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晚生對這裏的街道可謂是熟稔于心,畢竟剛到這裏的第一天,他就好好的把每個街道都轉了一圈,連那些狹小的巷子都未放過,至于為數不多的酒樓酒肆,更是被他牢牢的記在了腦中。

此刻的他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掂着手中的銅板,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一派春風得意。

“小姑娘,剛才掌櫃囑咐的都記住了沒有?”

前方不遠是一間藥鋪,昏黃的燭光斜斜映出,在地上揮灑出一片斑駁。

藥鋪的夥計蹲在門前的石階上,正諄諄叮囑着面前那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姑娘。

小姑娘仔細回想了一下,稚嫩的聲音慢慢回道:“記得,一日一劑,分兩次于飯前服用。”說着,還擡手晃了晃手中捆成一摞、厚厚的藥草包。

夥計輕輕撫着小姑娘的腦袋,誇贊道:“真乖,時候不早了,快些回去吧,爺爺還在家裏等着呢。”

小姑娘重重的點頭,然後一步一步走入了夜色之中。

夥計站起身來,偶然一回頭,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晚生。他正看着藥鋪的牌匾,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夥計以為他是來抓藥的,急忙換上了笑臉,“老丈裏面請?”

老丈?

晚生突然想起,剛剛自己着急出門買酒,白天的這身行頭還沒來得急更換,在外人眼裏,可不就是一個龍鐘的老者嗎。

想到此,他輕咳一聲,盡量裝出一副老者的姿态,又偷偷的掂了掂手中的銅錢,躊躇了片刻,終是嘆了口氣。

“你們這裏,可有賣消腫化瘀的藥酒嗎……”

……

小院中,花菱熱好了昨兒個剩下的冷饅頭,本想自己就這麽對付吃幾口算了,可又想起了那個殺千刀的,心中十分不忍的又炒了一盤沒什麽滋味的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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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晚生回來的時候,花菱早已經吃完了晚飯,青菜只動了幾口,全都給他留着了。

晚生心中一暖,心道:平日裏果然沒白疼她。

他把藥酒藏到身後,緩步來到床前,見花菱手持針線,正在繡荷包。

“啧啧啧,看看你繡的叫個什麽東西,母豬蹄子都比你的手靈巧。”

花菱斜眼看他,狠狠的啐了一口,“你這嘴簡直臭的要命,簡直跟被馬糞糊過一樣。”說完放下荷包,就勢要擡手揍他一拳,結果肩膀一陣刺痛,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晚生見狀頓時有點心疼,趕忙認輸,“好了好了,說不過你,要吵等明天再吵,現在快把衣裳脫了讓我看看。”

花菱乖乖的脫了衣裳,只見她胸口、肩上、後背都是大片大片的淤青。

晚生怒從中來,張口罵道:“他娘的龜孫子,居然下手這麽狠!”

見他手中的藥酒,花菱嘟嘴,喃喃道:“不是說去買酒嗎。”

“酒水那東西哪有我家花菱重要。”

花菱扭過頭去,背對着他心裏暗自得意了一番。

她的小動作可沒有逃過晚生的眼睛,本來這時就應該好好的奚落她一番,不過看她身上都是傷,晚生決定,今兒個就大慈大悲的放過她好了。

“對了,白天那錢袋裏有多少銀子啊?”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花菱簡直恨的牙癢,她忿忿說道:“一共才五兩銀子!本來看那家夥人模人樣的,應該是哪家的公子,誰知道出門就帶了這麽點銀子,還不如我們當年在京城讨飯讨的多呢!”

晚生重重的嘆了口氣。

五兩銀子,還把他家寶貝花菱弄得渾身是傷,這買賣真是虧大了。

花菱滿臉哀怨,“晚生,我們怎麽辦啊?”

他二人走南闖北,全靠坑騙讨生活,誰知來了一趟天水郡,不僅沒騙到多少銀子,連下一程的路費都成了問題。

“放心吧,我都想好了。”晚生輕聲安慰,“這地方本就荒涼貧瘠,我們不能指望在這裏大把大把的賺銀子,要賺的話,也得從小錢入手。”

“這要怎麽說?”

晚生附在她的耳邊,悄悄的說了自己的想法,花菱聽完眼前一亮,“還真有你的,沒看出來啊,腦子轉的蠻快的。”

“行了行了,誇得我都不好意思說你了。”晚生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确認她身上的淤青處都塗好了藥酒,道:“早點睡吧,打明兒個起,我們可是很忙的。”

二人一夜無話。

翌日,二人開始了新的籌劃,他們并沒有着急上街賺銀子,而是簡單的打扮了一番,看起來就像是這裏的原著居民。他們一南一北分頭行動,專往人們居住的巷子裏鑽,與那些人閑話家常,花了足足四五天的時間,差不多把這裏居民的情況全都排查了一遍。

于是乎,當他們再次走出那個破落的小院子時,晚生已經變成了一個道骨仙風的老道士,花菱則是一個看似未及弱冠的小道童。

就在那天賣身葬父的位置,晚生席地而坐,雙目微阖,看起來就像是尋常道人在打坐。花菱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一個豎幡,上面四個大字迎風招展。

摸骨算命。

這次的效果要比上次賣身葬父好太多,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好幾個人過來默默圍觀,看晚生的眼神中充滿了敬畏。

當今聖上追求長生丹藥,奉道教為國教,原本世人眼中窮酸的牛鼻子老道搖身一變,一下變成了俗世仙人,地位可謂是質的飛越。多少道士成為了達官顯貴的客卿,享盡錦衣玉食。

而像是天水郡這般偏遠之地,道士根本不屑來此,這裏的人們聽說的都是傳的神乎其神的道家故事,從未見過真正的得道高人。

眼見着四周漸漸圍滿了看熱鬧的人,花菱估摸着時辰已到,幽幽開口:“我家道長來自京城白雲觀,道號玄青,數年前偶然窺得天機開了天眼,只看一眼便能知曉前世今生。”

衆人一片嘩然。

“聽到了嗎,這位道長居然能夠知曉前世今生。”

“真的假的啊,別是個騙子。”

“我看不像,哪有人會上咱這窮地方行騙的。”

“可這說的也太玄乎了。”

“你還別說,沒準兒啊,他們說的是真的呢。”

……

花菱暗笑,看着他們的樣子,八成是相信的,不過現在餌料已經抛出,就差一個上鈎的,只要有這麽一個上鈎的,這事兒就成了。

果不其然,還沒過上半盞茶的工夫,一個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婦人來到了晚生面前。

她略顯忐忑的看了晚生一眼,然後又看向花菱,“請問這供奉……”

在世人眼中,道者的形象至高無上,仿若降臨世間九天仙人的化身,所以便把捐給他們的銀錢稱為供奉。

“只要十文錢。”

這麽便宜?

衆人議論紛紛,他們可曾聽說過,別說官家的供奉是金銀珠寶一應俱全,就是游歷人間的閑散道人,索要的供奉也得是真金白銀,為何這位道長偏偏只要十文錢,這實在是不符合常理。

看出了衆人的疑惑,花菱适時解釋道:“我家道長曾是湘王府上賓,得曉天機之後便離開京城決心造福萬民,那些金銀供奉在我家道長眼裏不過是塵世俗物,不值得挂心。至于十文錢,不過是結交善緣而已。”

衆人皆嘆:能夠對金銀財寶視若無物,果然是世外高人啊!

那名中年婦人立刻從荷包裏掏出十文銅錢,交到了花菱手中,然後又對晚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麻煩道長了。”

晚生這才緩緩睜開眼睛,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婦人,心中竊喜:這不是前幾日見過的城東李寡婦嗎。

他裝模作樣的捋捋胡須,開口便是十分蒼老的聲音,“你幼時喪父,十六歲時嫁與了一戶李姓人家,豈料他天不假年,抛下了你母子二人。”

衆人聽罷驚訝非常,一時間靜默無語。

這位道長……真乃神人也!

一字一句竟無半點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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