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點點繁星好似顆顆明珠,鑲嵌在天幕之中,閃閃發光。
金寧覺得自己眼中也狂冒金星,腦袋亂成一團,不自覺在屋內不停踱步。
就在她像只小螞蟻般勤奮的來回走了近一個時辰後,安飒宇終于出聲,“坐下。”
她哪兒坐得住,可打他将她帶回東楓閣後便不理她,現下終于肯同她說話,她當然趕緊湊過去,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欲言又止的凝着他。
“想問什麽就問。”
這話猶如特赦,讓憋了許久的金寧籲了口氣,試探的問:“你請人教導我算帳管事、禮儀規矩,該不會就是為了讓我裝扮成你的未婚妻?”
她沒那麽自作多情,以為眼前這身分高貴、相貌俊美的男人會喜歡她,打他請人來教導她那些事務,她便猜到他這麽做一定有緣由,因此她沒多問,只認真學習,兩個月的時間,加上她本身就有些底子,那些本領、禮儀沒學了十成十,也有九成九,再對照他今日所言,她心裏便有個譜了。
聞言,安飒宇終于将視線從帳本上挪開,看向她的目光有着一絲贊許。“沒錯。”
得到早已猜測到的答案,金寧不但沒有松了口氣,反而更加緊繃。“為什麽?!她不懂,像他這樣擁有財富地位的男人,何必要一個假未婚妻?說難聽點,只要他豐一勾,京城裏多得是女人拜倒在他褲管下。
他眯起雙眼,想起稍早發生的一切,語氣冷然地道:“方才的情況,你也看見了,那就是理由。”賢妃咄咄逼人,其至連知會他一聲都無,便将藍雨芬塞進他府中,賢妃的步步相逼,讓他非常不悅又不耐,但眼下還不是發作的時機,對于這個權傾後宮的女人,他仍然只能忍讓,可要是她以為這麽做就能逼他娶藍雨芬,那就太可笑了,他安紙宇從不任人擺布。
更何況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他的府第便讓藍雨芬搞得烏煙瘴氣,甚至連府中的下人都搞不清楚誰才是發他們薪饷的主子,再這麽下去,說不準再過個幾天,他這宅子就要易了主。
他不娶藍雨芬,誰也奈何不了他,但要将藍雨芬給“請”出府,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既然趕不得,那就換個方法讓她知難而退,金寧,便是最好的人選。
當然,要用她來抗衡藍雨芬不過是其中一個原因,這小丫頭真正的用處,在于另一件大聽完他的話,金寧一對柳眉幾乎擰成了結。“你的意思是……我不僅要假扮你的未婚妻、幫你管理內宅,将府中一切掌握在手中,還得替你逼退藍姑娘?”
不需安飒宇贅言,她已将他的想法猜得八九十。
“不僅是她,還有任何妄想成為我妻子的女人。”
聞言,她的眉頭皺得又更緊了。“憑我?可能嗎?”不是她要妄自菲薄,要她假扮他的未婚妻,她或許還可以做到,至于要替他管理內宅,其實她覺得有些說不過去,畢竟府中還有個長輩在。不過在這兒住了兩個月,流言蜚語她也聽了不少,知道安老夫人并非他的生母,況且他們兩人似乎很不對盤,既然如此,他會這麽要求,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再說,他雖嘴裏是這麽說,說不準只是要她演演戲讓外人看,應不是真要授予她大權,所以她不大擔心,最大的問題便是,要替他逼退藍雨芬……說真的,她沒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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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開藍雨芬背後那尊強大的靠山不提,光是家世、外貌,她就連她的手指頭都及不上,如何逼退她?
“為何不能?”似乎是看穿她的憂慮,安飒宇抿唇,低聲道:“在我眼中,你用一根手指頭都能贏她。”
聞言,金寧的臉兒倏地一紅,頓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低下頭,思緒翻騰不休。
若論起他對她的恩情,她幫忙做這些事,不過是九牛一毛,至于閨謄這問題,若不是他,她早在醉香樓裏過着送往迎來的日子,還談什麽清白呢。
下定決心後,她重重點頭。“我明白了,若你不怕我搞砸,我很樂意能幫上你的忙,但……我還有個問題。”
“你說。”雖然早料到她不會拒絕,但聽見她答應,安飒宇仍不免暗松了口氣,連語氣都顯得輕松不少。
事實上,找個女人來假扮他的未婚妻并不難,但他就是希望那個人是她,而他一旦認定,就很難改變。
金寧猶疑了會,才悄聲道:“只是假扮,在外人面前演戲,我很樂意,但……能否免去一些親密的行為,例如今早那種……呃……表演?”想到稍早烙在她唇上的那記輕吻,她仍覺得唇瓣滾燙着,心跳也不由自主的亂了序,可她強迫自己要鎮定下來。
表演?安飒宇挑高眉,不是很喜歡這個詞彙,但他也說不出當時自己為何會有那樣的舉動,他只記得,看着她雙頰漾着紅暈,發絲有些飛亂,臉上驚得呆愣的表情十分有趣,接着他便墨眸微眯,他直勾勾地瞅着她一臉的淡定,似是在與他讨論一件十分平常的瑣事,絲毫不像其他女人般羞怯,莫名的,他感到有些不悅。
“你不喜歡我的吻?”他緊盯着她精致的小臉,故意這般問道。
“嗄?”金寧沒料到他會這般反問,還問得這麽直接,好一會才瞠目結舌的回道:“這、這怎麽說喜不喜歡……如果安公……”一記警告眼神瞪來,她連忙改口,“如果你要求,我也不是不能配合,但……”
“但?”安飒宇不放過她臉上一絲表情。
金寧被他盯得有些無措,垂下螓首。“但可不可以少這麽做?我總覺得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不是很友善,尤其是那位藍姑娘……”只差沒用眼神把她給砍了吧。
見她一臉敬謝不敏,他更惱火了,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将她帶入懷中,兩人的臉僅有一寸之距。“若我說不呢?”
他突然貼近,吓得金寧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曝嚅的道:“那、那我也只能盡、盡力配合……”
他是金家的大恩人,不過是為了配合演戲摟摟抱抱、甚至是親一下嘴,她不接受也得接受,只不過……他難道不知道他那妖孽級的美色沒幾個人抵擋得住嗎?她怕,是真的怕,要是他時不時對她又親又摟,她很難不對他産生一些不該有的念頭,可她知道不能,也知道自己不配,因為這不過是一場戲,她不能沉中,否則最後受傷的只會是自己。
在這令人臉紅心跳的距離下,安飒宇總算看見她臉上浮上一抹紅暈,又聽見她保證會盡力配合,這才滿意的放開她。
“放心,除非必要,我不會再親你。”第一次算是他失常,同樣的錯,他不會犯第二次。
聞言,金寧總算是松了口氣,可心頭卻不知為何有些空空的,她悄悄往後退了幾步、稍微拉開兩人的距離後,才問:“那……我需要假扮你的未婚妻到何時?”安飒宇雙眸一閃,看向她。
坦白說,她絕對有着令人驚豔的容貌,可惜就是太過瘦小,讓人第一眼只看見她的嬌小,而忽略她過人的美。
有着出衆的外貌、堅韌的心性、聰慧的腦袋,最重要的是她十分大膽,而且不怕他,除了她那清貧的家境外,她簡直可以說是他理想妻子的第一人選。
原本他打算替自己選個門當戶對的妻子,但……看着眼前的她,他突然覺得,假戲真做也不錯,雖然娶個沒有背景的小妻子并不能為他的生意帶來助力,但他相信自己的能力,有沒有那股助力都沒差,再說,沒有背景也有好處,至少他不需擔心妻子的娘家卷入儲君之争。
這麽一想,他看金寧是愈看愈順眼,雖然在情感上,他已經認定她會是個好伴侶,但理智上,他不得不斬斷那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因為她不過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而他不允許自己對一顆棋子動心,否則将會壞了這盤棋。
金寧被他幾經變化的眼神盯得渾身發毛,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動彈不得,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怎麽……我臉上有東西嗎?”安飒宇低下頭又看起帳本,輕描淡寫的道:“直到藍雨芬離開,或是……我娶妻。”她的心口倏地一縮,臉色有些慘白,為了不被他看出異樣,她忙避開他的眼神。“我、我明白了,那我先回房了。”話一出口她便轉過身,若不是身後輕傳來的一句話,她只怕早飛奔離去。
“洗衣苑那些丫鬟,我全發賣了,明天一早讓人牙子帶走。”
“發賣?”她止住了腳步,旋即轉過身,錯愕的看向他,“為什麽?!”
“你要幫忙,我沒意見,但,洗衣可不是你的工作。”他做事一向不多解釋,可難得的,他卻向她說明,“不僅是洗衣苑那些丫鬓,只要是将工作給你的偷懶者,安府一律不用,全數發賣。”他是有錢,但不代表他願意将錢砸在一群不事生産的廢人身上。
金寧明白他的用意,但事情畢竟牽扯到她,他這麽做讓她很有罪惡感,良心不安的求情,“我知道以我的身分求情很可笑,但那些丫鬟也不是全都那般懶散,也是有好的……還有,我也不是你真正的未婚妻,這樣也……”
這話讓安飒宇擰起雙眉,沒擡頭,只是沉聲打斷道:“沒有真假,從這一刻起,你就是我安飒宇的未婚妻,內宅的事你有權力置喙,你要覺得我的處置不公,那這件事便由你去辦,我只有一句話,別看輕你自己。”不論她是不是顆棋子,他都不喜歡她這般看輕自己,那讓他聽了很不舒坦。他的這番話在金寧心裏造成極大的震撼,就算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的一顆心還是抑止不住的狂跳。
努力讓心情平穩下來後,她才微啞的說道:“我從來沒有看輕我自己,也不覺得我比別人差,只是人要認清自己的地位,就如同你所說,各司其職,那些丫頭沒将分內之事做完,是她們的過錯。而我,也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一個假的未婚妻能有多大的權力。”這番話讓安飒宇再次停下手邊動作,擡起黑得發亮的雙眸,直直凝視着她,眼中除了欽佩之外,還有着她無所覺的溫柔。
“對我而言,戲,不能演,若是演便失了真,唯有真,才能騙到所有人,因此你記得,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安飒宇的未婚妻,你我将榮辱與共。”他墨黑的眼瞳中,帶着真摯、帶着點點柔情,仿佛她真是他心中所愛。
他認真的語氣、他那似乎漾着柔情的神色,再讓金寧的心跳得飛快,猶如萬馬奔騰,怎麽也停不下來。
假的……這只是假的!金寧!你快點清醒!
然而被他用這麽溫柔的目光凝視着,她只覺得心中有什麽正在淪陷,快得讓她來不及阻止,只能死死咬着唇,有些慌忙的道:“我、我有點累了,想先歇息,安……飒宇,你也早點歇着,我、我回房了。”她逃了,仿佛只有這樣,那正快速崩塌的心防才會緩下。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安飒宇沒有阻止,他的雙眼閃過一抹複雜,但很快便被一貫的冷漠取代。
安飒宇說到做到,次日一早,府中所有人都知道金寧是當家主爺未過門的妻子,且主爺甚至不避嫌的将掌管內宅的權力交予她。
這消息像是炸了鍋,一時間驚呆了衆人,尤其是昨日主爺為了她發賣府中近三十名下人一事,更讓衆人不敢小看這名未來的當家主母,全都戰戰兢兢的,一早便來問候請安。
“夫人,小的是府中掌管財務的管事石義,本來彙報職務一事該由白總管前來禀報,可不巧主爺派白總管外出辦事去了,這才由小的前來,夫人,讓我替你介紹,這位是……”
聽着石義二将府中十二位管事所居何職、姓啥名哈說完,金寧的頭已有些發暈了,再接着聽他說管事們家中娘子所管何事、底下有多少人、什麽院落的丫鬟穿着什麽顏色的衣物、名字的開頭為何,又是做着什麽事,以及府中的莊子、鋪子、酒肆、銀樓各有多少,帳本各為什麽顏色……林林總總、洋洋灑灑,饒是她的腦袋聰穎過人,也有些吃不消,她終于忍不住打斷道:“石管事,能否問你一句話?”
“夫人請問。”石義态度十分恭敬,不愧是府中的老管事,眼色過人。
“這些事原本是誰在管?”
“這些事,原本是白總管的工作。”
安老夫人是安老爺的元配,只是成婚多年并無所出,地位反倒沒有平妻風飛雪來得高,加上安老夫人與安飒宇十分不對盤,所以自從安飒宇掌事之後,這些內院瑣事便交由白蔚然管理,而安老夫人則長年居住慈寧苑,幾乎足不出戶,直到這次藍雨芬前來,她才突然活躍起來。
好在不是安老夫人。金寧籲了口氣,又道:“那好,這些事務暫且還是由白總管負責,等我過門後再正式接手。”只要內宅的掌事權不在安老夫人身上便可,她畢竟是假未婚妻,就算安飒宇發過話,但她怎可能真接管府中事務,她沒這般不知輕重。
聽見這話,石義有些驚訝。
掌事權可是人人都想要,卻要不到,尤其是老夫人,更是眼紅了好幾年,可這得來不易的榮寵,卻讓她這麽四兩撥千斤的回了,不得不讓石義高看她一眼。
端坐在椅上的金寧早已換下昨日那身粗衣,略微枯黃的長發上了些油,此時看來倒是有幾分柔順。
長發分成幾股反绾成百花的樣式,在發髻下留了幾縷青絲,頭上插了兩枝金步搖,又戴了枝梅枝纏繞的珊瑚珠釵,身穿粉藕色的桂花蝴蝶團花襦襖、月牙色的百褶裙、淡青色的暗花交頸褙子,外頭再罩着件雪狐氅衣,袅袅婷婷、清雅秀麗,完全就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半點乍來時的黃毛模樣也無。而且她舉手投足中散發出符合她這身裝扮該有的氣質,撩袖舉杯、抿唇飲茶,一舉一動皆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看着眼前截然不同的金寧,石義開始懷疑她與兩個月前那毫不起眼的黃毛丫頭是否為同-人。
石義自然是不知,金家以往也曾是富裕之家,金寧的母親更是書香世家之後,教養、禮儀、斷文識字打金寧一歲啓蒙便開始學,即便是母親過世後,金政德也不忘教導,若非家境日漸貧困,她的教養便是尋常的貴族千金都比不上。
更何況安飒宇還替她請來名師教導,兩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以喚醒她那些久而無用的禮教,加上她本就聰穎且十分認真,不但一學就會,還懂得舉一反三,加上此時她的身分是安飒宇的未婚妻,不管她想不想,她都該拿出該有的風範,這才配得上他,才能讓人信服。
“可主爺吩咐……”雖然對她感到贊賞,但石義仍不禁有些為難。
“石管事放心,這事我會親自同主爺提。”這事就此告一段落,她不給他反駁的機會,接着便道:“這兒沒你的事了,幫我喚江管事以及今兒個要被發賣的下人們進院。”
“是。”石義見她心意已決,聰明的不再多提,應了聲後便去喚人。
不一會兒,原本就在藏雪閣外候着的衆人魚貫進到院落,一進門,衆人便齊齊跪下,臉色慘白,尤其是昨兒個才扔了大盆大盆衣物讓她清洗的綠芽。
“夫人,人都帶到了。”江管事是位娘子,司管府中仆役、丫頭。
金寧點頭,二掃過低着頭、哭喪着臉的衆人。“可知道你們犯了什麽錯?”說真的,由于自己是個西貝貨,這種端着架子發落人的事,她做得很是別扭,卻不得不做,因為這件事要是交給安飒宇,肯定是不留任何情面,全都發賣。
“夫人,我們知道錯了……”
“請夫人大發慈悲,別将咱們發賣了……”
“小的這就給夫人叩頭……”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求情,金寧被一個個響頭叩得渾身不自在,卻硬是不開口,直到好幾個人頭都叩腫了,才道:“要給你們一個機會也不是不行。”此話一出,衆人雙眼發亮,全停下動作,巴巴的望見她。
她冷凝着,直到衆人再次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這才又道:“每人月銀減半,活兒要多做一倍,處罰一年,若确有悔改,一年後便能恢複如常,倘若未改,那就別怪我無情,全數發賣。”這話一出,有人面帶喜悅,有的卻是癟着嘴,似不甘願。
金寧發現了,潤了潤唇,冷道:“若有人不願,現在就能和人牙子走,安府絕不留人。”甜美的嗓音卻如寒冰般凍人,讓衆人吓得低垂下頭,忙喊着不敢、多謝夫人铙恕之話。
金寧留意了幾個假意服從之人,其中包括綠芽,在确定大多數人皆有悔改之心後,她才讓江管事将人散了,接着将方才留意之人告知她,要她多加注意,這才轉頭,對着被她留下的綠茵說道:“你以後便改名紫茵,留在我身邊伺候。”
這話讓原以為會受到責罰的綠茵罰受寵若驚。“夫人,這、這怎麽成?奴婢只是一個洗衣丫頭……”
“也是唯二個真心對我的丫頭。”金寧堵住了她的話。
她進府這兩個月以來,從滿懷感恩到惶惶不安,想着該如何還清恩情、想着安飒宇将她定位于何處、想着自己該如何在府中自處,這段期間她看盡這府中之人的臉色,從一開始的奉承、谄媚,至後來的不肖、輕視,人情冷暖她全都嘗到了,只有綠茵,對她始終如一。
她一向重情,尤其是對她有恩之人,綠茵雖沒有幫助過她什麽大事,但至少她願意同她吃苦,光是這不趨炎附勢的态度,就足以讓她提攜她,所以只要她在府中一天,她便會讓綠茵也過上一天的好日子。
“夫人……”綠茵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金寧拍拍她的手。“別擔心,我不是嬌貴之人,你只要照平常那般就行了,倒是讓你改了名字,你可會不習慣?”安府下人的名字皆有分別,不同的院落有不同的開頭,例如服侍安飒宇的丫鬟、小厮便是以紅字為首,紅葉及紅樓便是安飒宇身旁的一等丫鬟,而服侍安老夫人的下人便是以青字為首,至于她,因為安飒宇并沒有通房、妾室,因此她成了特例,安飒宇便讓她自個兒起取,她便取了紫字。
紫茵忙搖手。“奴婢不敢,夫人取的名字,奴婢很喜歡。”這是真心話,金寧看得出來,她忍不住笑道:“喜歡就好,以後你的月銀便依照府中的一等丫鬟,至于衣物也要重新量制,你就跟着江管事下去量身,在新的衣裳尚未裁制好前,就先穿着原本的衣物吧。”安府規矩甚嚴,不僅是名字,就連衣物的顏色也有區分,這區分便簡單了,紅字為首則着紅色的下人服、青字為首便着青衣,也因為如此,紫茵的紫衣需重新栽制。
候在一旁的江管事得令,這才帶着紫茵去量身。
直到院子淨空,金寧才長長的籲了口氣,她真做不來這等發號施令的工作,才一個上午,她便覺得渾身要散了,除了端着架子外,她也不喜有人服侍,因此除了紫茵,她不要別的丫頭,以至于壺中的碧螺春早已涼透,她也沒讓人換,端起杯子才剛想用冰涼的茶水潤潤嗓時,外頭又有人來報,“夫人,不好了!府外有人鬧事。”?
乍聽見有人鬧事,金寧也是一陣慌,可她強迫自己壓下心頭的惶恐,擺出一副淡然的模樣,聽完了石義的報告後,她雙眉微擰,輕聲問:“那王三可常到咱們藥鋪兜售藥材?”
“常的。”石義點頭,接着又說:“原本府中的藥材皆有配合的藥商,可就在約莫三個月前,主爺突然發話,讓京城裏二十三間藥鋪斟酌收購城中貧苦人家兜售的藥材,這消息一出,因為咱們的信謄及價格都好,很多困苦之人紛紛上門,王三也是其中之一,幾次交易下來都很順遂,從沒出過像今日這般的事。”
聽完石義所言,金寧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