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暧昧（八）
NO.20
見完王瑞恩後，方若绮直接回到了家裏，将自己反鎖了起來。她覺得危險像外面的黑夜一樣，已經将自己包圍。
王瑞恩以為郝友乾可能只是調查她，但方若绮清楚，郝友乾是已經派人跟蹤她了。郝友乾知道她是小早川绮，知道她手上有對他有利的東西，知道她打算做的事情，要調查的話也早就調查過了。所以，那個檔案袋裏裝的東西，應該是和她有關的跟蹤報告。
“等等！如果他派人跟蹤我，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經知道了我和黎華的關系？！”方若绮意識到大事不妙。
如果真的被他發現自己和黎華在交往，那這個證據會比其它的更具有殺傷力。畢竟自己過去是誰這件事情，只不過是她方若绮在日本的歷史而已，而且日本也不是他的勢力範圍。但是如果和黎華有關的把柄落入到郝友乾的手裏，只怕他會拿這個威脅自己，逼她合作，甚至有可能，還會對黎華威逼利誘。
“不行，我不能把黎華也一起拖下水。”方若绮覺得眼下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那就是離開。
只要她走了，郝友乾就不會再逼她合作；只要她走了，黎華也不會因自己而惹上麻煩。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會給黎華帶來危險，方若绮離開的心就更加篤定。已經間接讓自己的父母送了性命，她不願意再讓任何一個自己在意的人遭遇不測。于是，她決定第二天一早就走。
她拿起手機，想給黎華打個電話，想向他解釋，更想跟他告別。但黎華終究還是沒有接聽。
方若绮癱坐在沙發上，悵然若失。她一遍遍問自己，是不是如果自己不去參加古芊菁的生日會，黎華就不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己沒有收下古芊菁的禮物，黎華就不會覺得自己有告密的動機；是不是如果當時自己不去追問他和徐心寧的事情，一無所知的自己現在是不是就會輕松很多……追根究底，她知道，所有假設都沒用。只要黎華不信任自己，只要黎華還在意徐心寧，那麽結果都将是一樣的。對啊，比起她方若绮，黎華大概是比較在意徐心寧的吧……離開中國的心情，是那麽的心灰意冷，正如離開日本時的心情一樣。
這次離開，不想上次那麽匆忙，方若绮有時間好好收拾行囊。但她發現自己還真是一無所有，想要帶走的還是只有那把小提琴和那個相機而已。只是，她才發覺，自己的生活裏已經到處都是黎華的痕跡。房間裏有他用過的手帕，有他留下的耳機，有她為他準備的壽司，有她向他借的傘。她猶豫了很久，最終決定将這些東西統統留下。明天過後，人走镂空，手帕會依然在陽臺随風飛舞，雨傘會依然輕倚着窗戶，耳機會依然被遺忘在沙發的角落裏，壽司也會依然被塵封在冰箱裏。
第二天一大早，方若绮一切收拾妥當，她躲到窗口旁打探了下樓下的情況。她果然看到一個穿着黑西服的男人站在燈柱後面，不時擡頭往她的方向看。
“看來跟蹤的人已經就位了啊，得想個辦法溜出去才行。”
最後，方若绮将自己僞裝成出門買菜的大媽。她穿着寬松的碎花棉麻衣裳和褲子，戴着休閑的遮陽帽，肩上還搭了塊擦汗的毛巾，推着菜籃子推車下了樓。走出大樓的時候，方若绮一邊慢慢推着推車，一邊輕聲哼着時下最流行的廣場舞歌曲，一副悠然自得的買菜大媽形象，其實她緊張到心都快跳出來了。
清晨這個時候，在外面溜達的都是大爺大媽，買菜的、晨練的、遛鳥的、下棋的，所以方若绮成功混跡在了他們中間，并沒有引起那個黑西服男人的注意。她順利的溜走了。
她推着推車走了好幾個街道，才敢坐上計程車。坐上計程車後，謹慎的她又先後報了幾個不同的地址，繞了好一段路才敢讓司機開往那個存放着那份秘密文件夾的銀行。銀行這時也才剛剛開門，工作人員還沒有完全到崗就位，花了不少時間才幫方若绮把保險箱取出來，把她急得不行。
好不容易把文件夾拿回來了，方若绮急匆匆地跳進一輛計程車裏，讓司機往機場趕。一路上，方若绮不自覺的緊緊護住那個裝着文件夾的背包，不時的回頭查看是否有人跟蹤自己。最終她确認自己并沒有被跟蹤，倒是計程車師傅一直狐疑地從後視鏡看她，她只得讪讪地沖師傅笑了笑。
“給我一張去紐約的機票。”方若绮也不知道為什麽選擇去紐約，大概是因為那裏有和黎華最美好的回憶吧。
“三個小時後起飛可以嗎？”
“有更快一點的嗎？”
“嗯……抱歉，去紐約的三個小時後起飛，但是如果去洛杉矶的話現在可以直接趕去安檢。”
“……好吧，那給我去洛杉矶的機票吧。”不能如願，方若绮有些失望。但似乎也別無選擇，她得盡快離開這裏，不想給自己多一秒猶豫的機會。只是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三小時後那班去紐約的飛機上，有徐心寧；也不會知道，如果她再逗留一會兒，就能碰到來送徐心寧的黎華。他們還是在玩捉迷藏。方若绮帶着與黎華的遺憾，懷着對過去一年半的感恩，頭也不回地上了飛機。
“黎華！你知道方若绮辭職了嗎？”周映彤看見黎華終于出現在公司裏，氣沖沖地走過去問他。
什麽？若绮辭職了？黎華自己的心一下子慌張了起來，但善于僞裝的黎天王只是迷惑的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不靠譜了！”周映彤很少發這麽大火，“昨晚半夜給我發了封郵件，說自己要辭職，然後就關機找不着人。連宿舍鑰匙也是同城快遞給我的。”周映彤把包裹甩在了桌子上。
黎華一言不發。他想找些什麽理由，或者用一貫的神秘微笑表示不在意。但他現在完全做不到，那樣他只會覺得自己太虛僞——他怎麽可能會不在意呢，她是方若绮啊！
“黎華，這段時間你可能沒有助理用了。放心，下次我一定給你安排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媽來。”周映彤似是對時下年輕人的作風失望透頂了。
黎華禮貌性地對周映彤笑了笑，跟她說辛苦了，然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司。
他跑到方若绮的宿舍門口，瘋狂地敲着門，但始終無人應答。他一遍一遍地撥打方若绮的電話號碼，一直是無法接通的狀态。他甚至還打電話給關古威和古芊菁，問他們是否知曉方若绮的下落。但都一無所獲。方若绮走了，他的若绮走了。
黎華好後悔昨天故意忽略掉的那兩個她的來電，不知道是不是如果接聽了若绮就不會走；也好後悔昨天對她的懷疑，甚至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這時方若绮的飛機已經往美國洛杉矶的方向航行了三個小時。想着自己兩年內的兩次逃亡，方若绮也只能苦笑地搖搖頭對自己說：“真是失敗啊。”方若绮到中國的時候正要進入冬天，現在要離開了，還是冬天。她覺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了冬天裏，走出不來。
她拿出平時用的記事本，一頁一頁的翻看着，那上面有她擔任黎華助理期間的所有工作安排。
“12月1日，上午10點半PSTV采訪……那是工作的第一天，被他的工作量吓了一跳呢。”方若绮看着自己的記錄，啞然失笑，“12月20日，晚上8點唱片錄制……好像就是那一晚偷偷的看他睡覺的樣子吧，呵呵；3月17日，下午4點航班飛往巴黎……在巴黎也發生了好多事情啊，還遇見了直希前輩；10月4日，下午3點航班飛往上海……那一天，跟着他誤打誤撞回到自己小時候的家，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回去呢；12月24日，聖誕舞會……啊，就是那一晚，和黎華……”想到這裏，方若绮害羞的笑了。同時，她還看見了寫在這個日程安排底下的那幾句歌詞：
“美夢裏有怎樣氣候
你終于回過頭看我
抱着你幸福的輪廓
連嘆息都變得清澈
你的溫柔還清晰如昨
伸出手仿佛就能觸摸”
（出自《暧昧》，作詞：姚謙）
方若绮愣住了，短短幾句歌詞，讓那晚的所有畫面，自己的所有心情，都如昨日般重現，于是不自覺地留下了苦澀的淚水。她拿出筆，試着繼續往下寫。飛機上的十幾個小時，她寫寫停停，時而幸福的笑，時而笑着流淚。在飛機降落前，她将這首詞填完了：
“美夢裏有怎樣氣候
你終于回過頭看我
抱着你幸福的輪廓
連嘆息都變得清澈
你的溫柔還清晰如昨
伸出手仿佛就能觸摸
我終于不那麽執着
接受分手是一項預謀
就算是輕輕的微風
也在試探思念濃薄
你忘的傘還依我的窗
望着窗外那悠悠春光
我心中延續和你的情感
有一種暧昧的美滿
忘記了思念的負擔
聽不見你們相愛近況
我自私延續心中的期盼
有一種暧昧的晴朗
站在這城市某一端
寂寞和愛像浮雲
聚又散“
（出自《暧昧》，作詞：姚謙）
後來，方若绮将這首詞取名《暧昧》，并署名“Bryant”，通過郵件發給了周映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