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讓我莫名背脊發寒。

“我要回去了。”他發困似的打個哈欠,狹長的鳳眼瞟向腳邊被我們争得熱火朝天的屍骨。

“就是這玩意?”他挑眉。

接着我看到漆黑月色中金屬特有的寒光一凜。

咔嚓——

骨裂的聲音。

嘩啦啦——

骨頭散架的聲音。

Σ(⊙▽⊙)

∑(っ°Д °;)っ

卧槽。

這下我是徹底——

粉、身、碎、骨。

Chapter.07孤獨【小修】

Chapter.07

只希望她能開口。對我再說一句話。

———————————————————————————————————————

“嗷嗷嗷嗷——”

“啧。”

“嗷嗷嗷嗷嗷——”

“啧。”

“嗷嗷嗷嗷嗷嗷——”

“啧。”

“嗷嗷嗷嗷嗚————————”

嘭——

拐子朝我的方向直接甩過來。

綜上所述。

我不負衆望地瘋掉了。

那天被雲雀粉身碎骨之後,我由于打擊太大,整個人都在夜裏傻掉了。以至于後來來了一批警察,把我的屍骨運走焚化了我都沒有反應。

卧槽!什麽叫沒有反應啊混賬!這下我是徹底和我守護了不知道到底多少年的身體說再見了……

雲雀直接把我扔到後山一個人走掉了,等我回過神飄回家,看見他若無其事地沖完澡睡覺後,我一個人哭暈在廁所……

“雲雀是白癡!人渣——”

嘭——

又一根拐子甩到浴室門上,我能感覺到門外那二神爆棚的怒氣。

“嗷嗷嗷QAQ……”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瘋給他看:

“白癡!變态!人渣!豈可修——”

我已經可以看見那從門縫裏瘋狂湧進來紫色怨氣。

嗷嗚嗚嗚——

我蹲在馬桶邊一邊抹眼淚一邊鬼叫,“阿霍——八嘎——虧我那樣愛過你——渣男!!”

“嗷嗷嗷——”

嘭——

外邊大門被甩上的聲音。

活不下去了嘤嘤嘤……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我還能這樣叫得好好的= =

第二天晚上雲雀回來的時候,看見自己餐桌上已經被掃空了的餐盤,目光狠狠地掃向角落裏的我。

“晚上好人渣君,你的晚餐君在我肚子裏,撒……來把我解剖掉吧。”我縮在沙發後面。只露出一雙幽怨的翠綠眼珠,目光呆滞地盯着他。

盯——

雲雀:……

洗完澡後,雲雀已經不指望我會再幫他洗衣服,把自己的校服扔到洗衣機裏準備開洗。

看到一旁的我之後他怔住。

“晚上好人渣君,洗衣粉君在我肚子裏→ →”我面無表情地盯着他說着,一邊不停用勺子把洗衣粉往嘴裏塞。

雲雀:……

洗完澡後雲雀回房裏睡覺。

我坐在床上端着他的枕邊書,面無表情地盯他——

“晚上好人渣君,你要和我一起睡嗎人渣君?”

我說着一臉陰郁地縮到被窩,從裏面抓出那本《并盛町記事》,一頁一頁地撕開開始往嘴裏塞,“你餓了嗎人渣君?”

嘭——

大門被甩上的聲音。

第三天的時候,我走到正靜靜吃早餐的雲雀面前,猛地一拍桌:

“你不表示點什麽麽?!渣男?!”

他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那雙灰藍色眼眸對上我逗逼的視線,“我對你這種弱小的草食動物沒興趣。”

“還有——”他話鋒一轉,一臉陰郁地看我:

“收回你稱呼我的方式。”

被他猛地暴漲的氣勢吓得六神無主,我吞下一口唾沫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狠狠瞪他。

你能拿我怎麽樣?渣男!

雖然我始終沒有說出口。

“我要離家出走!”我拍桌。

“哇哦。”他挑眉,那表情分明是一臉仗義地讓我走。

“……你不挽留我?”我弱弱地問。

他拿起筷子,繼續吃早餐。

卧槽——

“你這個二貨!我讨厭你!(╬▔皿▔)凸 ”長時間的等待後我無比威武雄壯地對他豎了個中指,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滾了出去。

雲雀:……

******

離家出走後的第二天。

雲雀打開家門,看見蹲在門口前的我。

“……”

他無言地穿過我,獨自一人往學校的地方走去。

“嗷嗚——”我對着他高挑的背影嚎叫。

……

……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第六天。

“你,草食動物——”雲雀的聲音忽然在上頭響起。

我的表情→↖(▔^▔)↗

“……”

“幹什麽?”我擡起長滿了蘑菇的腦袋。

“……你擋着我了。”

“……哦。”

我慢吞吞地挪窩。

他站在原地沉默一會,在看見我那表情後又果斷摔門進屋。

三個小時後……

門開的聲音。

我:↖(▔▽▔)↗

雲雀:……

“還給你。”似乎我的表情實在不忍直視,他別過頭從口袋裏摸出一塊東西向我抛過來。

啪嗒——

堅硬的物塊落地的聲音。

我像狗一樣爬過去啾啾,看清那玩意之後我的表情也立馬變成了狗:

“嗷嗷嗷!!”我撲上去一把抓住。

雲雀扔過來的,是他之前撿到家裏來的——我僅存的食指骨頭。

嗷嗷嗷——好感動……

我滿眼淚花擡眼看雲雀,他身後那些爆棚的紫色怒氣在我眼裏就像盛開的紫羅蘭一般盛滿芳香,簡直要熏暈我的钛合金狗鼻。

“恭彌……嗷嗚嗚嗚……”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湊上去,有些想抱着他的褲腿痛苦一場。

很顯然,我不能。

因為在看見我湊近他的那刻——

嘭——

大門被甩上的聲音。

……

歸還骨頭的第二天。

“恭彌恭彌,你的筷子。”

“恭彌恭彌,請擦嘴。”

“恭彌恭彌,你的筆記本在這。”

“恭彌恭彌,你的茶。”

“恭彌恭彌,請更衣。”

“……滾!”

******

之後雲雀銷聲匿跡了一整天。

我不太确定是不是由于我太煩的緣故。

咩哈哈哈……我才不管是不是我的原因呢。

因為雲雀他留下了一袋曲奇,放置的地方離垃圾桶很近。我鐵定他是留下來給我的。

哼哼唧唧。

我把家裏重新打掃了一遍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砰砰砰——

有什麽在敲打窗戶的聲音。

我扭過腦袋,木然地看見一張趴在玻璃窗上的死人臉。

對方的臉頰緊緊地貼在玻璃上,手指輕輕敲着窗戶,棕色的眼睛使勁地往裏面瞟,像是想看看裏面有沒有其他人。眼睫毛撲閃了一陣後看向面無表情嘴裏不停吧唧吧唧的我。

他敲了敲窗戶,在窗外慢吞吞地對我做口型。

口型裏大概說的是——

——那個禽獸有沒有在家?

說着還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又心驚膽戰地把腦袋收了收,神情忐忑。

吧唧吧唧。

我嚼着曲奇餅看了眼房間,想了一會搖了搖頭。

看見我搖頭後他立馬放松下來,表情也沒那麽僵硬了,低下頭拍了拍胸口。

——你來幹什麽?

我從沙發上下來,用舌頭把嘴裏的餅幹屑攪幹淨,對着他繼續做口型。

——我有事找你說。

——什麽事。

——額……別這麽快就問吶……

——吧唧吧唧

——就是那個……

——什麽。

——能不能把你嘴裏的餅幹屑舔幹淨?還有為什麽我們要這樣說話TAT?

我沖他點點頭,大手一揮同意他進來。他立馬樂颠樂颠地從牆壁外穿進來。

——啪

我一巴掌重重地拍到他腦袋上,“你不會早說麽?”

“嘤嘤嘤QAQ……”他揉着褐色的毛茸茸腦袋,一臉委屈地瞪我。

這個逗逼……就是上一章出場的那個摔在我坑裏領了便當的蠢貨。還害得我粉身碎骨……名字似乎叫做森口曜。那天我被雲雀一招粉身碎骨,我是傻了,這逗逼倒好,直接暈了。

那之後只要他看到雲雀,就會肝腸寸斷倒地不起。

“啊啊啊,我就知道的……”揉着腦袋的森口曜突然仰起頭,看向我放置在電視機上的那個餅幹盒,猛地撲了上去,“你還在的……”

——去死,混賬。

我一臉陰郁地扯住他,把他摔在地上猛踩一陣,這個逗逼絕對是我見過白癡的變态!

“你再動老子的骨頭試試看……”

“嗷嗷——我不動,我不動……”他掙紮着做投降狀,從我的腳下咕嚕咕嚕地滾出去。

“可是,說真的……你的飼主太兇殘了啦!!”他吃痛着捂着腹部,一臉抽搐地回想那天晚上驚心動魄的一幕,眼看就要飙淚。

吧唧吧唧。

“你怎麽就那樣心甘情願跟着他啊?”

吧唧吧唧。

“卧槽,你在吃什麽?!給我也來一塊……”

“吧唧吧唧,你休想。”

“他那麽兇殘,指不定哪天就把你剩下的骨頭搗成灰,到時候你就是真的翹辮子了!”森口曜在我旁邊和我糾纏半天,自動放棄了曲奇,語重心長地開口。

“ Σ( ° △°|||)︴對哦——”我止住了往嘴裏塞餅幹的動作,回想起雲雀那性子,要是哪天我好死不死惹着他了,他指不定就做了這事。

“那那那那我該怎麽辦?”我一把拍開他伸過來的爪子,一臉驚慌。

“簡單,啧。”他擰起眉甩甩被我拍得發紅的手,突然擡頭對我燦爛一笑:“跟我走就好啦,帶上你的骨頭。”

“不要。”果斷拒絕。

“诶诶诶,為什麽QAQ”

我擰起眉,一本正經地瞪他:“你有曲奇餅麽?”

“沒有……”

“呵。”

“QAQ……”

******

後來那只逗逼在家裏和我的曲奇餅糾纏了老半天,被我的一句“雲雀回來了”吓得魂飛魄散,立馬夾着尾巴跑掉了。

我的确不想跟他走。

曲奇餅是其次,我只是不想就這樣離開。這份緣分沒有走到盡頭我不想就這麽離開。

還有就是,我累了。

我怕我哪天離開這座宅子,就要消失了。

我把放着我最後骨頭的餅幹盒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原位。拍拍手飄到浴室裏去晾衣服。

咔嗒——

在浴室裏隐約聽見有人在開門的聲音,我心裏估摸着雲雀回來了。把最後一件衣服晾上去後,立馬蹦噠蹦噠地飄出去。

“恭彌恭彌,今天怎麽這麽……”我擡起頭來看着門前那個身影,下一句話被噎在了喉嚨裏。

今天怎麽這麽早。

雲雀就靠在門邊,一身狼狽,原本披在身上的校服外套都不見蹤影,星星點點的猩紅血跡從白色的襯衣裏大片地透出來。淩亂不堪的黑色碎發無精打采地垂下,遮住他漂亮的眉眼,讓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怎麽這個樣子,跟小夥伴玩過頭了麽……”我僵硬地扯扯嘴角,使自己看起來盡量一如既往地輕松。

“嘶——”他似乎十分吃力地靠在牆上,仰起頭的時候扯動了傷口,露出來的灰藍眼眸沒有任何感情地看着我。

我走上前去,他擰緊了眉頭,身子搖晃一下,重重地朝我的方向摔過來。

嘭——

倒下的力道讓他悶哼一聲,然後失去了神志。

我沒有接住他。

我當然,接不住他。

“诶诶诶——你在幹嘛——”我在他一旁蹲下/身來,拖長了語調。

他緊鎖着眉頭閉着眼,始終沒有回應我。

“诶嘿,這可不太好玩,是因為我太煩了麽……”我伸手想推推他,在看清他暴露出來的淤青血痕之後僵住了身子。

“啊,這一點不好玩了……”我嘴裏不停嘀咕着,“受傷了就應該回床上躺着啊,你躺在這裏是想讓我抱你上去麽……”

手在抖。

我僵硬着伸手想要把他拖起來,那雙顫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穿過他沾滿鮮血的身子。

“綠蔭蔥郁的并盛,不大不小中庸最好……”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讓我停止動作,我手忙腳亂地從雲雀口袋裏摸出他的手機。

手機的熒幕有一部分破損,但是并不影響裏面傳出來的聲音:

“委員長?電話終于通了……抱歉!沒能和您一起去黒曜——”

“委員長?”

“抱歉——您怎麽了……”

“奇怪,不是接通了嗎……”

我半張着唇,聲音有些哽咽,但是一字一頓的發音只有我一個人聽得到。

對了,他們聽不見我來着。

視線緩緩地移到雲雀身上,他身下大片蔓延的深紅血跡無聲無息地侵蝕我的瞳孔。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忙音,接着便沒了聲息。

我不再說話,無法動彈地盯着他那沾了血跡的蒼白面孔。

世界靜得無法呼吸。

******

我忘了是多久以前了。

一個世紀是有的。

我的執念寄居在活人的身上。

幫助他們,無時無刻。好讓他們注意到我的存在。

在遇見雲雀之前,只有一個人接受了我的存在。

是一個女孩。

我陪了她六十年。

看着她從小孩慢慢變成大人,再慢慢地變老。

盡管那六十年的歲月對我來說并不漫長。

一開始她也像其他人一般不肯接受我,小的時候只要我在她身邊一有動靜,她就會吓得魂飛魄散,拿着掃帚不許我靠近。

稍大的時候,等她變成少女的模樣,她已經不再像當初那樣害怕我,但并不會友好對我,察覺到我在身邊時,她還是會十分警惕。

我小心翼翼地陪着她,一直到她少女的臉龐被歲月刻滿痕跡,到她滿頭黑發染上白墨,到她挺直的腰板開始駝背,到她細長的手指布滿老繭。

她慢慢地,慢慢地接受我,又一邊慢慢地,慢慢地老去。

我們住在低矮簡陋的小屋子裏,屋子裏有深紅色的木質地板,踩在上面會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廚房和房間都用門簾隔着,每次我進出的時候,厚重的布料就會晃動幾下,她也能知道我去了哪裏。

晚上的時候,她在那只大大的吊燈下,踩着老舊的縫紉機改舊衣服,縫紉機噠噠的聲音響遍狹窄的空間。她鼻梁上那副老花鏡拿起又放下,微黃的燈光灑滿褪了色的木質地板。

她一生都在一個人過,年輕的時候我看着她身邊的人都離她而去。或許正因如此,她才能在後來接受我的存在。

她是孤獨的。

盡管她從來沒有對我說。

一天半夜裏,我原本在屋外散步,小屋的窗子裏忽然灑出微黃燈光,我透過窗戶,看見她坐在縫紉機前佝偻的身形,屋裏傳來“噠噠噠”的微弱聲音,她踩得極慢,猶如演奏一首夜裏最溫柔的歌。老舊的家具在燈光照耀下紛紛投下孤寂漫長的影子。

她手裏的針掉下來,停下動作蹲着身子在地面上摸了老半天。

我來到她身邊,找到那根針放在她面前。她擡起腦袋看着那晃動的門簾,對我微微笑了笑。

柔和燈影下,我仿佛又看見她年輕時那張美麗的臉。

“真想見見你。”

她坐回椅子,閉上眼之前,忽然這麽說。

手裏的針又掉下來,落地的聲響我都能聽見。

之後她再也沒能醒來。

******

我想她只是累得想睡一個長覺。

而我沒有辦法打擾她。

一個星期後,我在收拾房間的時候看到爬滿她身子的蒼蠅,換了不知道第幾張的棉被發出難以掩蓋的腐臭。

窗外忽然下起雨。

我靜靜地站在她面前。

忍不住落了淚。

只希望她能開口。

對我再說一句話。

Chapter.08心亂【改文】

Chapter.08

因為我不知道,走在前面的他,會不會等我。

———————————————————————————————————

“先生,你是來找我的嗎?”。

“先生,你要離開了嗎?可以把我帶走嗎?”。

那個人那樣說着,模糊的神情像是在哭泣,但我知道她永遠不會再落下淚來。

刷拉——

厚重的深灰窗簾被我用力不當猛地脫落下來,混着灰塵的渾重落地聲掀起一股微風。

把我吓了一大跳。

低頭盯着地面上的窗簾,我眨眨眼重重地晃了下腦袋。

那是少有的回憶,而我并不該記起。

大概是這些天記起太多東西了,把不應該記起的東西也帶了過來。

把窗簾扔到不久前剛購置的加大號洗衣機裏,我走出陽臺伸了個懶腰,并不刺眼的暖陽透過我照進了屋子。

那天雲雀受傷暈倒後,草壁不久就趕了過來,趕緊把他送進了醫院。實際上雲雀受的都是皮外傷,小處骨折,昏迷了一天也是因為勞累過度體力透支。

而現在距離雲雀出院已經過了三天,他每天照常到學校去上課,我也一如既往地呆在家裏閑得發慌。後院的樹枝上不知何時零零散散地停留了幾只黃絨球一樣的小鳥,唯獨那只會唱并盛校歌的小肥鳥跟着雲雀上學去了。

好像雲雀還給那只小肥鳥取了名字,叫“雲豆”來着。我對于他給我們取的名字這麽相像這件事上抱有很大的異議,甚至懷疑雲雀是否真的把我當動物一樣對待了。但那只叫雲豆的小鳥也的确挺可愛,它會在我吃曲奇餅的時候蹭上幾粒餅幹渣,嘴裏還喊着“雲雀鼓掌,雲雀鼓掌”。嘛——總之就是比我會讨雲雀歡心。

秋季也快接近尾聲,後院裏的銀杏早就染成了金黃,在秋風中飄下華美燦爛的葉子。我總是踩在鋪滿枯葉的小道上,用腳板把它們掃成一堆,但隔了一夜就被吹得到處飛揚。和室內也飄進了不少零散的葉,看起來我這幾天得大忙一場。

我打開雲雀卧室的房門,準備把他的床單洗了入棉。即使我一個星期沒有打掃,卧室裏也依舊幹淨整潔。準備換被單的時候才發現雲雀已經把被單換過了,并且也入了棉。小小地吃驚了一下後我朝四周看了看,也沒發現有可以打掃的地方。

什麽時候換過的我居然沒發現——

我嘀咕着從卧室裏出來,擡眼透過上方的玻璃窗,看見他的黑色被單已經晾着了。

我想起十年前,在雲雀剛剛住進來的時候,他因為換被單的事情折騰了許久,家人寄過來的都是超大號的被單,他小小的身子總是會被被單包住,然後一出浮萍拐,被單就報銷了。

現在想來他陰沉下來的小臉還真的有些可愛。

然後每次換被單的時候,我都義無反顧地肩擔起了責任,在換季之前,都會幫他把被單換好。

看着那熟悉的被單,我撓撓臉頰,忽然有些不自在。

十年前我會為他準備好換季的衣物,處理家裏的衛生,确保他的飲食健康,我曾經一度憂慮過會不會太過溺愛。但事實證明我是多慮了。到現在,他早已不是讓我為他睡覺蓋好被子的年齡。

他在以我看不見的速度成長,走在他身邊的我卻開始莫名地恐懼。

因為我不知道,走在前面的他,會不會等我。

或許再過一個十年,他已經不再需要我。

也許真正奇怪的人是我。

是啊,真奇怪。

明明我走的路,比任何人都要漫長。

******

今天雲雀比往常還要早些時候回家,洗完澡後就到客廳裏看新聞,等着頭發幹得差不多了就回到卧室裏看了會書,難得的按時睡覺。看來最近并盛町還算太平。

我等到他睡覺後就到後院裏散步,白日裏叽叽喳喳的小黃鳥們估計也睡了,幾乎整個并盛町都在這平靜的一天裏陷入沉睡。

濃厚到難以撥開的霧氣又蒸騰而起,我繼續按着記憶裏的小道慢慢行走,穿過那些似有似無的建築。直到霧氣散去,視線裏呈現的不再是簡單的後院或是廢棄的宮殿,而是令我驚訝不小的巨型牢籠。

耳邊翻滾着水流湧動的聲音,未知的水域裏仿佛潛藏着奪命的猛獸。湧動的水流捎來鐐铐相互碰撞清脆的聲響,我卻好像還聽見了心髒跳動的聲音。借着微弱的水光,我看見那些柱子般粗細的鐐铐纏繞而上,緊緊禁锢住沉睡在水中的少年。

水流的聲音,心髒紊亂跳動的聲音,都一起混亂地攪動起來。

即使在那之前就明白他處于十分困難的境地,現在看來這情況幾乎讓人絕望。

“kufufufu……”他一貫的笑聲在水域中回蕩,但被束縛住的少年并沒有絲毫動靜。“不是我找你來的喲,你自己踏進來的。”

“這樣吶。”聽見他一如往常的聲音我稍微松了口氣,“不是故意窺探你的,抱歉了。”

“呀,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也正無聊着呢。”

我擡頭打量着這暗無天日的水牢,心裏不免有些為他難過。深淵裏少年沉睡的面容隐忍,叫人難以想象他的意識還在歡快地與我談話。

“你這樣子多久了?”

“不短了,本來已經出來了,只是出了些小差錯。”

“到底是做了什麽壞事……”我蹲下/身四處瞅了瞅,盯着那些漆黑的鐐铐發悚。

“你不怕麽?”我問。

“嘛,習慣了。”那空靈的聲音從水域深處浮起,“只是有點寂寞呢。”

“哎呀,好基友,我不是來找你玩了麽,寂寞什麽勁呢。”我上前像日常開玩笑那般上前重力地拍拍少年的肩膀,他身上的鐐铐随着我的動作發出轟隆隆的可怖聲響。

“……我不是故意的。”我吓得趕緊往後退了好幾步。

短暫的一陣死寂。

“你生……生氣了?”我有些不安起來,生怕自己已經做了什麽無法挽回的事。“該不會觸動什麽奇怪的開關什麽了吧……哈哈哈……我沒有命賠你啊……”

“你剛剛,碰了我?”他像是許久才反應過來。

“我錯了……”

“沒事。”

“……那你的語氣不要突變行不行……”

他輕笑兩聲,使我能感覺到他突然的愉悅,“你叫什麽來着,我的好基友。”

“雲生吶,鳳梨怪你腫麽了……”我感覺自己快哭了。

“你碰得到那些鎖鏈麽?”他無視我的話。

“嗯啊。”

“那我真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吧……”

“現在你還幫不了,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或許對你來說不長。”

“你會不會害我(/ □ )……我還不想死,随随便便答應你不太好……”我唯唯諾諾,想收回自己剛剛随口的承諾。

“我怎麽會害你,你自己說的,我是你的好基友。還有,你已經死了。”他全然不理會我委婉的拒絕,自顧自地說着,我能想象他醒着和我說話愉悅的神情。

“死了的人,還有什麽值得畏懼。”

******

這次的幻境并沒有撐許久,鳳梨怪跟我磨叽了一會就消失了,回過神的時候我還停在後院的銀杏樹下。擡起眼的時候正好看見突兀的燈光在雲雀宅亮起,照亮大片黑夜。我下意識看向雲雀卧室的方向,裏面仍然漆黑一片。

我皺起眉頭迅速飄了回去,果然遠遠地就瞧見了某只二鬼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手裏還緊緊地抱着我的骨頭盒子。

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後,我面無表情地盯着液晶屏幕上的哆啦A夢。

“森口曜。”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作甚。”他頭也不擡。

……

“嗷嗷嗷嗷嗷嗷——唔……”

“你怎麽在在在家,我明明确認了你不在家的……唔……”他掙紮着想從我手裏掙脫出來。

“你想說你做了幾次這樣的事?”

“七八次而已啊……沒沒沒,我沒做……就一次就一次……”

“手上那個還不還給我?”

“哪個啊?”

“嗷嗷嗷嗷——我馬上還給你……不要打我嘤嘤嘤QAQ……”

我狠狠瞪他一眼,抱起我的骨頭盒子把電視關掉,然後在他旁邊一屁股坐了下來。

“诶诶诶——我的哆啦A夢——”

我差點又一巴掌打在他腦袋上。

“你怎麽還在這逗留,不走嗎?”我操着手地問他。

“走走走,我馬上走,壞家夥……”

“我是問你什麽時候離開現世?”

“你把骨頭給我的時候。*~( ̄▽ ̄)~* ”

……

“骨頭我不可能給你的。”沉默一會我一本正經地盯着他,“重新再活一次吧,執念不要留在這上面。”

他被我那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伸手刮了刮鼻尖,“你有你的執念,我也有我的執念啊。”

“你不想過正常人的生活麽?”

“嘛,也不是不想。”森口兩手扣着後腦勺倒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燈光為他深邃的五官打下深重的陰影,“其實也不難吧。”

“什麽?”

“反正我現在的日子過得還挺自在的,什麽都不用牽挂……也不能這麽說吧,哎呀,想做正常人的時候借別人的身體用一下不就行了麽?”

“你試過了?!”我猛地上前撲住他,這種事我在之前聽說過不少回,但因為我不想随便亂用別人的身體,就始終沒有嘗試過。

“沒有。”他被我過激的反應吓了一大跳。

“為什麽?”

“我并沒有想做正常人的欲望吶……也沒有那個需要,”他擺擺腦袋,“再說也要得到身體主人的同意才行……”說到這裏他眼珠子一轉,“要不——”

“你試試?”

Chapter.09觸碰【改文】

Chapter.9

我緩緩擡起手,撫上他溫熱的面龐。

—————————————————————————————————————

“媽媽,他好久沒回家了嗎?”

諾大的客廳裏,極富層次感的真絲窗簾将整間屋子圍得密不透風,僅剩暗流在密閉的空間中湧動。唯獨放在茶幾上的橘黃色小燈球,咕嚕咕嚕旋轉着發出柔和的橘黃色燈光,在玻璃桌面上投下漂亮的倒影,照亮癱坐在真皮沙發上婦人蒼白慘淡的臉孔。

“他今天不會突然回來吧,我不想被他看見。”崛北良梨低着腦袋,聲音細小,濃密的黑色劉海垂下,遮住她的雙眼。“前些天我打電話給你你怎麽都不接,他不讓你接嗎?”

“我的東西都扔掉了嗎?身份證沒扔掉吧,你得把身份證給我呀,省得下次再來找就太麻煩了。”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聲音到後面哽咽如沙。

沙發上的婦人始終一言不發。

“以後沒有很重要的事還是不要讓我過來了吧。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我會給你打電話。你的藥放在儲物櫃第二個格子裏,每天晚上三粒,不要忘記了,我有給你設好鬧鐘。鬧鐘響了你就去吃哦。”

得不到回答的對話,她卻一直沒有停下,語速拼命地加快,好像要把一生的話語就在今夜說完。

“不要總是被阿姨們氣到,這些女人都這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們見不得別人的好。聽她們嚼舌根也不要太在意,太在意了的話就是你吃虧了。嗯……”她停頓了一會兒,接着說,“一定要和他好好說話,不要吵架,好好解釋。不要提到我就好了。”

她忽然停了下來,肩膀劇烈地抽動着,像只野獸壓抑着聲音的爆發。然後她把腦袋埋進膝蓋,頭也不擡地伸手關掉燈光的電源。

“媽媽,媽媽……”

“求求你……回答我啊……”

******

“你這兔崽子膽子越來越大了,到底放不放啊……”我嘴裏一遍胡亂謾罵着森口曜,一邊用力掙脫出他架住我的胳膊。

“诶诶诶,你別急啊,靜下來看好戲啊。”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平時我都可以把他輕松扳倒的身子這會意外的有力。

“你這家夥……”我掙脫無能,只能咬牙切齒瞪他一眼,“說實話你平時那狗模樣是裝的吧。”

“噓——”

他對我比個手勢,示意我專心看前方,我的目光只好又重新落回那姑娘身上。

之前說到哪裏來着?對。就是這阿呆慫恿我俯身在別人身上的時候,我立馬就拒絕了他,結果讓我到現在還處在震驚當中——他二話不說把我架到這裏來了。

“你到底想幹嘛?”我皺眉看着那在冷風中搖搖欲墜的少女,看起來也不過十幾歲的模樣。

“我觀察她挺久了,看起來明顯是要放棄生命了。”

“所以?”我挑眉。

“當然是給你附身的機會咯。”

“你怎麽不自己去?”

“男女授受不親。”

“那你現在手放哪裏?”我盯着他架在我腰上的胳膊。

“我們是好基友啊╮(╯▽╰)╭”

“……”

少女神色恍然地盯着身下繁華的夜景,許久才發出沙啞得像是哭破了聲線的微弱聲音。她小聲地自言自語着,卻好像在唱歌。動作遲緩地踏上陽臺的邊緣。

樓下,是整座城川流不息的車輛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喂!這丫頭真要跳?!瘋了嗎?跳下去還得砸死別人……”

“瘋掉的人還會顧慮別人麽?”森口曜在頭頂涼涼地開口。

“啧。”我掙脫出他已經松了的手臂,跑到少女身後想要扯她下來,但伸出的手掌虛無地穿過她的身體。

“她真要跳了喲~”那家夥還在後面賤賤地配音。

“人家等着你救喲~”

“吵死了,反正也不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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