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顧鈞還在往前走, 一邊努力解釋着：“我沒有惡意，我就是想問問你們有沒有看到——”

可他還沒說完, 便聽到一聲槍響：“砰——”

“噹——”

顧鈞身體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冒煙的槍口，和對面人沉着臉怒斥身邊的士兵：“誰讓你開槍的！”

開槍的士兵看起來很緊張，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可是、可是他已經快越過警戒線了——”

聽到這兒，顧鈞才感受到了腳下傳來微微的刺痛。那種疼痛類似于一種灼燒感, 讓他不禁地後退了幾步。

随後他卻又有一些疑惑地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腹部, 而在那裏他的睡衣被子彈打穿了一個孔。順着這個孔, 有一種透明的粘液汩汩湧了出來。

他下意識用手指蘸了一點傷口處的濃稠粘液，指尖輕輕掂了掂, 卻發現那觸感與腥臭的味道都十分的熟悉。

顧鈞再次愣愣擡起頭，看向前面不遠處的趙默, 發現對方一臉沉重地看着他, 對他說道：

“你不能再靠近了。你身上的黏液便是感染源之一, 你再走近這棟大樓中所有僅剩的人類也會有感染的風險。”

雨聲有些大, 這些話顧鈞并沒能聽得特別清楚。

他只是有些遲鈍地動了動身體, 覺得背後有些癢。于是他伸手往背後撓了撓, 在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之後, 他的動作頓了頓。

不過随後他還是将手插入了背部與那硬殼連接的部位, 抓了幾下之後卻掏出了一顆子彈頭。

他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子彈頭好一會兒，才再次擡起頭。想了想他緩緩開口問道：“你沒有看到過梁霄嗎？”

趙默抿了抿嘴，随後卻搖了搖頭道：“事發突然，我們只能集齊這一批人來這裏避難, 途中沒有再遇到過梁隊長。”

顧鈞聽得很吃力，除了對方的聲音和雨聲之外，他腦中還有不少的嗡嗡聲在回蕩。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不僅很疲憊，而且似乎也沒有辦法清晰地進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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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徹底理解了對方的話，随後他看着身旁膠着着的戰場——士兵不斷用射出的子彈，阻撓那些蝸牛人的前進，可蝸牛人的戰線卻依舊一步一步的向着這棟大樓靠攏。

不過好在，這戰線最後似乎停滞在了某個位置，再也無法推進一步了。

良久，顧鈞忽然再次朝大樓又邁了兩步。

趙默立馬端起槍一臉戒備地看着他，顧鈞卻意料之中地再次感到了腳部傳來陣陣刺痛感。

他緩緩擡起頭看向趙默，接着才吃力地慢騰騰開口問道：“是——鹽？”

那聲音已經不是很清楚了，不過趙默依舊聽到了，他朝顧鈞點了點頭。

得到這個答案之後，顧鈞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反應，只是愣愣的站在那裏。又過了許久，他的頭卻忽然緩緩轉了過去，看向天空中的某一處。

趙默見狀，有些遲疑地跟着看了過去。

只是好一會兒，守衛在這棟建築物周圍的士兵們，才都驚喜地看到了那黑暗天空中出現的幾道亮點。

衆人不禁歡呼了起來，趙默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這便是他們請求來的支援。大批量的融雪鹽。

在他身後一直在指揮戰鬥的陳賀，拿起了軍用對講機，開始與對方進行聯絡。

“現在發現的主要情況集中在營地裏，你們從正中央的指揮大樓開始向南面——”

聽到這兒，顧鈞卻一下子轉過頭，對趙默說帶：“你們不能這麽做。”

看着此時的顧鈞，趙默除了忌憚于對方那可怕的能力之外，同時也有一些困惑于此時對方的狀态與想法。

無論如何他并不想激怒對方，于是開口問道：“為什麽？”

“梁霄可能在裏面，你們不能撒鹽。”顧鈞雖然說着話，臉上表情卻木木的，甚至連眼神看着都有些呆滞。

趙默聞言，臉上的表情也很凝重，可是他卻不得不對顧鈞說道：“雨水會将你們身上的粘液帶向整座城市，也會感染到全城的百姓。如果不盡早進行處理，中河市将會被蝸牛占領。”

可是顧鈞卻只是側着身，目光定定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重複道：“不行——不能撒鹽——”

趙默深吸一口氣，臉上卻露出了有些悲色，“這些人裏有你的朋友，更多的卻是無數個曾經與我們并肩作戰的戰友。如果可以，我比你更不想用這種方式守護這座城市。”

站在大門口的陳賀，一邊在與對講機說話，一邊轉頭看了趙默與顧鈞一眼。

此時他才發現，那個全身濕透的年輕人站在雨中，背後螺殼已經成形。不過好在對方的身體其他部位似乎沒有出現明顯的變化，以至于讓對方身旁的那些蝸牛人，似乎也有些疑惑于他的身份。

有幾個甚至已經爬到了他的腳邊，一副就要向他壓過去的樣子。

這種蝸牛人非常奇怪。它們遇上普通的人類時，并不會有明顯的攻擊行為，僅僅是撲倒對方，将那些粘液塗得對方滿身滿臉都是。

随後它們會一直緊緊地壓着人類不讓對方行動，直到最後身下的人變得與它們一樣之後，它們便又愉快帶着新夥伴一起朝其他人類蠕動而去。

此時就在陳賀也再三猶疑之時，耳中卻聽到了一聲清晰的破窗之聲。

陳賀臉色一變，心知是攀附在大樓牆壁上的蝸牛人，已經破開了這棟建築物的窗戶。很快，建築物內部也将不再安全。

于是他也不在猶豫，對對講機下達指令道：“我命令，現在就開——”

顧鈞聽到聲音，立馬将左臂放到了自己的唇齒之間。趙默見狀臉色大變，端起槍口便對着顧鈞扣動了扳機！

此時顧鈞身旁的兩個蝸牛人卻正好朝他壓了過來，将他狠狠壓趴在地上。趙默的那槍便沒打準，只打在了趴在顧鈞身上的一個蝸牛人的背殼上。

那背殼十分堅硬，将子彈都彈了開去。

只是此時周圍的破窗之聲接連而來，顧鈞被壓趴之後依舊高高擡起的腦袋看着趙默背後的陳賀，口中已經嘗到了混雜着粘液的鮮血的味道。

趙默咬牙再次将槍口對準了顧鈞，身後的陳賀則開始重新下達之前被打斷的指令時——

就在千鈞一發之時，忽然天空中傳來一聲凄厲叫聲。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趙默壓在板機的手指便是一頓，而陳賀卻也立馬停止了下達的命令。

顧鈞被壓在地面上，一邊的耳朵甚至在被壓入了地面的積水中，聽不清楚什麽聲音了。

可同時，他又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四面八方傳來的、一種十分細微的刮擦帶來的淺淺震動聲。

他稍稍轉動了下腦袋，似乎想要看清楚這種奇怪的震動來自于何處。

而随即他的眼中便映入了天空中一個巨大的黑影，它以極快的速度朝他急掠而來，在抵達他的瞬間，卻又猛然再次朝天空飛速升空而去。

對方背後那肆意游動着的無數蛇頭，同時帶走了顧鈞壓在顧鈞背上的兩個蝸牛人。

再次抵達空中之後，蛇頭将蝸牛人狠狠朝一邊甩了出去。蝸牛人重重跌落在地上，翻了個滾便縮回了它們的螺殼之中，看不出來是否還活着。

随即顧怡揮舞着蝠翼，在空中打了個轉，穩住身形之後低頭看向了在地上趴着的顧鈞。

此時她那白色蛇尾依舊保持着微微盤曲的姿勢，在明亮的月光下反射出熒熒之光，簡直比天空中的明星還要奪目。

而她身後，無數蛇頭在她巨大的黑色蝠翼之下張狂地游竄着，吐出腥紅的舌頭發出嘶嘶之聲。

地面上更有無數鋪天蓋地的巨大紅斑蛇們游走而來，擡頭跟着嘶鳴着，來應和着它們母親的呼喚。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甚至連那些蝸牛人們似乎都被其所震懾，突出的觸角眼愣愣地看着天上的那個身影。

這時的顧怡就像是一位獨屬于黑暗與月光的女神，她的肅殺與威嚴，讓其所有子民都為之心顫。

顧鈞緩緩站了起來，與天空中的顧怡對視着。他此時看不太清楚顧怡的表情，但他自己卻忍不住露出淡淡的微笑來。

顧怡的成長是如此明顯，她不再是那個站在他們身後需要保護的女孩了。現在的她已經能夠張開她的羽翼，來保護她的親人了。

顧鈞有些不自在地又動了動身體，似乎想要隐藏起自己背後那巨大的螺殼。這東西讓他在顧怡面前，感到有一絲尴尬。

不過顯然顧怡并沒有将這件事放在眼中，只是在猶豫了片刻之後，她便再次從空中飛掠而下，在與顧鈞擦身而過的瞬間，又帶走了一批襲向他的蝸牛人。

随着她再次将這批蝸牛人從空中抛下，顧怡所帶來的那些紅斑蛇們，也跟着一起投入到了戰鬥之中。

戰場的形勢轉瞬間就被扭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