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對峙
陸識途回到了辦公室,這間辦公室顯然是精心挑選過的,方位跟朝向都不錯,整體也按着他的喜好重新裝飾了,周瀚海為人雖像塊千年寒冰不好相處,但待下一貫大方,看着周圍賞心悅目的一切,陸識途心裏很滿意。
趙陽仍舊忙前忙後地殷勤幫他收拾着——雖然這本是內務的工作。
看着趙陽把他的西裝外套仔仔細細地整平挂在旁邊的紅木架上,陸識途叫住了他:
“你先別忙,問你些事兒。”
趙陽連忙上前:“陸總您說。”
陸識途道:“餘魚——你認識麽?”
“啊?”趙陽有些轉不過腦筋來,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他呀……”
正待一臉嘲諷地說上幾句,但他還算隐忍,“我不認識他,只知道他就是文秘部的一個勤雜工而已,偶爾也當備用司機用。”
陸識途點了點頭,趙陽看見他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大了膽子又道:“陸總,你們當真認識?”
陸識途輕輕靠在椅背上,十指交錯着支在腹部前,微微笑了:“是啊,我中文不好,他是我家教的老師。”
趙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他?”
“怎麽?”
趙陽皺眉,似乎有些難以啓齒的模樣:“有些話可能我不好說,但是作為陸總您的助手,我得擔這個壞人,這餘魚啊,他就一高中文化,怎麽勝任得了陸總您的老師。”
“是麽?”
“我就怕陸總您被耽誤了,”趙陽身體輕輕往前靠,很是懇切:“照理說,我們漢城當不是什麽随随便便的人進來的,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人力資源部會招一個高中文憑的人,雖說辦公室內務也不需要什麽專業技能,但好歹我們漢城是個大公司啊,何況,聽說他工作……也不是很上心……”
陸識途腦袋微微一偏,含笑打住了他:“剛才你不是說跟他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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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陽滞住了,嘴角動了動:“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陸識途仍還帶着笑,但已經沒有多少真意了:“行,我了解了,你先出去吧。”
趙陽還要說什麽,但看見陸識途已經閉目養神了,他有些莫名其妙,但不敢再行打攪,只能咽了咽口水,道了聲別,便退出了辦公室。
陸識途的世界終于清靜,他輕輕笑了笑,坐正了起來,按通了話機,“幫我轉接周總。”
“好的,陸總。”
很快,話機裏一個低沉的男聲:“第一天上任可還适應。”
陸識途譏諷:“國內的氛圍可真是不一樣,我享受了一天皇帝般的感覺。”
電話那頭的周瀚海難得笑了笑:“明君當能混沌中辯機,适應就好。”
陸識途直截了當:“跟你讨一個人。”
“哦?”
“文秘部的餘魚。”
電話那頭的沉默了片刻:“營銷部給你安排的助手不滿意?”
“倒不是,他業務很熟,不過,我不太喜歡。”
周瀚海道:“我以為一個下屬工作能力最為重要,文秘部的那個人……”
他停頓片刻,“他只是一個內務。”
陸識途沒想到周瀚海居然知道有餘魚這麽一號人,略有些驚詫:
“倒不是讓他當助手——聽說他是備用司機,我這兒剛好差一個司機,就他吧。”
周瀚海早已讓張麗給他安排了一個專職司機,他不知道陸識途怎會認識那個草包,那小子回國還不到一個月——他是知道陸識途性向的,那個叫餘魚的家夥模樣倒是周正,但工作中,周瀚海最不看的就是外貌,外貌在他工作領域的影響因子幾乎為零,如果下屬因此涉及了辦公室戀情,那麽他就要出手了。
——一段高管與下屬的同性戀情,對于一個準備IPO的公司來說,自然不是什麽好消息,雖說現在國內支持同性戀婚姻的法案已經生效,不過這才剛剛通過數年,民間反對該法案的聲音還是不少,包括站在漢城背後的幾個頑固老頭子。
對于同性戀情,周瀚海個人沒什麽好惡,但作為漢城的一把手,周瀚海自然不希望有什麽影響公司形象的負-面新聞發生,更何況,是那個人。
“你是公司的高層,任何事情要考慮影響。”
陸識途明白他的意思:“學長,你別把我想得那麽猥瑣,這個人我認識,可以說,我相當喜歡他,這種喜歡很複雜……”
他頓了頓:“you know,我也不知道這種喜歡将來會發展成什麽,但如果讓我說出目前國內信任的幾個人,他不可能被排除。”
周瀚海打斷了他:“很遺憾,那個人暫時不能給你用。”
陸識途竟不知道一個小小內務要得這麽難,想到一處,他坐直了來:“所以他到底有什麽地方得罪你了?”
周瀚海也沒瞞他:“一個手腳不幹淨的員工,我不允許我們公司副總跟他有什麽私下往來。”
“不會吧?”陸識途吓了一跳,他想起了餘魚的那一雙含水無垢的眼睛,“我想你是不是搞錯了?”
周瀚海冷笑一聲,“我竟不知在你心中我這樣不識人。”
電話那頭的人停頓片刻:“學長,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我看人還算準,這個餘魚……你們之間應該有什麽誤會。”
周瀚海不欲解釋,只是他心裏有些奇怪,怎麽一個個的,包括張麗,跟蠱惑似得,都在說這個草包的好話,他不想第一天對副總發火,
“司機的這個事兒再說吧,明天有個項目會你替我去,張麗會跟你聯系。”
也不等陸識途回話他便按掉了話機,重重一下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桌上寫有餘魚二字的檔案袋上,手指扣在桌上,無意識輕輕敲着,半晌,他拿了過來。
最前面的是一張高中學生檔案表,上面有那個人的一寸照,模樣會比現在看上去更加稚嫩一點,眼神也更為靈動一些,周瀚海看着那雙眼睛,目光愈發深黑。
略略翻看了幾眼,目光微微凝聚,有幾分驚詫,
倒是跌宕起伏——一個底層家庭出身的員工,少時得意,不過一切戛然而止于高中。
他沒法把那張夢游一般的臉跟數學及物理奧賽的金獎得主聯系在一起,這個人着實是存在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他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梳理了一下,發現能解決問題的只有對方了。
他自然是個行動派,将檔案一丢,立刻按下了話機:
“叫文秘部的餘魚到我辦公室。”
“好的,周總。”
張麗放下了電話,一臉的凝重:“……周總找你。”
該來的總是要來,餘魚閉了閉眼睛,長長籲了一口氣,鄭重地:
“學姐,這張銀行卡,就拜托你了。”
他叫的是學姐,
張麗幹練的臉上露出幾絲柔情,她笑了笑:“好,我幫你收着。”
****************
周瀚海看着眼前的人,對方垂着腦袋站在那裏,作為一個二十三歲的男人,他看上去還有幾分少年氣,身子略顯單薄,蒼白得有些透明的膚色更是讓他顯得弱不禁風,他面上帶着幾絲慌亂,雙手局促地放在身側——他在緊張害怕。
“坐。”
周瀚海面無表情吩咐道。
餘魚依言坐下,依舊局促。
周瀚海知道肯定有問題,可卻不知問題出在何處,這種失控感讓他很不喜歡,他必須消滅掉人生中的不安因素。
念此,聲音更是沉重了幾度:“你有什麽話說,”
這是心理戰術,既然自己搞不清狀況,不如弄個了然的姿态,讓對方露出破綻,對于人性,周瀚海一向拿捏得很好。
餘魚微微捏緊了拳頭,他在賭,賭那個荒謬的世界可以幫圓這個謊。
他唯一一個可以幫助自己的,便是這個了。
“我不知道周總……您的意思。”
周瀚海靠在椅背上,雙腳-交疊起來,面色愈發的冷:“你在我家門口做什麽?”
“我,我沒幹什麽。”
“你進了我的家,偷了我的東西。”
毫不掩飾的咄咄逼人讓餘魚有些喘不過氣:“我沒有,我真的不知道周總你在說什麽。”
周瀚海輕笑一聲,他站了起來,慢慢踱步到餘魚身後,餘魚慌得正要站起來,卻被按住了肩膀: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麽嗎?”
再在這樣高壓強的氛圍底下多待片刻,他會奔潰的,餘魚掙脫開肩膀上的桎梏,跳了起來:“周總,我不明白你說的,我,我還有事,我先出去了。”
周瀚海哪裏能讓他走,抓着他的手臂跟拎小雞似得按住了,餘魚被迫靠在辦公桌上,腰部被辦公桌硌得生疼。
周瀚海扣住了他的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麽鬼,你這個賊,哼,公司居然招了你這麽一個人進來。”
“我沒有……”餘魚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你如果覺得我是賊,你,你報案便好了。”
周瀚海怒火上頭,他一把掐住餘魚的下巴:“你當真以為你不承認就行了麽?”
餘魚心裏都在發顫,但他強迫自己對上了那雙眼睛,“我沒有偷就是沒有偷,我也不明白周總您為何這樣侮辱我,”
在疼痛中,餘魚的腦子有些錯亂,他幾乎抑制不住內心裏面他被愛人質問的痛楚,即使他清楚明白,這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你雖是總裁,但我也有人權,在公司裏,你随時都可以将我開除,但你對我的自由也僅此而已……”
餘魚用唯一一只可以活動的手掰着對方,發現對方力氣很大,他根本動不了,只能徒勞地推擠着對方,
“若你有證據,就讓警察來處理我,如果沒有,那請把你的手放開!”
“唔……你放手……你弄痛我了!”
餘魚真的疼,從心裏到身體的,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讓我承受這樣荒謬的一切,我到底做錯什麽,要這樣痛苦地分裂自己!
餘魚幾乎是瘋狂地掙紮着,
周瀚海咬着後槽牙,他是天生的掌控者,絕不容許獵物有逃脫的機會,為了完全控住對方,他下意識用身體将人壓在了辦公桌上,咚的一聲,餘魚的後腦勺磕到了桌面,他悶哼一聲,閉上了眼睛,放棄了掙紮,但眼角分明有眼淚出來。
周瀚海心間一道亮光,仿佛閃電霹靂而過,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只有二人彼此相聞的呼吸聲。
閉目定神了片刻,周瀚海最終還是放開了他,他從未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候,眼中的冷酷幾乎要蔓延出來,
“滾。”
餘魚緩和片刻,立刻起身,慌不擇路地跑了。
随着大門關上的聲音,他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是陳警官發過來的消息:“周總您好,經檢測,保險櫃除了周總您的指紋,并無第二人的痕跡。”
周瀚海雙拳重重地砸在桌上。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于同性戀情,周瀚海個人沒什麽好惡,但作為漢城的一把手,周瀚海自然不希望有什麽影響公司形象的**發生。”
老周,将來是血洗財經榜熱搜的奏是你的同性婚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