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成親日
天還未亮, 沈家走廊下的燈籠一一亮了,燭光搖曳, 一片通明。全府上下,靜谧轉而熱鬧沸騰。
多年未辦喜事, 沈老夫人與姜嬷嬷對着單子跟管事嬷嬷訓話,每一件都派到了個人的頭上, 若是壞了事, 丢了沈家和齊家的臉面, 等今日過了,追究到個人身上, 一齊算了總賬。
管事嬷嬷和丫鬟仆役都不敢多言,只盯着手裏的活計,當好今日的差事。
昨日傍晚, 沈家的大少爺和二少爺才陸陸續續回了沈家,聽聞自家姐妹定親出嫁,都反對到底。得知是當今新寵齊子轍,兩人竟然全都不說話,默許了。
他們之所以如此, 不為別的,只因着從同窗的只言片語與打探過沈宴身邊的小厮中得知, 沈宴走得近的人物是錢太師那班人, 而齊子轍在朝堂中雖被錢太師那班人所打壓,在翰林與舉子們的眼中,那就是與邪惡作鬥争的純臣, 是正義的化身。
更為令他們放心的不過就是齊子轍與錢太師勢不兩立。
他們早就看錢太師不順眼了。
沈惟湛和沈惟澈兩人不過休息了四個時辰就醒了,整理好衣物,也跟着去忙碌了。
沈宴則在前院的書房獨自歇下,倒是天邊魚肚白,小厮敲門叫他。今日雖主角不是他,他卻打算趁着今日多結交些朝中大臣,如今多了個好女婿,買他賬的人可不能只是錢太師的人。
特別是昨日收到的拜帖,除了散發出去的那些非請不可的客人,郡王妃都讓人說了,今日必然過來。
因着郡王妃的風向,連帶着官宦女眷人家也争着送禮過來。
孫氏坐在屋內閑來無事繡着彩蝶飛舞,也不說出去待客,大有種不給沈老夫人和沈家面子的樣兒,孫嬷嬷看在眼裏頗為着急,這關起門來鬧是一回事,敞開門來鬧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姑娘怎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反而糊塗了呢?心知孫氏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她只能幹着急了。
好在孫氏只裝模作樣繡了幾針,聽到外頭隐隐的喧嘩聲,倒是坐不住了,也不拿喬了,讓人拿起披風過來披上,扶着孫嬷嬷的手出門去了。
今日是沈晞蘊的大喜日子,可在孫氏眼裏,卻是最為膈應的日子。她內心裏頭最為陰暗處的角落裏那瘋狂叫嚣着的嫉妒甚至于怨恨的言語不斷從心底深處冒出,似乎要從眼眸中溢出來,讓她恨不得立馬失控。
眼前那一抹抹的紅色,更是讓她窒息,她恨不得歇斯底裏地喊着讓仆人們全都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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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害怕等會遇見滿座朋客,她作為主母,作為出嫁女的母親,卻笑不出來。
孫氏知曉一些人都想着在暗地裏看她的笑話,比如秦夫人,比如錢夫人,比如錢氏。
她輸給了死人的女兒,輸得很徹底。
想到自己所受到的嘲笑和屈辱,就恨不得将她們全都打了出去,不,更為恨的是沈晞蘊,為什麽當初不一意孤行,弄死她了事呢?
為什麽當初要同意養着她?即使她腿瘸了,她還是不痛快。
但是,她現在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笑,只能笑着對所有來人,聽着她們恭維自己有這樣有出息的女兒,聽着她們描繪沈晞蘊以後會過的飛黃騰達的日子。
她所算計的一切,今日的一切,都是在嘲笑她的蠢笨。
一步錯步步錯。
孫氏到了沈老夫人面前,沈老夫人微微一笑,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思所想,只是冷冷地道:“安國公府出來的嫡出姑娘,自是懂得什麽場合說什麽話,做什麽事,不要給你們孫家抹黑。”
這話猶如一把利劍,刺中了她的心窩,更有甚者,沈老夫人還又道:“惟湛和惟澈都回來了,他們看着你這個母親。”
是啊,他們都看着她。
她勉強地笑道:“母親說得是。自不會讓母親失望。”沈老夫人還是幾十年如一日的老奸巨猾。
沈晞蘊被張嬷嬷弄醒也是剛入睡了三個時辰後,成親這一日,要準備的事情太多了,她得再做最後一次保養。
在水室的木桶裏,用熱熱的水清洗着自己的身子,最近這段時日的保養也初見成效,膚若凝脂,細膩順滑,光彩照人,連花雨都再三贊嘆。
之後就是修剪指甲,腳指甲修得圓潤順滑,貼合着胖乎乎的小腳趾,泛着粉,手上的指甲修成了修長的橢圓,往上頭上了保護油和粉嫩的指甲油,襯得皮膚更加的白皙。
張嬷嬷親自替她開臉,選了上等的金沙蠶吐出的不斷的蠶絲,經過十幾道的工序,攆成了一根細蠶絲線,在佛堂中供奉了三日,這才拿過來用。
這種蠶絲的線質地細膩,彈性佳,且絞面并不似普通棉線那般疼痛。
而嫁衣和內衣卻足足有十二件,每一件都不同,有的薄如蟬翼,輕飄飄的,有的堅硬粗實,卻貼合不磨皮膚。
至于頭面,都是純金打造,沒有一絲雜色,選用了最好的民間工匠,經過了半年的打磨,才出這麽一套,做的時候大致多少重量,成品竟然相差不大,可謂是沒一點一滴都用上了。
張嬷嬷親自為她上妝。本來沈老夫人要請全福夫人,可沈晞蘊卻不願意。上輩子她出嫁時也請了全福夫人,可她卻從來沒有美滿姻緣。
沈老夫人見她如此執拗,想着當年她嫁人,不也沒有全福夫人,嫁人後雖不算和和美美,倒也不比其他姐妹差,可見婚姻的美滿與否,與主母的行事有關。
沈晞蘊穿着單衣坐在銅鏡前,看着張嬷嬷用的螺子黛替她畫的眉毛,細如柳葉,彎若弓。
銅鏡正巧對着門口,沈老夫人的身影出現在銅鏡中,沈晞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掩飾了內心的不安。
全府上下,也就她這個新嫁娘盼望着婚期能夠晚點到來,不對,還有孫氏。
見沈老夫人進來,她立馬站了起來,過去扶着沈老夫人上座,之後竟跪在沈老夫人面前,将臉側貼在沈老夫人的膝蓋上,雙手抱着她的腰。
昨日沈老夫人陪着她睡了在娘家出嫁前的最後一晚,沒想到今日還這麽愛撒嬌。沈老夫人縱容着,眼眸中閃着不舍的淚光。
她也對沈晞蘊多有不舍。可女人的命運就是如此,嫁人前掌握在父輩和祖輩手中,出嫁後掌握在夫君手中,等夫君死後,掌握在兒子手中。
幸而沈老夫人如今還能夠稍微壓制住兒子,這才替沈晞蘊成就了好前程,否則,只怕斷送了大好年華。
沈家是個是非之地,吞沒的只有姑娘們的大好年華,能将沈晞蘊好好兒嫁出去,她就知足了。
這個孩子,是最需要她,最需要擺脫沈家的孩子。
沈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背,不說話,祖孫兩人就這樣抱了一刻鐘,才分開,張嬷嬷領着沈晞蘊繼續化妝,而沈老夫人則準備出去待客了。
兩人未曾多說一句話,可一個眼神,就勝過千言萬語。
沈老夫人到了前院的正堂裏頭坐着,跟着人打招呼,聊着家長裏短。已經有得閑的親戚和官員女眷早早過來幫忙和捧場了。
到了日上三竿,沈晞蘊院子裏的卧房坐着除了沈晞蓮以外的庶出姑娘,孫尚香剛踏着腳步進來。
很快,這房子擠滿了人。
沈老夫人解手剛過,就見姜嬷嬷小跑着過來,臉色微變。沈老夫人面不改色,笑着牽住姜嬷嬷,往僻靜的地兒去了。
姜嬷嬷小聲焦急地說:“齊家那兒傳來消息,說是齊大人出差估計趕不上迎親了。”
“這可怎麽辦?”沈老夫人緊緊握住姜嬷嬷,“來人在何處?我得去見見。”她小步走着往花廳裏頭去,轉過花廳,到了側廂房,這裏安靜,沒有人注意到。姜嬷嬷特意将人帶到了此處。
說巧不巧,來人正是翰林院的王灏,與大兒子是上下屬的關系,朝中早有人傳出來,就等着大兒子致仕,王灏好頂上。
王灏拱手給沈老夫人見了禮,飛快地說明了緣由,誠懇道歉,又提出了解決的方案,“沈老夫人,齊子轍自是不願意如此,可皇帝的旨意,他違背不得。本可以效仿民間娶親之禮,由齊子轍的兄弟代替前來,可齊家的兄弟只怕要等京城落鎖前才能到,趕不上迎親了。”
“我們沈家,絕對不會改婚期。”沈老夫人擺出了自己的态度。
王灏趕緊道:“不敢不敢。齊子轍可盼着這婚事。只是,朝中儀禮沒有解決辦法,民間儀禮好不容易有了解決的辦法。您看這樣可行?人沒有,但活物總能暫且代一下?”
沈老夫人抽動了下嘴角,艱澀地問:“你說的不會是沖喜時的那個辦法吧?”她瞪大了眼睛,好似你敢說是,我就打死你。
王灏頂着巨大的壓力,內心哭泣着,幹什麽要逞強去比爬樹,他們都是屬猴的,就自己屬雞,還是只家禽,飛不起來,怪不得得來幹這事。
“是,老夫人所想的,那個。”王灏聲音越發小地承認了。
沈老夫人差點仰面而倒,幸而姜嬷嬷扶住了,替她順了口氣,沈老夫人擺手,對上擔憂的眼眸,咬牙切齒地道:“沒別的辦法了?”
王灏堅決地搖頭。
沈老夫人只能掩面而泣頹然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明晚的更新要非常晚哦,大概要晚上十點左右呢~~~~~
哈哈哈哈哈,又多了個新人物啦~~~男主的好基友又上線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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