覺得斷口處十分的麻癢難耐。

而在她看不見的角度,那斷口處卻像被人施了魔法般,開始不斷地生長拉長。短短時間內,那些蛇頭都重新長了出來。

顧怡知道現在沒有時間可以耽擱,也不多細想,只又看了一眼身後那古怪的狀況,她便立馬朝反方向跑到了院子的圍牆邊上。

她在那些蛇頭的幫助下,迅速的爬上了圍牆。

而就在她轉過頭,最後還想再看一眼這個曾給她帶來了無數歡樂與淚水的家時,她耳中忽然響起了一聲熟悉的——砰!

緊接着她就看到,那個剛剛将她從那個白色封閉世界中救出來的人——她甚至不怎麽喊過他“哥哥”——背對着她,直直俯身倒了下去。

而在他後背心上,卻有一個巨大的血窟窿。

“哥——”顧怡不敢置信地凄聲大喊了一聲。那聲音響徹了整個城中村,卻又好像也喚醒了所有人。

在這一聲悲鳴中,時間魔法被解除了。

那一瞬間,白朗甚至有些站立不住,他踉跄了一下,才重新站直身體。

而随後他便看到那個男人,臉上帶着微微的驚訝,直直朝他倒了下來。而從他背後噴射出來的黑色血液,濺射了滿滿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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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朗下意識地循着之前那個聲音的方向看去,卻看到了那被他抓起來的少女,此時已經完好無損地坐顧家低矮的圍牆頭上。

他看到那女孩眼中的絕望與悲痛,以及最後朝他們看過來時眼中的憤怒與憎恨。

只見那女孩的視線迅速掃過所有在場士兵,似乎想要記下這些所有人的面孔。

而随即她翻身一躍,身影消失在他們面前。

白朗反應了過來,立馬喊道:“追!”

便連殘局也不顧,飛也似的朝那圍牆跑了過去,翻身躍下後身影也消失不見了。

顧怡面無表情地奔跑着。此時她似乎已經沒有了哭泣的能力,心髒被什麽東西沉沉壓着,每一次跳躍都顯得如此吃力。

她從小在這個城中村長大,對這裏的巷子非常熟悉。如果她想要躲起來,随便找個地方就能讓這些人找很久。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想躲。她只想跑,奔跑!

她繃緊了全身的肌肉,血液在體內急速流動着,憤怒在她心中發酵,讓她的血液都快沸騰起來。

她瘋狂地奔跑着,眼前依舊殘留着顧鈞倒在地上時的畫面。那些噴濺在地面上的黑色鮮血,就像一個又一個可怕的惡魔,将她心中的憤怒與仇恨不斷放大。

此時她體內的心髒怦怦地急促跳動着,好像快要支持不住她這樣的奔跑。可同時她體內似乎又有一股力量,在她的心髒裏不斷撞擊着,想要噴射出來。

這一刻,顧怡再也忍耐不住,怒吼出聲:“啊——”

這聲音聽起來已經不再屬于一個人類的少女,而是屬于一頭受傷的野獸。從那聲音中透露出來的悲怆,卻能夠感染每一個聽到的人。

白朗腳步一頓,随後咬牙朝那聲音追了過去,可最後除了一對較深的腳印,卻什麽都沒找到。

看到那腳印的瞬間,白朗下意識朝天上看了眼。雖然依舊沒看到任何東西,可他的臉色卻十分難看。

最後那個原本準備用來裝顧怡的白色箱子,是裝着顧鈞的屍體離開的。

這一天這個染滿了鮮血的顧家院子中,便只留下了一對痛失子女的中年夫婦。

只是今天在這兒發生的這件事情,卻讓城中村中的人津津樂道好久。

比如說,“顧家兩個孩子都是怪物。一個死了,一個逃了。”

“逃的那個你們看到了嗎?背後長着那麽多蛇,真是太可怕了!之前城中村中那些被殺的、失蹤的人,肯定都是被顧家那女兒吃掉的。唉,造孽啊!”

白朗這天回到軍隊駐地時,臉色便很難看。

身旁的趙默猶豫着問他,“那箱子裏的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給城北那邊送過去啊!”白朗沒好氣地說道。

趙默嘆了口氣,卻也不知該怎麽評價這件事才好,于是轉身便帶個幾人擡着箱子走遠了。

至于白朗,那當然是要去接受上級的批評,并且還要寫個萬字報告了,弄不好可能還要受到處分。

“其實白哥當時是為了救我們——”擡着箱子的其中一個年輕士兵懊惱地說道,“我們太大意了,沒想到這女孩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那些蛇頭力量會這麽大。”

“我早跟你們說過,這些異變者身上的變化是不可預計的,你們一定要小心謹慎。”趙默說着,想到當時那女孩被砍斷了蛇頭之後的凄慘樣子,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而緊接着,那白色箱子又映入了他眼簾。

其實他們準備這樣的箱子,并不是為了要羞辱這些異變者。實在由于材料不夠——那些足夠堅固到困住這些異變者,又能抵禦他們能發出的各種奇奇怪怪莫名其妙攻擊的材料,只有這麽點。

所以每一個都只能做得這麽小——要知道制造這麽一個箱子的花費,可能頂得上許多大老板的全部家當了。

他們準備這樣的箱子以及之前的束縛帶,都是為了能夠在盡量保住這些異變者生命的基礎上,将他們捕獲。

可沒想到這次還是死了個人。

這一場悲劇發生得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可他們一開始其實并沒有想要傷害這個女孩,如果真的要殺她,他們早就開槍了。

但以當時的情況,如果沒有他們準備在暗處的狙擊手的話,他們所有人恐怕都得栽在那個城中村裏。

只是最後想起那逃跑的女孩發出的那一聲悲鳴,趙默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白朗口中的城北,指的是最近特別忙碌的火葬場。

幾人抵達目的地,想要将箱子擡下車的時候,卻發現了不對勁。

“隊長——”一個年輕的士兵面色古怪地看向趙默。

趙默沉着臉打開蓋子,果然看到裏面空無一物——不僅屍體不翼而飛,甚至箱子內壁也幹淨得一塵不染,好像有一條貪婪的舌頭,在這箱子中一遍又一遍。

“這是怎麽回事?”趙默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這個年輕人的屍體還是他親手擡進去的,而這箱子從頭到尾也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可是如今為何什麽都沒有了——

他臉上面色幾度變化,最後卻伸手将那蓋子重新蓋回,開口道:“再運回去,事情有古怪。”

當顧鈞在從睡夢中逐漸清醒過來時,還沒有睜開眼,便感受到了那輕柔地吹拂在自己臉上的微風,也聞到了一股太陽的味道。

那陽光照射在人臉上的力度,是那麽讓人感到舒适與溫暖,卻也令他毛骨悚然。

他猛然睜開了眼睛,随即便看到他曾經看了十幾年的天花板展露在了他眼前。

顧鈞瞬時臉色煞白,發了很久的呆,才掙紮着從床上坐了起來,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純白的窗簾,鋪滿了整個房間的毛絨地毯,原木色帶着海軍藍條的書架,還有上面一排排的手辦。

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

過了好一會兒,他似乎才恢複思考的能力,開始回想之前發生過的事情。

随後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卻發現自己完好如初。

他走下床,看也不看放在一旁的拖鞋,走到窗邊拉開了簾子看向窗外那熟悉的風景。

安靜的街道,一排排一模一樣的別墅,寂靜無聲的城市,像是一個永遠無法被叫醒的沉睡的巨人,卻襯着那簌簌的落葉聲都清晰無比。

這一刻顧鈞很難說清楚自己心中是什麽感受,恐懼當然是有的。但是這感覺就像是人的五官,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顯得那麽的不真實。

他甚至覺得自己很可能只是在夢裏,只要太陽再一次升起,他便能擺脫這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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