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活膩了麽?”
這道聲音宛若泛着寒光的利刃, 硬生生地抵住唐少一的喉, 帶着滿身的戾氣與壓迫感。
唐少一額前滲出冷汗。
給他一千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招惹顧之烽:“顧先生, 這件事是謝志盛做的,我也不知情…更何況, 我如果知道謝知影是您的人…”
而唐少一的話還沒說完,卻突地被一道聲音打斷。
“唔…”
似乎是因為加料酒的藥勁上來, 謝知影發出一聲輕哼, 然後眉頭擰起,一只手緊攥枕頭,眼睫顫動, 似乎是要轉醒。
顧之烽眸光微閃, 他俯下身,動作輕緩地将謝知影抱起。
謝知影的長發垂落,原本松散的衣服皺起,只需要一垂眼,就能看見那翻湧的雪色。
她渾身上下都在發燙,臉頰泛紅。
此刻接觸到顧之烽略帶冰冷的身體,整個人不由地貼緊,柔若無骨似的靠在他的懷中,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如果自己晚來一步…
顧之烽眸色沉了下去。
謝知影眼睫顫動, 片刻後艱難地掀開了眼簾,她的眼底有些紅血絲,聲音沙啞中夾雜着些難耐:“顧之烽…?”
“嗯, 我在。”
顧之烽擡手扶住謝知影的腦袋,讓她有個支點能靠穩自己的胸膛,然後轉過身,抱着懷裏的人朝門外走去。
在即将推門而出時,他頓下步子。
雖然沒有轉頭看唐少一,但是那直至冰點的語氣,依舊讓人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聽見第四個人提起。”
顧之烽将謝知影帶回家時,伸手摸到她後背全被汗給濕透,渾身上下的體溫比剛才更燙。
此刻她眉頭緊鎖着,胸腔起伏,每次呼吸都顯得格外沉重。片刻後,謝知影睜開眼睛,目光迷離地朝着顧之烽的方向望來,瞳孔有些渙散。
黑色的長發鋪散在床上,是觸目驚心的美。
顧之烽這幾日一直派人盯緊謝志盛的動向,方才收到屬下的彙報,得知他将謝知影帶走。
幸虧自己來得不算晚。
顧之烽眸色微沉,他站起身,準備去客廳給謝知影倒杯水。
可剛剛起身,就突地被謝知影握住了手腕。
顧之烽轉頭垂眸。
謝知影借着顧之烽的力起了身,然後柔弱無骨般的貼了上來,她跪坐在床上,一只手搭上了顧之烽的後頸,然後胳膊收攏,猛地貼近——
吻上他的唇。
如同瀕死的魚,觸碰到來之不易的活水。
在這一刻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口的呼吸着,抵死縱情。
顧之烽将心中的火氣壓了又壓,按住謝知影的肩膀,将她拉開些距離。
但剛一推開,就對上那雙含水的雙眸,在這張風情萬種的臉上,居然生出了幾分無辜。
顧之烽扣住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
謝知影擡手,委屈似的拉扯着顧之烽握緊自己肩膀的手,含糊不清地說了句:“疼……”
略帶着些顫抖的尾音,讓顧之烽的思緒瞬間緊繃。
他伸手輕擡起謝知影的下巴,聲音低沉沙啞:“你看清楚,我是誰?”
謝知影垂下眼,擡手按住顧之烽的手,然後下意識地伸出舌尖,觸碰到那點指腹,仿佛意識還未清醒。
顧之烽咬牙。
可謝知影卻偏偏不知死活地重新靠了上來,擡頭親了上來,從眉骨一路向下,直至他唇側才停下。
“顧之烽。”
謝知影擡頭,看向顧之烽的眼眸中好似有那麽點清明。她的語氣聽上去幹淨得如同落入瓷盤的玉珠,卻偏偏說着最然誘人沉迷的話:“幫幫我。”
顧之烽垂眸,看着謝知影的眼睛,與她對望。
一瞬間思緒仿佛拉回到了許久以前。
謝知影穿着白色的校服與黑色的百褶裙,坐在他的課桌上,手掌撐着桌面往後微仰,一下又一下地晃動着雙腿,笑嘻嘻地望向他:“等你好久啦。”
最心底的欲望宛若被徹底澆灌,資深出一支帶刺的黑色玫瑰。
顧之烽擡手,拇指輕輕按住謝知影的唇。
謝知影下意識的偏頭,臉頰貼緊那溫熱的手掌。
顧之烽突地低笑了幾聲,聲音帶着些隐忍至極的沙啞,他低頭回吻,将謝知影扣緊在懷中。
謝知影已經無數次打亂過他原本的計劃了。
多一次也無所謂。
早一點将這只金絲雀留在自己身邊,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即使這或許是個意外,也或許是薛安陽處心積慮為自己布下的險境,但顧之烽卻在謝知影靠近的那一瞬間,覺得就這麽中計也沒有關系。
他想讓她屬于自己。
從今以後。
魚終于遇見了水。
謝知影醒來的時候,渾身都在酸痛。
空氣中彌漫着的那點氣息,無比清晰地提醒着她回憶起不久前的畫面。
現在已經是淩晨。
身旁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謝知影還沒能從自己一睜眼的畫面中緩過神——
顧之烽在她旁邊睡着,漆黑的發有些淩亂,即使是閉着眼,卻也能嗅到莫名的冷冽,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讓人不敢靠近的寒意。
如果不是不久前的事情謝知影還有些印象,八成真的會覺得這人是個清心寡欲的性冷淡。
對于昨天的事情,謝知影還是有些記憶的。
她能無比清晰地記得謝志盛将自己灌了酒帶走,能斷斷續續地記得顧之烽抱着自己離開了唐少一的房間。
也能斷斷續續的回憶起,自己不知死活地撩撥。
謝知影想撐起身子起來,但渾身上下宛若被硬生生地碾過一般,散架一般地酸痛。
草。
雖然說是自己先惹得麻煩,但顧之烽也真夠狠。
謝知影咬了下牙,艱難地翻了個身,似乎想要起來。然而剛一動彈,就被只線條分明的胳膊給壓了下來。
“去哪?”
剛醒時略帶沙啞的男聲,冷潤中帶着些莫名的磁性。
謝知影微愣,轉過頭。
顧之烽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一雙漆黑的瞳仁中宛若覆着層薄霧。
兩人的距離是從未有過的貼近,謝知影甚至能無比清晰地看到,顧之烽那根根分明的睫毛。
目光微微往下,視線觸及到顧之烽肩窩上那枚無比顯著的痕跡上,周遭還有一圈沒有消掉的牙印。
昨晚的畫面一下子又湧現了出來。
謝知影有些心虛地挪開視線,試圖掙開顧之烽的胳膊:“回家。”
顧之烽沒動,他眸色微沉:“回家?”
他一寸寸地箍緊謝知影,低笑了聲,眸色隐晦不明:“謝大小姐,不準備說些什麽?”
謝知影動作微頓,她垂眸,似乎是思索了許久後,才輕聲開口:“顧之烽,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昨天的事情就當過去了吧。”
空氣仿佛頓時凝固。
顧之烽耷拉着眼皮,沉默着沒有說話,但是卻能讓人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他渾身上下泛着的那點低氣壓。
許久後,顧之烽低笑一聲,擡手捏住謝知影的下颚,然後翻身将她壓下。
顧之烽看着那張漂亮的臉,抵住她的額頭,眸色沉沉:“謝大小姐,成年人做事可是要負責人的。”
“怎麽負責?”謝知影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可此刻,卻偏偏要将故作鎮定,她笑了聲:“難不成,我嫁給你?”
“好。”
始料未及的回複,卻讓謝知影在剎那間瞳孔微縮。
她擡眼,試圖從顧之烽眸中讀出些許開玩笑的意思,但偏生,顧之烽的眼底一片清明,全是認真。
謝知影閃躲似的避開目光,她偏頭,視線望向自己的手腕許久沒有說話。
那個字,的确很讓人心動。
如果在早一點能夠從顧之烽口中聽到的話,恐怕她一定會義無反顧地向他奔過去。
無論是否是真情。
但是,如果自己現在真的那麽做了,豈不是徹底讓薛安陽如願。
謝知影垂下眼,眼睫微顫,然後兀自笑了聲:“顧先生又在和我開玩笑了,不就是睡了一覺嗎?”
她轉過頭,巧笑嫣然地看着顧之烽的雙眸:“各取所需而已,沒什麽好介意的。”
顧之烽狹長的眼微眯,沒動。
謝知影擡起胳膊,輕輕巧巧地搭上他的肩,笑着開口道:“不過,如果顧先生對我感興趣,下次可以提前聯系。”
如果不是顧之烽能無比清晰地看到,謝知影在說這些話時閃爍着的眸光,怕真的會信以為真。
她慣會故作輕描淡寫來假裝自己毫不在意。
顧之烽笑了聲,擡手輕輕撚起謝知影一縷頭發,淡聲道:“這件事,恐怕是輪不到你我做選擇了。”
謝知影抿唇,沒有說話。
“我将你從賓館裏帶出來的消息,恐怕早已傳到了薛女士的耳朵裏。”顧之烽淡聲道:“你覺得她會毫不在意?”
謝知影深吸一口氣:“我會向她解釋。”
顧之烽:“謝大小姐演了這麽久的乖女兒,就準備這麽前功盡棄?”
謝知影垂下眼,沒說話。
這對她來說,的确是個死局。
按照薛安陽的人脈,恐怕能夠無比輕而易舉的知道今天發生的事。無論自己有沒有和顧之烽發生關系,都是件洗不清的事情。
如果是薛安陽,一定會毫不在意她謝知影的名節,将風聲放出去造勢。
逼得顧之烽不得不娶自己。
謝知影宛若在這一刻被抽去所有的力氣。
半晌後,她掀起眼簾,看着顧之烽的眼睛,開口問道:“既然你知道這是件沒有退路的事情,為什麽還要來幫我?”
顧之烽低頭,回望着謝知影的眼眸,沒有說話。
就當謝知影以為,顧之烽不會回答時,突然聽見一道聲音響起。
語氣宛若翻越過冰山的風,帶着那麽點讓人貪戀的溫度。
“我怎麽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