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經歷過蝸牛式變異的顧鈞, 心中非常清楚這種異變對人的思維造成的影響——反應變得遲鈍,思維變得遲鈍, 還會體現在行動上。
這對顧怡來說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尤其是當她還指揮着外面成千上萬的巨型紅斑蛇指與蝸牛人正在進行對抗之時。
但是仔細看了看顧怡的情況,顧鈞卻又有所遲疑。
顧鈞背後的螺殼是直接長在背部皮膚肌肉之上的,人類背部光滑,沒有其他結構, 所以要切除這螺殼, 會顯得簡單許多。
但是顧怡的背後——
顧鈞仔細看了看, 在她背後的還未成形的突起之下,首先壓着的便是一副收起來的蝠翼。蝠翼收起來後, 緊緊收縮在顧怡背後的正中央。
而在蝠翼與顧怡的背部之間,兩邊各探出了七八顆蛇頭。
由于還未成形的螺殼的存在, 被緊緊壓在背部的蝠翼, 已經快要失去伸展的空間。蛇頭們更是顯得十分焦躁, 顯然螺殼也讓它們感到十分不自在, 沒有辦法像之前那樣肆意活動。
顧鈞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反抗的顧怡, 随後沿着螺殼與她背部的縫隙緩緩往裏摸了進去。
随着顧鈞的摸索, 他發現顧怡背部與螺殼的連接部位, 是一種柔軟的嫩肉。那嫩肉從顧怡的背部凸起, 随後鑽入到了螺殼之中。
想來在螺殼內部,應該是與其緊密黏合在一起的。
這麽想着,顧鈞下意識看向那顆從自己背後卸下來的螺殼,果然看到了縮在螺殼之內的一塊血乎乎的東西。
可麻煩的事, 這塊軟肉便是從蝠翼以及蛇頭的根部凸起的。甚至蝠翼與蛇頭生長的位置已經微微凸起,即将要進入螺殼之中。
這也就意味着,如果要切除這塊軟肉,那就勢必會傷到這兩樣東西,甚至需要一起切除。
顧鈞轉頭将他探查到的情況說了出來,衆人聞言都皺起了眉頭。
考慮到蝸牛人的變異可依靠剝離螺殼而恢複,衆人也擔心,一旦切除了顧怡背後的蛇頭,是否就會影響到其現在對紅斑蛇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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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失去了紅斑蛇,他們在與蝸牛人的對抗上,将會顯得十分被動。
顧鈞轉頭看一下那位強大的治愈者。
面容精致的方敏荇卻搖頭說道:“我的治愈力是有限的,只能愈合傷口,沒有辦法長出斷肢。”
衆人聞言都露出猶豫之色,好一會兒,顧鈞皺眉沉思起來,忽然聽到門外有人說道:“她的蛇頭是可以脫落的。”
幾人驚訝地朝門外看去,發現說話的人正是之前被顧怡帶走作為人質的白朗。
此時顧怡也緩緩轉頭,看向說話之人。只是她紅唇微張,口中蛇信輕吐,朝他發出威脅般的嘶嘶聲。
顧鈞見狀有些沒好氣地拍了拍顧怡背後的螺殼,沉聲說道:“趕緊的!”
顧鈞倒是沒想到,這丫頭又暗暗擺了他一道。顯然她是想連着蝠翼和蛇頭全部一起除去,所以才沒有将這件事情說出來。
可是斷肢擺脫變異這種東西,又哪裏可以憑空猜測便随意冒險的。蝸牛人是蝸牛人,紅斑蛇是紅斑蛇,兩者絕不能混為一談。
顧鈞自己是有所依仗,才一開始便拿自己做了實驗。
在顧鈞的強硬态度下,顧怡沒有辦法,只能将背後的蛇頭全部脫離,又将它們趕到了外面。
顧鈞之後又掐了掐她背後的蝠翼,黑着臉問道:“這個呢,這個也可以收起來吧?”
顧怡被掐得呲了呲牙,随後轉頭卻有些無辜地看着顧鈞,聲音嘶啞地小聲說道:“這個真的不能了——”
顧鈞不信,轉頭又看向白朗,衆人的眼神也跟着一起朝他看了過去。
白朗在這樣的灼灼目光之下,不知為何臉上露出了一絲尴尬之色,“好像是不能了。”
看着白朗臉上逐漸浮起來淡淡紅暈,顧鈞不由露出狐疑之色。
顧怡見狀,不耐煩地甩了甩尾巴,不悅地說道:“問他做什麽,我說不能就是不能了——”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尾巴卻不小心甩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顧鈞的螺殼。那螺殼被她抽得撞到了牆角,發出噼裏啪啦之聲,反而把她自己給吓了一跳。
顧鈞面色好笑地再次拍了拍顧怡背上的凸起,随後面色一斂,對顧廷山說道:“你來看看。”
有過一次經驗,雖然顧怡背後的結構比顧鈞複雜,顧廷山看了看之後,還是神色溫和地對顧怡說道:“小怡不怕,爸下手快些,很快就不疼了。”
說着,他手中之前消失的影子匕首便再次出現。
只是這次,顧怡卻在沒有了之前在外面帶領紅斑蛇與蝸牛人戰鬥時的堅毅果決,看着那影子匕首露出了瑟縮之意。
顧鈞有些好笑地坐到沙發上,讓顧怡趴到自己懷中。他輕輕摟着顧怡的腦袋,捂住她的眼睛,随後朝顧廷山以及方敏荇點點頭。
顧廷山手起刀落,下手十分迅速,但依舊不可避免的傷到了她的蝠翼根部。
顧怡痛得大叫,在顧鈞懷裏大力掙紮起來,狹長的尾巴猛地甩動着,讓房間裏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游方碩反應迅速,立馬上前大力抓住了顧怡的尾巴。可是她的尾巴實在太長,他一個人根本控制不過來。
随後房間中幾個人影竄動,紛紛幫忙控制住了顧怡的尾巴。
顧鈞趕緊趁着忙亂的間隙,用之前沾染了黑色血液的手撫摸在顧怡的蝠翼根部傷口處。
方敏荇見狀,眼眸微動,不過依舊趕緊上前,治愈起顧怡背後大面積的傷口。
好不容易等到顧怡不再掙紮,所有人都是忙得滿頭大汗。
顧怡卻依舊是臉色煞白地癱軟在顧鈞懷中,下意識地微微□□着。看起來之前的疼痛,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
顧廷山将顧怡未成形的螺殼放下,随後卻蹲下身拍着顧怡的腦袋輕聲安慰起來。
顧怡虛弱得沒有動彈的力氣,側頭看着顧廷山,不知為何眼眶卻漸漸發紅。
“哭什麽,”顧廷山笑着道,“都是大姑娘了,還哭鼻子。”
顧廷山不說還好,他一說,顧怡在父親和哥哥的環繞下,卻是再也忍不住,撲到顧廷山懷中便大哭起來。
女孩的哭聲頓時回蕩在這個房間中,其中的委屈與不甘,讓所有知道她經歷的人都不由為她感到心酸。
白朗站在顧怡的蛇尾邊,默默看着這一切。
顧怡卻是借此發洩了一頓情緒之後,很快便恢複了過來。随後她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再次指揮着紅斑蛇加入了戰鬥,開始指揮着紅斑蛇控制蝸牛人剝離它們的蝸牛殼。
一開始他們還十分小心翼翼,千辛萬苦地把蝸牛人拖到大樓中以備着随時對其進行治療。
可之後他們便發現,這些蝸牛人即便被剝離了蝸牛殼,其體內的一部分變異依舊永久地留在了他們的體內。比如他們那略帶粘性的血液,又比如他們那強大的自愈能力。
于是之後顧怡便放開了手腳,粗暴地将那些螺殼剝落下來後,便随意地将那些蝸牛人丢在一旁不管了。
很快這些蝸牛人也都逐漸恢複了神智,并且都清晰地記得前一夜發生的事情。
想起當時自己詭異的行為,恢複過來之後他們都不由感到了尴尬和窘迫。等到他們重獲行動力之後,便在趙默他們的指揮下,加入了解救戰友的行動之中。
只是蝸牛人的數量實在不少,而紅斑蛇們自己也陷入了大批量的變異中。
于是等到天亮之後,還有大半的蝸牛人還沒有恢複,但是不管是人還是蛇,大家都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
而顧鈞最後竟然是在他原先的那個房間的房頂上找到的梁霄。這讓他感到驚異無比,不知道是當時他醒來之時,他就一直待在那裏的,還是他離開之後對方又回到了這個房間之中。
只是當他找到對方時,梁霄卻是睜着那一雙可笑的觸須眼,看着他了好一會兒,最後竟然還是緩緩朝他蠕動了過來。顯然是一副想要把他變成自己同類的樣子。
最後等到梁霄恢複過來,被顧鈞問及他之前到底是怎麽想的之時,梁霄竟然罕見地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被問急了,他便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愛變不變吧,老子才不想管你呢!”
顧鈞見狀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之前其實早就問過其他人了,才知道他們變成蝸牛人之後,發現這樣一動不動懶洋洋的特別舒服,好像脫離了世俗的軀殼,再也不用去為作為人時的那些壓力發愁——這大概是螺殼的分泌物影響了他們情緒。
所以他們大多數人恍惚覺得變成蝸牛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才會見到戰友,就算由于生物特性,極度懶得行動,依舊違抗着本性撲向以前的戰友,想要将他們變成跟自己一樣。
一邊說着,這些人還一邊自我感動着,覺得自己當初的行為特別感人,卻是被趙默他們大罵了一通。
只有顧鈞他們在一旁聽得哭笑不得。
不過顧鈞覺得這僅僅只是他們下意識地将自己的行為合理化了,實際上應該還是受到了蝸牛異變分泌物的影響,才會想要将任何其他生物變得與自己一樣。
否則他們當初對于顧鈞的襲擊,就難以解釋了。
而梁霄應該也是跟他們想的一樣的,只是自己現在想起來覺得特別愚蠢,才不願意說。
這一夜對于所有人來說都過得無比艱辛,但好在結果比他們預想的都要好得多。
只是一夜過去,之前完全癱瘓的軍營,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恢複正常的秩序。而下了一夜的瓢潑大雨以及被帶到這座城市各處的粘液,也給這座城市埋下了許多隐患。
接下來他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但是卻不會再感到恐懼與無力了。
趙默将一位戰友從地上拉了起來,臉上卻已經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
可是就在這時,城市那久違的警報聲,卻忽然拉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