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市中心的繁華一如大戰結束之前,衣着溫暖的身影忙碌奔走其中,街道間的車燈流火也耀眼流竄,高樓之間的LED顯示屏上正在播放着這個城市的天氣預報。
“歡迎大家收看今天的天氣預報,不知不覺我們迎來了今年的第一次強冷空氣,由于本次的強冷空氣的影響,将會加快我們入冬的步伐……”播報員甜美的聲音,回響在整個市區的上空。
陳梓慕看着屏幕出神,想着,時間真的很快,冬天就快到了,她一個人在巴黎會不會冷?可是他很快又低頭笑自己傻,巴黎其實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寒冬,更何況,她身邊還有秦以霖。
“哥,到了”莫子傑将車停的很穩,他小心翼翼打斷了有些心不在焉的陳梓慕。
再一次來到市警察廳大樓,雖然之間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可是這裏卻彌漫着一種時過境遷的頹敗之感,陳梓慕長身玉立于這棟大樓之前,身周散發的軒昂氣場,更讓這棟建築顯得陳舊不堪。
等莫子傑停好車後,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蕭條不已的建築內部,建築裏面的人們都很忙碌,卻仍然在看到陳梓慕出現的瞬間,好像時空靜止了一般,所有人能都看向了這個清冷好看的男人,微微一愣,之後又很快再次低頭工作,避之不及。
陳梓慕勾起唇角,不屑的笑了,這次的來訪和上次的來訪很是不同,沒有人迎接,更沒有人在電梯門口等候引路,可是也不曾有人出來阻攔,兩人很順利的就來到頂層的廳長辦公室,辦公室是敞開着的,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有人會來訪了。
兩人踩着悠閑的步子,腳步聲一下一下回響在空蕩的走廊之中,讓人不寒而栗,直到兩人走進辦公室中,這聲音才被其中的柔軟地毯全部掩埋。
莫子傑走在最後輕聲的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後,便安靜的站在一旁,陳梓慕卻沒有那麽客氣,他直接走到了辦公桌後坐在了主人的位子上,而這張椅子真正的主人也不出聲,只是站在窗邊,看着窗外自己為之奮鬥了半輩子的城市街道。
“廳長,此時是敵是友啊?”陳梓慕首先開口,卻是嚴肅戲谑的語氣,讓站在窗邊男人的背影微微一怔,過了許久之後才回陳梓慕的話。
“陳先生不必這樣冷嘲熱諷,直接明說吧,找我什麽事?”廳長轉身看向陳梓慕,目光直直對上了陳梓慕的似笑非笑的眸子,但眼裏未曾露出畏懼的光。
“既然廳長這麽直接,那我也就直說了?”陳梓慕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鋼筆,随意的把玩着,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廳長您應該知道您在前段時間做了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也做了一件不可原諒的事情吧。”
這時警察廳長的臉色越來越差,陳梓慕看在眼裏卻不以為然,他直起身子靠進了椅子裏,繼續把玩着手裏的鋼筆:“作為正義的人民警察,竟然會縱容別人殺人,甚至還參與其中,你說,你是不是該死?你怎麽對得起你守護這麽久的這座城市,嗯?”
陳梓慕不怒自威,雖然年歲可能不過這位廳長的一半,可是氣勢卻絲毫不輸給他,廳長聽着陳梓慕帶着冷意的聲讨,自知卻是做了不可原諒的錯時,也是一副羞愧不已的模樣,很久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然而陳梓慕也并不心急,低頭沉默的等着他的回應。
“我承認那件事是我的失誤,我……沒有什麽好辯解的,你來找我是為了告訴我上面的決定的吧,說吧,我當這個廳長也算是當夠了,自問除了這件事沒有其他對不起自己,對不起這個身份的事了,我不後悔。”
陳梓慕聽到他的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擡頭看着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他其實也算是一個受人愛戴的好警察,從基層做起,慢慢走到如今的這個位置,如果不是這件事,他應該還會走向更高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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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犯的這個錯誤,恰好是陳梓慕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原諒的,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可惜之情:“廳長,我也自問,自從我接手組織之後,已經撤去了大部分對你們造成困擾的人,從一開始也說好了彼此相敬如賓,和平相處,只要你不為難我,我自然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甚至還給你們提供了最好的人才,讓你們廳在整個警界算是小有名氣。”
“可能就是因為我對你們太客氣,太仁慈了,所以才給我自己惹來了這樣的麻煩,您說是不是這樣?”陳梓慕起身,走到了廳長身前,用一種極帶威懾力的眼神看着他。
說到這裏,這位廳長終于無法再去直視陳梓慕的眼睛,他心裏清楚,在陳梓慕接手組織之前,警方是完全處于組織的控制之下的,自由範圍極小,可是陳梓慕卻解放了他們,不再控制他們,給了他們本應該擁有的自由和權利。
兩人也确實達成了共識,互不相犯,只有公平的交易和光明正大的手段,就連廳裏最權威,最優秀的警員和法醫等工作人員都是陳梓慕提供的,雖然那是他明目張膽安插在這其中的卧底,可是他們對于整個廳的榮譽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陳梓慕該說的都說完了,也不願意再多廢話,轉身示意莫子傑開門,然後只留背影給那個值得尊敬的男人:“您自己選一個您信任的人接任您的位置吧,您也這麽大年紀,就回家好好養老吧,上面的文書應該明天就會到,你也不要怪我的人向上報告這件事,是你對我和我的組織做了不該做的事,我的人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管。”
“不過他們也并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報告事實罷了,至于這個決定也是上頭自己的決定,我只是起中介作用而已,沒有從中幹預,您盡快做好交接工作吧,我就先告辭了。”陳梓慕說完話便不作停留,直接離開了辦公室,莫子傑也安靜的為辦公室裏的男人關好了門。
男人看着陳梓慕離開背影,只覺得如釋重負,陳梓慕這個男人真的是讓他十分欣賞,如果他不是那個什麽殺手組織的領導人就好了。
男人知道陳梓慕在政府卧底的人,是不可能輕易放過他的,這件事被上頭知道也是遲早的事,不過這個結果确實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上頭怎麽可能在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還讓他自己選擇他信賴的人來接任他的位置,他心裏明明白白,一定是陳梓慕安排在位居高層的卧底出手幹預了這件事,才讓他落得一個算是非常仁慈的結果了。
他得心懷感激,陳梓慕這個男人從來沒有讓他失望,他真的是天生的領導者,出去他那樣的身份不說,他為人處事的風範讓他這個年過半百的人都不得不欽佩一番。
……
陳梓慕離開了市警廳後,并沒有直接回傾城,而是去了市中心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他什麽都沒做,只是在熱鬧的人海中閑逛,可這樣的熱鬧卻更襯得他孤獨無比,莫子傑也不敢多言,只是跟在他身後,步調一致地走着。
兩個人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到了夜幕降臨,才啓程回傾城,而回去傾城的路上也是安靜的,沒有音樂,沒有電臺,除了悄悄流轉的空氣,再無其他互動,在莫子傑的印象中,他似乎從不曾見過這樣的陳梓慕。
讓他覺得陌生的可怕的陳梓慕,失去生氣的陳梓慕,不再驕傲的陳梓慕,原來這就是失去蘇若的陳梓慕。
第二天的清晨還是如期而至,不因為任何人的悲傷或離去,而改變它既定的規律,這就殘酷的現實,他們周身的一切從不曾為誰改變。
周簡珍一早就開始為陳梓慕準備早餐,她現在住在周簡淩之前住的別墅裏,簡單來說就是陳梓慕的鄰居。
在莫子傑看來,蘇若離開之後,陳梓慕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早上睜開眼睛的時間和晨跑這件事,這天也一樣,他在早上7點整準時和鬧鐘一起醒來,穿簡單的運動服,襯得他幹淨陽光,他沒有和住在原來韓謹誠房間裏的莫子傑,又或者是正在廚房忙碌的周簡珍打招呼,便直接出了門。
他圍着整個傾城的一期小區,慢慢的跑,和從前的路線一樣,速度一樣,可是他覺得今天的晨跑好累,也許是想念這件事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可是他不願意停下來,不管是不斷前進的腳步,還是想念她的思緒。
跑完整整10圈之後,已經接近8點了,不過今天的太陽沒有沖破雲層照耀在大地之上,陳梓慕慢慢的在小區修建的綠蔭小徑中踱步,突然覺得鼻尖傳來了一絲涼意,他擡手想輕撫這抹涼意,可是手指還沒碰到鼻尖的時候,眼前便落下零碎的白色柔軟。
是雪,是入冬之後的初雪,是這個沒有蘇若的冬天的第一場雪,這場雪帶着雲層背後的零碎陽光,洋洋灑灑的着,雖然是第一場雪,卻來得聲勢浩大,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便落白了小區裏所有建築的屋頂和原本帶着生氣的綠化帶。
陳梓慕停步在雪中,他不想做那種伸手去接住雪花的事,因為他知道那些白色的小東西在他的手中會融化消失,而他害怕看到這樣的消失,分明就在眼前卻慢慢的變小然後蕩然無存,這樣的感覺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太可怕了。
不知道在雪中站了有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在這場雪種白了頭,雖然身邊無人陪伴,等到雪漸漸變小,陳梓慕也回到了別墅,他沖了一個熱水澡,等他換好衣服下樓時,周簡珍已經盛好了溫熱的早餐,坐在餐桌旁等候了。
莫子傑還是喜歡睡懶覺的年紀,等到陳梓慕沖完澡坐在餐桌旁,看完了今天的報紙之後,他才慢悠悠的爬出被窩。
等到莫子傑完全洗漱完畢,又過了10分鐘,終于擺脫了睡眼朦胧的臉,他也早就餓了,一坐下就大喊一聲:“我開動了!”便直接開吃了,這時他不經意間看到了陳梓慕放在桌腳的報紙。
今天的頭條格外的紮眼,報紙最大的版面上赫然寫着:“清州市政府多名高層官員被舉報貪污受賄,情節嚴重,獲刑……”莫子傑一只手還拿着喝粥的勺子,空閑的手卻飛快的拿起了報紙。
“哥,新聞這麽快就出來啦,效率挺快的嘛。”莫子傑草草的掃了幾眼新聞的內容,便失去了興趣,又繼續低頭喝粥。而陳梓慕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以作回應。
周簡珍看了看陳梓慕,又看了看莫子傑,然後遠遠的看了報紙大版面上的頭條新聞,上面那些名字她都是認得的,那些人都曾經在傾城後花園的那一戰中露過臉。
周簡珍只是看了那幾個官員的名字,便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目光,心裏暗嘆着陳梓慕處理這件事情的速度。
他還是這樣雷厲風行,做事從不猶豫,如此一來,這件事情也算是徹底處理完畢了,至于那些微不足道的善後事宜,留給其他安排在政府和新聞媒體機構工作的成員就已足夠。
這樣看來,他還是那個果斷決絕的陳梓慕,但也早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狠戾絕情的陳梓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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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納之南
傾城落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遙遠的巴黎卻是另一種宜人的天氣…
雖然巴黎夏無酷暑,冬無嚴寒,可是這個時候的巴黎也還是讓人感覺到了涼意,這種涼意是清爽的,讓人喜歡的,可是是對于一個人來說,這個此時氣候宜人的國際大都市,卻比已經下了第一場雪的清州更寒冷。
蘇若身體底子不是很好,因為從前身上的一些舊傷加上上次和李言紮實的一戰,身體更是虛弱的很,所以從她醒來到現在又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才能下床正常的活動。
蘇若站在一片無盡的花田之中,盡管空氣中有溫暖的陽光飄散着,冷風也不曾斷絕的吹着,但是卻絲毫沒有妨礙到花田之中的那些絢爛生命,這裏是秦以霖在巴黎的住所,被一片花田圍繞的獨棟別墅,典型的哥特式建築。
蘇若身上裹着寬大的羊絨柔毯,安靜的站在花田之中,看着遠處隐約可見的塞納河,她身後的不遠處還跟着身穿黑色西裝的保镖和兩位美麗的護士小姐,自從蘇若醒來之後,這些人幾乎就不曾離開她的身邊。
她知道這是秦以霖為了她的健康和安全安排的,雖然每天被這樣照看着,很是不自在,可是蘇若已經沒有了去計較的心思,她心裏清楚其實這也算是一種監視,只是她覺得沒有所謂了,現在的她覺得都沒有所謂了。
來到巴黎已經兩個多月的時間,其實算算,秦以霖出現的時間并不多,他只是偶爾出現陪蘇若散散步,睡前會陪在她的床前,沉默的看着她入睡,不過秦以霖卻從不缺席她的早餐和晚餐,如果時間充裕,他還會親自下廚。
除此之外,秦以霖幾乎都待在SQ的巴黎分院,又或者是家裏的書房中處理集團事務,他和蘇若的對話也少得可憐。
蘇若比起從前變得不愛說話了,而秦以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因為他們之間缺少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他們缺少了接近10年的共同回憶,缺少可以吸引對方的話題,缺少需要依賴彼此的情感,而他們之間忌諱的東西也太多了,比如他們誰也不提那天晚上的事,不提許多年前的事,不提韓謹誠的死,更不會提那個男人。
這天難得氣溫稍稍升高,陽光還是不溫不火,只是沒有了風的打擾,天氣就變得很是宜人,而秦以霖也是難得的一整天都待在家裏,不需要出門。
早晨,在花香和潺潺流水之音的陪伴之下,蘇若開始新的一天,她簡單的梳洗之後,換上了外出的衣服,下樓來到餐廳,秦以霖正在廚房的操作臺旁切着當天最新鮮的水果,準備制作水果沙拉作為今天的早餐,蘇若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的走到餐桌旁,安靜的坐下,等着早餐上桌。
“起來了?”秦以霖的聲音溫潤如水,不管何時聽起來都是那麽的舒服,可是這一聲簡單的問候,卻讓蘇若愣了好一會兒。
這是蘇若可以下床正常活動之後,秦以霖和她說的第一句話,蘇若着實想了好一會兒該怎麽回答,最後才簡單的回了一聲“嗯”,便再無下文。
兩個人安靜的吃着早餐,氣氛比外面天氣的溫度低得多,可是身邊照顧蘇若的護士們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氣氛,剛開始她們都覺得實在是煎熬,可是久了她們反而比身處其中的蘇若和秦以霖更加自在了。
“以霖,今天我想出門逛逛。”蘇若低着頭,說話的時候也沒有擡頭去看對面的男人。
秦以霖手裏的動作有稍許的停頓,然後馬上恢複如常,嘴角也揚起了笑意,他很開心,就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就讓他很滿足了,就算她心裏永遠住着別的男人,就算他永遠也走不進去,可是她在他的身邊,他覺得這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好,我陪你?”
“嗯。”
四句話的對話,讓秦以霖今天的心情大好,早餐結束之後,蘇若就待在客廳等他,他回房換好外出的衣服,然後為蘇若拿了一條羊毛針織的披肩,出門時他細心的披在了她的肩頭,為她理好長發,低頭看着蘇若靜好的模樣。
蘇若只是安靜的站在他的跟前,發着呆,秦以霖并不介意她這樣的走神,他只是看着這個女人,她乖巧的眉毛,纖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還有粉嫩的嘴唇,他終于忍不住了,鬼使神差之下,便吻上了她光潔白皙的額頭,他還沒有勇氣去吻她的唇,所以這個額角的吻,是他現在愛她的方式。
秦以霖記得他似乎很久才舍得離開她微涼的皮膚,他不确定,可是他覺得這感覺很好,因為他吻着他最愛的女人,無論是以什麽樣的方式。
傻傻發着呆的蘇若,突然感覺到額間傳來的溫熱,回神過來,便發現自己幾乎被秦以霖圈在懷中,他在吻自己,這是蘇若的第一反應,然後呢,沒有然後了,蘇若就這樣安靜的待着,沒有推開他,其實她想過這樣做,可是手擡到一半,卻覺得就這樣吧,有什麽關系呢。
然後她就只是安靜的待着,等到秦以霖自己離開她的額角,将她從懷中放開,這時蘇若才擡起頭,看着秦以霖情深如墨的眸子,淡淡的回以一笑。
秦以霖不會錯以為這是蘇若給他的回應,他知道這個笑沒有任何意味,只是…一個笑而已,可是他沒有受傷,他有自知之明,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奢求更多。
秦以霖的別墅在第七區,這裏是坐落着埃菲爾鐵塔的塞納河南岸,今天秦以霖自己開車,他們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塞納河北岸的第一區,那裏有舉世聞名的盧浮宮,皇室宮殿,還有磊阿勒大型綜合商場。
他心裏期待着今天會是非常開心的一天,他可以陪蘇若逛街,讓她的心情變好一點,也許,他只是暗暗地想着也許,這樣會讓她快點好起來,然後忘記那個男人。
大概是今天天氣不錯的原因,街道上很熱鬧,秦以霖小心的将蘇若護在身側,可是這個動作卻讓蘇若有些不适應:“以霖,我沒事,你這樣,我反而不自在了。”蘇若臉上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笑。
秦以霖聽到蘇若的話,回以微笑,卻仍然将她護着,好像他只要一松手,她就會混進人流之中,讓他再也找不到,上一次他花了10多年的時間去尋找她,這一次如果她又不見了,他得花多久呢,他不怕10年的尋找,他怕的是徹底失去她。
蘇若見他還是依舊,也沒有再出聲,兩個人沉默的逛着,在旁人眼中,這是一對年輕的情侶,郎才女貌,那麽美好,秦以霖很享受路人投來的這樣豔羨的目光,而蘇若卻只能無視,她只去看自己想看的風景,只去想自己想忘記的人。
蘇若沒有什麽想要買的東西,兩個人就只是在人海中慢慢的走着,可蘇若卻突然想到了什麽,在你來我往的街道之中,停下了腳步,這讓身後的行人來不及反應,直直的朝蘇若撞了上去。
秦以霖側目去看停下的蘇若,也看到了她身後來不及剎車的行人,他摟着蘇若肩膀的手,大力的一收将蘇若環進了懷中,才及時避免了沖撞。
蘇若直到自己撞進了秦以霖的懷中,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态,她馬上反應過來,擡頭看他,卻正好對上了秦以霖低頭查看她是否沒事的擔憂眼眸,蘇若有一瞬的不知所措,随後便換成了一句輕柔的:“對不起。”
“你沒事吧?”秦以霖松開蘇若,将她帶到了人流較少的街道一旁。
“我沒事,我怎麽說也是經過了殺手考核的人,哪有那麽弱啊。”蘇若故作輕松的說,可她眼裏一瞬間的風雨飄搖還是沒能逃過秦以霖的眼睛,可是他也只能裝作沒看見,不然他不知道他應該怎麽去應對。
“對哦,我都忘了。”
“以霖,我有一件想做的事。”
“什麽事?我陪你。”
……
“請問小姐,想要剪什麽樣的發型呢?”理發師是一位很帥氣的法國男人,他的法文也說的格外溫柔。
秦以霖站在蘇若身後,看着鏡子裏安靜坐着的蘇若:“你想剪什麽頭發?”蘇若不會說法語,自然也是聽不懂的。
“想剪短發。”蘇若低頭撥弄着自己已經及腰的微卷長發,曾經她因為一個人的稱贊,便一直留到現在的引以為傲的長發,她現在想剪掉了,她沒有矯情到想剪掉了頭發就可以變成一個新的自己,她只是……想剪短發。
“哦~小姐,你的長發很美呢,剪掉真是太可惜了,你确定了嗎?”理發師有些可惜的看着他如瀑的黑色長發,再次問道。
秦以霖也再次詢問蘇若是不是确定要剪掉,蘇若的回答只是毫不猶豫的點頭,然後擡起手放在自己耳朵之下一寸的位置,慢卻堅定的說:“剪到這裏。”
秦以霖按照蘇若的要求,交代了理發師,然後就退到了等候區,等待着蘇若。當蘇若說她想剪頭發的時候,他不是不驚訝的,可是卻不曾表現出來,他只是回答了一句“好”,然後便帶她來到了這間發廊。
秦以霖第一次見到蘇若的時候,她就是一頭非常漂亮的長發披在肩頭,襯得她的小臉那麽的眉眼分明,鉛華弗禦。再一次找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和從前一樣美麗,連同那頭烏黑的長發也和從前一樣讓人愛不釋手。
可是現在她要剪掉她的長發,那麽長的頭發,那麽長的歲月,那麽長的思念,如果這些也能這樣輕而易舉的就被剪掉那該多好,秦以霖這樣想着,卻又覺得自己太卑鄙了,又或者太迫切了。
蘇若坐在全身鏡前,看着鏡子裏長發飄然的自己,心裏不是沒有動搖,可是她握緊雙手,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應該剪掉的,應該剪掉的……”直到理發師動了第一刀,黑色發絲驟然落地,她終于不再掙紮。
整個過程中,蘇若的耳邊只有理發師手中的剪刀發出的“咔嚓”聲,除此之外的聲音全部都被隔絕在她的聽力範圍之外,她在鏡中,看着自己一點一點掉落在白色地板上的發絲,看着自己的脖頸被解放出來。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只覺得一個世紀大概也不過如此,終于,她的長發落滿了身周,白皙的脖頸暴露在了微涼的空氣中,而這一刻的她頂着一頭清新的短發,她不喜歡劉海,所以短發是随意的偏分,她看着鏡子中這樣的自己,眼中積壓已久的淚水,再也無法忍住,就這樣當着理發師的面毫無預兆的滑落下倆。
她哭了,雖然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承認,可是她就是哭了,這把給她剪頭發的那個法國帥哥吓壞了,不停的說着她聽不懂的法語,好像是在安慰她,可是她聽不懂。
最後沒辦法,理發師只好去找在等候區的秦以霖,理發師以為是自己剪的頭發讓蘇若不滿意,所以在找到秦以霖時,臉上帶着些焦急的情緒,讓秦以霖以為是蘇若發生了什麽事,沒等理發師開口說話,他便直接跑去找蘇若。
當他看到短發的蘇若坐在鏡子前,止不住的沉默流淚的時候,他愣住了,他發現,她短發好像更美了,眉眼之間的靈氣依然生動,露出的白皙秀頸,讓她更加清秀的不可方物。
正當他沉迷的看着蘇若時,理發師打斷了他,告訴了秦以霖他的擔憂,秦以霖微微一笑,用流利的法語安慰他:“不是這樣的,你剪的很好,她…只是心情不好,不關你的事,謝謝你來找我。”
理發師知道是客人的私事,也就不多問,便徑直離開了,秦以霖在凝望了蘇若片刻之後,也沉默的轉身回到了等候區,她知道蘇若此時是不想被打擾的,他能做的就是給她空間,讓她一個人待着。
蘇若自顧自的哭着,也未曾留意到秦以霖出現過,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哭了多久,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什麽哭,等到臉頰的淚痕都已經幹了,她才打起精神,向鏡子裏的自己說了聲‘你好’,然後再次換上那種雲淡風輕的笑,來到秦以霖的面前。
兩人買完單,走出理發店,太陽已經不見了大半,迎接傍晚來臨的冷風,也開始輕輕的吹着,蘇若一時不适應脖子間空落落的,沒有了長發的保暖,低頭縮了縮脖子,秦以霖注意到,便将出門披在她肩上的披風,當作圍巾,替她重新圍好。
“你想問什麽?問吧。”蘇若擡頭看着秦以霖,她知道秦以霖一定好奇她為什麽要剪頭發,只是他始終沒有問出口。
“為什麽要把頭發剪掉?”秦以霖微不可見的深呼吸,然後繼續說到:“是為了……陳梓慕?”
這個名字……蘇若聽到之後,心裏還是狠狠的疼,剛剛流幹的眼淚,此時好像又已經充電完畢了一樣,随時可以無聲的落下。
可是她最終還是忍住了,然後微笑:“是啊,我剪掉了他最喜歡的長發,你看,我多想忘了他啊。”
秦以霖在聽到回答之前就做好了準備,可是臉色還是不受控制的變得難看了,“原來真的是為了那個男人。”他對自己說。苦笑挂在嘴角,卻在還沒來得及笑開的瞬間,再次聽到了蘇若的聲音。
“哈哈,開玩笑的啦,被騙了吧。我只是……只是覺得是時候找個人陪我一起再将頭發留長。”蘇若的話還沒說完,便轉身朝前走去,只留下了一個背影給秦以霖。
秦以霖看着這個背影,聲音幾乎低到了塵埃之中:“是啊,我差點被你騙了,你呢?蘇若,你有騙到你自己嗎?你……真的忘得了他嗎?”當然,蘇若聽不到這句話,大概在這些音節還未觸及蘇若身周,就已經被風吹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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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之若慕
傾城之裏,塞納之南,不同的空間裏,蘇若和陳梓慕卻踩着同樣一片時間的漩渦,跌跌撞撞的不斷向前,沒有人過得好,也沒有人可以說自己過的并不好,真是糾結。
周簡珍跟随着她自己的心,也遵守了和蘇若的約定,陪在陳梓慕的身邊,莫子傑也回到了從前的狀态,跟在陳梓慕身後,學着處理這組織裏大大小小的事務,看起來,陳梓慕過的很好,他每天都忙碌着,沒有時間想起那個離開了的女人。
可是周簡珍知道,莫子傑也知道,他不愛笑了,也比從前更加決絕果斷,可是也不再和從前一樣不留餘地,他每天的生活都很規律,到點就回房睡覺,早晨有着自然醒的生物鐘,每天的3點到5點會一個人待在書房。
今天的3點也不例外,陳梓慕準點将自己關進了書房之中,他站在窗前,看着冰雪逐漸消融中的傾城,這是這個冬天的第幾場雪了?他已經不記得,可是他卻記得,這是蘇若離開的第76天。
他每天都告訴自己他過得很好,到現在,終于,在別人眼裏,他真的過得很好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點回房之後,卻從來沒有安然入睡,他每天夜晚都主動的失眠着,直到将那個女人的每個模樣都印在腦海之中,他才會安心的閉上眼睛,然後夢裏就是她最生動的一切。
“叮咚~”電腦的提示音打斷了陳梓慕思緒,他走到書桌前,坐下,短短幾步的距離,他還是有着忍不住的急切,那裏是一封視頻郵件,标題是今天的日期,沒有顯示發件人,陳梓慕點開郵件,開始播放裏面大概1個小時的視頻。
他看得專注,甚至連眨眼的時間都不願意浪費,眸子裏盛滿了名為想念和愛情的光,自從蘇若離開,他便只有在每天的這兩個小時中,才能徹底做回最真實的自己。
屏幕中,那個女人和他夢裏的一模一樣,可是他看的出來,她不快樂,她坐在另一個男人對面,安靜的吃着那個男人精心準備的早餐,她讓另一個男人陪她去逛街,她被另一個男人悉心的照顧呵護着,她的額角印上了另一個男人的吻。
她在視頻中經常微笑,可是他知道,她不快樂。
視頻在這裏黑了屏幕,等屏幕再次亮起時,她已經和那個男人走在熱鬧的已過街頭,她被護在那個男人的懷中……
陳梓慕看着這些畫面,有些不快的閉上了眼睛,身體無力的靠近了椅子中,他腦海裏響着視頻中人潮的聲音,他覺得好吵,吵到他好心煩,可是卻因為舍不得那個女人的模樣,始終不願意關掉視頻。
“想剪短發。”……
一句話,讓陳梓慕驟然睜開眼睛,看着視頻中坐在理發店中的蘇若,因為距離較遠,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可是這句話,還是一字不漏的落入了陳梓慕的耳朵裏,那是他曾經最喜歡的她的長發,那是她曾經無比珍愛的長發,她現在要剪掉了?……
陳梓慕死死的盯着屏幕,不想錯過蘇若剪掉長發的每一個瞬間,甚至是不想錯過她每一根發絲落地的瞬間,她真的這麽狠心,她真的這麽想要忘了他?她…怎麽舍得?
陳梓慕的心劇烈的顫抖着,想開口叫她的名字,可是她聽不到,想伸手去擁抱她,可是他抓不到,她已經離開他了,在一個他伸手不及的異國他鄉。
“是啊,我剪掉了他最喜歡的長發,你看,我多想忘了他啊。”……
“哈哈,開玩笑的啦,被騙了吧。我只是……只是覺得是時候找個人陪我一起再将頭發留長。”
這樣隔着屏幕的一字一句,因為那個女人的聲音而變得動聽,卻也變得無比殘忍,視頻在蘇若和秦以霖遠去的背影中結束了。
這樣的視頻,每天都會定時躺在陳梓慕的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