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吃幹醋

晚飯将至, 天色晦暗不明,層層雲團相互疊加, 墜墜而下,似欲壓城。張嬷嬷擺飯動作越發輕快, 花雨将屋檐下挂着的紙燈籠換成了油皮燈籠,外頭晾着的衣物被單也由丫鬟們來回奔跑着收起。

往日裏突然變天, 沈晞蘊雙腿腳踝處總疼痛不安, 今日卻無從感覺, 若不是擡頭望天,怕是不知的。

不過吃一口飯, 雷聲幹脆地落了下來,閃電在天邊劃過,将天分成了幾瓣, 慢慢蔓延到了天盡頭的山腳下,天地之間,只聽得轟轟的響聲,震耳欲聾。

幾道雷下來,驚得沈晞蘊手微微一顫, 輕輕拍着胸脯幾下,才緩慢地放下碗筷, 望向外頭。

屋檐下的雨滴慢慢連成一線, 好似水簾,外頭一片濕氣,張嬷嬷和領着花雨點了燈, 照亮了屋內,一片昏黃。

這樣狂風驟雨,實屬罕見。沈晞蘊側目看向邊上的花雨,低聲道:“花雨,你穿上蓑衣和木屐,到前頭問問門房,老爺回來沒有?若是沒有,讓人趕緊去找管家,問問是否帶了雨具。”

他腰不好,可別在雨天裏頭勉強行走,今日他應該是騎馬出門的。雨天路滑,只怕馬蹄都要打滑了。

花雨哎了一聲往側間去,穿上了蓑衣和木屐,正要離去,沈晞蘊又喊住她:“若是老爺還在衙門,讓他在衙門找尋地兒過夜就是了,這天氣來來回回,不值當。”花雨抿嘴笑着走了。

張嬷嬷一臉欣慰地瞅着沈晞蘊,将沈晞蘊瞅得略微有點羞赧,不由得結巴地問:“嬷嬷這是怎麽了?”

“嬷嬷心裏高興。”

“啊?”這雨天看着可愁人了,就怕下雨太多,莊園裏頭的稻谷還未收成,只怕損失不小。

張嬷嬷見她似乎懵懵懂懂,并沒有太開竅,只能掏心掏肺地說:“我的好姑娘,您這是關心姑爺了。這為人妻,就是要溫順體貼,化成那繞指柔,才能纏繞成百煉鋼。女人啊,要柔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才是過日子的道理。若是多計較,天天記在心頭沒完沒了,日子就難過了。人吶,難得糊塗。”

“男人,都是喜歡溫柔小意的,姑娘您柔一點,姑爺保管就在您手心裏,好似如來佛手掌心裏頭的孫悟空,怎麽都翻不出那手掌心。”

沈晞蘊淺笑吟吟,嘟囔着說:“知道啦,嬷嬷,您還沒吃飯呢。”

張嬷嬷愛憐地笑看了一眼,喚了小丫頭進來服侍着,才下去吃飯。

沈晞蘊靠在羅漢矮榻上,羅襪輕脫,赤□□疊于上,側身托腮,蓋着輕毛毯,手拿一本昨日齊子轍帶進來看的書,雖枯燥無味,但她也想知道,上輩子心狠手辣卻将政事處理得僅僅有條的齊子轍平日裏看的到底是些什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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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了一頁,就哈欠連連,她硬撐着等花雨過來回話。

上眼皮與下眼皮輪流打架,她快要制止不住時,聽得木屐咯吱咯吱敲打着地面發出的聲響,她微微擡頭,視線與踏入屋內的齊子轍對上。

齊子轍身着蓑衣,蓑衣上的雨珠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帽笠上的身子綁在下巴下頭,雙腳夾着木屐上的繩索。

印入眼簾的沈晞蘊斜躺着,優美的曲線被襯托了出來,眨巴着水盈盈的眼睛裏頭帶着睡意,似乎有點迷茫。

齊子轍脫下蓑衣遞給丫鬟,拍了拍身上的濕意,從衣櫃中拿出幹淨清爽的直裾,踏步進入水室更衣,不過一會,出來後,他坐到沈晞蘊躺着的羅漢榻邊,伸手撿起放在一邊的書籍。沈晞蘊見她偷看他的書的事被發現了,瞥過眼睛,不敢看他。

齊子轍脫靴而上,順手将沈晞蘊撈到了懷裏,她的頭靠在他的大腿上,伸手揉了下她的臉頰,指尖下帶着微薄的繭,卻有一絲說不出的味兒。

沈晞蘊驟然被占便宜,略帶驚訝,身子微微僵硬,卻沒有反抗。

齊子轍見她如此柔順,又覺自己太過于孟浪,便說:“你下巴有紅印,先在我這靠下,若是不舒服,我讓嬷嬷給你拿靠枕過來。”

“哦,沒事。”沈晞蘊呆呆地回答,齊子轍勾起一抹笑。

這樣溫柔的齊子轍和上輩子印象中的他差距太遠了,讓沈晞蘊如夢似幻。

張嬷嬷是個有眼色的,招手讓丫鬟都下去,兩人單獨相處,沈晞蘊枕着他的腿,齊子轍則一手拿着書籍,一手虛虛地環抱着,生怕一不留神她睡着翻下去,一舉一動,盡顯呵護之意。

兩人這樣靜谧了半盞茶的功夫,沈晞蘊瞅着書的封面,想起他剛回來,也忘記問他吃過飯沒有,便問了一回,齊子轍翻過頁,“吃過了,你讓人喚我時,我已然在回來的路上了。”

“哦。”是她考慮不周了。

齊子轍眼睛雖看着書,心思卻分了一半在沈晞蘊身上,他察覺出她情緒有些許低落,将書扣在矮榻上,解釋道:“我怕下雨了你擔心,這才回來。”

“嗯嗯。”沈晞蘊颔首點頭,齊子轍伸手揉了下她得頭發,又繼續拿書看了起來。

足足看過了這一章節,他才又打破了平靜,“這雨下得大,又有些久了。”

“欽天監可算了出來?”風雨之事,都歸于欽天監,不過若是有這些突發事件,欽天監不過上一道折子上去,大致又是一些什麽天降懲罰之類的言語,皇帝也習以為常,最多就是罰點俸銀也就過去了。

不過聽說最近錢太師把持朝政,張嬷嬷還說出門采買時聽到錢家旁支某個公子仗勢欺人,竟然在花樓裏頭和人搶姑娘,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被人攔住了,氣未消散,直接在巷子拐角處等人,喊上四五個,圍成一圈,将惹了他的人打了個半死,據說如今還昏迷在床。

那人不過是五品京官的庶子,本來打死了也不過賠錢,不過糟就糟在這庶子還是京官家的獨苗苗,京官一道折子,打人的父親,也就是錢太師的堂弟告上了。

錢太師直接讓人攔截了這道彈劾其遠房堂弟管教不嚴之職的奏報,京官的妾直接出門在錢太師門口哭訴一番,鬧得京城大小巷裏頭的人都知曉。

不過錢太師讓巡防營裏頭的領隊領了一小隊人馬挨家挨戶搜查,抓了幾個說得最歡的,也就封了不少人的口。

沈晞蘊記得上輩子齊子轍跟錢太師不對付,原因如何她并不清楚。

她似乎腦海中閃過了一絲線索,卻沒有清晰地抓住,只是微微直起了身子,倒是驚擾到了齊子轍。

齊子轍伸手摟住了她的腰,定睛凝望着她,輕聲道:“是不是這樣躺着不舒服?”

“沒有沒有。”她急忙否認,可是話一出口,在腦海中轉動了兩下,又發覺不太對勁了。

她這話裏的意思真是令人深思後害臊啊。

不過好在齊子轍并沒有多想。

沈晞蘊目光落在他的腰間,想着她剛才擔憂之事,便趕緊轉移話題,“夫君,江神醫果然是神醫,如今天氣突變,我倒是沒有察覺了。”

“嗯,他本事确實多。”

沈晞蘊聽他言語中淡淡,毫無談下去的興致,只能接着又說:“想必江神醫的性子也不喜在一個地兒待太久。夫君日常公務勞累,若是身子有些許不适,倒是可以趁機讓江神醫好好看看。”比如你腰不好的毛病,男人得了确實難以啓齒,不過她不介意就是了。

齊子轍并沒有聽懂,而且還關注錯了重點,反複嚼着沈晞蘊的話語,從中嚼出了其他的味來,他皺着眉頭,沉聲問:“你為何會如此了解江神醫的性子?”

“啊?”重點不在這啊。沈晞蘊一臉懵逼。

“江神醫的性子......需要揣摩了解?”沈晞蘊反問道,“夫君,是不是揣摩江神醫的性子,江神醫治病時會更上心?若是夫君如此說,我自然會好好揣摩江神醫的性子的。”

見沈晞蘊一臉肯定,似乎下了重大的決定,齊子轍面色不好了,趕緊止住了她的話,“并不是這樣,你不用揣摩江神醫的性子,其他郎君的性子也不許你揣摩!聽到沒有?!”

“哦。”沈晞蘊颔首,乖巧地點頭。

齊子轍瞅了一會,見她确實明了,這才心情舒暢了。

看看天色不早了,沈晞蘊喚了張嬷嬷進來,去了水室梳洗,半個時辰後,兩人躺在了床上,沈晞蘊閉目養神時,齊子轍輕聲說:“這雨還在下。”他腦中多了幾分算計。

“嗯,就怕莊子裏頭的收成耽誤了。管家應當會減少他們上交的糧食吧。”

齊子轍道:“會。若遇到災年,我們齊家一貫都會減免近半。”

“我,明日應該會有事,估計晚點回來,天氣不好,不要出去了。”

“好。”沈晞蘊輕聲答應。

他估計是去看災情吧?

沈晞蘊這一夜睡得很淺,似乎看到了齊子轍身着蓑衣淌水,又好似看到了齊子轍躺在榻上瘦骨如柴,她拼命地喊他,他卻雙目緊閉不言不語,她的額頭流了很多汗,掙紮着要醒過來,卻似被禁锢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明天有課,也會比較晚更哦~~~~

甜麽?托腮~~~

預祝你們五一小長假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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