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回喊我名字
後的狀況,每次問斯庫瓦羅那些人都沒有結果。
“嗯……雲生醬是個很好的人呢。雖然有時候嘴巴賤賤的,哈哈哈但是大多時候都很溫柔啊。但是有點不大好,嗯……就是喜歡開小玩笑撒謊喲~”他說着輕佻的語調忽然稍微地低了下來,“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揭穿了你的小謊言,我就小小地懲罰了你一下~”
“诶诶诶,聽你這麽說我肯定是很喜歡你,不然不會跟你這麽親近的。”
“嗯?喜歡?”他重複着這兩個字,哈哈地笑出聲來,“對呢,對呢,你曾經就這麽說過。”
“而我也是,特別的,喜歡你啊。”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我朝他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拿起來接聽,來電是斯庫瓦羅。
“喂,你人在哪裏。”
“便利店喲。”
“和誰。”
“額……朋友吧。”
“馬上回來,馬上。”他說着挂了電話。
我聳聳肩膀,朝着一臉歡樂拆着下一包棉花糖的白蘭揮手,“我有事要先回去了,先生我們下次見面再談哦。”
“糖吃太多會蛀牙的哦,先生記得節制點。”我說着,沒有去注意到他一瞬之間的失神。
“關于失憶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會很努力記起你的。”我說着準備往收銀臺那邊走。
“啊,那個就不用了。忘記會更好的,我并不希望你記起呢。”
他睜開的深紫色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着我,忽然之間那溫暖的笑意卻讓我感到莫名的……冷到徹骨。
******
回去的時候,瓦裏安的成員都已經集中到了大廳,包括一直不肯露面的列維。
“渣滓們聽好!最新的情報顯示白蘭·傑索已經到了卡塔尼亞第一基地,為了和我們先前結盟的維亞家族達成合并協議,估計維亞那老家夥是不行了的。這次行動是要破壞掉他們的協議,維亞的上層要全部清掉,做不成盟友都要變成敵人,不能讓他們成為密魯菲奧雷的新兵力。”
“至于白蘭·傑索。盡量不要和他碰面。你們每個人的實力和他相距太遠,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條。”
“喂!那為什麽要帶上這女人!你确定她不會半路出賣我們?!”靠在牆角的列維上前一步怒指着坐在沙發上啃餅幹的我,吓得我餅幹屑都灑了一地。
“BOSS要求的。我也不想帶上她。”斯庫瓦羅擰起眉,往身後長廊的盡頭的房間望了一眼。
“那個……我說真的,帶上我沒什麽用啊……”我小聲地委婉抗議,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那危險的地方,而且他們剛剛都提到白蘭·傑索在那裏……沒記錯的話,斯庫瓦羅就是說那個人殺了十年後的我。
“師姐你可以通過面部識別裝置進基地喲,這樣ME們才能進去暗殺哦。”弗蘭一邊拆着我剛買回來的零食一邊擡頭和我說。
“這點也很奇怪啊……為什麽我可以通過敵營的面部識別器啊……”我奇怪地看向斯庫瓦羅,看見他朝剛要說話的列維狠狠瞪了一眼。
“你長得太醜,面部識別器會抽。”他頭也不擡地回答。
……呵呵。
“嘻嘻嘻,什麽時候開始行動?”
“就在今晚。”
斯庫瓦羅把瓦裏安成員召集起來開會,交代好作戰路線和方案,并要求我們把密魯菲奧雷的白色制服先套上,外面再加上一件可以隐藏在黑夜裏的特制衣。為了不讓指環起反應,他們沒有用指環火焰飛行,我們乘着幾輛看起來不怎麽顯眼的大卡車到敵人的基地附近。
“你們家的Boss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啊……”路上我小聲地問路斯利亞。
“诶,Boss?”路斯利亞被我這一問愣住,支起腦袋仔細地想了一下。“沒有啊,他好像沒有對誰沒有意見……”
“不過,你在的時候,Boss要是醒着确實會刁難你啊……但是那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畢竟當初你在瓦裏安熟悉情報的那半年,彭格列的雲守在你來的前一天就到了瓦裏安打了照頭,我記得他說什麽來着……”
“‘她永遠不是彭格列的人,你記住,她是我雲雀恭彌的人。’嘻嘻嘻,王子我都記得那令人火大的語氣。”
“……”難以想象Xanxus的面部表情,總感覺自己在瓦裏安呆的半年受了不少罪。
汽車一路駛到卡塔尼亞後邊的森林叢裏。坑窪的路面讓人在車內颠簸地頭暈腦漲。駕駛員在一處隐蔽的地方停了車,我們一行人從車裏陸陸續續地下來。跟着前方的斯庫瓦羅穿過茂密的叢林。由于特制衣的原因,我只能看見斯庫瓦羅露出來的銀色腦袋。
“這裏哪有基地啊……”我小聲地嘀咕。
“跟着斯庫瓦羅就對了。”路斯利亞在身後幫我掃開那些伸出手臂的尖利樹枝,我一邊和他道着謝。
厚重雲層中的彎月洩出皎潔的銀光,穿過茂密的樹葉縫隙灑在人的頭頂。空氣中清新的植物味道夾雜着渾濁的石灰味,擡眼望去遠處是隐入雲海中連綿不斷的埃特納火山,在夜裏散發着古老神秘的氣息。
前方的斯庫瓦羅停下腳步,轉頭朝我招手示意我上前。
“你把手掌貼上去,進去把通訊器打開,我在外頭交代你把事情做好。”他套上連衣帽遮住腦袋,指着腳邊一塊形狀規則的巨大岩石塊,指着我的手。
“你不能進去嗎?”我感到有些忐忑,看他的意思我們已經進了監控範圍。
“我們進去的話整個基地都會響起警報,所以你要像上次一樣在裏面給我們開門,監控室的換班時間是兩分鐘,也就是八點十分到八點十二分的時候你才可以進監控室。”
他說着把我的手抓起來放在了冰冷的石塊上,靛青色的霧氣蒸騰而起,迷了人眼。
“進去小心點,不要犯蠢沒人會找你麻煩。”
“不對啊,你怎麽能把敵營的消息掌握得這麽透徹?”我感到不對勁,扭頭想要問他,只感到背上傳來一陣力道,我跌撞着走進去,身後的大門随之消失,徒留一片漆黑的牆壁。前方是一片未知的黑暗。
我試着向前走了一步,霎那間明亮的燈火随着腳步聲照亮整個隧道。
“周圍有人嗎?”斯庫瓦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向前走着環顧四周,一邊脫下挂在外面的黑衣,露出一身密魯菲奧雷的白色制服,“沒有。”
“一直走,找到入口。”
我按着他所說,一步步上前走到隧道的盡頭,看見一處大門後停下了腳步。
“看見面部識別器了嗎?”
“嗯。”我答應着,上前把臉龐對準了裝置,紅色的光線掃描過我的全身,嘀嗒一聲檢測通過,緊閉的大門朝我打開。
裏頭是比外面更為明亮的地方。
忙碌的人們并沒有去注意我的出現,我假裝出鎮定的表情,挺直背脊自然地向右走。迎面而來的人們在我的臉龐上定格幾秒鐘,面無表情地穿過我。
我松了口氣,照着先前斯庫瓦羅所說的路線走到一處大門口停下,看了眼手上的時間,他計劃得很精密,現在是八點九分,還有一分鐘換班的人就會從監控室裏出來。
“10、9、8、7……”耳邊是斯庫瓦羅壓低了的報時聲,我擡眼看了眼頭頂上的監控,裝作肚子很痛的模樣蹲下了身子。
前方的大門被打開,裏頭五六個人說笑着走出來。
“嘿,女孩怎麽了?”為首的見我痛苦的模樣嬉皮笑臉地問我。
“不,我只是老毛病又犯了,抱歉抱歉,你們忙吧,我等會就好了……”我擰着眉頭吞吐地回答,向他們無力地擺擺手。
“哈哈哈,廁所在前面哦。祝你好運~”他們怪笑着離開,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我見他們消失到拐角,立馬直起身子湊上前去接受機器掃描。
一秒之後大門被緩緩打開,我一邊感慨着我這張萬能的臉一邊走進去。這裏的監控室是先前的兩倍多大,巨大的屏幕裏顯示着各個角落的現狀,斯庫瓦羅所在的外面也監控得一清二楚,難怪他先前要求我們把特制衣老老實實穿好。
一切處于平靜之中。
“找到主控面板了嗎,按下第五列第八個按鈕。”斯庫瓦羅低聲說着,我立馬尋找起來。
“等等,我找找……這裏開關太多了……”我快速地掃過周圍的開關,身後傳來大門打開的聲音,心髒咯噔地顫了起來。
“你在幹什麽?!”對方嚴厲尖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被她的吼聲吓得抖了下肩膀,鬧哄哄的腦子裏一片混亂地組織着語言。
“還沒找到嗎?”斯庫瓦羅的聲音還在通訊器裏面響起。
我僵硬着身子沒法回答他,“我……我是剛剛換班來的。”我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自然,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摸索。
“請你轉過身子!”對方的聲音能讓我感覺得出是個嚴厲的女性。
那頭的斯庫瓦羅大概感覺到了什麽,也沒有再出聲。
我照着她所說轉過身面對着她。
是個十分年輕漂亮的女人,面部是意大利人的輪廓,身材高挑豐滿。小麥色的膚色配着一頭利落的黑色短發顯得英氣十足。她至少要比我高出半個頭,穿着高跟鞋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在看清我的臉後她睜大了雙眼。
“啊!恕我無禮!”她失聲叫出來,立馬恭敬地站直了身子,朝我行了個标準的九十度鞠躬禮。
啊咧?我抽動着嘴角不明所以。
“很榮幸再次見到您!第零部隊副隊長!”
Chapter.23重逢
Chapter.23
如果可以,抛去所有的宿命,悲傷,苦難,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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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部隊……副隊長?
什麽……神展開……
我被面前女人突然的九十度鞠躬吓了一大跳,也不敢做些什麽多餘的動作,只是僵硬着身子挺直腰板,盡量使自己看起來神色自然。
之前那些說不通的事情在這一瞬全都明朗起來,列維充滿敵意的态度,斯庫瓦羅明顯的隐瞞,密魯菲奧雷基地的面部識別器都有我的記錄。
——我不是彭格列的人。
我是密魯菲奧雷的人。
“萬分抱歉!我并沒有接到您來此地的消息,我記得之前您還在西西裏第一基地,啊……您是和白蘭大人一同來的嗎?”女人直起身子,寶藍色的深邃雙眼對上我不安閃爍的眼。
白蘭?那個殺了我的男人?我居然在他身旁做事?
被她嚴峻淩厲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我裝作随意地移開身子四處走了幾步,“嗯,對,同白蘭一起來的。”按照我的性格,不會叫一個人叫大人,我特地加重白蘭的兩個字的發音。
“……那請問你在這裏是……?”她遲疑地在我身後發問,我把視線落在右手側,在那些繁瑣的按鍵上尋找那個開門鍵。
“啊,就是剛剛過來的時候掉了些東西,嗯……我想看看錄像有沒有剛剛的記錄,沒什麽大事,你先去忙自己的吧。”我不安地轉動食指的指環,感覺得到耳邊通訊器裏斯庫瓦羅的呼吸聲,看樣子他已經憋不住了。
“我可以幫您找找。”她立馬接話。
“啊,謝謝……我一個人也是可以的。”我說着把目光定格在斯庫瓦羅所說的按鍵上,又迅速收回目光,垂在身側的左手食指動了動。我克制自己習慣性地撓臉動作,半天沒有動靜。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先告辭了。”後頭傳來大門開合的聲音,我僵硬的身子放松下來,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低頭準備按下開關。
冰冷的金屬下一秒劃過空氣抵上我的脖子,我渾身僵硬得沒敢再動彈。
“白蘭大人在今早就變換了行程,請問您如何随他一同過來?”
從一開始她就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
我立馬反射性地去按那個近在咫尺的按鍵,同時耳邊響起斯庫瓦羅模糊而急躁的聲音,“怎麽回事?!被發現了嗎?該死——”堅硬的金屬棍也在那頃刻間利落地朝我腰側揮落,将我整個身子重力甩出去,力道之大讓身子摔在地面上連着翻滾了幾圈,全身上下的骨頭發出悚人的悲鳴。
“回答我!回答我!雲雀雲生!”被甩出來的通訊器滾落在角落,響着斯庫瓦羅異常暴躁的吼聲。
我吃力地試圖從地面上支起身子,整個腦袋都在嗡鳴,眼前的景象都變得模糊起來。唯一無比清晰的是那個女人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尖銳聲響。
“全員出動!全員出動!敵軍侵入!打開所有防禦門開關!十二部隊全員死守基地前陣!!第七、八部隊也出動!”她打開廣播宣告,按下了警報器。整個基地爆炸一般地響起聲來。
“斯庫瓦羅——他們有三個部隊的兵力——行動一早就被發現了——”我在地面上艱難地拖動着身子,對着掉落在地面上的通訊器喊,裏面只傳來了沙沙的聲響。說不定他已經不耐煩地捏碎了通訊器。
“這陣子隐約有消息傳密魯菲奧雷出了內鬼——沒有想到會是你!居然背叛密魯菲奧雷!背叛白蘭大人!枉費白蘭大人那樣地信任你!”女人停在我面前,一腳踹飛前方的通訊器,低下身子拽起我散落的頭發,粗暴的力道讓人甚至痛得無法睜開眼。
“一開始就聽說過你是從彭格列出來的狗,可是白蘭大人仍然選擇相信你!你對得起白蘭大人的真心嗎?!”她尖銳的質問聲幾乎要刺穿耳膜,我全身的骨頭幾乎散架,在她手下動彈不得。
“嘿……這樣說的話……你要是殺了我,怎麽和白蘭交代啊……”我在她手下艱難地吐字,有意地提醒她,她手中力道一頓,神色惱怒地把我的腦袋甩向一邊。
“說的對呢,随便殺了我的雲生醬,我還是會不高興的,海德因。”房間裏忽然響起輕佻的男人聲音,原本顯示着監控畫面的屏幕切換成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語調上揚的聲音從屏幕裏清晰地傳出來。
“啊,萬分抱歉,白蘭大人。”一旁的女人立馬單膝跪地。
我眯起眼,盡量使模糊的雙眼聚焦在他身上,看清他鮮有的純白發色和面龐上醒目的深紫色倒冠刺青,禁不住縮緊了瞳孔。
“是你——”
“哈哈哈,又見面了~雲生醬~抱歉早上沒有和你好好打招呼呢。我是白蘭。嗯……白蘭·傑索。”他一邊說着一邊拆起桌上的棉花糖包裝,習慣性地捏了起來。晃動的視線讓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可以想象出還是那般充滿的暖意的笑容。
是在便利店遇到的男人。
一開始所有的行動都被發現了麽。從他見到我的那刻起,估計瓦裏安的基地就已經暴露了。是我害了斯庫瓦羅他們。
“哈哈哈,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是喲,瓦裏安的基地在見到你之前就已經暴露了~你不過是我順帶發現的禮物而已~說起來我最讨厭雲生醬你這一點呢,別人的事情要往自己身上攬——你沒那麽偉大。”
我皺起眉頭,再一次感受到他給人傳遞的徹骨冷意。
“非常抱歉!屬下辦事不力,單單是從雲生大人的背叛行為做出判斷,請白蘭大人處罰!”單膝跪地的女人還沒有起身,低着腦袋語氣虔誠。
啊,真是養的一條好狗。我一手撐着地面吃力地起身,順着牆壁往前移動。
這下瓦裏安的人都沒能進來,他們無非會選擇撤兵或留下和敵人硬拼。按照那群人的性格要撤兵大概是世界上最困難的事情吧——我沒有理會女人和白蘭的注視,想要去按下那個給斯庫瓦羅他們開門的按鍵。
“嗯~這不怪你喲,海德因,你沒有錯,你做得很好~叛徒就是要懲治啊,無論是誰。況且,她從不悔改不是嗎?”
被白蘭誇贊了的女人從喜悅中回過神,那些暗紅色的火焰瞬間從牆壁的縫隙中溢出,在我面前形成一道火牆,讓我無法再前進半分。
“再次見到你真的很高興,雲生醬,我說的是真心話,你是為數不多的能讓我感到真心愉悅的人,但你又總讓我傷心呢,原本想要再把你留到身邊的,但又想想沒什麽必要了吧——”
“雖然很好奇你怎麽來的十年後,但是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去研究你啦,海德因,處理掉她喲。”男人用輕佻的語調對我下達死刑,我仰頭直視他屏幕裏的雙眼。
“我想知道,我為什麽要為你工作。”
為什麽我會是彭格列的敵人。
我會是雲雀的敵人。
“嗯,以前我也好奇過這個呢,可是你說錯了,不是為我工作哦,在這世上,你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了另一個人。你來到我身邊,大概是想要阻止我殺了他。”
“殺了……誰?”我感到腦袋有一瞬間的呆滞和空白,下意識地喊出他的名字,“你殺了……雲雀恭彌?”
“是的呢,在無數個平行世界的未來。”
“不可能!”我在下一秒冷下臉,迅速否決了他的話。
“嗯~到底可不可能呢,誰知道呢。你說過的,你從不懼怕死亡,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我才相信。現在我已經知道你所懼怕的東西,可我不想那麽殘忍地讓你難受呢。”
“該難受的不是你啊。”他笑着結束了對話,屏幕立刻切換成了原來的監控錄像,基地裏已經亂成一片。
強化鋼制的金屬長棍在我失神的一瞬間揮來,我在心髒漏了一拍的同時再次被粗暴地甩出去,脊梁骨重重砸在身後的牆柱上,發出滲人的嘎吱聲響,頭頂有粉塵簌簌落下,我感到五髒六腑都被攪成了一堆。視線裏一片模糊,我從牆柱上滑落在地面,嘴裏不停地吐出酸水和血水。
“七年前,我成為傑索家族第零部隊的一員。”女人尖銳的鞋聲透過地面清晰地傳遍整個監控室,“我比這裏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拼命,我獻出我的一切為了站在白蘭大人的身邊,沒有人能比我更忠心更虔誠地對待那位大人。”她停在我面前,擡起腳跟踩在我的背脊上,尖銳的鞋跟戳着我已經斷裂的骨頭,我忍不住發出悶哼。
“你知道我付出多少爬到今天的位置嗎?!她加重腳下的力道,“騰空出現的你憑什麽站在白蘭大人的身邊!你這種連指環火焰都沒法點燃的廢物!”
“嘿……我廢不代表別人廢啊……白蘭這麽有能耐……像你這樣忠心的狗肯定養了不止你一條啊……”我感覺到地面上那些暗紅色火焰快要灼裂我的皮膚,意識不清間聽見她的吼聲,擡起半張臉提醒她,像個傻子一樣低低地笑了起來。
她在片刻的呆愣中回神,踩上我背脊的腳放了下來,再一腳把我整個身子踹到牆面上,質地堅固的牆面沒有動搖半分,我全然顧不住疼痛蜷縮成了一堆,胸腔裏上湧的鮮血被我大口地吐了出來。
白蘭說得對,我并不懼怕死亡。
整個腦袋都在震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凝固,暗紅色的光亮映着我的面龐,那樣的顏色好像我吐出來的血。
無論是一開始來到卡塔尼亞被黑衣男人的追殺,第一次潛入敵人基地裏守着定時炸/彈的爆發,感覺到那個殺了我的男人和我近在咫尺,還是現在這般地接近死亡,我都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害怕。
就像我,生前的時候。
從不懼怕。
尖銳的鞋跟擱上我的頭頂,我仿佛置身于遍地都是臭泥溝的土地,男人磨破了的爛皮鞋踩着我的臉,他罵着最難聽的話,肮髒的唾沫吐在我的臉龐上。
新生的生命在我手裏枯萎,躺在破爛單薄床上的女人無聲無息,粘稠灼熱的空氣灌入半開的的窗,刺目的光穿過我在長滿黴斑的牆面上輪回。
絕望、苦難塞滿了那個時代,我渴望死亡如同新生。
“該死——”
“該死——”
那般猙獰而暴躁的聲音在耳邊響徹,我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摸到那個一開始被踹到角落的通訊器。
“雲雀雲生?!你還活着嗎?沒死給老子吱一聲——”
我把通訊器放在嘴邊,女人的鞋跟仿佛要将我的頭骨生生壓碎,“快死了……你還好……嗎……”
“你敢死試試看——”斯庫瓦羅震天的吼聲好像直接傳到了我耳邊,我被震得反射性閉上眼,聽見他咬牙切齒的聲音不斷重複,“你再死一次試試看——給老子挺下去!還有一口氣就挺着!你敢死試試看——”
我忍不住想笑,“我要死了你也拿我沒辦法啊——”聲音在下一秒戛然而止,這樣的對話讓我突然之間感到異樣地熟悉。
“雲雀,要是有一天我死了……诶,我本來就死了,不不不,要是我消失了怎麽辦?”
“……你幹嘛那種眼神看我……”
“快回答哇——”
“你敢死試試看。”
“啧,等我死了你又做不了什麽,我怎麽不敢——”
“還有一口氣就挺着,我沒讓你死你就不能死。”
“生不如死都給我活下去,不要再問這種愚蠢的問題,雲雀雲生。”
然後,最後。
視線裏是身着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墳前孑然一身的背影。
我感到心髒驟然一緊,血和淚都好像要從心髒中湧出來。
我想起我死去的那個雨夜,我倒在地面上,我問那個站在我面前的男人。
“先生,我錯了嗎?”
男人沒有給我回答。
我掙紮着想要起身,最終只能無力躺在地面上仰面朝着女人那張模糊的面容。
斯庫瓦羅的聲音我已經完全聽不清了,即使我能感覺到他還在吼些什麽。
我沙啞的喉頭哽咽着血,我想起身,我不想死,我不想再次死在這裏,死在卡塔尼亞,死在這個女人面前,死得離他如此遙遠。
我想見他。
現在,立刻,馬上。
我要見到他。
漫天的暗紅色火焰在周圍升起,分解着所有的牆面地面,靛青色的火焰蒸騰而起,由一點點的零碎星光擴散到吞沒一切。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一起化作那片靛青色的霧氣。
******
日本,東京。
微雨洗去街頭的塵嚣,路上行人步履匆匆,近日裏頻繁的黑手黨火拼讓昔日繁華的東京街頭減少了些活力生機。
我跌在雨裏,傷口被雨水浸泡得生疼,卻已經麻木得沒了知覺。吃力地睜着眼看着四周那些一閃而過的亞洲面孔,我身子抖得厲害,撐着牆面靠在了牆角。
視線最前方是一輛黑色的轎車,有兩個身着黑色西裝的男人從前方的建築裏出來,其中一個男人為另一個人撐起了傘,走在他身旁幫他開了車門。
睜不開的眼看不清那個男人的面容。可他全身散發的氣息是那樣熟悉。
霎那間全身仿佛已經凝固的血液騷動起來,我心髒的頻率狂亂地加速,身子抖得越來越厲害,連嘴唇都在顫抖。
我撐起身子,一手順着牆面往前移動,想要走到前面。沉重遲緩的腳步讓我急得快要落下淚來。
回過頭來,看我。
看我。
求你。
他進了車,撐着傘的男人也坐進駕駛位,汽車在灰色的雨幕裏啓動。
我張着嘴,雨水落入我的喉嚨裏,幹涸的喉頭發不出一個音節。
回過頭來啊。
我閉上眼,癱倒在地面上,像橫貫在記憶裏兩百多年的的雨夜感受這世界滲入骨髓的靜。
頃刻間,是鞋子踩在水面上的聲音。
穩重、遲緩到越來越快。
快得趕上了我心跳的節奏。
一股力道把我從地面上拖起來,我已經沒有絲毫的力氣再去睜開雙眼。
我感受到他身上的體溫,他有力的手摟住我的脖子。
“是你嗎?”
他沒有回答,溫熱的臉頰碰上我的冰冷的面龐,溫熱的呼吸燒灼我的脖頸,燒得我靈魂都疼。
我低低地笑出聲,又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
如果可以,抛去所有的宿命,悲傷,苦難,理智。
第一次,想要眼前這個人。
Chapter.24碎片
Chapter.24
而我要為此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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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又做夢了。”汽車在高速路上疾馳,窗外景象如同倒帶影片匆匆掠過。
“什麽夢?”駕駛座上的青年應和道,聲音不冷不淡。
“還是和之前一樣,醒來之後怎麽都想不起來,我想了一個上午,就是覺得自己必須把昨天那個夢記起來,那是一定要記起來的夢。”
青年把視線落在身旁少女的面容上,看見她深邃的瞳孔下有一圈明顯的陰影。日益消瘦的身影和蒼白的膚色讓他皺緊了眉頭,口吻也變得強硬起來,“不要想了,反正都是夢。”
少女擡起眼,對上青年狹長淡漠的雙眼。“恭彌,你的臉色今天一直都不太好啊。額頭一直在冒冷汗,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被她這麽一提醒,青年才忽然感覺到有些許的不對勁,“是有點暈。”他這樣說着,視線裏有什麽東西從眼前掠過,像是與某只眼睛忽然間的近距離對視。手指僵在方向盤上,他感覺到了身旁人突然流露出的驚恐。
“我想起了一個人,等等,我想起了一個人,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了,紅色的面具,紅色的……”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她忽然躁動起來,睜大瞳孔地看着青年的側臉,音調也猛地提起好幾個分貝。
汽車駛入隧道,在視線裏最後一點光亮吞噬殆盡前,青年看清了眼前掠過的櫻花花瓣。
霧氣,轟鳴,血光,飛火。
腦子裏一陣錐心的劇痛,所有的感官在剎那間喪失了機能。一段漫長的黑暗後微光絲絲縷縷地洩了進來,我吃力地擡起眼皮,模糊的視線裏是一片朦胧白光。恍惚間看見男人挺拔的背影。
他手裏拿着剛換下來的襯衣,逆着光我看見他背後顏色黯淡大塊蔓延的觸目傷疤。我的手指微弱地顫了顫,卻又一次無力地阖上了眼皮。
“我說過的,我說過的……再這樣下去……你一定會死掉的……一定會……”
耳邊剩下的,只有那帶着顫音的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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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天色已經不早了。我躺在諾大的床墊上,頭頂是熟悉的日式木制天花板,左手背上還插/着靜脈輸液針,腦袋已沒有起初那種脹痛感,只是全身依舊劇烈地酸痛。我只能轉動着眼珠四下打量,忽然感到房屋的裝潢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就好像又回到了雲雀宅。但同時腦子也清醒地意識到這并不可能。
沒有記錯的話,在我不省人事之前。我在敵營的卡塔尼亞第一基地執行任務,瓦利安,斯庫瓦羅,白蘭,那個要殺了我的女人……還有,最後我緊緊抱住的人。
發生什麽了?我擡起右手揉揉太陽穴,試圖理清自己亂成一片的思緒,忽然把視線定格在左手食指上的那枚指環。
我現在……在哪裏?
門外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透過紙糊的拉窗我能辨清來人清瘦的身形。那人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小心翼翼地拉開了房門。是個身着黑色西裝的瘦小女性,一頭黑色的齊耳短發,姣好的五官襯出清秀的面容,膚色白皙。
她見我醒着,臉上露出少許的驚訝,又很快對我露出溫和的笑臉。“我還擔心您今天也醒不來了。真是太好了,終于看見您醒來了。”
明明只是初見,那面容又似曾相識。
“抱歉……我……”我張口吐出幹澀的聲音,想要解釋我并不認得她。
“嗯,我知道的,您是十年前的雲生小姐。可我們在十年前就認識了的,您認不出我了嗎?”
她走到我身旁,規矩地坐下身來。
認識?我皺起眉頭仔細地回想,忽然在腦海裏閃過她青澀的面容,我睜大眼睛看着她,眼前成熟的面龐與記憶裏的面容相互重疊。“難道你是……崛北良梨?”
“是,我是崛北良梨。”她點點頭,似乎想要伸手觸碰我的手,卻又不着邊際地收了回去。
“再次見到您的時候,我以為我還在做夢。”她垂下眼,沒有再看我,“對,就像無數個夢裏一樣,您還存在着,一直都存在着。”
“原來是十年前的您,真的……很幸運……能夠再次見到您……”
我聽着她幾近要哭出來的聲音,有些尴尬地挪了下僵硬的身子,視線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好,“啊哈哈,我這不是好好的麽,妹子不要難過啦……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十年前……對,我好像是占用了你的身子,按理來說我們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打過交道啊……”
“我認得出您的面容,像是已經烙上了靈魂那一般。那之後我一直都想找機會感謝您,可我又怕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夢。一直到三年前我才再次見到了您,您又一次救了我,并把我留在了彭格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