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回喊我名字

目光虔誠地看着我,語氣裏盛滿感激。

我被她的眼神着實看得不好意思,只能避開她的目光打哈哈,“有什麽啦,十年前我一開始也是有目的地占用你的身體,三年前救了你……現在的我也還沒做呢……而且妹子你不要說敬語啦QAQ……撒鼻息……”

崛北噗嗤地笑出聲,“真像草壁先生說的,十年裏您果然一點都沒變呢……真懷念,我已經快要一年沒有和您見過面了。”

“是因為,我背叛了彭格列,去了密魯菲奧雷麽。”我輕描淡寫地接下她的話,空氣有一瞬之間的凝固。

“我相信您,事出有因。您是因為身不由己。”她停止了背脊,語氣堅定。

我為她的信任微怔了一會,半晌才吐出“謝謝”兩個字。目光在房間裏游離了一會,瞥見一旁木質書架上整齊地擺放着的一套《哆啦A夢》珍藏版DVD。

“什麽年代了誰還在看這個哦。”我随口而出,崛北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随即笑着回答我,“這是好幾年前您拖草壁先生去幫您買的呢,算是您最珍惜的東西了。”

“啊?我?看這個?我對哆啦A夢不感冒啊……”我一臉驚愕。

“是真的,雖然我也不懂。您過去每晚都會看的,每次在睡覺之前都能聽得見您房間裏放映碟片的聲音。”

“去去去,我哪有那麽無聊……”話說到一半,我忽然哽住了聲音。

——“為什麽好朋友不能永遠在一起呢。”

“真巧,我也忘了我的名字。”

“你會忘了我的。”

“茶靡花麽,春天結束我也要走了。我看得見它開花麽?”

“不要忘記我。”

他順風飛走的草帽,被風帶起的碎發,靠在樹枝上清瘦的身影,光影斑駁間模糊的身影。一片繁盛的茶蘼開往那個季節的盡頭。

——森口啊。

手指微微顫了顫,我看着書架上的DVD喉頭一陣酸澀,忽然想起來了,不停地看着哆啦A夢的人只有一個。

我有多久沒有想起他了。

為什麽好像快要忘記他了。

那種感覺就像,對,現在的我已經記不起森口的模樣了。

我這才驚恐地意識到我忘記他的速度超過了我所有遺忘的速度。

“雲生小姐?請問怎麽了嗎?”崛北良梨見我長久地出神,擔憂地問道。

我僵硬地看着她,“你知道一個人嗎?他的名字叫做森口曜。你應該知道的對不對?理應知道的……”

“森口曜?”她一臉迷茫地看着我,“為什麽我應該知道他?”

對啊,為什麽。

他們之間沒有絲毫聯系來着。

——“她真的要跳了哦~”

“人家等着你救喲~”

“吵死了,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可是你都看見啦——”

“這麽磨叽,要是我後悔了。”

“你該拿我怎麽辦。”

啊,對了。之所以會遇見崛北良梨,之所以能占用崛北良梨的身體。都是因為他來着。

這麽重要的事情,我怎麽好像快要忘記了。卻又感覺得到有股力量在牽扯我,乞求我不要忘得一幹二淨。我從床上坐起身,目光再次落在自己左手食指上的那枚指環上,它又套上了鎖鏈一樣的金屬。

“崛北,這裏是哪裏?”

“還記得并盛町的神社嗎,我們在地下基地裏。”

果然,自己已經到了日本。

和我突然間從十年前來到卡塔尼亞一樣,我又從卡塔尼亞來到了日本。

前一次時空都發生了變化,那麽這一次呢。

我忽然擡起頭,看向崛北,“你能幫我查到瓦裏安暗殺部隊隊長的聯絡方式嗎?我想和他通話。”

“可以的,我馬上去幫您查詢。”

******

電話打了許久都沒有人接。大概斯庫瓦羅沒有用手機的習慣,想到在瓦裏安他生氣時把通訊器一個個捏碎的模樣,我嘆了口氣。

“喂。”當我在嘆氣之餘,那邊的電話終于接通了,回應我的是低沉而略帶沙啞的男聲。卡塔尼亞時間應當是淩晨,估計瓦裏安正在吃早餐。

“嘤嘤嘤斯庫瓦羅QAQ……”聽到他的聲音我迅速回話。

“……”那頭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嘤嘤嘤……斯庫瓦羅QAQ……”

“……”

“嘤嘤嘤……”

“說人話!!!”

“哦哦,斯庫瓦羅你們還好嗎?順利從基地裏逃出來了嗎?”

“哈?!什麽叫逃?都把他們的狗窩捅翻了,你還知道打電話過來啊。”

大概是錯覺,我聽出他語氣裏帶着怨念。

“嘤嘤嘤……我醒來就記得給你打電話了……”

“什麽?醒來?”那頭沉默了一會,“距離那次行動已經整整過了十二天了,你不要告訴我你昏睡了十二天。”

十二天?

我捂着話筒轉頭看向崛北,問她我睡了幾天。

她對我比了一個二的手勢。

“我只睡了兩天,斯庫瓦羅。”

“啧,這也不奇怪吧,既然都能從卡塔尼亞穿到日本,即使是到了十天後的日本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他這麽說着,聲音低了下來,“這或許也意味着,你使用那個指環的同時,是要付出代價的。說不定那十天都只是表象,喂,不要再随便用指環了。”

“嗯。我會注意的,謝謝你斯庫瓦羅,以及在瓦裏安期間的照顧。”

“……誰管你啊!老子才不會照顧你這垃圾!你是死是活關老子屁事!在瓦裏安是因為你可以進敵營!僅此而已!”

“……QAQ”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吼吓得原地發怔。

“哎呀,斯庫瓦羅又害羞了~雲生醬不要在意啦~”電話那頭不知何時換了人,路斯利亞極其女性的嗓音從那頭傳來,“你怎麽這時候才打電話來,媽媽桑都快擔心死你了……”

“對不起,路斯利亞QAQ,讓你們操心了……”

“算啦算啦,其實最操心不是媽媽桑我哦,斯庫瓦羅因為這件事飯都吃不下了,媽媽桑我好心疼呢。那孩子就是口是心非,上次基地裏把你打個半死的女人都被他……啧啧,還有就是我要告狀!媽媽桑不過偷偷用了你之前送給斯庫瓦羅的洗發水,他昨天就把我暴打一頓啊啊啊……心都碎了……”

“……真的麽……”我立馬熱淚盈眶。

“千真萬确啊!”

“死人妖!你在對着電話說什麽?!”

“沒沒沒……”

“隊長你的少女心都被他抖出去了~”

“你到底說了什麽?!老子宰了你!”

電話那頭亂成一團,最後又被斯庫瓦羅搶了回去,“你相信那個死人妖說的話我就殺了你!”

說完是電話被掐掉的沙沙聲音,我估計那臺手機已經報廢了。

唉唉唉,依舊是那麽亂吶。

我放下電話,一旁的崛北顯然是被剛剛最後一句話震住了。我只好沖她笑笑,她起身把電話收走。

“您肚子餓了吧,都兩天沒進食了,我去幫您準備晚餐。”崛北一邊說着一邊往門外走,我對她道謝後縮回了被單裏。

最想問的問題沒有問出口。

這裏是,雲雀宅麽。

那個人,是雲雀嗎。

******

估計全身的骨頭被打碎了不少,只要挪動一下都痛得要死要活。後來崛北端來的晚餐我只吃了幾口,說實在的并沒有空腹感。

崛北和我道了別後便離開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再也沒了睡意。

思緒一片混亂,這連續十幾天來斷斷續續的記憶碎片還有那些龐大的信息量讓我接受不能。我甚至不願意花一點一滴的時間去整理。

窗外和熙的月光柔和地洩入木質地板上,恍惚感覺到走廊上沉穩緩慢的步伐,我的心髒随着他的腳步節奏在安靜的夜裏跳動。

我聽到他的腳步聲,衣料摩挲的聲音,脫掉外套的聲音,沉靜的呼吸聲。那樣熟悉的聲音,在遙遠的十年前日日夜夜地伴随着我。

他肯定又長高了不少,面部的棱角會更加分明,五官會越加深邃,手掌的骨節都會變大。

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下來,我在他開門的同時閉上了眼。

我感覺到他來到了我身旁,身上帶着外面風塵的氣息,大概是忙碌了一天,呼吸遲緩而疲憊。

窗外的晚風飄進來,拂過我的面龐。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冰涼的手指碰上我的臉,我的睫毛反射性地顫了顫。他碰上我臉龐的手指僵住。

“你醒了?”他低沉的聲音在夜色裏散開。

我沒有睜眼,并沒有回應他的打算。

猛然間那只覆上我臉龐的冰冷手掌按住我的肩膀,我感到他的頭顱抵着我的頭顱,挺直的鼻梁咯上我的臉,那些柔軟的墨色發絲也散落在我的面龐。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一顫,想要別開臉又被他用力地扳回來,下一秒他的吻驟雨般地落下來。

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撕咬。那種帶有報複和侵略性的吻,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我痛得擡手拍打他,他卻沒有絲毫回應。

“你要折磨我到什麽時候。”

我被他這句話怔住,手也停止了動作,最終睜開眼,在他灰藍色的眼眸裏看見自己的翠綠色的瞳孔,漫長無聲的對視裏不知是誰嘆的息。

後來我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自我戴上指環的那一刻,自我步入十年後的那一刻,命運的齒輪就開始無法控制地瘋轉,事物的規律開始崩盤。

而我要為此付出代價。

Chapter.25迷蹤

Chapter.25

可我最後,還是讓他一個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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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盛現在的時節還是初冬,終年與外界隔絕的我還是很怕冷的,日子到了就不怎麽願意從被窩裏爬出來了。

“萬裏無雲的天氣真好呢。”站在窗前的崛北望天感嘆,窗外刺骨的冷風從她纖弱的身子縫隙裏鑽進來,刮得我面部肌肉都在打顫。我放下手裏的筆搓搓手,半晌微弱地要求:“那什麽,崛北,不要開窗好不好……”

“啊,抱歉抱歉,一下子就忘了您一直怕冷來着。”崛北聽見我的聲音後立馬把窗關得死死的,隔開風聲的屋子一下子安靜了許多,“雲生小姐這幾天一直在忙着記什麽呢?”她走到我床邊,規矩地坐下身。

“啊,這個,有點像回憶性日記一類的吧,我記性不好,怕過不久忘記。”我把視線落在那本筆記本上,這幾天苦思冥想也只是擠出了兩頁內容。上面寫着的是我現在腦海裏尚存的關于森口的記憶,一些零碎的片段和對話。事實上我的記憶力很好,許多事情發生的場景和人物的面容表情我都能記得清楚,唯獨回憶森口的時候感到如此吃力。

“哦,我猜也是,您一直都有記日記的習慣。”

“對啊對啊。”我寫下下一個字,筆尖一頓,猛地擡頭看她,“等等,你說我,寫日記?”

她看着我點點頭。

“放在哪裏?我可以看看嗎?”

如果對這十年發生的事情都有記載,那很多疑惑的事情說不定都會解決。

“那個時候您離開日本去卡塔尼亞,就把日記本一起帶走了。”她回憶了一番歉意地搖搖頭。

我嘆口氣,擡頭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早間七點,這孩子每天從我睜眼開始就一直寸步不離,估計雲雀那家夥私下裏吩咐了些什麽。

“話說你怎麽會在雲雀手下做事呢?”關于森口的事情半天想不出來,我便不再寫了,把筆記本收好和崛北聊起來,這孩子不會主動說話,我也只好主動找些有的沒的的話題。

“您三年前救了我後就一直把我留在了身邊,後來我對一直呆下去什麽都不做而感到不安,您似乎看出了這一點,就請求雲雀先生把我安排進他的手下。”她說着低下頭,細密的黑色碎發散落在纖細的脖頸處,“雖是勉強成為了彭格列的一員,但能力實際上還是無異于普通人,說起來也真是慚愧。”

盡管還是女孩微弱的聲音,卻讓我感覺到了艱難歲月予以她的堅忍。我扯着笑拍拍她的肩頭,“哪能這麽說,你本來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啊,突然要戰鬥力爆棚成賽亞人怎麽可能,慢慢來啦別傷心……”忽然又想起什麽似地問:“那你不用回家看上川先生和百惠子啦?這些年應該和他們處得還好吧?嗯……我記得還有崛北先生呢……”我在她擡頭的下一瞬便止住了聲音。

她像是想擠出一個自然的表情面對我,反而讓嘴角的顫抖更加明顯了。

“家父和姐姐都一起去世了。三年前。”

這時候長時間隔絕在窗外的風聲好像又回到了低窄的空間裏叫嚣。

我忽然就想起初見她的那會,她站在千樓之颠搖搖欲墜的纖弱身影。

手掌停滞在空中,我一時也忘了該說什麽話。視線落在玻璃窗外高遠的天空,恰似女性蒼白又不失凄美的臉。

——森口啊,十年後什麽事情都變了呢。

******

雲雀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到了,要求一日三餐都必須到和室裏和他一起吃,總之他現在就是讓我在二十四小時都在他的監控範圍內。那小子相比起十年前,除了外貌變得更加成熟,其他一點都沒變,特別是那強硬的性格,好像還有愈加嚴重的趨勢。

極不情願地被崛北催着從被窩裏起來,我揉着因為躺了太久發暈昏沉的腦袋,步履蹒跚地踏着木質走廊,震得那些紙糊拉門都在輕微地響動。停在雲雀呆着的和室前,我朝守在門口的草壁簡單地打了個招呼。

“雲生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草壁先生。”我打着哈欠沒等草壁反應,伸手猛地拉開門,努力提高了自己聲音的分貝:“早上好喲——二雀子~”

一如往常地沒能得到回答,坐在榻榻米上一身黑色和服的雲雀頭也沒擡,稍微擺正了身子後拿起筷子吃起早餐來。

我也立馬蹦跶着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下來,搓了搓幹冷的手掌準備開動。盡管每天吃的都是朝食,但菜色都不一,負責做飯的師傅手藝甚至都超過了上川先生,雲雀那嘴挑的毛病看來還在。

我端起熱氣騰騰的醬湯暖着手,看了眼背對着我們的草壁,他和崛北都起來得很早,早餐都先我們之前解決了。收回目光後視線又在寬敞的和室內游離,和室裝潢熟悉得讓我感覺就是把雲雀宅給搬了過來,整間和室裏最顯眼的莫過于他身後頭頂那塊巨大的牌匾。還是那四個字——唯我獨尊。

我搖搖頭,喝了一口熱湯,最後把視線落在他專注吃飯的面龐上。

“冷?”他開口。

“有點。”我吸吸鼻子答道。

“為什麽沒有穿崛北拿給你的衣服?”

“……剛剛起來忘了。”其實是嫌麻煩→_→。

“頭發。”他又突兀地甩出這兩個字,我聞言擡起一只手給自己順順毛,才意識到後面已經亂成了一堆。

“沒有梳頭發的習慣啦……唉唉。”我把厚重的頭發撥向一邊,擡眼掃了他始終沒擡起的眼睑,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反駁,“你怎麽知道我沒穿外套沒梳頭啊……還裝作一直低頭的樣子……難不成一直都在偷看我嗎= =……”

我注意到他握着筷子的手一頓,僵直的身子在那一刻好似雕塑,以為他生氣了的我也忍不住把後背往後靠了靠。他才微微擡起下巴看向我,面上無悲無喜,灰藍深邃的瞳孔映着我的臉,喉結微微往上提了提,發怔間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傷怎麽樣了?”感覺得到他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換成了另一句,我還在消化他剛剛奇怪的反應。

“就那樣啦,動作不要太大就好了。”

據他們的意思,在十年後的世界原本是可以利用晴屬性的指環來治療傷者的,可那指環對我身體起不了一點作用。這事倒是對我來講沒什麽好奇怪的,畢竟我本身就不是合理的存在。但是雲雀知道的時候表現得似乎有些反常。

似乎是十分的……暴躁?或許是因為那時候受傷昏迷神志不清,我搞錯了也說不定。

“說到傷,我估計等我骨頭都好了,我嘴唇上的傷都沒能好。”我想起下嘴唇那塊結痂處,剛開始幾天刷牙吃東西都痛得我要死。說着斜他一眼,“你總是說的咬殺是這個意思嗎?那事情可不能經常做啊,搞不好牙齒都沒了。可憐的草壁……”我說着再回頭看了眼背脊僵直的草壁,“估計總是要受你這樣折磨……以前我怎麽就沒發現你的壞習慣,不能亂咬啊……”我還在滔滔不絕的時候,忽然聽見陶瓷碗裂開的聲音,擡眼對上他冷到徹骨的眼神,只聽他一字一頓:“吃、飯。”

我只好咽下口水繼續埋頭苦吃,眼角瞥到一直守在門口的草壁已經默默地走開了。

飯碗裏忽然多出一只半熟的雞蛋黃,我呆怔着看着雲雀把自己碗裏的蛋白吃掉。我的确很讨厭吃雞蛋白,但在十年前一直都沒有提出過,在這一刻我為他十年後的細致感到吃驚。

不,與其說是細致。不如說是這已經成為他的一種習慣了。習慣到他絲毫都不感到奇怪。包括我一開始進來他沒有擡頭看我也知道我沒穿外套和打理頭發,都是他潛意識認為的。

我顫了顫睫毛,那些好像不屬于我的記憶又如潮水般浮現起來了。

——“啊,草壁怎麽在那裏——”裝潢奢華的西餐廳裏,一口流利日文的少女在異邦裏格外招人注意,黑發青年聞言順着她指頭的方向轉頭,卻沒有看見想象中的人,回過頭來的時候,自己盤子裏那個荷包蛋的蛋黃已經被人挖了去。

他眯起眼,極具古典美的眼眸在暗沉的光線裏發出危險的氣息,“哇哦,膽子越來越大了,草食動物,都會搶我盤子裏的東西了。”

“麽麽麽,那什麽,哲學裏說,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少女迅速把搶來的蛋黃塞進嘴裏,免去了再被搶回去的危險。

“你哲學及格了嗎?鬼扯。”青年雖是這樣說着,嘴角卻帶着令人難以察覺的笑意,“而且,我的就是我的,你的本來就是我的,”

“咳咳咳。”正在仰頭喝果汁的少女一聽這話立馬被嗆得面部通紅,急忙拿起一旁的餐巾擦嘴。

青年皺起眉,“沒梳頭,沒換衣服,你又忘記了?”

“啊啊啊,對哦,習慣性了啦。你幹嘛一副鄙視的眼神啊,我幾百年沒做這些當然很難記得這些啦。話說你怎麽挺閑的呀,一般來說來到意大利不應該忙得不可開交嗎?”

“你不想吃飯?”

“想啊,但是你那是工作诶,我覺得吧……還是少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吧。”

“一般是工作處理完才過來的。”青年支起一只手撐起半張臉,望向落地窗外古老的街道和來來往往的行人。“某個人不是說——”

“嗯?”

透明的玻璃上清晰地映着少女被柔和燈光照着的面容。他近距離地看着玻璃上那雙寶石一樣的翠綠眼睛,在橘黃色的燈火下,就像夕陽餘晖下的螢火,妖豔而美麗。

“不再想要一個人呆在卡塔尼亞嗎。”

耳邊傳來餐具發出來的清脆的聲響,我回過神,發現雲雀正一動不動地看着我,仍是面無表情卻無端讓人想要明白他的悲喜。

胸口到喉嚨處都湧出一股酸澀,和室外的冷風拂過,冰冷的涼意才讓我意識到自己正在掉眼淚。它源源不斷地順着面龐落下來,胸腔溢滿了悲苦,就連嘴唇都在抖。

“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去啊。”

我想回去了。

每一次這些奇怪的回憶湧上來,心裏的悲傷便增加幾分。我受夠了,我應該回到十年前的,不知道自己死了也不知道什麽黑手黨,每天都和雲雀無厘頭但是很開心地過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似乎都在無限接近離別和死亡。

“回去?”雲雀重複着我的話,駭人的陰郁霎時間布滿他冰雕般的面龐。

“回去。”他咬字清晰地重複着,垂着眼睑沒有看我,卻讓人那麽強烈地感到他此時此刻騰起的暴躁。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攝人的鳳眼發出極端危險的氣息,惡狠狠地警告我:

“沒有我的允許,你哪都不能去。”

他說完留下發怔的我,徑直出了和室。

草壁在他離開後不久也安靜地走了進來,站在我身旁找了個合适的位置坐下。

我感到有些難為情,但還好被雲雀那一吓止住了眼淚。

“雲生小姐生氣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我随即搖搖頭。

“哪有那麽容易生氣的,又不是小孩子……生氣明明是他好麽……”

“事實上十多年來跟随恭先生,我基本是見不到他發火的……唯一記憶裏有的幾次,事情都是牽扯到了您。”草壁一副回憶的樣子,最後總結性地朝我點點頭。

“……草壁你是想說我很容易讓雲雀發火生氣嗎?”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所有關于您的事都會讓恭先生變得反常。”他急忙擺手澄清,“您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好吧,這話我愛聽。”

“……”

“您是唯一陪着恭先生成長的人,大概對于恭先生來說,就像是最重要的如同親人一般的存在吧。”

“你怎麽不說像媽媽一樣的存在。”

“……雲生小姐請不要在關鍵時刻吐槽!”草壁一臉黑線地擡手撐臉。

“好吧……你說咯,我不毀氣氛。”我做出把嘴縫上的動作。

“恭先生并不是善于表達的人,有時也許出于保護之心,他不自覺地表現出像孩子般的幼稚舉動。在您消失前的一段時間,他對您的強硬态度和過度保護一直讓我所擔心。也正因此,恭先生忽略了您最害怕的東西。造成您心裏的不安恐慌。你們也發生過幾次十分不愉快的争吵……”

“哇哇。那我膽子夠肥的,誰輸誰贏?”

“這不是重點!雲生小姐……”草壁長嘆一口氣,一副心累的樣子繼續說道,“事實上您後來表現得一直都很反常,在您離開彭格列去密魯菲奧雷之前,那段時間您……毫不誇張的說,那時候您的精神狀态尤其不佳,說不好聽些似乎快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

“恭先生試圖找出根源但都沒有結果,您開始不願意和外界交流,話也變得越來越少。大概是憤怒于自己的無能,恭先生也變得越來越焦躁。”

“但是,我想表達的是,無論恭先生如何焦躁,強硬,甚至粗暴,都是出于想要保護您的心,請現在的您理解他。”

“十年後的我,會不理解他麽?”

“不,十年後的您仍舊是這世界上最理解恭先生的人。或許,正是因為同為對方最重要的人,誰也不願意對方先離開,才會發生那些摩擦争執吧。”

我不再說話,垂下眼回憶起他總是孑然一身的背影,修長挺拔卻孤寂得叫人心疼。

可我最後,還是讓他一個人走。

******

崛北監督我把晚上的藥吃完後便離開了房間,那藥的藥勁驚人,每次吃完不到十分鐘我就能睡沉過去。

冬夜深沉而靜谧,并盛町的夜已經看不見繁星。我望着漆黑深邃的夜,感覺到身子一點點沉入無邊的深淵,那些模糊的景象都在腦海裏裏迅速地倒帶放映。

我感到累,只想要腦子停止思考。

我需要一個安穩的睡眠。

視線裏卻仍舊是霧氣,轟鳴,血光,飛火。

硝煙的盡頭有人招手要我過去。

我傻傻地跟上,路程中被橫躺在路中央的身子絆倒。

我不記得自己看見了什麽。

令人發咻的悲鳴撕破了黑夜,我被一個懷抱拉出了深淵,猛地睜開眼的時候視線一片濕潤模糊。我動作粗暴地想要推開眼前的人,嘴裏一直發出野獸般的凄厲嗚咽。

那人擡起溫熱的手擦去我洶湧落下的淚水,半邊溫熱的臉貼上我冰冷的皮膚,雙臂抱緊我止住了我的顫栗。待我安靜下來的時候,他把我橫抱起到另外的房間裏。

諾大的房間裏有兩張單人床,他把我安置好後,拍拍我神志不清的面頰。

“夢見什麽了?”低沉疲憊的嗓音。

我顫着身子搖頭,看見他垂下眼,沒有再多問,為我蓋上了被子。

一切自然而然像是重複了無數遍。

他也在另一張近在咫尺的單人床上躺下,黑色的床單似要和黑夜融為一體。

“睡了。”

在我閉上眼之前,那只溫熱的手掌始終沒有松開我的手。

我沒有再做夢。

Chapter.26晚宴

Chapter.26

為了彭格列的首領,第十代目澤田綱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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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記得自己到底在房間裏悶了多少天,十天半個月總是有的,因為我已經快要憋瘋了。我急躁地邁着步子在偌大的房間裏來來回回走動着,因為在雲雀的要求下把房間搬到他這來,原本還能陪在我身邊說說話的崛北也不來了。

要命的是那家夥居然不允許我出門,屋子外面被人嚴嚴實實看守着,都清清楚楚地掌握着我的絲毫動靜。起初我還死乞白賴地和他說好話,希望他能讓我出去透透氣什麽的,但他那張死人臉在我的軟磨硬泡下絲毫不為所動,最後把我逼成了死人臉。那家夥倒好,白天早早地就出門辦事,理所當然地把我一個人丢在房裏發呆。

這家夥才過了十年就已經蠻橫成這副德行,将來都不知道成啥樣,雖然十年前也沒好多少……

我在自己床上四面朝天地躺下,正在糾結着要不要往雲雀的枕頭上抹點蛤蛎子讓他晚上不得安眠……房間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雲生小姐……”

“不吃不吃——”聽到崛北的微弱聲音,我立馬接了話。

“可是您好久沒吃東西了,是不合口味嗎?請問您想吃點別的什麽嗎?”

“我要吃明治冬期限定巧克力!我要吃芭那那!我要吃抹茶POCKY!我要吃洋芋片!”我閉着眼睛扯淡,心想你就應該放我出去買零食。

“好的,您說的這些倉庫裏都有,我馬上去給您準備。”

等等等,還真有?“等一下,什麽倉庫?這裏還有很多零食的倉庫麽?在哪裏?”

“很抱歉雲雀先生囑咐過不能告訴您,他的意思是您會跑到倉庫裏一直吃零食不會再吃主食了……”

“什麽?他居然這麽說?!他居然——”

那麽清楚地看清了我的本質……

我不甘心地側個身,“不吃了不吃了,我要吃中華料理!我要吃韭菜餃子!”

“這個廚房冰箱裏有,是今早從天津那邊剛采購來的。”崛北語氣沉着地對付我的難題。

“不想吃了!我要吃荷蘭鹽漬鲱魚!”

“這個在冰箱裏也是有的。”

“……”我沉默了兩秒鐘。

雲雀是一開始就猜到這一出麽。

“我要吃意大利廚師做的意大利面!”我閉着眼睛繼續扯淡,事實上我已經快要困得睡去了。門外那頭卻立馬接下我的話。

“正宗的意大利廚師已經準備好了,只等小姐您上餐桌了。”崛北的聲音變成了磁性的男低音,我的睡意一揮而散,一副敗給他們的樣子從床上起身,極不情願地打開房間的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頭純粹柔順的金發和青年俊美的面龐。

我心想這種馬臉怎麽這麽熟悉……

青年是典型的意大利人,琥珀色的瞳孔溫潤明亮,似乎見到我很開心,臉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喲,雲生,好久不見。”

我看着他遲疑了好久才出聲,“該不會是……迪諾先生?”

“哈哈我還怕見了你你還不認識我呢,害我緊張兮兮了好幾天……”青年撓着腦袋愉快地笑着,過後伸出雙手重力地拍拍我的肩頭,“還很結實嘛你……沒想到還能再見面,真懷念啊,你這張一點都沒變的臉。”

“呀,老朋友重逢真想深情地擁抱一場吶,不過我怕雲雀過後宰了我。”他推着我出了房間,一邊聳肩一邊開着玩笑,一旁的崛北自動為我們帶路。

“怎麽樣,身體恢複得如何?見到十年後的雲雀是不是很開心啊?”我們來到客室,午餐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沒有和食那麽講究精致,一桌豐富的意大利菜,菜色鮮豔得叫人胃口大開。

“身體差不多好了……至于見到那家夥開不開心,我只能呵呵了……”我嘀咕着坐下來,雲雀不在也沒那麽講究禮儀,拿起刀叉就吃起來。

“那就是不開心咯——”

“你都不知道那家夥有多過分?他居然不準我去外面,好啦外面很危險,可是我跟着他出去呢?整天什麽事都不讓我做,早上起床對着他的死人臉,晚上睡覺前也只能對着他的死人臉……”我抱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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