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助理跟着顧之烽這麽多年,頭一次見到自家老板對別人這麽上心。心裏那點八卦的心思頓時湧了起來,夠着脖子朝着顧之烽示意的方向看上去。
當周助的目光落在謝知影身上的時候,卻不由地愣了下。
謝氏大小姐的名聲一直很大,不僅僅是因為家世不凡,更是因為那副美豔的皮囊,和一顆八面玲珑心。
她慣會交際,似乎無論對誰都能拿捏地恰到好處。像這種女人,素來都是心機深沉。
但即使這樣,卻還是有無數人心甘情願的願意跟在她身邊鞍前馬後。
聰明的人,向來都很清楚怎麽讨人喜歡。
周助悄悄咪咪地擡眼看了下自己的老板,心裏有些猶豫。
自家老板是個頂聰明的人,怎麽也會入謝大小姐的套啊,謝知影這種人明明就和旁的那些趨炎附勢的人沒什麽區別。
雖然心裏揣測,但是周助卻還是不敢說些什麽,只得默默地拿了傘下車,朝着謝知影的方向走去。
剛一走近,就看見有個衣冠楚楚穿着一身名牌的男人走到謝知影面前,讨好似的開口說:“謝大小姐,你今天喝了酒,我送你回去吧。”
周圍那些名媛的議論聲更大了。
“絕了,怎麽就有那麽多男人眼巴巴的貼着她”
“還不是靠的一張臉,長成一副狐貍精的樣子。”
“別人讨人喜歡的本事,我們可學不來。”
但謝知影卻只是擡了下眼,語氣清清淡淡的:“不用。”
說到這,她稍頓了下,然後輕笑:“這麽晚了,記得早點回去休息。”
一個棒子加一個甜棗。
周助癟了癟嘴。
看吧,果然就是紅顏禍水,拒絕了人家還假惺惺地讓人早點休息。
但偏偏男人還就吃這套,有些糾纏不休地拉扯着非要送謝知影回去。
周助雖然對謝知影有些意見,但畢竟是自家老板布置的任務,肯定還是要态度端正地完成。
于是周助在謝知影身邊站定,咳嗽了聲,道:“謝小姐,您好。”
像顧之烽這種沒辦法讓人不注意的人物,跟在他身邊的助理,很好認。
不過,顧之烽的私人助理為什麽會在這
周助畢恭畢敬地彎了下腰,語氣裏帶着幾分禮貌和疏離:“謝小姐,今夜雨下的有些大,顧總問您願不願意搭一班順風車。”
周助這句話聲音并不小,讓周圍站着的男子,和剛才就圍在旁邊的吃瓜名媛們都頓時愣住了。
顧之烽主動送謝知影?
這是什麽劇情?
剛才在聚會上明明是零交流,而且聽人說,兩人在高中的時候也不大對盤。
現在是什麽情況?
周圍一片嘩然,但謝知影看上去,卻是出奇的平靜。
臉上沒有一點欣喜,或者是連一點驚愕都沒有。
謝知影的反應,倒是出乎了周助的預料。
但是很快,周助就開始了瘋狂的自我暗示:不!不能被這個女人的表象所欺騙!她肯定是假裝淡然想表現的與衆不同!啊!果然是心機滿分的女人!
謝知影眼睫輕扇,許久後,笑了聲,語氣不輕不重:“好啊。”
謝知影上車的時候,顧之烽正側着身,靠在座椅上,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動作慵懶而又緩慢。
關門聲響起,顧之烽連眼簾都沒擡下,似乎對車內進來個人毫不關心。
周助發動了車子,突然覺得車上的氣氛有些奇怪。
自家老板的态度也想象中的要冷淡,仿佛剛才要謝知影上來的不是他一樣。
這是什麽情況?
周助悄悄咪咪地擡眼,從後視鏡去觀察兩人。
兩人之間的距離,像是能坐下個大胖子。
不應該啊。
按照正常劇情難道不該是謝大小姐千方百計和自家老板搭話,然後被殘忍趕下車嗎
難道這是謝大小姐新的攻略方法?
周助突然騰起一股緊張感,自己的女朋友總是看些霸道總裁文,所以周助也對那些俗套的劇情有些了解。
像自家老板這種總是被人追捧的人,很容易喜歡上這種冷漠不主動的女人。
聽人說,這就叫做征服欲!
謝大小姐這是對症下藥!
果然,太心機了!
周助可不想看見自家老板好不容易撐起來的風逸集團,就這麽被一個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周助的思緒翻湧,心裏想着該怎麽拯救自家老板于水深火熱之中。
而就在這時,顧之烽卻突然擡了下眼,目光落在了後視鏡上,和周助朝後偷瞄的視線打了個照應。
顧之烽清冷的聲音随即響起:“認真開車。”
周助打了個哆嗦,随即背部一直,将自己一直悄悄看後視鏡的視線收了回來,頭點的跟只乖巧的倉鼠一樣:“是!”
顧之烽将目光收回,視線有意無意地朝着謝知影的方向一掃。
謝知影的狀态看上去很不好,即使妝面完整,但卻仍然能無比清晰地看出眼中的強撐。
顧之烽擡了下手指,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翻過一頁資料,然後道:“空調關了。”
周助對顧之烽這莫名的吩咐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卻還是十分聽話地關了空調。
謝知影像是有感應似的,瞳仁微動,她直起身,轉過頭望向顧之烽。
許久後,她輕聲開口,含笑:“謝謝你送我。”
顧之烽聞言,合上手中的資料,然後轉過頭,對上謝知影的視線。
顧之烽說:“不必。”
車外的風景飛速倒退着。
謝知影眨了下眼,伸手撐住椅坐,微微靠近顧之烽。她擡眼,唇角微勾,語氣輕的宛若在耳邊呵氣:“什麽時候有的回國打算”
顧之烽:“你很好奇?”
謝知影眯起眼睛笑了,她偏頭,語氣輕飄飄的:“老同學之間的寒暄而已。”
顧之烽淡淡道:“沒必要。”
謝知影不生氣,反而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她直起身,懶洋洋地靠着座椅背。
黑色的長發搭在肩膀上,一路垂到鎖骨處。她眸中笑意不減:“看來都十年過去了。”
“你還是這麽讨厭我。”
氣氛在一瞬間凝固。
周助緊張的汗都出來了。
這好像和預料中的不大一樣
但所幸謝氏公館路程并不遠,很快周助就将車停在了公館門口。
謝知影禮貌性的道謝後,便下了車。
周助一邊忖度着兩人的關系,一邊重新發動了車子,準備再将顧之烽送回住所。
但就在這時,顧之烽突然開口:“停下。”
周助愣了下,有些不解。
顧之烽将身體微朝後靠,雙手交疊相扣,然後放在膝蓋處。他擡眼,語氣平靜:“等二十分鐘。”
周助驚愕。
難道自家老板已經開始戀戀不舍,睹物思人了?
周助咬了咬牙,決定不能看着自己的老板勿入苦海:“顧總,謝大小姐她……”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顧之烽天生洞察能力強,周助這一路的小心思他都收入眼中。而此刻,他只是輕笑了聲,擡眼,眸中的情緒遇見深邃了起來:“謝知影并非善類,我比你清楚。”
謝知影推開門。
薛安陽女士正在客廳練習着自己新學的茶藝。
薛安陽是謝知影的母親。
一個十分标準意義的,從小出生在豪門世家的名媛,長大之後和所有矜貴的太太一樣,成為了一位優雅端莊的貴婦。
謝知影進屋的時候,薛女士還在慢悠悠地倒着茶,舉手投足都帶着名門望族的氣質和風範。
只是她在謝知影要推門的時候,突然清清淡淡地開了口:“我聽說,是顧之烽送你回來的。”
謝知影頓了下,胸腔那顆心髒狠狠一窒。她沉默片刻,然後轉過身笑了聲:“您消息真夠靈通。”
薛女士擡眼,眼神不輕不重地在謝知影臉上一掃:“沒想到,顧之烽比我想象中的還有能耐。而且唐氏這次可是撿了大便宜,能和風逸攀上關系。”
謝知影偏着頭,眼簾垂着,一雙漆黑眼仁中看不出半點情緒,甚至連光點都沒有。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聽着薛安陽的話。
薛女士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茶壺,然後轉過頭,看着謝知影,道:“我記得,你和顧之烽是高中同學。”
謝知影總算是有了些反應,歪着腦袋佯裝仔細回憶,然後突地笑了聲:“的确是,但是當年您不是說過,像顧之烽那種不值一提的破落家世,不值得我去花費心思嗎?”
薛女士像是根本沒聽出謝知影語氣中的嘲諷:“那又怎麽樣。既然是高中同學,找個時間多敘敘舊,總有機會交流。顧家現在今非昔比,如果和他搭上關系,對我們是件好事。”
說道這,薛安陽擡眼,語氣輕飄飄的:“你知道的,你那不成器的弟弟,需要一個靠山。”
謝知影頓了下,然後笑着直起身,走到薛安陽面前,俯身問:“那您倒是說說,我一個和顧之烽沒什麽感情的高中同學,拿什麽和他搭上關系。”
薛女士不徐不緩地坐下,緩慢地拿起茶杯并挪到了自己的面前。她眼微閉,品着唇齒間的那點茶香,然後開口道:“知影,這麽些年來你一直很聰明。你既然能上顧之烽的車,就說明——”
謝知影掀了下眼簾,會意地輕“啊”了聲。她眼裏噙着點笑,語氣裏全是諷刺:“怎麽,您的意思是想把我送到他床上啊?”
薛女士的臉色一變,她将手中的茶杯驀地放下,狠狠地敲在桌面上。她轉過身,看着謝知影,胸腔劇烈起伏着:“你!”
謝知影直起身,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擡邁開步子,靠近薛安陽,然後微微俯身,貼近薛安陽的臉。
謝知影漆黑的眼仁注視着面前的薛安陽,眸光中仿佛還帶着笑,她輕輕開口:“畢竟您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
謝知影直起身,歪着頭笑着開口,語氣卻仿佛帶着些顫動的哽咽:“我以為,不會有一個母親會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當貨物一樣拿出去交易。”
薛安陽的怒意似乎已經到了極點,就連呼吸都變得沉重了起來,她的手臂下意識地一昂,然後帶着一道掌風,直挺挺地朝着謝知影的臉扇了過去。
“啪”
謝知影沒有躲。
她輕擡起手,一寸寸地撫過臉上的發紅的掌印,唇角卻突地勾起。
下一秒,她無比柔和而又順從地笑了下,輕聲說:“怎麽生這麽大的氣,我和您開玩笑的。”
謝知影看着薛女士,然後松開手,眯着眼睛笑着道:“您看,我什麽時候不聽您的話了。”
薛安陽看着面前的謝知影。
謝知影這張臉,是即使女人看了,也不由地心尖一顫的漂亮。她的每一個表情都像招魂幡一樣勾人。
有一個無比俗套誇張的詞,但用在她身上卻顯得毫無違和。
天生尤物。
薛安陽眸色冷了冷,她收回手,轉過身坐下:“我把你養這麽大,不是要你伶牙俐齒來對付我的。”
末了,她冷冷清清的補充了句:“滾出去。”
謝知影也沒氣急敗壞,只是無所謂地揉了下自己的頭發,然後轉過身,推門離開。
雨越下越大了。
但謝知影卻看上去神色如常,一雙精致的眉眼裏看不出任何喜怒。
她早就知道了。
對于薛安陽而言,自己這個女兒不過是為謝嶼衡這個兒子鋪路的一粒鵝卵石。
薛安陽花了許多精力,将謝知影養成現在這副樣子。
只不過是為了能拿她拍賣出最好的價錢,給謝氏找一個屹立不倒的高山。
但沒走幾步,謝知影卻突地停了下來。
她能無比清楚的看到,有人撐站在距離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
男人随意地插着兜,撐着一把黑色身材修長,氣度不凡,即使是在黑夜,卻也一眼能讓人将視線集中在他的身上。
謝知影卻突地笑了。
是顧之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