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都認識了,那你請我吃個早飯吧。”我語氣特坦誠地說道——我是真的沒吃早飯,而且也沒錢吃。

“什麽?我請你吃飯?”

女孩顯然已被我搞暈了。她肯定沒見過搭讪的男的讓女的請客的。其實我有錢肯定也請,但無奈确實沒錢。

湊巧這時女孩的肚子很不知趣的叫了一聲,她的臉刷的一下全紅了,我趕忙很知趣的說:“啊,你看我肚子餓得都叫了。”女孩紅着臉轉過身去,我心想別惱羞成怒沖我發火阿,是你自己叫的,不管我的事。半晌,女孩忽然轉過身來,羞澀的跟我說:“好吧,一起吃個早飯吧。你等我一下。”

說完,她就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東西然後拿起她的包跟我往外走。我一時還沒回過味來,納悶地看着她,說:“你還真請我吃飯啊,為什麽啊?”

女孩忽然轉過頭看着我,然後露出了一個讓我一生都無法忘懷的美麗微笑。

“因為我覺得你好像是個好人。”

好人不好人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知道的就是這頓早餐我撈上了。清風和煦的早上跟在美女旁邊屁颠屁颠的溜達就是爽。尤其想到一會還能和美女面對面共進早餐,哎呀,色心亂性。六年時間培養出的陰霾心情在她面前一掃而光,真不知道是其實我并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悲傷還是這個女孩真有治愈心靈傷痛的能耐。反正至少說明了一點:女人永遠是男人生活中最大的變數。

我們倆在路上溜達了半天卻一句話也沒聊,氣氛尴尬到了極點。我琢磨着這種時刻肯定應該是男性先打開缺口,挽救僵局。于是我開始搜腸刮肚的跟她扯。

“小姐貴姓?”

“啊,我姓周。”

“小姐芳名?”

“……我叫周舟”女孩顯然很少遇到把別人名字拆開來問的人。我也覺得這麽問挺二的,但現在每個話題能拖得時間越長越好。突然發覺,原來和美女一起散步是種煎熬。

“周舟?讓人吃的粥還是讓人坐的舟。”問完我才覺得這麽說好像帶着些黃色味道。

周舟顯然也聽出來了,嗔怪的看了我一眼,說:“刻舟求劍的舟。”

我尴尬的笑笑,趕緊轉移話題:“小姐貴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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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周舟有些遲疑。

我也是想詞兒想迷糊了:哪有剛認識就問人家女生年齡的,多不禮貌啊。

不過周舟還是回答了我:“我24了。”

24啊,比我大三歲,嘿嘿,女大三抱金磚啊。說實話,這種時候還能想到這兒,我自己都挺佩服自己的。

周舟雖然回答了我,但顯然不是太情願。我一看這麽下去這寶貴的第一印象說不好就砸了,得趕緊想轍,得問點高雅帶情趣的問題。俗話說,書到用時方恨少,這時我才發現我肚子裏除了義務教育教材和小說外就沒其他東西了。高雅得要本錢的,勸大家以後追女生前先找幾本泰戈爾和李清照的詩集讀讀,那女生就是個文盲你三分鐘內也能把她侃暈了。當然那女生要是個混的話你就只讀讀婚前使用手冊就完了。

“你是上海人嗎?”我忽然有主意了。

“嗯”

“去過南京嗎?”

“去過啊!”

“那你應該知道有名的秦淮八豔吧。”

“那是誰啊?沒聽說過啊”周舟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着我。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南京最有名的河上的八個女人你不知道?”

“和尚的女人?”周舟一臉好像聽到了什麽葷段子的厭惡表情。

我當時就差吐白沫了:看着挺文靜純潔一女孩怎麽淨往那上面想啊!而且想攔都攔不住,不是故意的吧。

“冒昧的問個問題,嘿嘿。”我滿臉陪笑的說。

“什麽?”

“你不是混的吧。”

“……什麽?你什麽意思?”周舟的聲調忽的提高,驚訝中帶着些恐懼看着我。

“我什麽意思,小姐,秦淮河上那麽有名的八個傾國傾城,俠骨柔腸的歌妓你一南京人你不知道還淨往外門斜道上想,你還去過南京?我看你去的是南極吧。”

“我真去過南京啊,而且我确實不知道什麽八豔啊。”周舟說話的聲音已經帶了點委屈。

我這人就是善良,一看女生委屈立刻就心軟。趕忙哄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好多人都不知道,知道了也沒什麽了不起,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沒去南極的,其實我去,要不我在南極怎麽沒碰見過你這樣的美女阿,嘿嘿嘿嘿……”

周舟也不好意思的沖我笑笑:“沒事,我确實缺乏常識,既然你知道就給我講講吧。”

我倒是确實知道,本來想裝作不知道讓周舟給我講的,這回倒反過來了。也好反正無非是找點話題誰講都一樣,于是我慢慢給她講道:“秦淮河上出佳麗,其中有最有名的八個,她們是陳圓圓,李香君,董小宛……”

周舟在我身邊臉上帶着一股很感興趣的表情認真地聽着,而且随着人物命運的不同臉上也會呈現不同的表情,只不過每種表情都很淡。仿佛她特意壓制着自己的情感一樣。這充分說明這是一個文靜的古典女孩——也正是我喜歡的類型。

秦淮八豔的故事很長,當我講道馬香蘭的時候我的肚子也響了。于是我停下來問她:“小姐,咱們吃個早飯就不用去什麽高檔食府了,找個路邊攤就好了,我估摸着再走下去,咱倆還沒走到就餓死了。”

周舟忽然“啊”的一聲,四周望了一下,充滿歉意的對我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聽得太入神了,咱們……已經走過了。”

“沒關系,沒關系。”我臉上帶着特紳士的笑容,心想就是讓這麽漂亮的美女帶到深山老林裏賣了也值了,“正好早上空氣好,我正想多做做運動呢。”女生有時迷糊一點是好事,尤其對男人來說。

周舟又帶着我往回走,說:“我有時總是有點迷糊,見笑了。”

“其實迷糊點挺好,男人都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

“是嗎?為什麽?”

“很簡單,因為男人自己就不太聰明。”

周舟臉上忽然換上一種狡黠的微笑:“那你呢?也不聰明?”

我一下啞住了,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因為我不知道周舟到底喜歡聰明的還是不聰明的男人。依我的經驗遇見不好解決的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轉移給別人。所以我把問題推回給了周舟:“你覺得呢?”

周舟笑了笑,沒回答。

我們倆就這樣在路上慢慢地走着,有一搭沒一搭的天南海北的扯。

走在同樣的路,沐浴着同樣的晨光,聆聽着同樣的風,呼吸着同樣的空氣。

那一刻我們身邊的所有東西都是同樣的。

仿佛意味着我們的生命從此有了交彙點,并且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

我一直這麽相信着。

至少那天的路,陽光,風和空氣能證明。

我們倆來回走了十裏地才吃上這頓早點,在一個還不大但蠻幹淨的餐館裏。我是又餓又累,點完早點就狼吞虎咽的旋起來。周舟吃的沒我這麽快但吃的也不少。我自然先吃完了,然後把碗推到一邊就看着她吃。周舟顯然被我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臉一紅,說道:“你看什麽啊?”

我笑了笑:“看一只白毛母狐貍在覓食。”我一直覺的世界上白狐貍的毛是最柔軟的,就好像周舟吹彈可破的肌膚一樣。

周舟氣鼓鼓的說:“你說我像狐貍?”

我馬上一臉無辜地說:“誰說你了,我說我正看着的一只狐貍呢。”同時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面前的周舟。

周舟又羞又氣:“你還不是再看我。”

我嘿嘿笑道:“你臉怎麽這麽大啊,誰看你了,我現在看得明明是一只母狐貍嘛。”

周舟瞪了我一眼:“你好壞!”,拿着包就要走。我一看趕忙攔住,陪笑道:“別生氣,別生氣。其實狐貍挺好的啊,要不怎麽都說狐貍精迷死人啊。”周舟一聽更生氣了,扭頭就走。我一閃身擋在了她面前,誠懇地說:“剛才我只是想逗着玩,可能說得太過分了,你千萬不要介意,我道歉。”

周舟拿她的大眼睛盯着我,我一臉嚴肅地表情,她忽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我也是逗你玩啊,沒生氣。”我趕忙嘿嘿笑着說:“我早就猜到你不會生氣,只不過陪你接着玩而已。”

周舟忽然又換上了那種狡黠的笑容:“真的。”

其實我确實沒猜到,被她一問心就有點虛了,心裏想這周舟有時還挺聰明的啊。

周舟也沒接着問,說:“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認識你很高興。”

我一想,忙活了大半天不能就這麽讓她走了啊,得直奔主題了,趕忙說:“為了以後能方便的替你排憂解難,奉獻愛心,響應國家建設和諧社會的號召,能把你電話給我嗎?”

周舟一聽這話仿佛猶豫不決,半晌,忽然微笑着說:“如果我們還能有緣相見的話,我一定給你。再見。”說完從我身邊走過,飄揚的發絲掠過我的臉,一股淡淡的幽香飄來,她漸漸走遠,消失在熙攘的街頭,就好像那幽香一樣。

周舟,說實話我剛聽到這個名字時想到了兩個人。一個是那個長着國際臉的著名指揮家,再一個就是草樣年華裏的美麗女朋友。這兩個人都是很有個性的人,第一個自然不用說,光是想想拿着精神病院開具的醫療證明去愛樂樂團,把證明往桌子上一拍,大喊道:“老子來指揮你們,快抄家夥什子!”然後整個樂團亂亂哄哄的開始拿樂器排隊聽你指揮的情形心裏就是一陣陣激動,絕對他娘的個性,跟那堆染着黃毛哈韓哈日的小屁孩根本沒法比。第二個也是絲毫不遜色,畢竟又溫柔又可愛又聽話的美女現在太少了。但是我遇到的周舟跟上邊兩人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周舟不與指揮家舟舟相似是因為她沒他聰明。

周舟不與草樣年華中的周舟相似是因為她比她成熟。

的确,我遇見的周舟雖然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但更多的是一個已經進入社會工作的女性的成熟。

其實我們倆的初遇挺怪異的。因為這麽長的一個相處過程中,她對我的情況一無所知甚至我的名字她都不知道——因為她根本沒問。這讓我很沮喪,因為她不問的理由只有一個:對我沒興趣。而我也忘了問她的職業,不過好在知道她在上海衛視演播廳上班,早晚能搞清楚了。綜合來看,革命火種雖然微弱,但總算還是保存了下來。

經過了一上午的折騰,離節目開始錄制的時間也不遠了。我一直沒回家,因為傻老娘們也要參加這個節目,之前看到她總是有點尴尬。

終于,到了節目開始的時候,我深吸了一口氣,邁進了演播廳大樓的大門。到了201室,一進門就被天花板上刺眼的白光閃了眼睛。然後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走了過來,跟我握了握手,說:“我是《天下故事》欄目的導播,我跟你說一下節目的步驟。”

我看了看他,說:“還有什麽步驟嗎,不是主持人問什麽我答什麽不就完了嗎。”

導播說:“對,基本是這意思,就是有時主持人說請看大屏幕時,你不用看,那是我們後期制作時再加進去的,明白了嗎?”

我點了點頭,問:“我的父母呢,他們來了嗎?”

導播指了指演播室正中央,我看見了我的爸爸和傻老娘們正坐在一個白沙發上,但沒看見媽媽。導播說:“他們馬上開始錄制,一會主持人請上你的時候你再上去。”說完就走了,然後聽到有人喊了一嗓子:“主持人就位,準備開始!”

這時我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紫色的得體職業裝坐到了主持人的位置,打了個手勢。接着那人又喊了一嗓子:“開始!”

在我驚訝的目光中,可愛如白狐的女主持人在耀眼的燈光下,用清澈婉轉的嗓音娓娓說道:“大家好,歡迎收看今天的《天下故事》欄目,我是主持人周舟。”

沒錯,的确就是早上的那個女孩周舟,現在正坐在《天下故事》欄目的主持人席上!

我确實挺驚訝,真沒想到有些迷糊的她竟然是一位在屏幕上有條不紊,口齒伶俐把握着節目的主持人。

周舟的聲音不是出谷黃莺的那種甜媚,而是一種山澗幽泉的清澈。給人一種安寧的感覺。她的服裝是一套紫色的套裝,領口露出她如天鵝般白皙優美的勃頸。下身是及膝的窄口裙,襯托出周舟優美的腰身和圓潤的小腿。如果說這些特點臺下的周舟也有,那臺上的她與在臺下最大的區別她比在臺下更多了一種刺眼的靓麗!沒錯,就是靓麗。

雖然周舟散發着奪目光彩,但在今天的演播室她畢竟只是一個配角,真正的主角奪走了我更多的注意,那就是我的爸爸,養母和我六年未見的媽媽。六年的疑團終于要在揭開答案了。

周舟沖着攝影機說到:“我們今天的事件起因在六年前,當時家庭美滿的李先生忽然與妻子離婚,接着帶着他們唯一的兒子到了上海一起生活。并與朱女士再結連理。但是,當李先生與朱女士結婚六年之後,朱女士忽然向我們欄目求助,要求尋找已經失蹤了一個月的李先生。那麽我們今天也請到了李先生和朱女士。你們好。”

我爸和傻老娘們笑着點頭:“主持人好。”

周舟問道:“李先生,那我先向你确定一個問題,當六年前你與你前妻離婚時,你們倆之間是否有什麽矛盾?”

我爸嘆了口氣,說:“沒有,我們當時很恩愛。”

周舟說道:“那麽,你和朱女士結婚是因為你愛她嗎?”

我爸說:“不是。”

這時,傻老娘們忽然搶白道:“我早知道不是了!哪有男人結婚後天天往外跑的,你就是看上我的錢和我的房子了!你個王八蛋!”

周舟趕緊冷靜氣氛,說:“那朱女士也先不要吵,李先生和您結婚之後大概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讓您覺得這麽不滿意。”

傻老娘們運了口氣,說:“他結婚之後沒幾天吧,就早出晚歸的。早上大概不到六點就走,晚上十一二點才回來。你說工作忙吧,可以理解,可哪有人一忙忙了六年不帶歇的。回家到了床上就睡覺,也不碰我。你說這像夫妻嗎!而且就這麽忙這六年給家裏帶來了多少錢?你問問他!看他好意思說麽。還把一個小王八蛋甩給了我,管他吃,管他住,還管上學,我都管了,誰管我?!他們父子倆就是一對窮光蛋,看上了我的錢,吸我的血來了!”

周舟問道:“李先生,朱女士說的是真的嗎?您真的對家裏這麽不負責嗎?”

我爸低下了頭,但聲音依然響亮:“是真的,我确實欠她的。也欠潇潇的。”

傻老娘們又搶過話茬:“光說說就完了?我告訴你這口氣我憋了好幾年了,別想善了!”

周舟說:“朱女士也先消消氣。剛才兩位嘉賓的談話中都提到了一個人,那就是李先生的兒子,李潇。他又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呢?我們現在就請上今天的第三位主人公李潇。”

我深吸了一口氣,走向了演播室中央。

周舟看見我走來時突然一愣,不禁道:“你就是李潇?”

我能看出周舟有些許驚訝,不過很快就面色如常,其實她早該想到我這麽英俊無雙的帥哥竟然會去訛她一頓早點,肯定是受了點什麽刺激。我假裝不認識她一臉剛毅的走上臺,其實心裏早樂開了花:這麽快就見第二次了。

當然,面對我父母那檔子事,我的心情還是很沉重,這是一個六年的詛咒,折磨了我六年,傷害了我六年,我無法抗拒它的開始,就像現在的我也無法抗拒它的結束,也許,永遠無法結束。

我坐到了爸爸身邊,聞到了他身上的煙味,連這煙味也是闊別已久的。他沉默的坐着,我只看到他的側臉,仿佛雕塑般凝固的側臉。我看着看着視線漸漸模糊,于是我移走了視線,移到了周舟的兩腿之間,拼命地想看到些什麽,可是她并的很緊,我只看到一條黑色縫隙,仿佛刻在我心中六年的傷痕。

周舟看我的目光神聖,悲傷,也是不大自然,有些失神地問我:“李潇同學,剛才你的後母說你的生父并不關心你們的家,或者說對你們的家是很不負責的,你的父親也承認了,那麽作為這個家的一個成員,你覺得你父親對這個家負責嗎?”

我将目光從周舟的裙子上收了回來,盯着她白皙的脖頸咽了一口苦水,這麽一個正常的動作仿佛讓她身子晃了一下。我緩緩地說:“從我的角度看,那不是一個家,所以也提不到負責不負責的問題。”

周舟追問道:“為什麽不是一個家?”

傻老娘們突然嚷了一句:“他們倆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當然不當那是家!就當是個免費旅館!”

周舟沒看她,只是盯着我,眼神很深邃。我明白主持人都是這套,就是很裝比的看你,一直看你,看得讓你覺得她都看透了你,然後就把實話都說了。看誰不會啊,于是我也看她,緊緊地盯住她說:“因為那個家沒有媽媽,也很少有爸爸。”

周舟把自己的資料夾往胸前擡了擡,遮擋了我的目光,說道:“那就是說,你不認為你的後母是媽,同時也承認在家裏很少能見到你父親?”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無奈的收回了目光,無奈地說道:“可以這麽說。”

周舟又把目光聚到了我爸身上,說:“那麽李先生,我們了解到您确實可以說對這個家或者準确點是對朱女士沒有複到丈夫的責任,同時您自己也承認了兩件事,一件是您與前妻其實離婚時仍然是很相愛的,同時您與朱女士結婚卻并不是因為愛上了朱女士,那麽這兩件事是否有關聯呢?”

爸爸沒有擡頭,說:“是。”

周舟問道:“是什麽樣的關聯?”

爸爸沉默了會,擡起頭,神情仍然是那麽落魄,目光中卻帶上了一絲堅定,說:“我和前妻離婚,并娶了小朱其實都是為了我前妻的病。”

周舟尚未答話,我卻懵了一下,抓住爸爸問道:“我媽有病?什麽病?我怎麽不知道,你們到底還瞞着我什麽?!”

周舟也盯着我爸爸,問道:“請問李先生您前妻得了什麽病?”

我爸爸說:“是腎病,當時我們還沒離婚時就得了,一直拖着。”說這話時,爸爸的眼神變得迷離。

我越聽越糊塗,我媽得了病,他倆就離了婚。按說這病要是小,他倆幹嘛離婚,可這病要是大,我媽直到現在活着不說,而且從我打電話看氣色還不錯。

周舟顯然和我有同樣的疑惑問道;“那您前妻的病嚴不嚴重?”

我爸聳了下肩膀,說道:“當時還好,可是大夫說了這個病腎最後會衰竭壞死,雖然很慢但是卻無法醫治。”

周舟又問道:“那麽在您妻子有病的時候您卻離開了您的妻子,并與朱女士結婚,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我爸剛想說話,傻老娘們突然怪叫了一聲:“哦!我才明白原來你跟我結婚是為了離婚時分我的家産,再給你的那個老婆治病!,你們一家子都不得好死!”我爸爸聽了一聲沒吭,老娘們臉上帶着些許得意,張嘴又要說。

我不等她開口,直接坐到了對過周舟的沙發上,搶過了周舟的話筒,一句帶着濃郁天津地方色彩且氣勢磅礴感情濃烈的問候語幹淨利落的噴薄而出。所謂一槍十八鳥正是天津話罵人的精髓,連活着的帶死了的還捎着轉世的,一句話全部問候到。

周舟同學顯然是懵了,我趁機看了看她的小嘴塗的其實是粉色唇彩,我還一直以為是紅的,看來我确實老了。周舟也許見過罵街的,但估計是沒見過在演播室搶了主持人話筒罵街的,完全缺少這方面的應便能力。她一時間沒有任何反應,就是呆呆地看着我,我也特無辜地看着她,說了句:“主持人,她罵我,您得給我做主。”然後把話筒塞在了她手裏。

跟周舟相比,傻老娘們顯然才思敏捷,一句:“小畜生,敢罵你祖宗!你找死啊!”立刻跟了回來。我豈能示弱,好,孫子,我罵過的街比你吃過的米都多,還真有敢挑事的!我又去搶周舟的話筒,周舟這時反應了過來,緊緊抓住話筒不放,說道:“別鬧了!”我一向不和女生動粗,搶不到我就不搶,我直接把腦袋湊到了麥克風那,正好周舟正拿着麥克風說別鬧了,一瞬間我們倆臉挨着臉,距離是那樣的接近,彼此都感受到了對方呼出的氣息,周舟小臉突然紅了,呼吸也急促了起來,愣着呆呆地看着我,我也被那種氣氛所感染,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們倆,或者說我們倆就是全世界。

周舟的小臉霎時由紅變白,周舟也許見過罵街的,但真是沒見過離她這麽近距離的罵街的。說實話,我當時心中也是一緊,也許這輩子我與這個美女就沒戲了。但是我不後悔,畢竟我以最好的方式捍衛了我和父母的尊嚴,同時也用最直接的方式毀了我在周舟心目中的印象,這真是自古色孝不能兩全啊!

傻老娘們張口還欲說,但是麥克風忽然沒了聲音,她的話在嘈雜的演播廳被淹沒了。胖導播從旁邊走了過來,表情很是嚴肅,說:“請兩位當事人自重,我們的節目是要在國家批準的電視臺播放的!再出現這種失控的情況我們将停止節目的錄制!”

我趕緊賠笑:“導播叔叔對不起啊!您也看見了是她先張的嘴,我只不過為了維護現場秩序,一時情急,嘿嘿,對不起啊”

傻老娘們只是哼了一聲,導播也沒再說什麽,走到了周舟旁邊問道:“沒事吧,還能開始嗎,用不用先休息下。”周舟深呼了一口氣換上了職業笑容,說:“沒事,開始吧,剛才的剪了吧。”

導播走下了臺,吩咐各部門注意。周舟做了個手勢,示意開始。向爸爸說道:“李先生,剛才我們說道您前妻的病,那是一種慢性但是無法醫治的腎病,那麽這和您與前妻離婚究竟有什麽關系?”

爸爸的手指輕輕摩娑着他的結婚戒指,說道:“其實那種病并不是完全無法醫治的,有一種方法可以完全治好,就是換腎。我和潇潇他媽當時知道了就去尋找腎源,換腎這個東西的手術費其實不是特別高,關鍵就是腎源的價錢。我們當時找了幾個,價錢都非常的高,我們都負擔不起。正好當時我的一個朋友在上海做生意,問我願不願意來和他一起做,說是保準能賺錢,當時我們就心動了。”說道這裏爸爸停止了話頭。

爸爸去做生意,這我一點都不知道,但是從我這些年看家裏的生活狀況估計是賠了,朋友來找做生意的,有幾個不賠?

周舟也問道:“剛才朱女士也說過您很少給她錢,那是不是您做生意賠了?”

爸爸臉上忽然帶着些許笑意,說道:“賺了,朋友确實沒有騙我,這六年我賺了将近60萬。”

你賺了60萬,你兒子我在學校還吃辣子炒土豆呢。

周舟也是一臉的疑惑,問道:“現在有兩個問題,第一,您賺了錢,為什麽不給家裏。第二,您來上海做生意為什麽要與前妻離婚。”

我爸面帶難色,猶豫道:“這個……”我爸未說話,導播在旁邊指了指休息室的門,周舟會意,說道:“您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嗎?那麽我們今天也請到了您的前妻肖賢雅,請您和她一起來回答好嗎?”

我爸點了點頭,周舟站了起來說:“請我們今天的第四位主人公肖賢雅上場。”

這場景來得太快,六年沒見的媽媽即将出現在我的眼前。這個情景我等了六年,盼了六年。我一直以為我會用最欣喜的感情來迎接這個時刻,可真到了這個時刻,我卻莫名的害怕了起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害怕,但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害怕,就像我不知道父母為什麽離婚,但我知道他們不該離婚。

我沒時間去消除那種恐懼,媽媽已然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中,還是那麽漂亮,那麽美麗。歲月在她心中也許留下了很多痕跡,但至少在她身上沒有刻下許多皺紋。

周舟顯然也沒想到我媽看起來很年輕,說道:“請坐,肖女士,從您的氣色看确實不像有那麽嚴重的病。”

媽媽溫柔的笑了,說道:“是啊,因為我的病已經好了。”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好了?這也太不符合瓊奶奶的套路了,就是好了也該經過無數磨難,太多兇險,然後在愛的力量下出現了一種叫奇跡的東西,跟着就是花朵漫天飛舞,陽光萬裏明媚,最後在我爸懷裏,我媽才能慢慢睜開眼啊。

周舟顯然比我冷靜,說道;“您的病只有換腎才能醫治,那就是說您已經換過腎了?”

媽媽仍然笑着;“是啊,換腎的錢就是他爸這幾年賺的錢。”

哦,原來如此!我媽上來兩句話就解決了第一個問題。聽到我爸把錢都給我媽治病了,我對他原來的些許怨恨一下子煙消雲散,不自覺的往爸爸那邊靠了靠。

周舟沒理我,接着說道:“肖女士,當時您和李先生沒離婚時,并沒有錢去換腎對嗎。”

我媽嘆了口氣,說:“是的,當時我們家的情況也還算富裕,但是那時的腎也很緊俏,即使我們賣了房子依然差個20來萬。我的父母死得早幫不上忙,他爸的父母也是不富裕,想借錢又實在借不來這麽多。所以當時他爸的朋友來找他做生意,我們都覺得這是唯一的方法了。”

周舟忽然接到:“沒有別的方法嗎,比如……”說着,周舟看了我爸一眼。

我媽很聰明,會意的笑了笑說:“他爸天生只有一個腎,而當時潇潇還很小,所以就沒辦法。”

周舟點了點頭,說道:“那麽,您和李先生為什麽要離婚呢?”

媽媽的表情忽然失落了起來,沉默了一會,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的父母在天津身體都不好,需要人照料,所以我不能走,可是到了上海他們爺倆也沒有人照顧。而且到了外地,吃喝都好解決唯獨住是個麻煩事,無論租房還是買房都是很大的負擔,所以我們當時想……”

爸爸接過了媽媽的話頭,說道:“當時就想,如果我們倆離婚,那麽在天津他媽可以再找個男人照顧他,在上海我也可以再找個女人照顧潇潇,當然最主要的是能提供住宿。等她的病好了,我們再作打算。可是沒想到,她在天津這六年一直沒有結婚,一直帶病還去照顧我的父母,我……真挺對不起她的。”說話時,我爸凝視着我媽,我媽沖他溫柔的笑,并把手搭在了我爸的肩膀上。

我聽完後明白了事情全部的真相,一下子眼睛也有點紅,我趕緊背過臉去,心裏确是那麽高興,看見我媽時的恐懼一掃而消。

我爸又接着說道:“我對她有愧疚,所以這幾年拼命賺錢,想早日給她換腎,幾個月前剛剛湊齊了錢。但我也知道,我雖然對不起小雅,但我更對不起小朱和潇潇。”

“你還知道對不起我啊!”忽然一聲巨響,吓得我都一哆嗦,只見傻老娘們未拿話筒,這一嗓子确是硬生生地喊出來的。

我一聽這音,就知道大事不好,這傻老娘們要撒潑。說實話,罵街打架我都不怕,可這女人撒潑我實在是沒轍,不能打不好罵。

傻老娘們二話不說,走上來照着我爸就是一個大嘴巴,啪的一聲十分清脆,用古語說叫如聞佩環。當時事發突然,我爸沒有準備,或許根本不想準備,反正他心甘情願的挨了這一巴掌,沒有說什麽,我媽只是握住了我爸的手也沒吱聲,傻老娘們一招出手,一時間竟然無人能擋,她自然是精神大振,二話不說,又是一巴掌照我媽掄來。真當我們家沒人啊!

我一個箭步,輕舒猿臂,擰腰屈膝,一巴掌也往傻老娘們臉上招呼過去,眼看就要打個正着。可是說時遲那時快,周舟正好趕上來勸架,擋在了我們倆中間,我當時腦子就是一陣空白,啪啪兩聲,我和傻老娘們的兩個巴掌都掄在了周舟臉上,周舟的兩側臉頰瞬間都紅腫了起來,眼淚奪眶而出。

我一把扶住周舟,看着她紅腫的小臉,着實心痛不已,她的眼淚滑落,落到了我的手上,一陣冰涼,正如我的心。

我剛想說出句道歉的話,忽然臉上一陣火辣,竟是傻老娘們給了我一巴掌,還嚷道:“你個小兔崽子還敢打老娘!”我媽趕緊拉住了傻老娘們說:“朱姐,消消氣,這事我們對不起您,和潇潇沒什麽關系。”

傻老娘們使勁一推,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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