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家教]如果我存在
作者：槿藜
文案
一段漫長的記憶。
一場孤獨的等待。
一份悄無聲息的愛。
孤獨源于愛，無愛的人不會孤獨。
這只是一個有關孤獨與愛的故事。
#第一人稱
#CP:雲雀恭彌×原創女主
#作者懶得要死
#愛死留言的小天使！
#作者是逗逼，相信文案你就輸了……
內容标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雲生，雲雀恭彌 ┃ 配角：斯庫瓦羅，六道骸，澤田綱吉，草壁哲失，森口曜……家教衆 ┃ 其它：家教，雀哥，雲雀
Chapter.01存在【小修】
Chapter.01
奇怪的相處。奇怪的孩子。以及，奇怪的我。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午後的暖陽肆意地穿過紙糊的拉窗，一寸一寸地侵蝕木質的地板，滿室如在落霞時段般溢滿微光，暈染出明亮又暧昧的柔和光度。帶着溫度的微風鑽過拉窗外的樹木，在枝葉搖擺着身子的時候湧入一股微暖的浪潮，吹翻桌上紙張的邊角。
該死——
找不到。
那東西到底去哪了？
我蹲在角落裏一次又一次打開冰箱，開開合合也只看見裏面始終空空如也。
啊！這是要作死！！
抓狂地撓着腦袋瞪了眼逆着光坐在小桌旁的少年，我再次重重地關上了冰箱的門。
已經是第三天了。
不行了，我。
好想——
吃零食。
我像斷氣一樣呈大字型躺在地板上，目光在寬敞的和室裏游離。忽然靈光一現，往遠遠的廚房看去，然後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跑去廚房。
于是一個不注意，把我腳下的盛滿水的杯子一腳踢翻，杯子裏的水立馬潑灑到幹燥的木質地板上，然後玻璃杯咕嚕嚕地往前方滾去，撞到桌腿的時候晃蕩兩下，停了下來。
和室裏安靜得詭異。
坐在桌前的少年停止手裏握着毛筆的動作，目光靜靜地落在那個玻璃杯上。細長的鳳眼微微上挑。
我立馬一哆嗦，跑到角落裏拿來幹毛巾，動作輕緩地擦着被我弄濕的地板。然後狗腿地跑到少年面前，把倒地的玻璃杯回歸原位。
他不說話，低頭繼續練字。
見他沒什麽反應，我跑到廚房裏繼續翻箱倒櫃，可是無一例外地，裏面空空如也。
嗷嗷嗷，老子要瘋掉了！！
然後我又跑回和室裏，在少年面前一屁股坐下，身子焦躁地晃動着，卻擋不住他面前的光線。
“恭彌！！恭彌！！”我扯着嗓子喊。
他沒有反應。
喪心病狂的我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毛筆，然後準備在另一張白淨的紙上寫字。
“哇哦。”他挑起眉，像是看見什麽有趣的事。
我動作笨拙地捏着毛筆在紙上塗塗抹抹，一遍又一遍，上面卻留不下我的一點字跡，始終白淨如初。掙紮許久後我的手停在半空，漆黑的墨汁從上好的狼毫筆頭中落下，重重地在宣紙上砸下漆黑一點，突兀的紮眼。
啊，我忘了來着。
擡起頭對上少年如墨的細長鳳眼。
——他灼熱的視線穿過我，漆黑的瞳孔裏獨留大片空白的牆壁。
******
好吧，如你所見，我并不是個正常人。
準确來說，我已經不是人了。我是人死後留在現世的鬼魂。并且已經死了太多太多年，具體的時間我沒有算過，但也過了兩百多個年頭。
在我還沒把毛筆物歸原主的時候，雲雀便不耐煩地起身走了，留下我一個人悻悻地收拾殘局。
啊啊啊，喜歡雲雀的女孩都死光了麽？這幾天的曲奇餅巧克力完全不見蹤影！
我呲牙咧嘴地發着沒人聽得見的牢騷，整理起桌上的筆墨，目光落在那張被暈染着一滴顯眼黑墨的白紙上。思緒開始游離。
我可以做一切人類能做的事情。比如說吃喝拉撒睡。但我無法觸碰一切擁有生命的生物，人類以及動物。我也無法通過任何方式證明我的存在，就像我無法在紙上留下字跡。有時候我還會懷疑，自己說不定一直活着，不過是擁有什麽特殊的能力。
我的人生？算了，說多了都是淚。
我沒有記過我何時來的并盛町，但至少也有半個多世紀。現在這棟日式與西式結合的住宅，是我一開始就看上的，那個時候它還只是一棟傳統的日式房子，主人是當時顯赫的家族。
這座宅子有記憶裏熟悉的味道。
後來我一住下來，這間住宅很快就被人廢棄不用了。家族裏的人不是吓死就是生病，很快就搬走了。低價租給當地的富豪，住進來沒多久也生了病。
我下毒謀殺？不，我只是像現在一樣貼心地為他們端茶倒水。
一開始還有外地人來買房，住進來不久這事就被傳開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人住進來。有段時間我每天坐在家門口丢小石頭引起路人注意，心裏想說不定有人能對我的存在□□興趣。卻不想後來有人提議要拆了這間屋子，好在原先住在這裏的家族地位聲望太高，這提議不久就被壓了下來，我也不再敢造出什麽事端。只是經過這門口的人也越來越少。
很多年過去，我便不再期盼有人來這裏和我一起住，這種日子一直持續到十年前，有人安排把這間住宅裝修成日式與西式風格結合的現代房子。動用了大量的工人，房子也裝修得很快，但新主人卻遲遲沒有住進來。
大概是聽說了事情後又後悔了吧。等到我的希望快要破滅的時候，終于有人住了進來。
最後被吓到的反而是我。對方只是一個小男孩，大約四、五歲的樣子，身上只背着一個簡單的背包，沒有人跟他來，看樣子他要一個人住。
孩子的名字是雲雀恭彌。
******
他和以往我看到的任何人都不同。
我起初特別害怕有人對他說鬧鬼的事，有人聽說這屋子住進了人，專程跑來勸他走。他卻只是淡淡聽完，然後揚起那張高傲的小臉，一臉不爽地把人轟出去。我怕把他吓走，一開始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後來我發現我完全是多心了，至少這麽多年來，我從未在他眼中看過名為“恐懼“這一心理的存在。
總之——
我被這小鬼給萌翻了！
太多年沒有和人接觸的我一下子被這孩子電到，樂颠樂颠地為他端茶倒水，拖地洗碗，整理床鋪，放洗澡水……反正能做的事都做了。
但是他并不領情，每次我都能在他臉上看到一種堪稱微妙的表情。
他幾次亮出一對奇怪的拐子想抽我，那氣場真心吓到我，但是他揮到的只有空氣。大概是知道徒勞無功，他不久就放棄了這種行為。雖然我一直無法理解一個小孩為什麽要随身帶着這樣的兇器。
小孩永遠都有旺盛的精力，我聽說孩子們最喜歡在外面跟其他小夥伴們一起玩，或者一個人會做些可愛的事什麽的。但這些理論在雲雀身上完全是扯淡。小時候他每天外出的時間不長，一般不會超過兩個小時。我從未見過他身邊有任何朋友，有幾次我跟在他後面，發現他出去也只是獨自一人慢悠悠地把并盛繞一圈，然後回來，好像并盛町是他的秘密花園，他天生就是這花園的主人。
雲雀不會做飯，當然，我也不會。
我試着做過幾次，但是并不好吃。雲雀那挑剔的孩子也不會吃一個看不見的家夥做的亂七八糟的食物。好在雲雀家有按時做飯的廚師，時間點到了就會來做飯，似乎因為知道雲雀不喜歡外人在自己的領地逗留，做完就會走人。不過拜我所賜，做飯的廚師總是沒有完全定下來，因為每次在他們做飯的時候我都會摻一腳，搞得沒有多少人願意進屋。
從來沒有人能那麽快地習慣我。
我像只背後靈一樣在雲雀背後瞎折騰，他煩的時候只要皺眉，我也會乖乖停止。也因為這樣，他慢慢地對我不再懷有敵意。又或許只是因為太順從了，他沒有興趣。
他至始至終像個獨自走在人行道上步履從容的路人。冷漠得叫人害怕。
每天早上我趴在窗前目送他一個人背着書包去上學，那條路很長，他卻不願搭車。夕陽落下的時候，再看見他小小的身影從原路從容地走回來。路邊的阿貓阿狗特別喜歡他，知道他會這個時間經過，都會一窩地從草叢裏跑出來，在他腳邊磨蹭許久。他就蹲下來，耐心地陪它們玩上一會。
然後他會擡頭往我的方向看一眼，那個樣子就像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好像他真的可以看得見我。
******
雲雀在晚上睡覺前會上下網或看下書，一副認真的樣子讓我不敢打擾。有一次我忍不住在他上網的時候偷看他上網的內容，看見上面幾個關鍵字立刻就懵了：
“除鬼“、“除妖”、“背後靈？”
嗷嗷嗷！我立刻鬼叫起來，伸手關掉電源。抱走他的筆記本連連退到角落。
于是那張冷酷的小臉又出現了那種我難以描述的微妙表情，他盯着飄在半空的筆記本一會，失去興趣似的回到卧室，關燈睡覺。我也放下電腦，屁颠屁颠地飄上去。
孩子睡着了的樣子不再會像醒着的時候那樣警惕冷漠。細軟蓬松的黑色碎發散落下來，露出光潔的額頭。密長的睫毛像是某種漂亮的小動物身上的絨毛。
我忍不住伸手想要捏他的臉蛋，伸出的手臂虛無地穿過他熟睡的臉龐。最後只好老實地幫他把被子蓋好。
奇怪的相處。
奇怪的孩子。
以及，奇怪的我。
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像現在一樣奇怪，估計結局就不同了吧。
我趴在雲雀的枕頭旁，任憑黑夜吞噬我的眼。
可惜沒有如果。
Chapter.02日常【小修】
Chapter.02
他變得這麽快，可我一點也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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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近午夜的時候，雲雀宅才亮起了燈火。
頭頂的白熾燈撲滅寂靜的夜，無聲地投映在對面少年冷俊的臉龐上，深邃的五官像藝術的剪影，逆着光顯現出鮮明的輪廓。他一言不發地吃着好幾個小時前川平先生做的和食，略顯清瘦的身子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漫長而孤寂的影子。
此時此刻，我正坐在他對面，歡快地把面前的食物老老實實地一塊塊吞到嘴裏。
嗯，是吞，我不敢嚼。
如果忽略餐桌另一邊詭異飄起且慢慢消失的壽司，屋子裏靜得只有一個人的細細咀嚼聲。
說老實話，在很久以前我根本沒有想過還能像現在這樣和別人一起吃飯。
而且，我也根本不需要進食。
當初雲雀搬進來不久，我每天都要在廚房折騰，變着花樣弄出一些黑暗料理。雲雀從來不會吃，心疼着浪費的我就蹲在牆角默默地把這些東西咽了下去。一次他半夜起來，打開燈就看見牆角邊的黑暗料理一點點地消失，大概就認為我是要吃東西的。
後來我像往常一樣飄在雲雀身邊看他吃飯，發現他對面多出一個人的食物和餐具。
原本以為還有什麽人會住進來，但連續幾天那個多出了飯碗的位置上沒有出現任何身影。
于是我雙眼閃着淚花瞅瞅他，飄到對面試探性地吃了一點點，他感覺到我動了餐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繼續吃飯，像是表示了默許。
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我變為現在這副鬼樣之後就沒有碰過人類的食物，除了那幾天吃的黑暗料理。從那之後我開始對人類的食物有了狂熱的執念，每次到了雲雀的晚餐時間，我就會先屁颠屁颠地坐在他對面等待開動。
只不過，我的吃相，雲雀不能忍。
開始的時候我把米粒撒得滿桌，做得再精致的壽司被我一咬，餡料就會灑一地。在我自個吃得很嗨的時候，還是小孩子的雲雀從他那一塵不染的世界裏擡起頭來看着這邊的一片狼藉，靜靜地走開了。
那之後的一個星期，晚餐都沒有我的份。
到後面雲雀也知道了我的死穴，每次我做了什麽死蠢的事，我都會沒有飯吃，以表示他對我的不滿。
所以就像現在，我和雲雀吃飯的時候，我就慢慢地吞。
我擡起眼打量着專注吃飯的少年，他身上穿着早上出門的并盛校服，只不過已經脫掉了外套，臉頰上的一點小擦傷和松垮淩亂的白襯衣暴露了剛剛搏鬥過的痕跡。
連續幾天他都是這個時間回來，有時候挂了彩，但我從他的表情裏看到的反而是愉悅。
他在慢慢成長為少年，面前的人影由瘦小單薄變得身姿挺拔，曾經稚嫩的五官變得越發深刻生動起來。
他變得這麽快，可我一點也沒變。
我伸出手，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在空氣中細細地磨挲着觸不到的五官。他眼睫下灰藍色的瞳孔宛如深不可測的深淵，沒有絲毫反應地繼續吃着自己的飯。
我們不曾對過話，我說的他聽不見。他也不會進行一段不會有答複的對話。
有時候覺得這樣平淡的日子一直下去，挺好。
吃完飯後他起身準備去浴室沖涼，一手準備脫掉襯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從校服外套的口袋裏摸出一個袋子往餐桌上一扔，然後進浴室。
我盯着被扔到桌上的包裝袋，湊上去聞了聞，裏面是久違的曲奇餅幹。
喜歡雲雀的女孩終于活過來了麽……
我樂颠樂颠地把曲奇餅藏起來，哼着歌收拾起餐桌。
步入少年時期的雲雀長得越來越好看，喜歡他的女孩自然也多得去了。我記得這兩年過情人節，家門口都堆滿了匿名的巧克力和禮物。有些膽大一點的女孩會在門口等一會，但等不了多久就會先跑了。害得我浪費了好幾杯事先泡好的茶。
每次回到家裏把一大堆的糖果禮物扔在角落邊，雲雀也沒有再去搭理那些玩意。
我自然就屁颠屁颠上去解決了它們。
他察覺我喜歡這些東西後，再有女孩送東西的時候就直接往我這丢。似乎在他看來，有這樣的自動垃圾收集器還挺好。
雖然心裏有點小小的負罪感，但我還是需要點零食來打發時間。
真好啊，今年的情人節什麽時候會來呢……
不過，如果那孩子有了女朋友的話，禮物什麽的自然就會變少了吧。
我也難以想象，雲雀喜歡的女孩子會是什麽樣子。
哼着歌把手頭上的事做完，我若無其事地把扔在沙發上的幾件衣服撿起，打開浴室的門，連着一旁洗手臺上的衣服一股腦地丢進洗衣機。
感覺到灼熱的視線，我擡起頭對上雲雀的眼。
他站在花灑下，噴頭裏的水被開到最大，力道極大地拍打着他赤/裸的皮膚。柔軟純粹的黑發配合着他冷硬的面部線條，柔順地貼在側臉上。上挑的鳳眼攝人地盯着半開着的門。
他很不愉快，我知道。
這種情況似乎也是上了國中後才出現的，在那之前，他壓根就沒理會我在他洗澡的時候進進出出。
難不成是看出我是個女鬼了？
我撓着腦袋納悶地在他陰郁的視線中關上門，飄到他的卧室去看書。
不久他洗完澡出來，睡覺前拿起我正在看的書翻了翻。
看得興起的我一把搶過他的書，把書又翻回到那一頁。
于是他察覺到我還在他的卧室裏，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寫什麽的我只感覺滿室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啊哦。
這兩天沒飯吃了麽。
我下意識地想。
叮咚——
房子響亮的門鈴聲斬斷了這異常詭異的寂靜，雲雀皺了皺眉，往我的方向看了眼，走出了房間。
诶，這麽晚還有人來？
我放下書，跟上雲雀。
來人是草壁哲失，一個頂着超級奇葩飛機頭的家夥。
我偷偷飄去雲雀學校的時候見過這個人幾次，從雲雀入了國中之後他就一直忠犬地跟着雲雀，但很少來到家裏造訪，最多也只是停留在門口。
“萬分抱歉，在這個時間來打擾委員長！”草壁一臉緊張地坐在和室裏的榻榻米上，小心翼翼地瞅着雲雀的臉色。
“有什麽事？”一身黑色浴袍的雲雀有些困倦地打着哈欠，半眯着的狹長雙眼盯着他。
說起來，這孩子是第一個來家裏的客人呢！
我一個激靈，停止對飛機頭的觀察，飄到一旁去泡茶。
“我覺得有必要向您報告，有個風紀委員前兩天向我報告他偷偷跟着幾個混混在後山裏發生了些奇怪的事，當時我交給他處理，可今天一整天沒有見到他，他的母親說一整天都不在家。”
“失蹤？”他挑眉。
“我想如果明天人還找不到的話，那就是了。現在已經超過了24小時，呃……謝謝。”草壁哲失接過我遞給他的茶，一臉恭敬地道謝。
呀，有禮貌的孩子。我很高興地把原本準備給雲雀的那杯也遞給了他。
“啊，萬分感謝，但是不用兩杯的。”他接過熱茶喝了一口，下一秒我看見他被嗆得滿臉發紅，然後一臉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一旁空空的位置。接着他又眨眨眼，看向臉上沒有一點多餘表情的雲雀恭彌。
“委、委員長？”
雖然草壁他看不出來，但我看清了雲雀臉上的“蠢貨”二字。
“明天再來處理，沒有別的事你就走吧。”
“是！”
“別走呀，我可以跟你分享曲奇餅……”我幽怨地看了眼雲雀，掏出事先藏好的曲奇，雙手捧到草壁面前。
“委、委、委員長？”不能用更多筆墨來形容草壁的此時的表情了。
“你不喜歡麽？”我晃了晃手裏的袋子，之前被雲雀扔過後裏面的餅幹都變成了碎渣渣了，我打開袋子往裏面摸了一下，摸出一塊勉強完整的曲奇遞在他面前。
見他半天沒反應，我自顧自地吃起來。
“委員長，今晚先告辭。”草壁急忙起身，臨走前還不忘向雲雀道別。
我只好叼着餅幹上前去幫他開門。
“下次再來喲～”我朝他戀戀不舍地揮手。
“……”
回過頭去看雲雀的時候，他周圍的低氣壓很明顯地警告我不要靠近他。
******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一個人飄到外頭去散步。
我并不需要睡眠，每次等到雲雀睡覺後，我就會一個人在外面飄啊飄。
長大了的孩子真難親近……我搖着腦袋一個人自言自語。
黑夜裏蒸騰起撩人的霧氣，若有若無地混亂人的視線。身後的場景在我還沒注意的時候就開始悄無聲息地變換着，過于真實的虛幻場景傳達出一種難以言說的空虛感。
我坐在一旁的長椅上，轉頭盯着不遠處隐隐約約的人影。
到外面到處飄的壞處就是，總是容易進入別人的幻境。
其實這樣的情況我也只經歷過幾次，這時候只要乖乖等着，幻境就會風輕雲淡地消失。這對我來說并沒有什麽影響，還可以打發一下無聊的散步時間。
說起來，這些年每一次進入的幻境都是這個少年的呢。
目光落在緩緩消散的霧氣中，穿着白襯衣的少年緩慢地走過來。暗夜裏看不清少年的模樣，只能隐約看見那只猩紅的右眼在暗處透出妖冶的光。
是個和雲雀年齡相當的孩子。
他無聲無息地經過我，修長身影投下的漫長影子穿過我的身體。那近在咫尺的猩紅右眼始終沒有朝我這邊看過來。
我很有違和感。
從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開始，這種違和感就消失不去。
我眯着眼，打量着他那比飛機頭還要給我震撼的腦袋。
啊！我想起來了！雲雀他讨厭鳳梨，我也沒吃過。每次我看電視的時候就超級想嘗嘗味道的！因為它看起來好好吃！
然後我想也沒想地開口：
“嘿！紅眼鳳梨怪！你看起來好好吃！”
我确信他聽得見。
Chapter.03對視【小修】
Chapter.03
第一次在裏面清晰地看見了我的面容。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有一只小雲雀，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他去趕集……”
霧氣撩人。
我哼着歌慢慢穿過一層層厚重的霧氣。幻境裏的微風拂開面前的霧，讓我看清楚了身邊無數根直入無邊夜空的殘缺圓柱。每次來到幻境裏都會出現不一樣的異域場景，我肯定幻境的主人是個Cosplay狂魔。
“kufufufu……你這幾天來的可真早。”上挑的音調配合着周遭的景象，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涼意，不得不說他的聲音真……妖嬈的……什麽鬼……
“晚上好呀，紅眼鳳梨怪。”聽見他的聲音我停止哼歌，仍然漫無目的地飄在半空中。
“我想你應該換個稱呼。”他跟在我後面不緊不慢地散步。
“好啊，鳳梨紅眼怪。”
“……”
上一次對着他喊出聲後我就确定他看得見我，在那之前我們互相都在無視對方。大概都是認為對方看不見自己，随意交談一陣子發現我們倆還挺合得來。雖然他是人類，但某種方面我認為他更接近我。
“我挺閑的。”我撓着腦袋說。
“不用去照顧你的飼主麽？”
有一次我告訴他我住在一個人類家當守護神，他似乎對這件事感到很吃驚，并一直對我的飼主有很大的興趣。
“他去外面玩啦！”
“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這家夥……我剛剛還唱歌來着呢……
“真是有趣呢。”他略帶輕蔑的聲音讓我放慢速度，我回過頭，視線穿過逐漸稀薄的霧氣，對上那雙顏色不一的鬼魅雙眼。
“你很喜歡人類？”
他仿佛能用那只燃着血色的右眼看透我，這讓我感到有些不舒服。我撓撓腦袋沒有回答，把眼神瞟向別的地方。
不喜歡啦啦啦啦。
我在心裏怪叫。
“明明是鬼魂卻要徒留無用軟弱的感情。”他說着好像真的要笑出聲來，“你又不是不明白他們終究都要離開。”
“你廢話太多了。”我不快地瞪着他異常漂亮的臉龐。
“kufufufu……抱歉呢，那我還是先離開好了……”
周圍的霧氣帶着那人略帶上揚的語調四處散去，最終在視線裏沒有留下一絲痕跡。空留我一個在寂寥的庭院裏孑然一身。
我擡起頭看着融入夜色的雲雀宅，裏面沒有一絲燈光。
這不是很妙……那個鳳梨怪有一點說對了，我現在的心情有些糟糕。
雲雀已經兩天沒有回來了。
******
我回到房子裏打開燈，裏面依舊沒有雲雀回來的跡象，除了廚房餐桌上每天定時換掉的食物。癟癟嘴提起筷子戳了戳盤子裏的壽司，我把雲雀愛吃的比目魚壽司夾到了他盤裏。
平時雲雀壓根不準我把筷子往他那裏伸，雖然我每次都在他回來之前偷偷伸了好幾次。我認為他太挑食了，吃和食都吃膩了的我抗議過好幾次都沒有奏效。
來來回回掉包了好幾次壽司後，我擡眼看了看牆上的挂鐘，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今天會回來吧。
把今天算上，就是三天了。過去的十年裏他從來沒有外出過這麽久。
茶幾上還放着前兩天被我啃完的曲奇餅包裝，我已經對着它撒鼻息了好久……QAQ
通常外出的時候，雲雀給我的曲奇都是剛剛夠數的。一般等到我吃完了，他就差不多回來了。因為這件事我懷疑了好久他是不是把我當寵物養着了，可是這一次我省吃儉用也沒等到雲雀回來。
我扔了筷子打算到客廳裏去看電視。
忽然察覺到大門外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我一個激靈飄起來，停到門口等着對方開門。
叮咚——
門鈴聲像是一盆涼水潑來。
我穿過門看見外面的草壁哲失，他一臉擔憂地站在門口按門鈴。
“沒回來了嗎？”他奇怪地看着裏面亮着的燈光。
我撓着頭又穿回去。
等到挂鐘的時針指向三點種的時候，我鐵定他是不會回來了。
嗷嗷嗷！太過分了！不打招呼去外面鬼混這麽久！
一個晚上，我捧着他睡前總是看的書在他床上打滾望天。
******
氣憤了一個晚上的我睜着眼睛看到早晨窗外陰沉天色的時候，不得不說是有些害怕了。
雲雀他來的時候也是悄無聲息的，即使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年，很多時候我都難以看透這個孩子。
他會不會，像他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地走掉了呢。
我坐在餐桌前，桌上的和食如昨夜一般漂亮地擺放着，就連擺放筷子的地方也放置得一絲不茍。
轉瞬間這屋子就像失去了人居住的氣息。
我拿起筷子把我之前夾給雲雀的比目魚壽司吞了下去。
啧，壞掉了。
會生氣的吧，如果讓他吃這個。
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晨雨，噼裏啪啦地拍在窗上，擡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我扔掉筷子，來不及吐掉嘴裏的變質壽司，急忙跑到陽臺去收前兩天給雲雀洗好的校服。收下來的時候他的白襯衣已經濕了一大片。只好急匆匆跑到浴室把他的襯衣手洗了一遍。水龍頭的水開了閘門似的嘩啦啦地砸下，淹沒掉外面細微的雨聲。
該死——
等到雲雀回來了，這衣服估計還幹不了。
等到——
停止手裏簡單粗暴洗衣服的動作，我呆呆地看着水盆裏的水像暴雨一樣地溢出來。
雲雀他，不是沒有跟我說過話的。
從他十二歲開始，他回家的時間開始延後。
雖然一般還是會定時回來，但也會有例外。有時候會比平常晚上兩三個小時，只有一次是在午夜的時候回來。
那天他回來的時候打開廚房的燈，發現桌子上的食物基本沒動，就知道我在等他。
一如既往草草吃了晚飯，起身的時候他用他處于變聲期的特有嗓音說：
“下次別等我。”
我那時以為我只是幻聽。
等到水龍頭裏吐出的水都要漫到浴室外時，我才拉回意識。
再也沒有了其他動作，我離開了雲雀宅。
******
大雨滂沱。
灰蒙蒙的雨霧裏，街道上橫七豎八的車輛使勁地響着喇叭呻/吟，再無聲無息地像條猛獸穿過我的身體。
我不知道從何找起。
只是呆呆地像其他的路人，退到紅綠燈的下方。看着身後的行人撐着花花綠綠的傘匆匆地穿過自己。
“等一下！”
身邊的女人有些着急，快速從我身邊穿過，沒有看到迎面駛來的汽車。
亮起的車燈穿過重重雨幕，在灰色的背景裏微弱得像是螢火，細密雨絲穿梭其中。螢火般的光卻又仿佛足以斬斷時光。
車輛快速停了下來，差點被撞上的女人吓得幾乎癱倒。
我忽然想起在很久以前，那段我已經抛棄很久了的記憶。
那個時候滿街都還是穿着和服的日本人，腳下的木屐踏着石子路發出摩擦的聲音，但并不難聽。我站在屋檐下躲雨，橋頭上走來的漂亮舞女撐着繪着古典圖案的油紙傘，走到我身邊和我一起躲雨。
我記得那天雨也是像現在這麽大，舞女不停抱怨着自己臉上的妝容快被洗花了。
我卻不停地誇她長得很美。
她只是抿嘴笑。
幾近雨停的時候她撐開傘，嘴角帶笑地和身邊的人一起穿過我的身體。
我才反應過來我一直都沒有接受我已經死了的事實。
有點難以接受，不是麽？
就像現在，馬路上飛馳的汽車，切換快速的紅綠燈，行色匆匆的行人，光影交錯的時代，我這個被世界遺忘的人，卻還是沒有被任何事物趕上我歲月流逝的速度。
——我們終究會離開。
我有些無力地擡手撐着沉重的腦袋，盡量不讓自己心裏亂得發慌。
回過神的時候街上已經幾乎寂寥無人，亮起的路燈虛弱地擁抱着濕潤的大地。
頭頂的紅綠燈突兀地跳動切換，對街的人影慢吞吞地走過來。
堅硬冰冷的雨砸在那人清瘦的肩頭，打濕了的黑色外套垂在他的肩上，阻擋狂風暴雨的襲擊。水珠順着黑墨般的濕潤碎發迅速滾落又彙集，他帶着點擦傷和泥土的清秀臉龐迎着雨水，似乎一點也不會感到痛。
他停在我面前，狹長的眼睛在雨幕裏讓人看不清楚。
“你——”
是那樣熟悉的聲音。
我身子輕輕顫動起來。
雨水被他抽出雙拐的動作驚得彈開。
“擋路了。”
我下意識地對上他的眼。
第一次在裏面清晰地看見了我的面容。
Chapter.04初始【小修】
Chapter.04
現在他看得見我，聽得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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