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電話那邊聽着蘇清之的話,沉默一會兒,傳來一點哽咽,一個寬厚的男聲接過電話,語氣有點無奈包容,"清之,沒事,你媽有點想你了。"
"家裏很好,你不用擔心,有什麽需要給爸說,家裏有錢,啊?"
蘇清之鼻頭一酸,眼眶微紅,輕吸了一口氣後,她穩住聲線,輕笑着回答:"……爸,沒事,我很好,你們要保重身體。"
"你也要好好吃飯,別老想着減肥,我去做飯了,挂了啊。"
蘇清之看着手中黑下去的鐵塊,過了許久,她擦擦眼角,原本糾結矛盾的神情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冷靜銳利。
若是命運選中的道路,那她将披荊斬棘,榮登巅峰!
☆、新生
一周後——
暮春時節,草長莺飛,C城電影學院因為是底蘊深厚的老牌藝術院校,所以其校園經過幾番擴建依山傍水,頗有幾分湖光山色的意味。
蘇清之穿着一身休閑運動服圍着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慢跑熱身中,圍湖而種楊柳,柔枝依依,翠色喜人。
在一旁的空地上,除了有不少的學生吊嗓表演,還有退休的老人穿着太極服,将手中的太極劍舞得柔韌有力,也有老人帶着小孩子出門買菜遛彎。
蘇清之慢慢停下腳步,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放勻呼吸,看着這一派平和安逸的景象,不由得露出一點微笑。
在楚國蘇清之從未見過這般太平盛世,重生之前,似乎她聽到更多的是不斷的天災人禍,旱澇地動。
蘇清之坐到湖邊的長椅上,休息一下,頗有興趣的看着一旁十幾個老人舞着太極劍。
柔中帶剛,剛柔并濟。蘇清之不知不覺看完了一整套的太極劍法,內心升起了躍躍欲試的念頭。
她出身武侯世家,從小雖說接受了不少世家小姐的閨閣教育,但是更多時候練的是刀槍棍棒,家中武傳。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從她記事起一日未歇。
蘇清之看着自己細嫩的雙手,苦笑一聲,暗道,重生後倒是嬌貴不少。
随手在地上撿一枝枯枝,蘇清之熟練的挽了一個劍花,走到稍微寬敞一點的空地上,屏氣凝神,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淨是專注神色——
手執枯枝,卻是恍若利劍出鞘,寒氣十足。劍花朵朵,激起柳葉飄飛。
旁邊的人漸漸被這翩若驚鴻的勃勃英姿吸引了目光,甚至有路過的學生掏出自己的手機滿臉興奮的點擊錄像。
蘇清之看着手中的樹枝,好似它是一柄寶劍,腰似楊柳,柔韌有度,手掌輕扣,束起的長發在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
由緩入急,由快歸慢,一套劍法舞畢,蘇清之回神發現身邊不近不遠的圍了不少人,還未反應過來,旁邊練太極劍的老太太眼疾手快的拉住她——
"小姑娘,你耍的好厲害,在哪學的?教教我們呗?"
"啊?"
"哎呀,這不是過幾天是退休老人組織舉辦的一個健身比賽嗎?我們這幫老頭老太太看你舞劍舞的太好看了,想學兩招,你看行不?"
這套劍法在蘇清之重生前族中年輕子孫強身健體的粗淺劍式,并不算是重要。
蘇清之仔細打量了老人們的身體狀态,面色紅潤,精神抖擻,沉吟一番說:"這套劍法的技巧很強,恐怕伯母要吃不消的……"
老太太見蘇清之蘇清之言語中有點婉拒,神色有幾分失望,倒也不強人所難,說:"沒關系,麻煩你了……"
"不過,我可以教你們另一套,和剛才你們練劍很相近的劍法,伯母,你看行嗎?"
老太太沒想到峰回路轉,事情又有了轉機,臉上的褶子又笑多了幾層,"哎呀,謝謝你!小姑娘,太感謝了!我姓吳,你叫我吳阿姨就好了。"
她轉身一擺手,在一旁觀望的老頭老太太"呼啦"一下湧了過來,和蘇清之商量好了時間地點,蘇清之揮手和熱情的老人們道別,看了眼手中的"鐵塊",不,手機,确定了時間,她走到食堂,用"小卡片"刷了包子豆漿,慢悠悠地回了宿舍。
殊不知道,微博上的一小段視頻已然火了起來。
推開寝室的門,蘇清之仰面看了一眼床上,果然在阮榕的床位上一道隆起的身型,她将手中的早餐放到桌上,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也不知道是蘇清之進來的動作吵醒了她,還是她聞到了早飯的香氣,原本在床上睡覺的阮榕頂着一頭亂發,爬下了床,一臉睡意朦胧的叼着一個小包子。
蘇清之見她這個樣子,很是無奈——阮榕雖說平日裏行事利落,但是經濟上也實着拮據,而電影學院無論是學費還是日常開銷都十分巨大,幸得她會演奏薩克斯,每天去酒吧表演倒是一筆不少的收入,只是夜場較多,養成了她晝伏夜出的習慣。
"下次要不然讓你東家給你安排白天吧,這樣長時間下去身體受不住的。"
蘇清之輕聲勸道。
阮榕兩三下吃完包子,正"咕咚咕咚"的吸着豆漿,宿睡未醒的嘟囔道:"什麽東家,是老板……夜場……錢多。"
蘇清之不太贊同的搖搖頭,但也未多勸,畢竟別人的人生自己無權置喙。她打開櫃門,打算換掉一身汗意的運動衫,卻發現沒剩幾件能穿的衣服。
走到陽臺,蘇清之摸了摸昨天自己笨手笨腳洗的衣服,因為沒有怎麽擰,所以還是潮濕無比,她皺起眉,有點嫌棄無奈的看着身上的衣服。
"阿榕,哪有賣衣服的?"
阮榕看着她的動作,笑道:"那得取決你有多少錢了?"
錢?蘇清之歪着腦袋想了想,從背包中翻出一個錢包,攤給她看,"還剩兩張紅色票子。"
阮榕:"……"
"得,這還是留着當你的飯錢吧。"阮榕道:"卡裏還有錢嗎?在網上買便宜點。"
"網上?"
阮榕看着她迷茫的樣子,很是順手的拿起蘇清之的"發光鐵塊",劃開,找到TB,點進去,拿給蘇清之看。
"看到沒,我給你看我平時去的幾家店,便宜,質量也不錯。"
蘇清之懵懂的點點頭,折騰了好大會兒,兩人選好了幾件簡單大方的衣服,在付款的時候,又出了點小問題——
阮榕:"打密碼,我不看啊。"
蘇清之:"密、密碼?"
阮榕:"就是你卡上自己設的密碼。"
蘇清之:"……我忘了。"鬼知道,原身設的什麽密碼啊?
阮榕:"=="
兩人又去校門口的銀行辦理重設密碼的手續,也幸虧蘇清之學習能力強,這幾天裏對此地的稀奇古怪、比夜明珠更加明亮的燈光也算是習慣。
改好了密碼,終于付完賬,蘇清之手中的手機來了短信,她點開一看,讀道:"您的餘額還剩39.8元。"
"阿榕,這是什麽意思?"她擡頭有點疑惑地看着沉默的阮榕。
阮榕沉默一會兒,問道:"你兜裏還有多少錢?"
"啊?"蘇清之想了一會兒,"兩張紅票子.........沒了。"
"沒了?!"
蘇清之在開學的時候蘇父蘇母沒少打錢,只是因為原主為了追求虛榮,大筆的花錢,所以導致了現在的情況。
蘇清之看着阮榕的神色,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這卡片裏可以存錢?"
阮榕有點頭疼的對着她仔細解釋了一番。
蘇清之明白了,原本在楚國,腰纏萬貫固然是好,但是實際上的萬貫簡直能壓死人,所以無論是王公貴族,還是巨賈商販,多用的都是"交票",就是類似于銀行□□的紙票。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了一會兒,蘇清之嘆了口氣,曾經的太子妃現在也淪落到一文錢難死的地步了。
蘇父蘇母一開始就給她的卡裏打了一學期的生活費,如果這時蘇清之再向他們要錢的話,想着之前的一通電話,總歸是讓他們擔心。
"阿榕,你知道不知道什麽地方可以賺到錢?"
聽到這話,阮榕心中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她兩個人都沒有搞清經濟能力就買了好多衣服,"你要是找兼職的話,我那種酒吧駐唱不适合你,一會兒去校裏的宣傳欄可以看看。"
每一個大學中都有不少的宣傳欄,無論是招聘,還是買賣舊物之類的各類信息都在上面陳列。像C城電影學院因為是以藝術為主的學校,它的宣傳欄上多是關于模特、劇組招人之類的,報酬還算是可以。
阮榕陪着蘇清之站在宣傳欄上,皺着眉從一堆雜亂的廣告中挑着适合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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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水馬龍,高樓林立。
C城最是繁華的市中心CBD,一棟棟高樓大廈像是矗立在中心的利劍,在有些燦爛陽光下泛着金屬的光芒,既是刺眼,又是令人向往。
從高樓望下,寬闊馬路上車流緩慢行駛,像是城市中的血液,支撐着這個城市。此起彼伏的喇嘛聲漸聞無聲。
手工定制的黑色西服熨貼的穿在高大的男人身上,顯得氣度不凡,原本是商業精英的葉澄此時站在落地窗面前卻急的面紅耳赤,語氣卻近乎哀求的拿着手機說:"楚先生,楚大爺!您高擡貴手放過我這個可憐的CEO吧!"
"我已經大半年沒休假了?!皮都糙了兩層!你要我以後怎麽讨媳婦啊啊啊?!!"
幹嚎了半天,手機那邊才才傳出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
"葉澄,不是你自己要進楚氏集團的?"
聽到這句話的葉澄簡直要跪了,當年自己一受大學同學——楚元棠的蠱惑,一畢業就進了別人夢寐以求的楚氏集團,原本沾沾自喜的他,進了才知道是自己跳進了圈套裏,每天被壓榨的半死不活之外,還要接受楚大爺的各種古怪要求,真是追悔莫及啊啊啊!
葉澄淚流滿面的回答:"嘤嘤嘤,都加大半年的班了,求休息........."自己多長時間沒有妹子了?!好可憐。
"呵......."楚元棠輕笑一聲,"你想要多長時間的假?"
葉澄聽到自己BOSS的輕笑,下意識的一縮,但一想到自己累死累活,這個人卻是很悠閑,有挺直腰板提要求:"不多,半個月就好。"
"葉澄,最近的那個和源新的企劃案,你做的很好,果然我沒有看錯人。"
聽着手機裏飽含鼓勵又贊嘆的蠱惑聲線,葉澄下意識的想要驕傲的回答"謝謝老板我會努力的!"但是想要放假的強烈念頭,及時閉上了嘴,因為說出這句話的後果就是更多的工作,這是他經過血淚的總結。
"那,我的假期........"
這次楚元棠倒是答應的痛快:"自然是給你,只是最今Y國有一場關于古代文物的拍賣,你替我去一趟,機票一會兒安娜會給你。"
葉澄一見楚元棠松口,雖然給自己安排了去Y國拍賣的任務,但是!Y國的淑女妹子!我來了!
遠離市區的別墅區中,沒有車鳴喧嚣,依着自然山林而建小橋流水,翠松列石,恍若潑墨山水。
日光斜照,透過淡缥色的落地窗簾,薄而透明,被陽光染成若一汪碧水,若大的書房裏燃着沉水檀香,悠淡透徹的香味彌漫其中。
楚元棠挂掉電話,去掉無框眼鏡,伸手捏捏自己的鼻梁,他半眯着眼,長翹的睫毛輕顫,恍若鴉羽。
一杯毒酒,楚元棠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奇怪的地方,看着自己六七歲的身體和充分了解的家族背景,那一刻他笑的如颠似狂。
天不亡我!
那時,楚元棠看着自己稚嫩的雙手,眼中表情晦暗不明。
飲下毒酒的那一刻他明白了與其做一個風光無限的上位者,不如做一個低調內斂的掌權者。
如今,他做到了。
手中的古籍翻了一頁,楚元棠皺眉不知在想些什麽,可惜一直沒有找到她.......
那個哪怕是自己最落魄的時候也未曾放棄的發妻,最終還是自己害了她的蘇芙。
此時手機一聲震動提示音,楚元棠放下手中的書,劃開手機,微博自動彈出推送。
楚元棠厭煩的想要關閉,卻鬼使神差般的點開,這是一段不長的秒拍視頻,視頻中那道潇灑而熟悉的動作,一時間讓他猛地站起身,原本淡定地臉上滿是震驚。
小小的香爐被打翻在地,細膩的香灰散落一地。
這套劍法,他曾經無數次在東宮中的校武場中見過,只可惜那時的楚元棠對蘇清之并未有多麽什麽的感情,多的只是匆匆一瞥。
自從楚元棠重生之後,有一段時間,他的夢中滿是楚國的事情,失意的、風光的、夢的最終永遠是那一道利落潇灑的背影。
拿着手機,楚元棠的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哭的表情,他顫抖着手指,點開一個名字——
"安娜,幫我查一下這個視頻............"
皇天厚待!竟讓我能再次遇見你,
這次願與你攜手白頭。
☆、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感謝茉莉小天使的地雷和留言,啊啊啊啊,這是蠢作者人生中第一個地雷,謝謝讀者小天使一直以來的支持![]~( ̄▽ ̄)~*
蘇清之有些別扭的拿着一只中性筆,不似毛筆那般柔軟的筆頭,讓她苦惱的蹙眉,偷看旁邊人的拿筆姿勢後,她很快的調整了一下姿勢,一行行雅致的小楷躍然紙上。
學校的宣傳欄上甚是衆多的信息,有的已經泛舊,有的嶄新如初,蘇清之飛快地抄下幾個看着還算是靠譜的信息,又看了眼手機,發現和吳阿姨約的時間快要到了,她匆匆收拾好肩上的背包,将手中的小本塞進口袋裏,走向約好的地點。
蘇清之走到約好的地點,空地上吳阿姨他們已經到齊。
她連忙跑過去,一一打了招呼。
吳阿姨笑眯眯的說:"小蘇,你來啦,吃飯沒?"
"早上好,吳阿姨。"蘇清之笑道,陽光打在她清雅的臉上,顯得朝氣勃勃,"吃過了,學校的包子很不錯的。"
"哎呀哎呀。"吳阿姨一臉驚訝,關心道:"小蘇你這麽瘦,多吃一點。回頭阿姨給你做些好吃的。"
"不用不用,謝謝阿姨。"
寒暄過後,蘇清之從肩上取下阮榕給她借得太極劍,原本溫和的笑臉變得有些嚴肅。
吳阿姨帶着人站好隊伍,表情專注的看着她,倒是像教室裏認真聽課的學生。
蘇清之利落的挽了一個劍花,"今天開始教大家一套和太極劍有些相似的劍法,不是太難。"
說完,身姿挺拔的女孩表情一肅,手腕輕抖,起勢緩慢,腰身一正,劍光漸快。
這套劍法,其實說不上是劍法,這是楚國一種類似于在宴會上助興的一種以剛柔并濟著稱的劍舞,簡單且節奏很強,倒是适合吳阿姨他們的情況。
一群退休老人看着蘇清之的動作,眼中是掩不住的贊嘆,紛紛鼓起掌來。
蘇清之舞完劍,聽見他們的鼓掌聲頗有幾分不好意思,"雕蟲小技,不足挂齒。"
別看吳阿姨他們都是一群五十多歲的老頭老太太,但是還是十分好學的,不多時,蘇清之将自己分解的動作仔仔細細教給他們後,表示先休息一下。
吳阿姨擦着汗,走過去,看着正喝着水的蘇清之,心中越發滿意,這個女孩行事不驕不躁,有禮有度,又多才多藝,哎呀,真是越看越喜歡。
蘇清之喝完水,彎腰将水杯放到背包裏,原本裝在口袋裏的小本子"咕嚕嚕"的滾了出來。
吳阿姨一彎腰将小本子撿了起來,看了一眼被散開本子上的內容,有點驚訝的看着她說:"小蘇,你要兼職啊?"
吳阿姨心中有點奇怪,畢竟小蘇看着一身的名牌,應該算是家中比較殷實的,不知道為什麽要找兼職。
"嗯,一是想要體驗一下生活,二是想要自己賺個錢看看。"蘇清之擦了把額上的汗,回答道。
一聽她這麽說,吳阿姨恍然大悟,現在的很多大學生都會找兼職,一方面算是一種生活體驗,一方面賺個零花錢。
吳阿姨又看了一眼蘇清之的小本子,上面的字體工整雅致,心中有了主意:"小蘇的字不錯啊,練過毛筆字?"
蘇清之一愣,沒想到吳阿姨會問到這一方面,"略懂。"
她說這話,倒是謙虛了,如果是原身可能連毛筆都不會拿,但是這具身體中已經不是原來的魂魄了,作為曾經的楚國太子妃,蘇清之從小受的就是正統的世族熏陶,琴棋書畫,儀态容止樣樣不能少。
吳阿姨一拍手,笑着說:"我看小蘇學過毛筆字,我一個好朋友紀姐在少年宮開了一個書法班,你有沒有興趣去當個老師?工資按小時日結的。"
老師?蘇清之想了想,教人學字,這倒是自己能應付的來,她沉吟一番,感激的說:"多謝吳阿姨,讓你費心了。"
吳阿姨拍拍蘇清之的肩,笑的甚是開懷,"小蘇真是老氣橫秋的,不麻煩,不麻煩,我們還麻煩小蘇教呢!"
練完劍法,吳阿姨很是熱情的帶着蘇清之去了少年宮,應紀阿姨的要求,蘇清之娴熟的拿起一支毛筆一揮而就,力透紙背,字體灑脫。
紀阿姨連道幾聲好,當場定下了蘇清之,待遇從優。
吳阿姨倒是對蘇清之越發贊嘆和喜歡,"小蘇不得了啊,又會舞劍,又回書法,老婆子羨慕死啦。"
蘇清之有些羞澀的低下頭,修白的脖頸在陽光下顯出一層細微絨毛。
之後,吳阿姨和紀阿姨打了聲招呼就回家去了,蘇清之則留在書法班學着教授一群七八歲大的小孩子基本書法要求。
在糾正了幾個小孩子拿毛筆的姿勢後,蘇清之看着小孩稚嫩的小手拿着毛筆,一臉苦惱的看着寫的歪七扭八的字,不由得彎了嘴角。
重生之前在楚國,那時候蘇清之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時,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每當她不好好學字的時候,父親就會無奈的搖搖頭道,阿芙的性子還真像宮裏的嫡皇子,昨天太傅還向陛下告狀,唉唉唉。
蘇清之那時候還太小,不明白父親的意思,只是明白宮裏又一個跟自己一樣被課業壓迫的皇子,心中甚是同病相憐。
想到這裏,蘇清之清澈的眼中滿是笑意,不知道小時候的殿下也是不是這樣故作老成的苦惱,只是在漫漫時光中,那個活潑的皇子變成了深沉的太子。
終是一切都變了。
蘇清之垂下眼,看着這群天真朝氣的小孩,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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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輕輕敲響了一扇楠木門,聽到門內一聲低沉的"進來",她略微理了一下身上的幹練優雅的套裝,推門而進。
這是一件典雅古意的書房,它的主人身着一身月白居士服,氣定神閑手持狼毫,筆勢若飛,原本又些暮氣的居士服穿在男人的身上,反倒有種分外契合的感覺。
安娜看着楚元棠清冷疏淡的側臉,等着他寫完最後一筆,才将手中的資料放在桌上,"楚先生,這是您要的資料。"
楚元棠垂下睫毛,那一瞬間,淡漠如水的丹鳳眼中有點期待的溫柔,"我知道了。"
翻開薄薄的幾張A4紙,楚元棠一目十行的浏覽着,但他眉頭卻隆起一道溝壑。
安娜輕省解釋說:"先生,蘇清之是本市電影學院的大一學生,普通人,沒什麽背景,所以資料并不是很多,最近最出名就是微博上的視頻。"
楚元棠看着桌上攤開的資料,眼神定定地看着姓名那一欄,楠楠自語,"蘇清之,清之........."
蘇芙的小字就是清之........
男人半側着臉,看着落地窗外的碧芳流翠,陽光疏落,他的表情晦暗不明,天意弄人,彼時他錯過了,此時他就要承受不安尋找的落差。
"安排人暗中跟着她,及時向我彙報。"
安娜愣了一下,疑聲問:"先生?這......."不太好吧,派人跟着一個女大學生,這種行為怎麽看都像是社會新聞上的熱門标關鍵詞.....
"安娜。"楚元棠嘴角勾起,鳳眼微揚,問道:"你跟着我幾年了?"
安娜看着自己老板的笑容,心中一凜,低頭回答:"先生,七年了。"
當年,她還是一個孤兒的時候,楚元棠就資助安娜,讓她可以受到最好的教育,畢業後,她自然而然的為楚元棠做事,成為商業職場的精英。
安娜對楚元棠既敬畏又傾慕。
她敬畏楚元棠的雷霆手段,也傾慕他曾經給予自己的一點溫暖。
楚元棠看着安娜,依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七年啊......時間不短了。"
"你應該知道,我的決定不容質疑。"
安娜手指捏緊衣角,平滑的衣料上顯出一點褶皺,"是,先生,那我下去準備了。"
楚元棠颔首:"去吧。"
楠木的大門被輕輕掩上,安娜收起眼中零星的懼意,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的踩着高跟鞋大步走了出去,她又是那個幹練淩厲的楚氏特助。
書房內,楚元棠一手撐額,眼神深沉的看着幾張薄紙上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神情無奈惶恐——
無奈上天會安排如何的命運,惶恐她已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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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之理了理自己的自己的背包,将阮榕給她借來的太極劍用絨布袋系好,她向紀阿姨說了聲再見,打算趕回學校上下午的專業課。
紀阿姨悄悄觀察了蘇清之一上午,發現這個老吳介紹過來的小姑娘完全因為簡單枯燥的教學動作而浮躁,反而對學生十分耐心,而且她的書法一看就是經過長年累月的練習和名家指導的,學生工相對着薪水要求不高,想到這兒,紀阿姨心中十分高興,也是好奇老吳從哪裏找了這麽個人才。
"小蘇小蘇,先別走。"紀阿姨将今天的薪水封好,笑眯眯地遞給蘇清之,"這是今天的薪水,阿姨想問一下你,有沒有興趣在我這書法班全天幹下去?"
蘇清之手中被塞了一封紅包,聽到紀阿姨的話,她想了一下,"謝謝阿姨,但是我才大一,學校有課程安排,恐怕.......但是每天課餘時間我一定來的。"
蘇清之明白,在書法班裏打工只是解燃眉之急,若是想要實蘇父蘇母的夢想,還是要抓緊學校的學習,所以她才沒有一口答應紀阿姨。
走出少年宮,蘇清之看了眼手機上的數字,發現時間還算是寬裕,也就就沒急着趕回學校了。
走在寬闊整潔的柏油馬路上,蘇清之滿心好奇,在楚國,修繕一道官路不僅要消耗大量的財力,還要有無數的人力,若是青石鋪路的官道還好,如若遇見縣府一級修的路,也只是一個開拓山林,去除雜草的土路罷了。
蘇清之看着川流不息,無馬而馳的"馬車",阮榕告訴她這叫"汽車",一向聰慧的太子妃殿下有點搞不明白,汽車哪裏有"汽"?
她慢慢走着,看着着全然不同的地方,一開始到來的慌張害怕早已經消弭,她的心中只餘驕傲驚訝。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由黃轉紅,蘇清之跟随着人群停在斑馬線上,旁邊高樓上懸挂着巨大的LED屏。
無聲的清晰屏幕上楚氏企業宣傳片無聲播放,水墨揮就的高樓大廈點水而散,一縷墨色重新組成龍飛鳳舞"楚氏集團"四個大字,楚氏最年輕CEO——葉澄那張英俊的臉意氣風發的出現在大屏幕上,自信強勢的闡述着楚氏的運營理念。
蘇清之只是掃了一眼,心道一句青年才俊,便興致缺缺的看着紅燈。
那一瞬間,葉澄消失,LED屏幕上出現了另一個人——那人鳳眼微挑,嘴角噙笑,俊美的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禮貌疏離。
紅燈終于轉成了綠色,蘇清之被人群擁着向前走去,匆匆而走的白領精英們在看到楚氏的宣傳片時,眼中流露出一點向往羨慕,但腳下的步伐從未遲疑,只有穿着年輕時尚的女孩看着楚元棠的俊臉,臉紅着讨論道。
蘇清之理了理背包,小心的拿着手中太極劍,以防碰到其他人,跟着人群走向馬路的對面。
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将她的步伐定在原地,蘇清之沒有轉身,但那道聲音一直圍繞在她身邊。
周圍有些路人看了一眼,有些好奇這個站在那裏的年輕女孩為什麽淚流滿面。
手中長劍落地,蘇清之雙手捂臉,從未如此狼狽,嘴角卻是展開一個最是開心的笑容。
不知命運如何安排,在一個不經意間,讓我再次遇見你。
☆、機會
天色漸晚,阮榕的手機時鐘準時的"嗡嗡"震動,她從枕頭邊摸索一陣,拿出手機閉着眼,熟練的戳掉鬧鐘,迷迷糊糊的下了床。
橘色染就的晚霞透過窗簾朦胧的照進房間,舒适昏暗的環境有種讓人昏昏欲睡的惰性。
拿起水杯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大口,阮榕不經意的掃了旁邊一眼,還未咽肚的白開水就那麽直直的噴了出去。
"噗——咳咳咳!"阮榕捂着胸口驚恐,瞬間清醒道:"你、你、你?!——什麽時候在那兒的?!"
半晚的宿舍中,幽暗的角落裏,手機屏所發出的光照着蘇清之一半瑩白,一半藏在黑暗中的小臉,只留出一雙映着光的大眼,十分吓人。
蘇清之心不在焉的聽着阮榕驚天動地的咳嗽聲,淡淡的應了一聲,眼神仍是專注的看着不斷滑動的手機界面。
阮榕"啪"的一聲将燈打開,亮白的燈光一下子充盈了整間宿舍,蘇清之不适的眨了眨眼,仍未停止手指的動作。
重新給自己到了一杯水的阮榕有點好奇的湊過去看了一眼,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失魂落魄的蘇清之,看着網頁上介紹關于楚氏企業的新聞,她随口問道:"你怎麽突然看起來楚氏集團的新聞了?"
蘇清之聽到阮榕的話,皺皺眉,"楚氏集團?很有名嗎?"
阮榕坐到自己的位子,喝了一口水說:"那是當然啊,楚氏是老牌的大集團,能排上世界百強,主要以金融為主,涉獵廣泛,好像最近幾年開始進軍影視娛樂,很多明星都想要簽到楚氏,畢竟背景強大。"
蘇清之心中找到殿下的喜悅,被阮榕這番話澆的丁點不剩,經過十幾天的了習慣适應,她也明白自己已經不同于前世,原本只想平安喜樂的和父母過完一生、普通人的自己,現如今如何繼續追尋仍是遙遠不可及的楚元棠?!
看着逐漸暗下去的屏幕,蘇清之眼神黯淡,薄唇抿成一線。
阮榕看了時間,急急忙忙地換好衣服,一邊收拾着今晚要演出的琴譜樂器,一邊詢問蘇清之,"怎麽?你想要畢業後簽到楚氏娛樂?"
蘇清之聞言,一愣,心中大喜,她從未感謝過自己上的是電影學院——
如果.......
如果自己能成為最璀璨的明星。
那是不是,就可以站到他的面前,與他并肩而立?
"阿榕,怎麽成為明星?"
阮榕驚訝的看着她,笑道:"大小姐,現在你不是已經走出的第一步了嗎?"
"你考上了電影學院,就比很多人多了很多機會,你要抓住這些機會。"
将薩克斯琴盒背在背上,阮榕一手撐門,扭頭有點猶豫,"前一段時間,你......你不是聯系了什麽劇組的人嗎?看看有沒有機會演個小角色,磨練一下演技。"
蘇清之點點頭,囑咐轉身離去的阮榕,"路上慢點,晚上給你留燈。"
"知道啦,啰嗦。"
看着阮榕快步離去的背影,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她打開手機,生疏笨拙的點開微信,無視掉上面亂七八糟的聊天,在高哥那一欄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她拿了一支筆飛快的記下時間地點,看着紙上短短的一行字,蘇清之呼出一口氣,眼神是從未有的堅定執着。
二十天後,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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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把那幾幅字買過來,繼續跟着她。"
楚元棠放下已經挂斷的電話,松了松眉頭,翻開那幾張已經不知被看了多少多少次的資料。
他輕笑一聲,蘇清之二十年的人生履歷裏可是沒有精通書法這一項,可現在的蘇清之突然去書法班做起了老師,這不得不讓人生疑。
摩擦着一支湘竹北毫,楚元棠的思緒慢慢飄遠,想起了楚國的往事——
那時,他與蘇芙新婚燕爾,雖說是夫妻,但是畢竟只是一紙婚約促成的兩人,并沒有什麽深厚情感,不,可能只是自己并不在意。
蘇芙出身武侯世家,楚元棠一開始并不是很喜歡她,畢竟讀了太多迂腐書籍,太子殿下心中更期望的是紅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