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正好吶,我今天來就是要給你送指環的。”他放下手裏的指環,擡頭看我。
“送我指環?”我半天認為他在講笑話,卻看見他從袖口裏掏出一個黑色的盒子。他放在茶幾上推到我面前,神色淡然,“按照道理是要兩個月後才能送到你手上的,嘛……事情發展永遠都讓人意想不到。”
我盯着那個黑色盒子半天,也沒有伸手去打開來看,一臉糾結地想着怎樣才算委婉的拒絕,“可是川平先生,你無緣無故送給我……會讓人胡思亂想啊。”
“哈哈哈。”他被我的話逗樂了,“我沒有別的想法啊,這不是我送你的。”稍微停頓一會接着說,“是別人委托我在這個時間給你的,至于是誰我不能告訴你哦,我答應人家保守秘密的。”
那就更不能收了好麽……
“幽靈醬自從上次離開了良梨身體後,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我怔了會,扯扯嘴角,“沒有啊。”
“活着是不是很好啊?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可以說你想說的話,可以見你想見的人……”
“川平先生想告訴我什麽?”我低下頭不再看他,聲音微弱。
“你現在有個機會。”他站起身,卷起的衣袖随着動作滑下,把那個黑色的盒子拿起來放在我的手掌上,“你可以借着這個再活一次。”
“至于你用不用,是遲早的事,只是這裏多了份時間的禮物。但是要清楚,這東西用了,你現在所過的平靜如水的生活是要被颠覆的。你不可能在像現在一樣,永無盡頭地走下去。當它無法承載你靈魂的重量,它會抛棄你。”
“那時盡頭會變得很近,近到你無法預料。”鏡片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仿佛裹狹着斑駁的光影,要将我吞沒到歲月的洪流中。
我看着那個黑盒子,喉頭微微動了動,卻沒有再發出一個音來。
******
所以川平先生的意思是,用了那個指環,我就有可能消失麽。
我腦裏回放着剛剛川平的每一句話,盯着手裏的黑盒出神,翻轉了一下盒子聽見裏面金屬的響聲,卻又不敢打開。
“你打算什麽時候把書給我?”坐在病床上的雲雀語氣不悅地發問。
“啊?”我被他突兀的一聲打斷思緒,低頭看見懷裏緊緊抱着的書,一邊說着抱歉把書遞給他。
多人間的病房只有雲雀一個人,四周的病床明顯有人睡過的痕跡。我想起剛剛進門時倒在門口的一群病號和吓得發抖的護士,再看了眼表情還算不錯的雲雀,瞬間對那些人生出了一些同情。
這小家夥還真是夠混蛋的。
“雲雀你什麽時候出院?”
“下午。”
“這麽快,醫生說沒事了嗎?”我嘟囔着把剛剛那枚半缺的指環找出來。
“要去學校。”他頭也不擡地回答。
我伸手把戒指放在他面前,“諾,你掉的戒指。”
他皺起眉,“我扔了。”
“怎麽這樣呢,人家女孩子知道傷心死,收起來也好啦……”我坐在地板上,把手架在床沿支起下巴,嘴裏念念叨叨,忽然感覺他側頭看了我一眼。
“不是女孩。”他的語氣平淡,翻過下一頁。
“不是?”我歪起腦袋,“男孩子啊?那更要收起來了!人家不知道鼓起多大勇氣送的,這年代了這有什麽好稀奇……”
感覺到他陰郁的視線,我的語氣逐漸變弱。
“不用你關心。”
“哦……”我低下腦袋沒有再追問,趴在床沿左右翻動着那個黑盒子,指環在裏面發出咯咯的聲響。
“那是什麽。”他把視線移到盒子上。
我淡淡地哼一聲。
“……?”
“不用你關心。”
“……”
隔壁的病房忽然吵鬧起來,吵到雲雀皺緊了眉頭。我趁他沒發作之前穿過牆壁。只是一群學生來看望生病的朋友,吵吵鬧鬧的和雲雀的病房截然相反。孩子們勾肩搭背地說笑,讓我想起夜空裏擠成一堆的繁星,而雲雀就是那孤高的月亮。
我重力地敲敲牆壁,病房裏的人吓了一大跳便不再大聲喧嘩。見狀我縮回身子又穿過牆壁。
雲雀倒是繼續安分地看書。
“我剛剛聽他們說過幾天有廟會诶。”我坐下來扯扯被單。
“我知道。”
“要不要出去玩呢……”我小聲地提議。
“你讓我去和弱小的草食動物群聚?”他一臉“想都別想”。
“沒沒沒……可是好多年都沒參加這種活動了吧。”
“你知道?”
“怎麽不知道,最後那年就是你七歲那年啊,那天還是男孩節,你過生日來着……”我掰着手指頭一邊算一邊說。
雲雀翻書的手指稍頓,視線卻沒有從書上移開。
“那一年好熱鬧啊,當時的場景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呢。”
他沒有搭理我,我不确定他有沒有在聽。
“你那天很早就出去了,我等到傍晚看見一群孩子結伴路過,聽見他們議論才反應過來。然後我就出門找你玩啦……”
我想起那天天空中迎風飄動的鯉魚旗,燈火輝煌的街頭,一路的浴衣男女,響徹街頭的木屐聲,仿佛在空中燃燒的燈籠,還有整個并盛湧動的人海。
“我心裏想這麻煩了,肯定找不到你了,然後一路上吃吃喝喝……惹了不少麻煩。”
一路上被吓到人都足夠組成幾支球隊了,有人尖叫但并不能引起騷動,我憑着這個壯着膽把平日裏吃不到的東西都嘗了個遍。然後還從一個小男孩手上偷了一個面具,他急得哇哇大哭,我還給他他又跑得飛快。現在想想突然覺得那個男孩和澤田綱吉有些相像。最後我心滿意足地跑到樓塔上看樓下的人。
“我上了樓塔看人海,莫明其妙地,一眼就看見你了,那時候個子還很小來着……”
我一眼就在人海裏找到了他。
他一身黑色的簡單裝扮,手藏在口袋裏,小小的個子像随時會在湧動的人流裏淹沒。
“我想你肯定氣死啦,你那麽讨厭人多的地方。我本來想帶着面具下去找你的,然後我就看着你……”回憶到這裏我忽然卡住,沒有再說下去。
接着一陣短暫的沉默。
捏着書角要翻頁的雲雀低眉掃我一眼,“看着我什麽?”
我擡起臉撓撓後腦勺,一臉不好意思,“我忘了,突然間。”
他低下頭繼續看書。
我的視線落回黑盒子上,也沒有再吭聲。
那個時候。
我以為會看見他滿是陰郁的臉。
看見的卻是他面無表情的臉。
那一瞬間我看他站在人海裏,像個孤獨的怪物。
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完全淹沒在茫茫人海,再也找不到了。
******
“你現在有個機會。”
“你可以借着這個再活一次。”
“至于你用不用,是遲早的事,只是這裏多了份時間的禮物。但是要清楚,這東西用了,你現在所過的平靜如水的生活是要被颠覆的。你不可能在像現在一樣,永無盡頭地走下去。當它無法承載你靈魂的重量,它會抛棄你。”
“那時盡頭會變得很近,近到你無法預料。”
我并不想永無盡頭地走下去。
死了那麽多年,還怕什麽盡頭呢。
卻那麽莫名而強烈地想要陪一個人走一程。
我一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停住了腳步。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安靜得出奇,似乎連空氣都在安靜中凍結。
我打開手裏那個黑盒子,裏面是一枚精致的女式指環,纖細的邊緣環繞着繁複莊重的花紋,指環光滑的內側刻着古老的銘文。
——那是埋葬在骨子裏的文字。
我盯着銘文發怔,一時卻不願意想起來。
戴上那枚指環,它恰好是我食指的尺寸。
指環上有太陽般燦爛的火焰升起,下一秒将我吞沒。
我下意識地回想起那句銘文。
Rinasco dalle mie ceneri
我從我的灰燼中再生。
******
——20:17
我側頭把門打開,透過門縫看挂在牆上的時鐘。這個時間點雲雀還沒有回來,不知道又到哪裏去咬咬殺殺了。
浴室裏一片嘩啦啦的水聲,浴缸處随意搭了件看不出原本形狀的破布,布料的質感像是過了上百個年頭的磨砺。
我站在花灑下,把水開到最大,任憑溫熱的水從我的頭頂流遍全身,多年沒有搭理的濃密長發被水浸濕,緊緊地貼在皮膚上。橘黃色的燈光打在身上,在光滑地板上投下我的影子,有緩緩的水流從它身上流過。
我走到那面鏡子前,面無表情地看着鏡子裏的那個人。算是纖細的身形,四肢修長。一頭接近鉑金色的長發被水浸濕後垂到大腿處,五官精致卻并不生動,面色蒼白,那雙翠綠色的眼睛此時淡漠無光。
是我死去時的那張臉。
我對着鏡子緩緩扯起嘴角,想笑卻笑不出。
門外忽然響起重物噼裏啪啦散了一地的聲響。我回過神走到門口。
“啊啊好痛痛痛……”是個青年的叫痛聲,随即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好像他正在地板上跳腳。
我推開門,透過浴室漏到客廳的光亮,看見前方幾乎在地面上打滾的身影。
光亮爬上他的身子,他随即擡起頭。
一眼就能知道那是一張歐洲人的臉,一頭純粹的金發和琥珀色的眼睛,迎着光亮可以看清他的眼神溫潤明亮。是個青年,看起來比雲雀大個七八歲的樣子。身上穿着咖啡色的翻毛滾邊外套,脖頸處露出隐隐的黑色圖騰。
“嗨……晚上……好……”他神色呆滞地和我打招呼,一口發音标準的日文,下一秒他的視線下移,瞬間面部氣血上湧。
“對……對對對不起!!!”他連滾帶爬地起身,慌慌張張地擡起手遮住眼睛,“我走走錯了!!!真的對不起!”
“你爬進來的呀?”我奇怪地看着被他打翻的椅子,估計剛剛就是摔在上面了。
“啊啊啊啊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诶……我是有意的……我以為這裏是雲雀宅啊啊啊……”他擡手抓着頭發一臉抓狂,聽到我說話後又擡頭,下一秒有鮮紅的液體從鼻孔裏汩汩流出。
他連忙捂住鼻子,聲音像要哭出來,“啊啊啊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先穿上衣服吧!!!”說着手忙腳亂地把身上的外套脫了朝我扔過來。
我接住外套,擦擦身上挂着的水珠,照他的話老實地穿起來,外套穿在身上剛好垂到大腿根部,我再把拉鏈一拉而上。
“這樣就可以啦。”我拍拍手,“你等等,我給你找紙巾擦擦。”
“诶诶诶,謝謝!!真是失禮了!”他捂着鼻子道謝。
“沒事沒事。”我大度地回答,跑到他身後去拿還沒拆過包裝的紙巾。發絲上還沒幹的水珠落了一地,我還伸手随便擦了擦。
門口忽然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我和金發青年同時轉過臉去。
客廳沒有開燈,只有浴室裏漏進來的那點微光,進來的人借着微光看着我們兩個人節奏整齊的面龐。
“你随便進了我的屋子麽,草食動物。”
身旁的金發青年一驚。
雲雀的視線落在他還挂着鼻血的臉龐和穿着他外套的我身上。
還有我從浴室裏出來落了一地的水漬。
我來不及觀察雲雀的表情,随即是“砰——”的一聲爆響。
Σ( ° △°|||)︴
∑(っ°Д °;)っ
雲雀爆了浴室裏的那盞燈。
Chapter.16日常
Chapter.16
你幹嘛笑得比哭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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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為大家介紹一種最方便快速的咖喱飯做法……”
我坐在沙發上看重播的美食節目,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溫熱的淚花受不住地往上湧。我習慣性地擡頭看了看時間。
最近雲雀基本要到九、十點才回來,白日裏總和迪諾打得熱火朝天。偶爾回來臉上要挂彩,但是看起來心情不錯。迪諾的出現确實為他找了點樂子。
上川先生做的晚餐擺在餐桌上,餓着肚子的我對着飯菜吞了好久的口水。前幾天見到我,上川先生以為走錯了地方。我和他解釋我是雲雀的親戚,他嘀咕我們兩個長得完全不像,性格也是迥然不同。我每天樂呵呵地在他旁邊看他做飯,并向他讨教一些方法,他倒是一直不厭其煩地告訴我。
我跳下沙發去收晾在陽臺的衣服,把迪諾前幾天留在這裏的外套折好,打算明天讓雲雀還給他。還有自己的T恤和短褲,那是前幾天雲雀買的。
那天雲雀爆了燈後大開殺戒,和那個笨手笨腳的迪諾打了一陣子,把屋子裏搞得一發不可收拾。迪諾一直道歉叫停,但都是徒勞。直到他的兩個穿着西裝的手下出現把他接走,才停止了混亂的場面。
然後雲雀開燈,看見坐在角落裏看戲的我。踩過一地的水漬,伸出那堅硬冰涼的浮萍拐敲敲我濕答答的腦袋,雖然下手不重,卻有點疼。他沒有多問什麽,大概也明白了情況。視線向下落在我身上的寬大外套,再一臉陰郁地敲敲我的肩膀。
“脫掉。”言簡意核。
“哦。”我伸手準備把拉鏈一拉到底,嘴裏還嘀咕着,“冷死了。”
拉鏈拉到一半時眼前忽然一黑,我伸手把雲雀扔在頭頂的外套拿起來,看見他已經背過身到餐桌去吃飯,“穿這個。”
後來的幾天我都穿着雲雀的舊校服度日,舊校服的尺碼對我而言有些大,但除此之外還是覺得身上有哪裏怪怪的。有一天雲雀沒有帶便當出門,我到了雲雀學校去找他,一路上被不少學生指指點點。到了校門口,一群風紀委員死都不準我進去。
我說你們幫我把便當給雲雀恭彌,他們更加堅決地不讓我進去,嘴裏念念有詞說我是女變态。我糾結着怎麽辦時看見了上次那個來過家裏的飛機頭,我記得雲雀叫他草壁。他那時出來正是要幫雲雀買午飯的,便把我帶到了接待室。
接待室的雲雀見了我這副模樣,冷着臉警告我不準離開接待室。
到了下午放學,等到學生幾乎都走光了,雲雀和我一起回去,路上給我買了合身的衣服和內衣褲。穿上內衣褲後我才意識到之前到底是哪裏不對勁,也難怪雲雀看着我時滿臉寫着“你這個蠢蛋”。
剛剛把衣服折好,就聽見外面門鎖響動的聲音。我迅速再跳下沙發,赤着腳跑到餐桌前準備碗筷。
他進門了,傳來換拖鞋的聲音,扔鑰匙和脫外套的聲音。穿過客廳的時候眼神掃過那件我折得整齊的外套,他随手撿起扔到垃圾桶裏。我見狀在他身後比鬼臉,等他轉頭時又裝作什麽也沒看到。
他走到餐桌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沒有言語地開始吃飯。
一頓飯吃得我一本滿足,我等着雲雀吃完把碗筷收拾幹淨,裝作無意地提起:“我明天要出去溜噠。”
聞言他不以為然,語氣平淡,“群聚的話咬死你。”
于是我趁着他低頭吃飯的空檔再對他比了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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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送走了雲雀,我把家務做完就出門閑逛。溜噠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是熟悉一下周圍的人,和便利店老板套個近乎什麽的。第二個就是找東西吃。第一是其次,第二是重點。
現在身上确實是一副人類的軀體,食量很大,總是沒一會就餓得發慌,雲雀那些小餅幹什麽的已經不夠我塞牙縫了。每天我給他洗衣服的時候都會發現外套裏有些零錢,而且都是不變的數目,雲雀去上學的時間我就拿着那些零錢到附近買些零食或是午餐填飽肚子,還有剩下的錢我就買條巧克力森口,怎麽說自己莫名有了身體抛下他一個人有些過意不去。
我走在街道上盤算着等會吃什麽好,遠遠地就瞅見一個顯眼的金色腦袋。
“嘿!迪諾桑!”我跳起來招手,他在一片慌張中問聲擡頭,看見我一臉驚訝。
“诶,雲生小姐怎麽這麽早就出門了?”
我走近他,看見他已經半個身子在跑車裏,面色勉強和悅地和我打招呼,另一只手正在車裏按着什麽東西,身子因為那東西的掙紮抖得厲害。
“你小子再不放開老子的腦袋老子就削了你喂!!!!”隔着一輛車,那聲音卻震痛了耳朵,我下意識低頭看,只看見車內一個晃動的銀色腦袋。
“啊啊啊。”迪諾一臉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把頭伸進車裏,“斯庫瓦羅你小聲點啦!受這麽重的傷當然要在病房裏呆着啊!你這樣晚上怎麽出得來……”
“老子管你啊——不要讓我呆在那個鬼地方!我看見那群渣滓就想砍!!每天叽叽喳喳煩死人了!!”車裏的身子胡亂扭動着,掙脫出迪諾的手掌狠狠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腳,迪諾被突然的一腳痛得蹲在地上,還不忘擡頭對我露出一個“沒事的”的微笑。
車裏的人想要下車,伸出的腿綁着石膏和繃帶,似乎行動不便。掙紮了一會他撐着對手扶助行器出來,踉踉跄跄地還不忘用那拐子似的玩意狠狠地砸迪諾。如果不是他那身高和兇殘的眼神,憑着那頭漂亮的銀發我會把他當作女人。
“別打別打……”迪諾用手擋着頭,似乎那人受了傷,下手重不了多少。迪諾在擋着他的同時還伸手從口袋裏拿出震動的手機。“啊啊啊——”他看了眼屏幕忽然鬼叫起來。
随即是那個銀發青年暴怒的一棒。
“嗷嗷嗷——”迪諾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吃痛地捂着後背,“死定啦啊啊啊……恭彌那家夥的電話又打來了,催人命啊簡直……不是說了今天不打了嗎——”說着他看了眼迎面而來的鐵質助行器,立馬鬼叫着躲開,“我沒空管你啦,斯庫瓦羅……”說着趁着那人撿拐子的空擋跑到車子後箱搬出一輛輪椅。
“你自己回醫院吧,別自己偷偷去賓館啊!很容易撞見XANXUS他們!晚上我去接你!不行我要走了啊啊——”他手忙腳亂地把輪椅一推,跑到車前的駕駛座坐下,車子的引擎聲随後響起。
“雲生小姐您小心點回家!我們下次再談!”他從已經開動的車內探出頭,對着呆立在後面的我喊道。
“拜拜!”我沖他遠去的車輛揮手。
“還有——不要和後面那個怪大叔說話啊——”
他的話淹沒在街頭塵嚣裏,最後一句我沒有聽清。
“我要殺了你這個渣滓——”那銀色長發的青年在他身後怒吼,震得前面的出租車都爆了胎。
我撓撓腦袋,上前拉住那個快要滑下去的輪椅,感覺到身邊的人轉過頭來,我擡起臉對他哈哈傻笑。
“啧。”他降下來的音量帶着鼻音,視線在我臉上停了兩秒迅速移開。
“白癡麽。”
******
便利店裏。
嘩啦啦地又是一陣貨物從商品架上散落的聲音,引得不少人側目,服務員有些擔憂地站在遠處,卻始終不敢上前。因為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眼神過于兇狠。
我彎腰把那些盒子撿起來放回原位,踮起腳把最上面那罐咖啡拿下來遞給那個青年。
“啧。”他沒聲好氣,“多事。”說着自己又擡手拿另外一罐。
嘩啦啦——
他的面龐瞬間籠上一層陰霾。
我又幫他拿了一罐。
他沒再吭聲,推起輪椅要走人。前面倒下的罐子擋住了他的去路。我趁着他沒有發怒前撿起了那些罐子放回原位,推着他往收銀臺走。
結賬的時候他口袋裏只有一張卡,沒有帶現金。為難的收銀員小聲說刷卡機恰巧壞了。
“哈?誰管你啊!快給老子刷!”他沒心情聽收銀員嘀咕,皺着眉頭說,即使是說,在我們聽起來都像是吼。收銀小妹吓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我摸摸口袋,掏出今天帶出來的零錢給收銀員。
他咬咬牙轉頭對我一陣猛瞪,我轉頭當作沒看到。
“歡歡……歡迎下次光臨!”
我推着白毛出店,外頭豔陽高照,已經到了正午時間。肚子馬上設了鬧鐘般地叫起來。
“嘿,白毛先生。我餓了。”我停住腳步,看見他把易拉罐粗暴地打開。
“誰是白毛,說話小心點。”他根本沒搭理我最後一句。
“先生我的午飯錢都給你買咖啡了。”
“我有叫你付錢麽。”他渴得很,三兩口就喝完了一罐咖啡,擡手抛出去準确無誤地投進了遠處的垃圾箱。
“先生你請我吃午飯吧。”
“哈?”
******
在外面轉了一大圈并沒有找到什麽好吃的,手裏牽着的那只眼看就要發潑,我當機立斷地把他帶到了上川先生的拉面館。
上川先生見了我和兇神惡煞的白毛,稍微有些驚訝,“雲生帶朋友來啦?”
“對呀,上川先生要給優惠喲。”我推着白毛進了拉面館,找了個位置坐下,拿起菜單問白毛,“先生你要吃什麽啊?”
他眼神恹恹地盯着都是拉面的菜單,不屑地哼了一聲。
“服務生。”我擡手叫住對面的小妹,她很快走到我身邊來,“麻煩上兩碗牛肉拉面。”
來到身旁的人半天沒有聲音,我擡起臉,看見那張熟悉了一段時間的臉。她看着我發怔,似乎想說些什麽。
“怎麽了嗎?”我眨眨眼。
“抱歉。”她立馬觸電般地搖搖頭,低下頭在菜單上打勾,匆匆到廚房裏去。
眼前的人從進門那刻緊鎖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開。他一手撐着臉,一手無聊地翻着菜單,銀白色的長發傾瀉而下,因為修長的臉龐和堅毅的線條倒是不會顯得陰氣。脖子以下都纏滿了繃帶,像是不久前才受的傷。
不知道到底是做了什麽才能傷成這個樣子,我有些想問但沒有問出口。
“喂,小鬼。”他利刃般的眼神劃過來,“你從剛剛就一直在看我。”
“因為先生好看啊。”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
他倒是沒反駁什麽,主動把目光先移開了。
等到熱氣騰騰的面上來,我早就餓得頭暈眼花了,馬上拿起筷子開吃。我點的是店裏較便宜的面,但是量很足,味道也不錯,之前吃了兩次都吃得很飽。
對面的人拿起筷子攪了攪,嘗了一口後皺起眉頭,又把手撐着下巴斜眼看我吃。
“你沒有餓嗎?”我奇怪地瞧他,“還是不合你胃口?”
“真不知道你怎麽把這種沒有味道的東西吃得這麽津津有味。”
“哈哈,活着就要知足啦。”我低頭繼續吃面,“那我讓他換一碗面咯?”
“不用。”他撐着腦袋看向窗外。
“先生是剛從外國來?只是一時沒适應吧。”我邊吃邊說,“日本食物不錯喲,下次我有錢的話可以帶你去吃你喜歡的,你有吃過生魚片嗎?感覺你會喜歡吃。”
“把東西吞了再說話。”他瞪我一眼,上下打量我幾秒,“你這家夥看起來也不是日本人。”
我拿着筷子的手頓住,視線停在湯裏倒映的那雙眼睛上,忽然笑笑,“你看錯啦,我是日本人。”
“你是不是都不關我事,快點吃。”他不耐煩地敲敲桌子。
“哦哦。”
“良梨,剩下的事讓妹妹做,崛北先生來接你了!”遠遠聽見上川先生的聲音,正忙着招呼客人的崛北良梨匆匆向客人道歉,有些着急地到廚房去。沒過一會見她換回便服,那個叫做崛北良治的男人站在門外等她。
出門前她又轉頭朝我的方向看了眼,神情忐忑。
“認識?”見我目光一直落在人家身上,青年問。
我低下頭,“有點緣分。”
自己那碗面下去已經飽得不行,有些心痛地看了眼對面那碗只動了一口的面,我幽怨地放下筷子。
“結賬去。”他把卡給我,巴不得快點走。
“先生你急着去哪裏啊,我一會送你去。”
“呵,那麻煩事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到頭……”說着擡眼掃了我一眼,“我自己去,又不是沒手沒腳。”
可你現在就和沒手沒腳沒什麽兩樣啊……
付了錢正要走,剛好碰見要出門的上川先生。
“崛北和朋友吃得還習慣嗎?”他笑着問我,側目看着我推着的青年。
“挺好的,就是這個朋友還不習慣日本的食物。”
“哎呀,怎麽受這麽重的傷,是出了什麽事故嗎?”這才瞧見他滿身的繃帶,上川明顯一驚。
“額……”我不知怎麽回答,只好低頭看他。
“別看我。”又被他惡狠狠地瞪回去,他依舊沒聲好氣地回答,“不是事故。”
“只是被鯊魚咬了。”
******
斯庫瓦羅堅持不回醫院,一定要在附近找個賓館住下,我推着他饒了大半個下午,發現這附近的賓館都注滿了人,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能感覺最近的并盛町殺氣濃重。最後找了個偏僻的旅館住下,就和他道了別。
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雲雀還沒有回來。
我因為中午吃得太飽還沒消化過來,也沒有打算吃晚餐,洗完澡後把燈關了窩在沙發上睡覺。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昏昏沉沉間聽見有窸窸窣窣的聲響。
聽着那聲音也大概猜出了是誰,黑暗處我看不清楚,只能随手打開一盞燈。
“森口別找啦,今天沒有買巧克力……”我睜着惺忪的睡眼說着,看見他站在前面僵硬的背影。
“現在幾點啦,好不容易睡着就被你吵醒……”我嘀咕着坐起身,看清他手裏的東西頓住。
——裝着我骨頭的盒子。
“喂喂喂,你這家夥又要幹嘛?”我頓時清醒了,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跑到他面前搶過那個盒子。“怎麽還沒老實啊混蛋……”我說着忽然覺得有些奇怪,因為盒子輕得出奇。
我打開它,裏面什麽都沒有了。
“啊啊啊,真是。”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擡頭,“你這家夥又這樣,快點還給我!我真生氣了!以後都不給你買巧克力了……你這個壞東西……”
還要出口的言語哽咽在喉嚨裏。
因為我看見森口擡起臉,忽然對我笑了起來。
那一瞬間我希望他把盒子搶回去,像平常那樣發神經也好,生氣發火也好,甚至悲傷抑郁都好。只是不希望他笑。
喂,森口。
你幹嘛笑得比哭還難看。
Chapter.17番Ⅰ
Chapter.17
【群組:彭格列再戰一億年】
【天氣真好和米娜打棒球】:哈哈哈,今天下雨了呢,不能去打棒球了。
【極限##男子漢!】:最近天氣真是極限地煩!啊啊啊活動又要取消了!!
【跪下!二雀子!】:嘛嘛,沒事啦,天氣預報說明天雨就要停了喲。
【天氣真好和米娜打棒球】:雀雀你在呀,那麽早就起床了?
【跪下!二雀子!】:麽麽麽,球球早上好,我二十四小時都在的呢.
【天氣真好和米娜打棒球】:哈哈真精神呢。
【極限##男子漢!】:二雀子你窺屏!不是男子漢做的事!
【跪下!二雀子!】:果咩捏,我錯了QAQ
【十代目的胖次由我來保護】:一群傻逼一大早就在吵→_→
【極限##男子漢!】:什麽叫傻逼!想出這種破廉恥ID的人才傻逼!
【十代目的胖次由我來保護】:哈?破廉恥?!你這混蛋的意思是十代目的胖次很丢人嗎?!!
【跪下!二雀子】:胖次醬極限醬不要吵啦,多不好麽麽麽……
【十代目的胖次由我來保護】:又不是我想吵。
【我才不是黑手黨BOSS】:米娜早上好。
【十代目的胖次由我來保護】:十代目早上好!
【我才不是黑手黨BOSS】:……所以說你真的不是獄寺君麽?
【十代目的胖次由我來保護】:當然!獄寺怎麽可能會有心情泡網→ →……
【跪下!二雀子!】:黑黑今天在家裏做什麽?
【我才不是黑手黨BOSS】:唉,學校放假了,家裏那只鬼畜怎麽會放過我,一早就把我電醒說要有什麽試煉……我昨天才結束的噩夢啊……說來都是淚QAQ
【跪下!二雀子!】:嘤嘤嘤好可憐……那你現在怎麽可以上網啦?
【我才不是黑手黨BOSS】:……我在上廁所。
【天氣真好和米娜打棒球】:哈哈小心被抓咯。
下一秒【我才不是黑手黨BOSS】的頭像暗了下去。
【十代目的胖次由我來保護】:啊啊啊,十代目下線了!樓上的棒球白癡叫你烏鴉嘴!!”
【天氣真好和米娜打棒球】:哈哈哈怪我咯。
【十代目的胖次由我來保護】:不怪你怪誰!哼!我潛水,十代目回來了震我。
【跪下!二雀子!】:胖次醬拜拜……
耳邊傳來玻璃杯扣在桌面上的脆響,我受驚般地擡頭,雲雀面無表情倒牛奶的臉龐撞入眼簾,樣子似乎并不在意我在做什麽。我松口氣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