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有一次狗屎運,讓自己能夠考上。
就帶着這麽點對老天爺的信任,王珍依在整個寒假也沒有找工作,就連開學,都推遲了大概一個月才來。
因為分數線沒出來,所以王珍依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死心。為自己找一個看似完美的借口逃避着現實殘酷的生活。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王珍依再也不能逃避了。她必須開始找工作,為畢業之後的自己找一個地方。
可惜已經到了四月,四月,是所有校招幾乎結束的月份了。
春招的黃金時段是三月。
王珍依的腦子依舊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其實她想做的是一個小學老師,這樣子她就能夠有充分的時間玩樂。
可惜大學四年,她連教師資格證都沒有去考。
所以現在她來到了一個教輔機構面試,曲線救國,這樣也算是做老師了。
及至她上臺講解的時候,王珍依整個人都是懵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麽,聲音顫抖,手腳也在抖,連一開始為自己準備好的講稿都不知道怎麽讀,看着那張講稿一直看錯行,找不到現在該讀那句。
講解一篇完形填空到第五題就不想講下去了,只想趕快結束,聲音都要發不出來。
緊張到最後,王珍依看了眼HR,HR表情滿是不耐煩,側着頭出神地在不知在想着什麽,想來是覺着這場演說無聊至極。
到了這裏,王珍依索性放開了。
反正都是公開處刑,還不如快點講快點結束。
HR不耐煩她,她還不耐煩那個HR呢。
一點禮貌都不講,當着人家的面給人家臉色,這樣的公司到底是個什麽貨色也能看出來。
帶着點對HR的不滿,王珍依倒是慢慢的不緊張了。
反正是要被刷的,随便講講吧。
于是放開了音量,噼裏啪啦的講開了。
講解到第十二題的時候,HR粗魯的打斷了她。
王珍依臉上依舊含笑,別人沒素質,自己不能沒有素質。就算心裏一萬個MMP,表面也要溫婉大方,親切和藹。
她走回了座位,果然,HR走近了,對她說,“不好意思,你現在的水平不是特別符合我們的要求。你有什麽教學的工作經驗嗎?”
王珍依答:“沒有。”
大學四年都在玩手機哪裏來的經驗,王者榮耀到了王者段位算是經驗嗎?
王珍依一說出“沒有”的時候,那個HR再也沒有任何留戀,公式化的對她說:“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你要是真的對教育行業感興趣的話,可以先提高一下自己講課的水平。等到到時候再聯系我們好嗎?”
在她說這段話的時候,王珍依心不在焉的。細細的打量了一下這位HR。
她的臉上長滿了雀斑,看着叫人怪害怕的。有點龅牙,一張臉皮包骨,就是一張中年婦女飽受生活摧殘的臉,寫滿了刻薄。
王珍依溫柔大方的笑笑,“行,那我就先走了。”
于是收拾東西就要出門。
就在這時,另一個HR見她要走,攔住了她,說:“你好,你能不能稍等一會兒,再把剛才的試題好好準備一下,待會兒再給我講一下。到時候我再看看好嗎?”
王珍依無奈的笑笑,如實說道:“其實我覺得沒有必要了。這是我第一次講課,再怎麽準備都是這個樣子了。其實我也是對教師這個職業很感興趣所以才來這裏看看的。之前因為考研的事情耽擱了實習和考教師資格證,等到反應過來,都已經是三月了,根本就來不及。所以只能等到九月份的教資考試。”
那HR有點驚訝,沉默了一兩秒,然後繼續道:“那你要不再等一下,再聽聽我們的宣講會,看看感不感興趣?”
王珍依一看有門,于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教育機構的工作說好不好,但是應該也不會太差。
一是王珍依确實很想當老師,去教育機構可以快速的積攢經驗,提高自己的能力。二是這個教育機構開的工資不低,再加上還包了住宿。
就是住宿這一點讓王珍依心動,在外地,租房子真的是一件很勞心勞力的事情。價格昂貴不說,還容易被騙。
後來的過程就很神奇了。
聽完宣講之後那個留住她的HR坐到了她對面,直接就開始問了意向的問題,問她願不願意去公司工作,還有什麽其他的問題沒有。
王珍依的腦子都有點發懵,但是總不能讓自己成為失業青年、無業游民啊。于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這HR的态度有點暧昧,一直在問王珍依本人考慮得怎麽樣想不想去。
其實仔細想的話,應該是能夠看出破綻的。但王珍依已經快要被畢業季自己找不到工作沒有着落這一事實沖昏了頭腦,着急忙慌的就在協議書上面簽了字。
另一個一起簽字的男生還勸他好好考慮,可是王珍依是壓根兒想都沒想。
可能這也是HR的套路吧,先告訴你,你沒有機會了。再突然的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感恩戴德迫不及待的接受。
由于畢業院校比較好,實習期的工資是四千。
這時候王珍依才發現,和她一起面試的這幾個,一個是不知名的野雞三本畢業生,剩下的,都是沒有工作的社會青年。
大概就是無業游民的樣子。
她的學歷和實習工資反倒是最高的了。
估計人家HR看上的是她的學歷并不是她的能力吧。
興奮的簽了實習協議,王珍依興高采烈的回到了宿舍。和舍友們手舞足蹈的說了一通而後高興的躺回了床上。
摸摸自己胖胖的肚子,王珍依拿出手機,打開知乎,開始搜尋這個教育機構的新聞。
不搜不知道,一搜,真是把她吓了一跳。
知乎上面寫滿了它的□□,簡而言之,就是這裏工資低、住宿條件差、工作時間長。
白天正常時間上班的時候就給你講企業文化,跟搞傳銷似的。等到了晚上下班的時候就開始要提高你的業務能力。瘋狂的給你發英語題,叫你刷題。一般大家都刷到十二點以後,很少十二點之前睡的。再有就是暑假補課的孩子多的時候,一個宿舍裏要住不知道多少兼職大學生。反正架子床多的數不過來,就這麽往裏塞,男女混住。
越看越心驚,越看越後悔。忍不住拿出那紙實習協議,仔細的看了看,确認了沒有賠償的事項之後才略微安心的躺下,心裏極為悲傷。
自己又要開始找工作了。
心頭嘆了一口氣,再次打開手機,搜索了江邊市的其他崗位,發現,江邊市其實還是挺發達的。
進出口貿易尤其多,要是自己受不了這個教育機構了,倒是完全可以去別的地方。
這下,心裏又開始打起了鼓。
她不是一個很有追求的人,更不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只要能給她一個去的地方,其實王珍依都是可以接受的。
王珍依看着頭頂上的天花板,上頭還有一道裂縫,看來,日日的風吹日曬讓樓層都不堪忍受壓力讓自己出現了裂痕。
“要是能讓我找到好工作,折壽都行啊。”王珍依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緣來館。
李道躺在搖椅上笑笑,嘴角的幅度越來越大,猛地從躺椅上起身,在櫃臺上從容不迫地拿起一張卡片,看着卡片上面的文字。
上面寫着:“只要付出你的生命,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背景是是一棟古色古香的房子,高高的臺階,臺階下立着兩個雄偉的獅子,門前兩盞燈籠晃悠悠的,仔細一看,好像點亮了,發出瑩瑩的光。
她嘴角含笑,将這張卡片随手往外一扔,轉身走出了櫃臺,叫喚寧自泊吃午飯。
卡片晃晃悠悠,一直不落到地上,飄蕩出了緣來館的大門。
☆、黃粱(二)
“唉”寧自泊在啃完一只大大的羊腿之後開始長籲短嘆。
李道挑眉,連續幾天寧自泊都是這個鬼樣子,吃完之後開始發出長長的嘆息聲,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
也罷,人一旦不用為生活奔忙,就會開始窮作。
寧自泊就是典型案例。
在前女友家裏的吃糠咽菜每天被冷嘲熱諷的時候,就已經作的不要不要的了,現在李道不用他幹事情,每天閑坐在緣來館裏,頂了天就是走出門和家門口賣麻辣燙的大爺聊聊天,他能不作嗎?
反正閑來無事,李道也樂得陪他逗樂,問道:“咋啦?”
寧自泊哀怨的看了李道一眼。
都過了這麽多天了,她總算是注意到自己的不正常了。于是寧自泊幽怨的嘆息:“食不下咽。”
要知道,此時李道正端起小碗喝湯來着,寧自泊這句食不下咽讓她險些沒能拿住調羹,嘴巴都差點沒被燙起泡。
她古怪的看了寧自泊一眼,心中還有點方才差點被燙傷的惱火和怨念,出言諷刺,“也不看看你吃了多少東西!那一整只的羊腿都是你一個人吃的!還食不下咽?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食不下咽就出門搬磚,再吃不下就餓上幾天,看你到時候還會不會食不下咽!”
筷子狠狠的往桌子上一跺,吓得寧自泊縮了縮脖子。
兩人沉默,寧自泊默默的注視着李道吃飯。
冷不防的,就在寧自泊細細的描畫李道的眉眼,哀怨的想着,為什麽世間真會有人長着這麽一張完美無缺的臉卻又有這麽狠毒的心腸的時候,冷不防的,李道問了句,“你以前找過工作嗎?”
這話問的,真是莫名其妙。
咋的?瞧不起人?他可是個正正經經的大學生好嗎!
寧自泊端正道:“當然找過了!”
“找到什麽好工作沒?”李道接着問,說話間一口雞湯送進嘴裏。
媽的,真是喂你一口毒雞湯毒死你!專給人找不自在。
寧自泊怏怏的,“沒有。”
李道放下了湯碗,往後背一靠,坐的端端是一個高貴又雅,“說說,我聽着。”
找工作的經歷實在是太過黑暗,寧自泊壓根兒就不想再回憶。
李道這個人真是,一天不給人找不痛快一天就不高興。就是要人每天都跟吃錯了藥似的充滿迷之頹靡色彩,她才能從別人的痛苦之中找到異樣的快樂。
寧自泊再開口就帶着點不滿,“那時候不是年紀小嗎?也不懂事,所以就被騙進一個神經病的公司了。”
李道這時來了興趣,“仔細說說。”
人家李道好端端的坐在那裏,寧自泊愣是從她的眼睛裏讀出了幸災樂禍。于是沒好氣的說道:“那個時候有個HR,叫什麽名字我忘了。反正讓我們叫他勇哥,他還叫我寧寧。”
李道打斷了寧自泊,略帶好奇的問道:“你入職之後叫你寧寧嗎?這麽親切?”
寧自泊給她翻了一個白眼,“他見到我的第一次就叫我寧寧。”
李道忍不住嗤笑了聲,“那這種一看就不靠譜還略帶點傳銷性質的公司你也敢進?第一次見面就這麽叫你,這不是親切,這是有病!”
寧自泊憤怒了,拍桌而起,“不是給你說了年紀小不懂事了嗎?還聽不聽了!”
“好好,你說你說。”
寧自泊坐好,開始繼續,“那時候我已經快沒錢了,就只想趕緊找個工作來養活自己。他當時那個公司包吃包住,一個月底薪2000”
李道簡直無語了,一個月2000就把自己給賣了啊。心裏這麽想着,嘴上當然也就說出來了,她沒道理還要憋着自己,“2000塊就把自己賣了啊?”
說話時眼角上挑,嘴角輕揚,滿臉寫着調侃和不屑,簡而言之,将欠扁二字刻畫的極為傳神,要不是隔着一張桌子,寧自泊直接就會一拳招呼上去。
雖然沒有打人,但是這個表情還是成功的激怒了寧自泊。
寧自泊手臂在空中胡亂的飛舞,眼睛緊閉,嘴裏胡亂嚷嚷,“不說了不說了!總是打斷我讓我怎麽說!”
見寧自泊真的炸了毛,李道也不好再激他,于是安撫道:“好了,行了,我不打斷你了。你繼續說。”
寧自泊真是快要被氣死了,但是還是好脾氣的繼續給李道說:“底薪2000,提成4000.”
說到4000時加強了下語氣,自豪的看了眼李道,李道回給他一個諱莫如深的笑容,笑的他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寧自泊搓搓手臂,繼續說着。
李道心裏兀自好笑,提成4000,他是沒帶腦子嗎?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有六千工資,要不然就是忽悠你,要不然就是搞傳銷,還是忽悠你。
“然後我就去了呗,之後的事情就是白天聽他講公司理念,然後晚上加班工作,很少十二點之前睡。一個月後我就受不了了,然後就走了。”寧自泊快速的說完,而後飛快的瞟了李道一眼,見她低着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聳聳肩,也感覺莫名其妙的。
李道确實是在思考。
白天講公司理念,晚上加班,這樣子的話一個月六千倒也是差不多。畢竟十二點之後睡,這不就跟幹苦力一樣的嗎?
但是還漏了最重要的一點!
寧自泊還是沒有提到拿到手的工資有多少。要是工資高的話,這個家夥是不會離開的。
李道擡頭,眼神那叫一個銳利,“你拿到手的工資有多少?”
寧自泊沉默了。
這一沉默真是沉默到海枯石爛時間靜止,“1000.”
“哈哈哈”李道沒忍住笑出來。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個白天和你談一天的理想和未來的公司怎麽可能會有高工資啊。天天十二點以後睡,工資1000?
這特麽是賣身為奴了嗎?
李道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捂着肚子指着寧自泊笑個不停。
寧自泊忿忿不平,又羞又惱,簡直就想鑽到地底下去。
李道還沒停止人身攻擊,“然後你就和你女朋友在一起了,你就開始吃軟飯了?你就開始追尋你的夢想了?”
李道朗聲大笑。
卧了個大槽!你特麽真是根本就不會說人話了!
什麽叫做吃軟飯?還有那個諷刺意味這麽強烈的追尋夢想是幾個意思?怎麽着,你自己沒有夢想還不興別人有了?
寧自泊也是一個有骨氣的人,出言反諷,“我那還叫夢想,你的事情就只能想想!就只能做做夢,根本成不了事!”
此話一出寧自泊就後悔了,因為這肯定會狠狠的戳到李道的痛點。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寧自泊就發現李道的笑容瞬間收起,眼神淩厲,滿臉戾氣,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寧自泊讷讷的,趁着李道還沒有動手,一溜煙的趕緊跑回了房間。
桌前的李道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什麽叫做想想?她可不只是想想,她可是好好的在做準備了。
右手一揮,滿桌狼藉盡數消失,李道拿起一塊帕子抹抹嘴角,緩緩站起身,走到了櫃臺後面。
是時候準備迎客了。
緣來館外的王珍依愣愣的看着手裏的小卡片,思緒回到了在學校的那個夜晚。
一出門,她就發現了這個夾在門縫裏的小卡片。
幾乎是鬼使神差的,她撿起了這個平時絕對不會撿起的小廣告,然後走到卡片上的地址。真的發現了這個地方。
王珍依還在考慮,考慮到底要不要走進去。
付出生命來換一份好工作究竟值不值得?
在緣來館轉了兩圈,王珍依就做好了決定。
答案是值得!
這麽多人一輩子碌碌無為,在貧困線掙紮,為生活壓彎了對未來的渴望。這樣活着不吝于行屍走肉,只是為了活着而活着又有什麽意思?
一輩子痛苦的活着倒不如早早的死去。
王珍依堅定的邁進了緣來館的大門,一進門,看見了一個極美麗的女子含笑看着她,讓人心生好感,沒來由的覺得親切。
王珍依拿出小卡片,放到了櫃臺上,問道:“這是真的嗎?”
對面的女子淺淺一笑,聲音柔和中帶着一絲魅惑,循循善誘,讓人忍不住相信她,“當然是真的,只要你肯付出你的命。”
王珍依出神了一會兒,神色堅定的說道:“我要一份好工作,要花多少年才可以。”
寧自泊早在人來的時候就暗暗的躲到了門後偷聽了。
知曉李道又在騙人,心裏長嘆了一口氣。聽到這個人是來要一個好工作的,恍惚就明白了為什麽李道方才要突然問他工作的事情了。
想到這兒,寧自泊打了個哆嗦,不會李道也打了要他用自己的命來換一個光明的前途的心思吧?
不會的不會的,這個主要還是自己願意,又不能強求的東西。還是別擔心了。
這麽一想,又問自己:要是用自己的命來換一個文思泉湧,名留千古怎麽樣?
寧自泊居然還認真的想了下,然後堅決的否定了。
比起死後的名聲,他還是更看重活着的名聲。
人死了,有多少名聲自己也不知道啊。要那個虛名幹什麽。要是能夠活着就
寧自泊生起了個小私心,伸長了耳朵,仔細聽她們的談話,要是時間不長的話,他倒是也可以用自己的命來讓別人知道自己寫的小說。
李道狀若無意的掃了一眼門後那個圓溜溜的腦袋,含笑對王珍依說道:“一年就可以了。”
“一年?”王珍依驚叫出聲。
與此同時,寧自泊也在內心驚叫。他簡直匪夷所思,李道什麽時候是一個這麽善良的生意人了?
王珍依嘴巴都哆嗦了,喃喃問道:“那你什麽時候收走我的命啊?就現在嗎?”
“當然,只要你把契約簽了就可以。”說着李道從櫃臺下面拿出了一張紙。
王珍依毫不猶豫的就把自己的名字寫上了。
寧自泊心裏翻江倒海,要是付出一年的生命就能有個好職位,就能飛黃騰達,他也是願意的啊!
正要探出頭來和李道好好說說,頭剛往外一伸,就吓得全身血液都要倒流了。
門外的李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仿佛早就料到他會鑽出來似的。還狀若無意的示意他看一眼櫃臺上的女人。
寧自泊一骨碌滾到床上,緊緊的包裹着被子。
果然,李道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是不可能做虧本的買賣的!方才走進來的女子現在正趴在櫃臺上,渾身了無生氣,雙手垂到櫃臺上晃悠悠的,就像是死人一樣。
李道不會是騙這人簽了付出整個生命的契約吧?
寧自泊越想心裏越害怕,以前她還是顧忌一點的,現在真是越發的肆無忌憚了。
寧自泊就差沒給自己請一個佛像給供在房間裏保佑自己平安無事,心裏暗自打定主意。
就算李道将來再怎麽羞辱他,他都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和生命比起來,尊嚴這種東西實在是可以随時丢掉的啊!
命都沒了,還怎麽寫小說,還怎麽實現理想?
☆、黃粱(三)
王珍依只覺耳邊嗡嗡的,都是學生朗讀的聲音。張開眼睛仔細一看,她正拿手撐着腦袋,昏昏欲睡。臺下是一群大一的孩子們在背誦課文。
王珍依吓了一跳,随後狂喜。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痛的她龇牙咧嘴的。
這一切都是真的,她付出了一年的命,然後自己就真的當上了大學老師了。
她忍不住掏出手機百度了下自己,詞條搜索結果如下:“王珍依,西城大學教授,迷夢公司董事長,”
她不僅是教授,還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和她幻想的一樣,當上大學老師,然後借着自身的學問成立公司。
現在她有錢有閑,走上了人生巅峰。
這一年花的太值了。雖然也不是大富大貴吧,但好歹是小資一族了。不用再為生活奔波勞碌,不用再為未來憂愁,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行事。
要是能夠的話,王珍依簡直要一蹦三尺高。
及至下課,王珍依走回辦公室,腦子裏出現了她帶的幾個研究生,還有最近她要做的課題。
她撇撇嘴,課題就留給研究生孩子們做吧。她還要享受生活呢。
手機出現了提示音,好像是快遞到了。
王珍依心裏出現了一絲抗拒,快遞拿回家拆開了是挺開心的,可是去取快遞就不是這麽令人開心了。
想到這兒,王珍依打開了微信,找到一個叫做小何的學生,把她的快遞短信發了過去。
很快,手機震動了下,小何回複了。
“收到!”
回到辦公室,院長再次和王珍依說了課題研究的事,告訴她最好能盡快的把論文給交上去,王珍依給院長做了保證。
回到家之後發現快遞已經整整齊齊的擺在地上,又給小何發了一條消息。
“五天裏就趕緊把論文給寫出來,急着要!”
“收到!”
依舊是秒回。
王珍依舒服地躺倒了自家的大沙發上,拍着肚皮,慵懶地伸懶腰。
孩子們嘛,就是要磨練磨練,那個導師不是這麽使喚他的研究生的?
小何的辦事效率很快,在規定的時間內把論文交給了王珍依,至于他到底熬了幾天夜,這就不是王珍依該管的事情了。
王珍依把論文上交的時候,署的是她一個人的名字。一群孩子們,寫他們的名字有什麽用?
她理直氣壯的拿到了獎金,得到了表揚。
和小何一起寫論文的還有另一個即将研究生畢業的孩子,姓張。
因為不滿王珍依的所作所為就向院長投訴了她。
王珍依是教師,是骨幹教師,學校自然是大力的将她保了下來。只是随便口頭批評了幾句,然後放了幾天假,就又讓她回來了。
但是王珍依很快就查到了投訴的人是小張。
小張臨近畢業,要是論文沒有她這個導師簽字的話是不行的。王珍依可勁的折騰他,就是不讓他畢業。
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什麽叫做教師的權威,好好的給他們樹個典型,不然總是有人投訴她,她日子還怎麽過?
這招果然好使,小張無法畢業,也不堪繼續忍受王珍依的折磨,他選擇了退學。
在退學的風波下,大家都消停了好長一段時間,王珍依更是變本加厲的讓她的研究生們幫她做事情。
說來她還真是要感謝小張,要不是他,這些人也不會這麽聽話,簡直就是說什麽做什麽。
打掃衛生、洗衣服、取快遞、端茶送水,想幹什麽就都可以叫她的那幾個研究生幫她幹,他們能不能畢業決定權可在自己,叫他們做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
而她的論文,課題研究,全部都是這幾個人幫她做。
她什麽都不懂,緣來館只是幫她換了個前途,又沒有幫她換一個腦子。
本來不會的東西她還是不會,多了的,只是職稱而已。
這世間,在其位不謀其政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多她這一個。
就在王珍依沾沾自喜的時候,小何忽然跳樓了。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王珍依的心裏滿是可惜。因為少了一個幫她幹活的人。
等到警方和記者來的時候,王珍依才知道原來小何跳樓的原由是自己。
這時候王珍依開始慌了,但是心裏又再次期待着學校能拉她一把。
這是醜聞,學校也會幫她蓋住的。
小何的遺書被人找了出來,還有她其他幾個研究生們一齊作證,說了王珍依平時是怎麽壓迫剝削他們的。活脫脫的把她說成了現代版黃世仁,小何就是楊白勞。
王珍依想為自己辯解,自己只是和所有老師一樣,給學生們布置了任務而已。
可是等到上微博一看,發現微博滿滿的都是對她的謾罵。她的微博首頁底下寫滿了來自各方的詛咒,王珍依吓得趕緊退出了微博。
這些鍵盤俠們知不知道自己不負責任的言論會給別人帶來多大的傷害!
被曝光的東西越來越多,還有她不做研究空拿工資的證據,借職位之便給自家公司牟利的行為。
她的聊天記錄慢慢被一條一條曝光。
學校想要盡力保住她,但是已經無能為力。
等到學校給出辭退的時候,王珍依還在雲裏霧裏。
明明,前一刻,她還是人人稱贊風光無限的教授啊。
王珍依筋疲力盡的回家,癱倒在沙發上。這時她透過一樓的落地窗看到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在她家周圍走來走去。
她看着他們的同時,他們好像也發現她了。
他們像是和王珍依有幾輩子的仇似的,一下子沖過來,使勁的拍打她家的落地窗,邊打嘴巴還一張一合的,像是在罵人。
王珍依怕極了,趕緊打電話報警。
警察趕來趕走了那些人,本來王珍依還指望着警察同志能安慰下自己,難關很快就能度過,這些小人不會有什麽好結果。警方會嚴肅處理這件事情。
但是王珍依什麽都沒有等到,警察公事公辦的走完了流程之後,只交代了王珍依,叫她不要沒事出門,省得外頭那些人傷害她。然後仿佛一刻也不願意多待似的匆忙離開。
王珍依從他們的眼裏讀出了厭惡。
王珍依也很委屈,但是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王珍依還是老老實實地瑟縮在了家裏。
既然在家裏又無事可做,只能玩手機了。
打開手機,一下子湧出來數百條的信息,響鈴聲不停。接起來,都是謾罵她的、詛咒她去死的。
之前手機沒電關機了還不知道怎麽回事,現在這情況,王珍依心頭一涼,趕緊又把手機關機了。
電話裏罵人的話實在太難聽,王珍依無法接受。全然忘記了自己曾經是如何辱罵她的學生的。
她打開電腦,一上網,發現果然是有人人肉搜索她了。
現在她的家庭地址,電話號碼,所有的隐私信息都被抖落出來了。
不行,這裏不能再住了。警察都保不了自己,她只能自己想辦法。
王珍依王珍依搬進了一處小公寓裏,網絡上依舊是每天被無數人辱罵,打開電腦就能看到別人罵她的信息,更是不敢打開手機,一旦打開,電話就會一個接一個的打進來,全部都是詛咒她的。
就連和家人打電話,王珍依都只能跑到樓下的小商店裏用公共電話。
在這樣的壓力之下,她終于病倒了。叫救護車把自己送進醫院,本來想消停一點的,可是還是低估了大家人肉她的本事。
送菊花的人一個接一個,要不是醫院攔着點,可能那些不怕事大的虛僞的作精就要沖進來打她了。
現在人就是這樣,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別人,就算是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只要是能一洩對生活的不滿就會化作正義的使者沖到最前面。
王珍依悲從中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從自己簽下的一年的契約開始的。
她不想要這樣子的生活了,她想要回到自己碌碌無為為生活奔忙的日子,想回到那個艱苦的大學時代。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一如現在的她,一如過去那個荒廢了四年找不到工作的她。
要是世間能有後悔藥,王珍依只想回到過去。她不會典當生命換取前途。
不勞而獲得到的東西是不會讓人珍惜的,若是自己是一步一個腳印的當上的老師,一步步苦熬成的教授,又怎麽會這樣作天作地?
要是能回去就好了
王珍依覺得自己漸漸喪失了意識,随後好似沒了氣息。
她看到自己的靈魂從身體離開,看到家人為她收屍都只敢偷偷摸摸,看到了微博上的人們為她的死而歡呼雀躍,後來更是被當做毫無師德的老師,作為典型事例時不時地被人拉出來辱罵一番。
王珍依覺得胸中悲涼而又氣結。
最終意識有一瞬間的清醒,只感覺脖子傳來一陣抽抽的疼痛。
她瞬間醒了過來。
王珍依看着身邊的景物,是自己走進的緣來館金碧輝煌的景象。
她轉頭,看到的那個美麗的女子依舊對她溫柔淺笑,柔聲對她說:“生意做成了,你該離開了。”
迷迷糊糊的揉着脖子走出緣來館的大門,無意間看到了自己方才好像就是枕在一個軟木頭做的枕頭上,這才讓自己落了枕。
門外陽光刺目,王珍依伸手擋住了陽光。
她今年才二十二歲,生活才剛剛開始,她憑什麽就開始抱怨?憑什麽就開始想找到一份一眼能望到盡頭的工作?生命的意義在于拼搏,她忘記了自己高中時代連睡覺時間都想省下來讀書學習的日子。所幸,現在她想起來了,為時不晚。
此間光陰正好。
緣來館內
寧自泊在人走出大門的那一刻心思又活泛了起來,既然那人沒事,那是不是日後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啊?
他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問李道,“她以後是不是會找一個稱心如意的工作啊?”
李道正在往回收櫃臺上的枕頭,頭都沒擡一下,“我怎麽知道。”
寧自泊急了,“可你不是收了人家的生命了嗎?你這不是做成了生意了嗎?”
李道收好了東西,擡頭看着寧自泊冷笑,“是做好生意了,不過那一年的時間只夠讓她做一個夢,夢做完了,生意也就做完了。你還有什麽事兒嗎?”
說罷重重的把自己往躺椅上一放,趕人的意思明顯。
寧自泊悻悻的走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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