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承認你有私心?”
瀾馳目光明淨似水,擡眼看着她,不發一言。
一旁的鬼姬看着對峙的兩個人,搖了搖頭幽幽的道:“他等的何止是圓月?他煞費苦心的為你等來的是一輪血月。血月夜魂繞之息和番珞石的魔氣相輔相應,才令你有了召喚號令惡魂邪魄大軍的力量。他這樣做卻是煞費苦心的保你周全,自己如今也無法全身而退。”
“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這樣毫無意義的活着,他就算這樣煞費苦心的保着我的命,卻不肯與我相認,又有何意義?我的存在原本就是逆天而行,明明相愛的兩個人不能相認,這樣茍活于世于我來講沒有意義。”
她雖對着鬼姬而語,眼睛卻看着瀾馳。他波瀾不驚的于她對視,淡漠的丢出一句:“我不愛你。你認錯人了。”
她聞聽此言,瞬間笑了。
拼了命的想盡辦法保全她,卻吝啬的一句愛她也不肯承認,絕望霎時湧上心頭。
“愛或不愛都不重要了,不想再提。”她的心已直墜谷底,疼到麻木,原本還有些許期待在眼下情形他會松口相認,看來是自己貪婪想多了,他到底還是他,琢磨不透參不明。百餘年的糾葛也許今天就可以告一段落,何必再糾結于對錯。
“姐姐還需要多少仙家的元魂才能生祭文音符呢?”月色下她神色恢複淡定自若,白瞳有神泛着少女般的靈氣,衣袂随風翻飛,嬌豔如花。
鬼姬遲疑了一下,“妹妹聽異獸說的?”沉思片刻終開口道:“幾百年來,我辛辛苦苦收集了三百多,還差得太遠,仙界送來的受罰之人越來越少。曾經有兩次機會能得到天生仙胎的元魂,只需一顆就能生祭文音符,沒想到半路被他們跑了。”
夏之心聞此莞爾一笑,嬌豔的面龐在月光的映襯下格外的美,櫻唇輕啓:“誰這麽有本事,能從姐姐手心逃走?我幫姐姐重新捉了來便是。”
鬼姬看着她認真的模樣不禁無奈苦笑:“這個恐怕你辦不來?第一位之人是四海八荒之內戰功赫赫的上仙珞幕,你聽說過他吧,當年六界中頗為傳奇的人物。撐過九九八十一日,周身靈力具失,仙身盡毀,卻依然用凡人之軀抵禦我的招式,寧戰死也不屈服。”
“我念他心願未了事出有因,放走了他。”鬼姬回憶過往,淡淡的道。
“從那之後他像鬼王一樣憑空消失,六界再無他的任何消息,他的愛人浣煙珠玑上天入地翻遍了整個四海八荒也不曾尋獲他,再後來,浣煙珠玑也不見了。”
清風明月般波瀾不驚的瀾馳,突然俊眉微蹙,嗓音低沉的向夏之心問道:“聽到浣煙珠玑的名字,你緊張什麽?”
夏之心被他這麽一問登時心跳成一團,手微微顫抖,驚出一身的冷汗,想極力掩飾自己的慌亂,卻怎麽也停不下來。她白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也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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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姬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兩人,繼續說道:“第二位從溟恕界地活着離開的便是你眼前這位瀾馳上仙。”
她扭頭一指。夏之心一下子怔住,笑容僵在臉上,驚呆的瞪大了白瞳望向瀾馳。
瀾馳臉上萬裏冰封,目光似箭的也在注視着她。
“當年瀾馳上仙被押到這裏,我暗自竊喜許久,夜夜在暗處注視他。幾百年前在妖界禁地我曾跟他有過一面之緣,可卻也沒有什麽交情,據說這位仙姿傲骨的瀾馳上仙弄丢了九重天最寶貴的東西,不,與其說是丢失不如說是隐藏,他将那九重天至寶藏了起來,寧死都不肯說出下落,仙界處之重罪,把他流放到了溟恕界地。我以為等待九九八十一天之後就可以拿到他那珍貴的元魂去生祭文音符。可萬萬沒有想到,剛剛到了第四十九日,他發了狂似的掙脫了廢魄之舟,頭也不回,慌慌張張的沖破結界,不知去向,再也沒有回來過......”
鬼姬的話還未說完,禦風立在半空的夏之心,早已呆若木淚流滿面,她垂下眼眸不去看他,她知道那時的他去哪了。
前塵往事盡現眼前,她恍恍惚惚趕不走眼前萦繞的回憶,一幕幕襲來,如夢魇般吞噬着她。眼前頓覺一黑,人如斷線風筝般失控下墜。
本以為會跌落在冰冷的湖水中,卻意外落入了溫暖的懷抱,無味無香,滿滿的都是熟悉的氣澤。她沒有睜開眼,手卻環上了那人的脖子,頭緊緊的窩到他懷裏,盡情感受着。飄揚着的赤紅色裙衫在玄色衣袂中襯得格外顯眼。
那人已落到廢魄之舟上,卻沒有要将她放下的意思,任由她肆意的摟着。她閉着眼睛,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良久,她終開口:“我有話想問你,如果我說的對,你無需開口,聽着就行了。如果不對,就告訴我你的答案。”
他不做聲。
“不肯相認是有苦衷嗎?”
他僵了一僵,依舊不做聲,只是微微的将她抱緊了一些。
“還愛着我。”
她緊張的問着,小心翼翼。
寂靜無聲。
她輕嘆了一口氣,良久,繼續問道,
“芸桦的事生我的氣了吧,我不是故意的。”
“罪身已受懲罰,兩清。”他嗓音低沉,冷冷的。她卻聽的很是開心。
“我現在的樣子讓你感到厭惡,不想見到我?”
他又默不作聲。
她失望的輕嘆一聲。
“接下來做什麽?我累了,好像靜下心來休息,可又沒有容身之所,我師父的仙島恐怕我回不去了。”她閉着眼睛,心裏亂成一團。眼前這情景,恐怕瀾馳不好交待,留着鬼玺自有她的用途,心裏打好了算盤,不能對任何人說。雖然瀾馳已默許她留下鬼玺,可聞風而來的九重天仙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恐怕又是一場惡戰,不知他會站在那一邊?
“一會他們來了,你就站到他們那一邊吧,不要手下留情,不要愧對自己的心。你也不要勸我交出鬼玺,就算月圓散去的我,也不會交出的。你煞費苦心的把我扔到廢魄之舟不就是為了今天這樣的情景麽?只不過它來的早了些,是命吧。”
夏之心在她懷中低聲述說,仿佛在道別,心裏也早已做好。
“你...能不能坐下來,我想睡一下,好困。”她睜開眼睛,目光澄明的看着他。
瀾馳沒有吭聲,眼裏閃過一絲溫柔,她竟然看到了淺淺的笑意。
他輕輕的放下她,自己靠着已損毀的石柱坐了下來,朝呆站在一旁的她伸出手,手指修長白皙,無味無香。她微笑着迎上去,将頭枕在他腿上,兩只手緊緊的攥着他溫熱的一只手放在胸前,宛若隔世,格外安穩。
她長長的裙擺鋪落在地,烏黑的秀發散落在他的腿上,月光映在臉上格外的嬌俏,他專注的看着她,眼裏盡是柔情。
“我想聽臻池的流水聲。”
他也不言語,靈力凝聚揮揮手,周圍的墨湖死水頃刻發出潺潺的流水聲,蟋蟀和青蛙的叫聲此起彼伏,美妙動聽入樂章。波光倒映在他眼中,俊眸格外明亮。
她閉上了眼睛,溫熱的淚順着眼角劃過冰冷的臉頰。她清楚的記得,上一次這樣枕着他入睡,還是一百七十六年前,那時的她還是不谙世事的凡人少女,只不過一覺醒來,他就失蹤不見,再也不曾回來。
她也清楚的知道,這次醒來他還是會消失不見,她沒有路可走了。
困意襲來,她昏昏入睡。前情往事全部湧入夢中,一幕幕,一年年,在眼前重現。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支持,感謝
☆、竹青虛境
她,普通的凡人少女,一覺醒來便置身于這仙霧缭繞,綠草依依的竹青虛境之中,醒來之前的記憶全部消失不見,不知道自己的家人,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更不知為何自己身在此處。大腦一片空白,只記得朦胧中一滴紅色的血。
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透霧霭照入庭院,綠草繁花籠罩在晨光之中,微風吹過晶瑩剔透的露珠順着葉子悄然滑落,濃郁的花香迎風飄入房中,她猛的驚醒。
她倏地一下子坐起身了,秀眉微皺揉了揉頭,望着眼前陌生的房間,努力的回想自己是在哪裏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微風帶入陣陣沁香,芬芳馥郁撲鼻而來,在旁人看來定會歡喜不已,對她來說卻有些不同,不知為何這花香會讓她不由自主的眩暈頭痛,幾欲作嘔,她強忍着提裙跳下床,以袖掩鼻,環顧四周。
自己是在一間布置典雅頗為考究的房間中,大大的床榻上絲緞錦被,玉枕紗簾,顏色素雅都繡着翻飛的水波紋。距床榻二丈外六扇單獨的屏風組成圍屏,屏上圖案甚為清雅,不無例外的也布滿了類似的圖案。
正疑惑着,忽而聽到外面男女嬉鬧聲喧雜不斷,她不由得心生好奇,便微掩着鼻子,向門口走去一探究竟。剛剛繞過屏風,門外四溢的花香襲來,頓覺眼前一陣眩暈,胃裏翻江倒海,忍不住手臂伏在屏風上一陣幹嘔。正低頭難受着,身後傳來一個頗為戲谑的聲音:“我的大小姐,你是有多喜歡我這件袍子,就連嘔吐的時候都要摟着不放?”
磁性低沉的嗓音裏滿是輕浮之音,她頓時暗生幾分不悅,這才注意到屏風上搭了一件男人的袍子,質地華貴繡着雲紋,自己的手正抓在上面,微微起皺。
她連忙轉身,低頭連聲道歉:“對不起,我沒有看到,不是故意的。”半天未見有人應答,她擡頭望過去,卻愣了一愣。
門邊倚着一個青年,背靠在門框上,一只腳彎曲着支撐在另一邊,手裏拿了朵不知名的大紅色花搖來搖去。看着那朵花,她眉頭不由得皺的更厲害,目光順着手臂移到那人臉上,她驀然的怔住。
青年一雙眼不含任何雜質,清澈溫煦,正滿含笑意的盯着她看。
她驚訝倒不是因為他那清隽的面容,她只是覺得在哪裏見過他,如此的熟悉,他的氣息,他的輪廓,他微笑着的臉都似曾相識,可是腦子裏又空空的,什麽也記不起,于是呆呆的盯着他看。半響猶豫開口:“我們可曾在哪裏見過?”
“哪裏有見過!不好意思現在是第一面,難不成你也是被我這張世間少有的臉吸引到,跟我套近乎想引起我的注意吧?”
話噎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怎會有如此狂妄的人,真是活見鬼,本來還有幾分歉意,被他如此一句話頂來,歉意頓時煙消雲散,她指指外面沒好氣的說:“衣裳洗好後我會還給你,勞駕讓......”
話還沒說完,年輕人把手中的花直直的伸了過來,在她的面前又搖了搖,眼帶笑意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須臾花要嗎?”
她往後退了半步,警惕的看着他,猶豫了片刻低聲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這是哪裏?你又是誰,我為什麽會在這兒?”
青年聳聳肩一攤手,撇着嘴說:“無可奉告,想知道答案自己去找啊,大小姐。”
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上前輕輕推開他橫在門中的腿,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去。耳後傳來年輕人輕狂的聲音:“喂喂,話還沒說完呢,你去哪啊?我的房間不能白住啊,大小姐脾氣是不是?”
她無暇理會他,整個人瞪大了眼睛早已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住。
眼前無比空曠的庭院莊嚴肅穆的飄浮于仙霧缭繞的雲中,四周圍繞而成三層竹樓,無數房間錯落而成,再向外的遠處是一望無際的古樹林,高聳入雲,威嚴沖天。整個院落綠草成蔭,無數奇珍異草争芳鬥豔,數十位布衣弟子在庭修煉,或是習武,或是讀書卷,人聲鼎沸甚是熱鬧。
“這裏是竹青虛境,從今天起算是你的家。”背後又傳來那個慵懶的聲音,她循着聲音轉過身,臉上還帶着剛才的笑意,在花草自然的映襯下煞是好看。青年愣了一下,失神的看着她,半天沒有做聲。
她略覺不自在,空氣中亦添了幾分不自然,頓了頓終于開口道:“我為什麽會在這兒?”
“想知道嗎?好啊,你讓我抱一下,我就把我知道都告訴你。”青年嘴角微揚勾起一抹笑,朝她擠擠眼。
她雙頰緋紅,心中升起一絲怒氣,卻也無可奈何。年輕人的嗓音清朗,又是故意提高了幾度,引得庭中衆人注意,大家皆皆哄笑一團,她尴尬不語,偷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正專注的看着自己,目中帶着溫暖的笑意,少了幾分戲谑,多了一絲溫柔。
“竹青虛境是修仙初階必經之地,有仙基之人經過篩選便可來到此處習古禮,曉善惡,明辨是非,以保修仙之人皆心懷大愛,正邪分明,得道成仙之後可保四海蒼生之周全。來此衆人需經三載潛心學習修煉,通過最終的核驗方可獲得脫凡成仙的資格,符合條件的弟子會獲得一顆由上古神器青麟絕鼎煉制而成的良丹,服用後可得數千年修為,雖然跟上神上仙動辄萬年的修為想比微不足道,但不失為得道成仙的捷徑,故四海八荒衆人皆趨之若鹜争相前來,無奈虛境每三年招收一次弟子,每次只收五十徒衆,少之又少,通過之人都身懷絕技,各司所長,道骨仙風可略窺出一二。”青年緩緩道來,平淡的語氣中卻隐隐的透出一絲輕蔑之意。
這時風中突然傳來清脆叮當的竹鈴聲,空曠的前庭瞬間憑空出現三排整齊的書桌,長長的列滿了整個院子,四周衆人紛紛在各自的桌邊入座,唯獨只有她慌亂的站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恰巧此時,一個小石子飛了過來,淺淺的砸在她肩頭,她順着小石子飛來的方向看過去,不由得微微一怔,青年在桌邊向她使着眼色撇了撇嘴,同時用手指着他旁邊的空位示意她過去。
她對這個輕佻無禮的年輕人實在沒有什麽好感,可是環顧一看,衆人都已經入座,只有她一人醒目呆立,來不及猶豫,只好奔到他指的桌邊坐定
。
剛剛坐穩,前面便走出一位身材高大的白發仙翁,白須黑袍,腰背挺直手裏卻拄了根白玉雕龍的拐杖,雖然年事已高,精神抖擻很有仙骨風範。仙翁後面跟随了兩位仙家青衫弟子,三十出頭的年紀,同樣也是仙風道骨,神采飛揚,與青年的氣質決然不同。
原本喧鬧的庭院霎時間鴉雀無聲,幾十位弟子都恭恭敬敬的坐在下面,翹首以盼。仙翁開口,聲如洪鐘:“歡迎各位來到竹青虛境,對于虛境想必不用多說,諸位來之前,應該都有詳盡的了解,在這裏你們将開始三年的潛心修行,望爾等能感悟衆生疾苦,洗禮歷練,終得飛升成仙。”
她聽得茫然,不知自己為何出現在此修仙悟性的虛境中,也沒想過要得到成仙,于是一邊聽一邊歪着腦袋胡思亂想,仙翁言罷瞄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她一個機靈回過神來,吐了吐舌頭。
“我左邊這位是你們的長天師兄,主要會代領你們修煉法術,提高修為悟性。”仙翁指這身邊其中一位青衫弟子道。
左邊的弟子身材略微瘦削,中等身高,劍眉細眼,雖相貌普通,氣質卻超凡脫俗,風骨神采與座下衆人明顯不同。長天朝下面微微點點頭示意,沒有言語也沒有太多的表情。
她旁邊的青年突然不屑的哼了一聲,她忍不住扭頭瞟他一眼,他眨眼回應,她無奈至極。
仙翁又指着右邊的面相憨厚,五短身材的弟子說:“這位是良檀師兄,在這三年裏會傳授你們六界從上古自今所有文禮奧妙,教會你們走正途,辨別是非,以期望造福天下蒼生。”
“虛境內有上古神器青麟絕鼎,此鼎坐煉于天脈之上,五萬年前妖界覆滅,無數妖魔從妖界逃竄而出,為免衆妖禍及凡間,仙神二界聯手将全部的妖靈封印在此鼎中。邪魔各界窺視良久頻繁來犯,虛境四周已布下防禦結界,無奈來犯者均為功力極深,窮兇惡極之徒,屢有結界被破之事發生,望諸位提高警惕,若有人進犯,定誅之,不要留情。其他的事務,你們可以問二位師兄,沒有要事不用來找我。”
衆人皆紛紛點頭應答。
仙翁頓了一下,目光犀利的向下面望去,擡手一指她,“你跟我過來。”,她一驚,下意識的扭頭看眼青年,他朝她努努嘴,示意她上前。
在衆人揣度的目光中,她略有忐忑的上前,仙翁也不說話,轉身就走,她頓了頓,遲疑了一下便默默的跟在他身後,沿着長廊左拐右拐走到一處院落深處的幽靜花園。仙翁輕嘆一聲轉過身來,俯首一拜:“姑娘,小仙有禮,招待不周望見諒。”
此舉驚得她措不及防,她吓的立即俯首對拜下去:“弟子不敢當,仙翁快請起。”她搞不清什麽狀況,腦子要不夠用了,堂堂上仙如何為給她一介凡人女子行此大禮,睜開眼就發生這麽多想不明白的事,心中格外不安。
仙翁直身站定,一改嚴肅之态,臉帶恭敬笑意道:“姑娘大駕虛境,想必有許多疑問,奈何天機不可洩露,自此就無需多問,随遇而安吧,問多無益,言多亦無益,姑娘在此可保永世平安,虛境就是你的家,沒有我的允許姑娘你就不要擅自離開這裏了,外面世界兇險莫測非你所能想象,安心在此修身養性即可,姑娘的房間在院落最上面那間,仙婢已在那裏恭候。”
“我......”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她機警的連聲回應是是是,心中卻暗忖,此處雖景色幽然谧靜,弟子守規尊法,可仙翁和青年都如此神秘捉摸不透,長久在此并非上策,瞬間心中便打定主意想要離開這裏。
☆、詭異大樹
她正失神胡思亂想,有人在右肩頭輕輕的點了兩下,她回過頭去,卻發現右邊身後沒人,而那年輕人此刻正抱着胳膊一臉壞笑的站在左邊看着她。
仙翁見年輕人前來,微微施禮不發一言立刻轉身離去。
“你好像不喜歡看到我?”年輕人把臉湊到近前笑着問,擡手摸着她微蹙的柳眉,涼涼的,她沒有閃躲,眼前的那張奪目俊臉讓她心跳的很快。
她冷冷滿是戒備的看着他,沒有說話,眼前的這個人她不喜歡,也不想有太多的糾纏。
“看樣子你好像連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給你起個名字吧。”
“為何要你給我起名字,你又不是我什麽人,不勞你費心了。”她被他看得很不自然,一心只想盡快離開這裏,剛邁了半步,手臂已被他輕輕的拉住,溫暖自手掌傳來,她瞬間怔住,而此刻年輕人已閉上眼睛,沉思不語。
她偷偷的上下打量他,一襲絲緞藍衫,修長的身材,極其俊美的眉眼構成一副完美無可挑剔的臉龐,她不由心裏暗自感嘆,上天對他實在不薄,賜給了他如此面相,只可惜這人個性不太讨喜,太過張揚,吊兒郎當又不正經。
她正出神的看着,他突然睜開了俊眼,四目相對,她幾分慌亂把頭扭向別處。
他嘻笑着又把臉湊到近前,“看上我了?”她正要回嘴,他卻收起了臉上輕佻的笑容,格外少有一本正經的看着她說:“叫你夏之心吧。你出現在這繁花滿地,綠草成蔭的夏時,送你夏字,心嘛,好聽。就這樣,夏之心,我知道你喜歡。”
“我....”,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說:“你還沒問我的名字,該你問了。”
她覺得甚是無奈,怎會有如此厚臉皮的人,稱其為自來熟也是過于稱贊了,出于禮貌,她只好勉強問到:“你叫什麽?”
他剛要得意的張口,卻嘎然止住,沉吟片刻他微笑着說:“沁卿。”那眼中一閃即逝的失落她沒有留意到。
“我有事先走了,記得還我衣服。你知道在哪找我的啊。”他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然後轉身大搖大擺的走了。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輕柔的風徐徐吹過,帶來陣陣青草幽香,日光透過古樹茂密的樹蔭照射到身上,她伸出手迎着微微光亮想去抓到手裏。突然這一刻,她心裏特別的惬意,“夏-之-心。”她逐字的念着他說的名字,看着眼前的景色突然淡淡的笑了,她喜歡這個名字。
可我究竟是誰?我從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
她的房間如仙翁所說在整個院落的最高處,背樹而立,寬敞明亮陽光充足,裏外兩件套房特別的大,布置的樸素典雅,簡潔清爽。
仙翁派了兩名仙婢貼身服侍她起居生活,她年紀尚小生性活潑,不習慣如此之遇,覺得很是拘謹,于是便向仙翁請示了遣開了二人,畢竟兩位仙婢雖修為尚淺,但始終是得道之尊,自己受不起。
自打沁朗替她取完名字一別,數月不見其蹤影。其他弟子開始每日跟随長天和良檀師兄修行學習,唯獨她被拒絕在一旁,仙翁給出的原因是她體虛緣淺不适合修仙,望她每日随意輕松度日,閑時無聊可以去藏書閣看看書,修心養性,也可以去兵器閣,練習防身之術。她本無修仙之意,如此一來,虛境中多了一個忙碌的小身影,每天風馳電掣的在虛境中跑來跑去,甜若蜜糖的聲音回蕩在衆人耳畔,聞其聲如見其人。一開始,由于她毫無根基,又是一凡人少女卻也能輕而易舉的進入虛境生活,衆人在背後議論紛紛,頗有微詞,每每路過,大家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其它的意味。
幸虧她生性活潑率真,對旁人之詞不甚在意,雖偶爾也會感到委屈,但忙碌起來到也是開心無憂,又因她暖心直率,總會出現在需要幫助的地方,就算冰封三尺也會被她所融化,漸漸的她成了衆人眼中的寵溺的珍寶,衆弟子皆對其愛護有加,年輕之士暗自心生愛慕,就連原本對她外貌身段頗為嫉妒的女仙君們,也逐漸坦誠相處,以姐妹之儀相待,頗為融洽。
只是,獨自一人之時,夏之心還是會神情落寞的不時發呆。
她到底是誰?她很想知道。虛境雖好,終究不是自己最終的歸宿,她想知道自己的來歷,就算孤兒,草民,哪怕無家可歸,流離失所,她都不介意。
在虛境的第四個月初六的深夜,夜空半月高挂,無數的星鬥似珍珠般散落在谧靜的天空,虛境裏的參天古樹寧靜安詳,樹葉沙沙作響,四季如夏的虛境清風陣陣。
夏之心房內燭火幽幽,忽明忽暗,她早已如夢。
夢裏,溫婉如霧的白光一片,白光和輕紗般朦胧的仙霧交織缭繞,柔和而安定。五彩流光中走出一個幼稚小童,背着身子,朝着白光深處揮揮手,大聲喊道:“我會回來找你的,等着我。”深處白光中驟然升起一道磅礴的紅光,極盡華麗絢爛,沖天而上,染紅了整個天際。
轉眼間,畫面盡失,她從夢中醒來,恍若隔世,整個人失魂落魄。那無盡的白光,如此的熟悉,溫熱的眼淚不知何時滑落到櫻唇邊,她伸手抹去才發現衣衫浸濕了一片,為何會落淚,她自己也不知道,茫然的望着窗外,目光空洞。
第二天天沒亮,她就迫不及待的跑去找良檀。
良檀這個人,很是和善好說話,修為雖不及上仙,但飽讀六界古書奇文,如同活字典般通天文地理,頗受仙翁的器重,故委派他在竹青虛境傳授衆弟子文法。
他五短身材,微胖,不喜穿長袍,平日裏總是一身短打,更顯得他周身圓滾滾,盡管在漫長的歲月裏度過了幾千年,可是面上看去三十多歲,很是年輕,若說氣質,絕對的平易近人,但是跟仙風道骨卻是一點也不沾邊的。
修仙歷練之人但凡有些風吹草動都會立刻覺曉的,可今日卻分外的奇怪。他雙目微閉,忽感臉上微風陣陣,暖暖癢癢的,不解的睜開雙眼,霎時吓的大叫,一把拉起錦被,緊緊的摟在胸前。“你,你是怎麽進來的?”
“師兄,你快起來啊,別睡了,我有事找你啊。”
他一睜眼就看見夏之心小臉已到近前,托着香腮,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正迫切的盯着他,溫熱的呼吸促在他臉上,癢癢的。
良檀撇着嘴,故作不悅的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便,心中甚是疑惑不解,毫無靈力根基的凡人小丫頭,竟然悄然無聲的進入自己房間,甚至貼的如此之近,他都沒有發覺。
“荒唐!一點禮數都沒有,進門不知道敲門嗎?”
“師兄,你的房間沒有門啊。”
夏之心委屈的手一指門口,光禿禿的的門框孤苦伶仃的立在哪裏,仿佛在述說着不滿。
良檀順着她指的方向望過去卻是一愣,門果真的不見了。
“我門呢?”
夏之心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一副無奈的表情,卻強忍住笑:“師兄,這可不是我幹的,你知道我一小凡人,沒有那本事在你眼皮底下卸了你的門。咦,咱們虛境出賊了?”
要不是良檀提到,她還真沒有注意到門沒了,方才心思太急,只顧着找他問事,橫沖直撞的就進來了。也不知誰這麽大的膽子,把師兄的門卸掉搬走了。此番情形着實可笑,看着良檀挺着小肚,滿頭青絲淩亂,幹瞪着門口運氣,她差點憋出了內傷。
她輕輕的搖了搖良檀的袖子。
“嗯?對了,你找我何事?”忿忿不平回過神的良檀問道。
“師兄,你可知我從何而來?”
良檀遲疑了一下,瞄了瞄眼前可憐巴巴的小臉,道:“這個我還真不知曉,當日仙翁帶你回來,并沒有透露你的身世,仙翁不說的,我們也不敢過問。怎麽?對自己的身世好奇起來了?”
“當然想知道了,能進到虛境修煉的弟子都是強手,可你看看我,普普通通一個凡人,仙翁怎麽會把我帶回來,你不覺得奇怪嗎?”
“世間凡事何須介懷,仙翁不說必有他的道理,你看這虛境多少修仙人士掙破頭皮也要來此修煉,而你輕而易舉的就有了這個機會,何不好好利用,為自己築基,就算沒有仙緣,你看藏書閣滿地至寶,也十分的受用,就算你是一普通凡人女子,也能闖出一番天地,何苦再糾結于身世,縱然過去盡享榮華富貴,亦或貧苦潦倒又有何區分,皆屬過去凡塵,往後的日子當向前看,舊日往昔無需再挂懷。”
夏之心聞言也覺得有理,可還是有些不甘心,不死心的又問:“師兄可知這四海八荒之內,哪裏有白光萬丈不見邊際的地方?”
“為何這麽問?”
“昨夜夢到的地方,那裏的場景氣息非常的熟悉,想是跟我以前有關,所以今早急急的過來,擾了師兄的清夢,實在是對不住。”
她眼含內疚之意,楚楚可憐的樣子,良檀頓覺不忍,仙翁親手帶回的人,又特意囑咐長天和他二人全心照看,他豈能不知她身份的特殊和重要,只是像他如此身份的仙君就算有疑問也不會追問再三,他怪自己說的直接又直白,傷了這位小主子的心。
“且跟我描述一下你所夢的地方。”
夏之心遂又詳細的把夢中所見如實的講述了一番,然後一臉崇拜的看着良檀,滿心期待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沉思半響,良檀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搖搖頭:“照你的說法,你所見之光應當屬仙界強大的白色靈力,對于大大小小的仙境來說太平常不過,沒有什麽稀奇,尋找這樣一個地方如同大海撈針一樣,況且你凡人肉眼如何能瞧得出靈力真身,就算衆仙靈力在你面前湧動,你也看不到,如果你真身處此境,憑你這身子骨,如何看得出這白光,對你來說空無一物才對,所以這不過是由心而生的一個夢罷了。”
他挑了挑眉,看着眼前分外失落的那張小臉也沒有了辦法,不知該如何安慰。
看良檀的樣子也不像有所隐瞞,她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絲希望又被熄滅,只得輕嘆一聲,坐在了床邊,勾着手指不語。
沉默之際,就聽外面忽然人聲喧嘩,驚慌之聲不絕,亂成了一片。
“待在這別動,我去看看。”
良檀急忙囑咐完,飛身而出。
夏之心好奇的走到窗邊向外望去,霎時驚訝的呆在了原地。
良檀此時站在前庭正中,摸着兩撇胡,仰頭看着眼前巨大的“樹幹”,緩緩的眯起眼睛。仙基尚淺的衆弟子圍着如此巨物切切私語,不明所以。
寬闊的前庭中央豎起了一個粗大的“樹幹”,幾人環抱之粗,高聳而立,卻是由無數扇木門散亂纏繞堆積而成,就連“樹枝”也栩栩如生的伸展開來,良檀心中暗哼,弄了半天自己的房門在這了。
在後院整夜修煉的長天聞風而至,見此情景卻也愣住,在虛境這數千年來何曾見過如此情景,“樹幹”上無任何靈力湧動,數百木門不加任何外力竟然牢牢的搭起得如此之高而不倒,竟也令人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