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回喊我名字
看他專注看資料的側影,天花板頭頂的燈光打下,光滑的地面上倒映着他孤寂漫長的影子。我垂着頭,繼續往前走,越往前宴會那邊的吵鬧變越清晰,硬生生地和這邊分割成兩個截然相反的世界。
我走到轉角處便沒有再向前走了,躲在角落裏伸出半只腦袋偷看遠處的雲雀。
他那身黑色西裝肅穆合身,在一片寂寥的白色孤獨裏,更加刺痛我的眼。
我猶猶豫豫地挪動着身子,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挪到了他身邊,但他始終沒有擡頭。有些好奇他看的內容,我就一直他身側左挪挪,右挪挪。可是他的腦袋一直遮着我的視線。
“要看?”他忽然擡起頭來問我,我點點腦袋。
“你這樣看不到吧,把頭套拿下來。”他擡手摸摸我的腦袋,我被他這話急得猛搖頭,差點把頭甩下來,還好急急忙忙用手撐住了。
怕他再叫我把頭套拿下來,我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用手指指自己肚子上的大口袋。他打着哈欠,狹長的雙眼閃出一點淚花,一只手伸進我的口袋裏。裏面早就被我塞滿了巧克力。
“給我麽?”他拿出一顆黑巧克力,我看得見他嘴角有淺淺的笑意,“謝謝。”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沒有被電到絕對是假的。
卧槽卧槽卧槽。雲雀什麽時候這麽溫柔了我怎麽不知道。
我感到雙頰發熱,連忙兩手抱着腦袋遠離了他幾步。
“怎麽了?”他察覺出我的異樣,向我前進了幾步,“頭……是不是卡住了?”他說着一副要幫我把頭套摘下來的模樣。
不不不不,我急忙退後,轉身想要跑掉,誰知道一扭身就摔了一大跤,我也沒有顧及痛不痛,只管自己的腦袋還沒摔出來就萬幸了。雲雀走到我面前把我扶起來,我急忙甩手跟他搖頭。
媽的不行必須溜。
我跳起來,趁雲雀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他顯然是被我的動作弄呆了。吃到豆腐的我一邊平複着我要跳出來的心髒一邊急匆匆地往出路走。
哦耶!!!老子那麽多年的夢想今天終于實現了!我幾乎是蹦跳着重新進了宴場,全然不顧周圍人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遠遠地瞥見澤田的身影,我蹦跳着靠近他想要炫耀我的戰功。
“澤田——”
“十代目有危險!!”一旁的獄寺立馬擋在澤田面前。
“是我啦是我啦!”我把頭套拿下來,悶在裏面流了不少汗,喉嚨也渴得要死。
“你誰啊?!”
“獄寺別激動,是雲生啦。”澤田笑着幫我擋住獄寺,獄寺在聽見他這話後表情明顯就懵了,“雲生?你幹嘛化妝?”
“章魚頭你怎麽管人家女孩子怎樣啊!那是男子漢該管的事情嗎?!”那個熱血青年從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義正言辭地糾正獄寺的說辭。
“啊呀呀怎麽都好快給我喝口水,我快渴死了。”我擡手給自己扇風,一旁的澤田立馬很體貼地給我端了一個杯子來,我也沒有仔細看杯子裏的東西,端起來就往嘴裏灌。
然後差點嗆死。
“咳咳咳……這什麽好辣……受不了……”
“啊十代目!你拿錯了那不是水!那是格林納達朗姆酒哇!酒精濃度都快接近七十了……卧槽這女人居然當水一樣喝下去了……”
“啊咧,拿錯了嗎?啊抱歉抱歉不小心……”
“那顏色看起來和水差很多好麽,還不小心……”一直站在角落的碧洋琪靜靜地冒出這麽一句。
“咯,咯,咯……”我不受控制地打了好幾個嗝,喉嚨開始火辣辣地疼,視線裏的每個人都成了和澤田一樣的發型。
“哈哈哈哈獄寺你看起來好搞笑!澤田你太矮了啦哈哈哈哈……”
“怎麽辦這女人絕對醉了……”
“诶我剛剛是不是被人身攻擊了……”
“咯,咯,……卧槽肚子好痛啊哪裏有廁所……”我彎下腰,感覺到腹部火辣辣地痛。
“啊好熱啊受不了……”我搖晃着身子靠在一旁的牆上,把手伸到身後把布偶裝的拉鏈拉下來,清冷的空氣灌進來讓我打了個寒顫,我艱難地從布偶裝裏掙脫出來,赤着雙腳踩在柔軟的紅地毯上。
“咯,咯……哈哈哈好想笑啊怎麽辦……”
“……十代目這女人情況不妙啊,等會脫衣服了怎麽辦……”
“诶?!不會吧……快快快,碧洋琪,把她扶走哇……”
“我想大概……不用到我了。”
靠在牆上吸吸鼻子的我感覺得到迎面而來的殺氣,冷得我直打哆嗦。我眯起模糊的眼睛,瞬間視線被大片黑色所占據。
“你在幹什麽?”頭頂傳來雲雀耳熟的低沉嗓音。
“咯,咯,雲雀呀!你來啦,和我玩嗎?可是我現在想尿尿……你等等吧……”我把臉貼在冰涼的牆壁上準備挪動,卻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啊你的手好冷啊……咯,咯……”
“回去了。”雲雀另一手伸到我的腰處,像是要将我橫抱起來,我伸出另一只手把他抱住,感覺到他的身子明顯一僵。
“好熱哇哈哈哈我要吃章魚燒……雲雀快去買章魚燒……”我把滾燙的臉往他冰涼的西裝外套上蹭了蹭,卻覺得還是牆壁舒服些。
“馬上回去。”從他壓低的嗓音裏我聽得出他的怒意。
“咯,你生氣啦!不要生氣啦生氣不好看啦……笑一個……”我擡起腳尖,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剛剛隔着布偶服沒有感覺出什麽,這回意外地發現他的發絲如新生胎兒的毛發般細軟,“好軟诶……”我說着還拍了拍他的腦袋,“我現在還不想回家可不可以,家裏太悶了……”
一旁的雲雀沒了聲音。只是抓着我腰間的手稍稍緊了緊。
“好羞恥啊你們兩個怎麽能在十代目面前秀恩愛……”獄寺的聲音從後邊傳來,卻在說到一半後笑出聲來,“我不行了卧槽好搞笑啊雲雀那表情……”
“阿綱哥你們在玩些什麽啊好熱鬧的樣子。”
“啊風太,剛剛一直沒看見你。”
“抱歉啦被藍波纏住了……”
“他那麽大還纏着你也是辛苦了。”
“我們來測測排名吧,好久沒測了?”
“排名小鬼快給我測測誰是十代目最得力的左右手。”
“诶,這個就不要測了吧獄寺……”
“既然十代目都這樣說了……那就測這個家夥吧!誰醉誰倒黴!”
感覺到視線都聚焦在我身上,我把爪子從雲雀身上移開,又打了一個嗝。“好啊好啊!測就測!随你們測!”
“側什麽……呢?”
“哈哈真傷腦筋呢。”澤田笑着撓撓頭,那笑卻越加意味深長,“那就測<對雲生最重要的男性排行榜>吧。”
“什麽鬼排名啊,是男子漢就該用極限的排名啊!”
“去去去,草坪頭,十代目說測什麽就是測什麽。”
“雲雀放開我,我要去和他們玩。”我用手戳了戳抓着我身子的雲雀,他的力道倒是松了,但是并沒有放手的意思。
“那測試開始啦。”
“嗯嗯。”我用力地點頭,心想我知道游戲規則的……
幾秒過後我原本就模糊的視線更加天旋地轉,感覺到周圍的一切旋轉得愈加厲害了,肚子裏在翻江倒海,幾次差點吐出來,好在有個人一直拉着我沒讓我摔倒。
“<對雲生最重要的男性排行榜>測試結果:”
“第一名:雲雀恭彌”
“切——我就知道——”
“哈哈果然是雲雀前輩啊,今天沒有下雨哦。”
“有什麽好稀奇的,下一個下一個!”
“第二名:未知名。”
“什麽是未知名啊?風太你靠不靠譜啊?”
“我也不清楚,這種情況是第一次出現呢。”
“哎呀還說什麽呢,說不定就是沒有咯,雲雀做第一誰還在第二啊,沒人敢争了啦。換個排名啦這個不好玩……”
“等等等,第三個第三個念完再說。”
“第三名——”
“阿諾德”
Chapter.28前奏
Chapter.28
森口曜。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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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靠在汽車副駕駛座上,沉重的腦袋一抽一抽地疼,全身仿佛虛脫了一般無力。車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我眯起眼,甚至看見附在車窗上的水蒸汽。
腦袋的腫脹感讓我不受控制地往後仰,擡手大力揉着太陽穴,我暈沉到幾乎睜不開眼皮。不知何時那些霧氣滲進了車裏,裸/露在外的皮膚受到水汽的濕潤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忽然才發現自己的身子一直在抖。我吃力地睜開眼,把頭轉向另一邊,意識到駕駛座上有人。霧氣迷了我的眼,看不清那人的模樣。我伸出手,試圖撥開眼前的霧氣,心髒卻開始狂跳起來,連呼吸都覺得吃力。
不要看。
不可以看。
我甚至都分不清是我在想,還是有人在說。
霧氣開始散開,慢慢露出那人的下半身,他一動不動,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氣息。我把身子湊上前去,想要看清他的臉。
有人伸手遮住我的眼。
出乎意料地,那狂跳的心髒竟然在那雙手碰到自己後平複下來。在我轉過頭的那一瞬間,周遭景象全都以摧枯拉朽之勢分崩離析,我的身子随之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道猛地拖入深淵。
仿佛墜入黑藍色的深海,水流湧動的聲音在耳邊翻滾,沒有邊緣的海域填滿了絕望的海水,無命可生。水流的聲音捎來遠處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夾雜着極其微弱的呼吸。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透着熹微的水光,可以看見那些柱子般粗細的金屬長鏈盤旋而上,束縛住身着白衣的青年。他深藍的發絲和海水融為一體,沉睡的面容讓人不忍打擾。
我面對着他熟睡的面龐,不可抑止地悲傷起來。十年的時光過去了,他從少年變為青年,外界的大門卻從未為他打開過。
“你在找我嗎?”我開口問道,鐐铐碰擊的聲音傳入耳膜,他雙眼緊閉,始終沒有動靜。
“鳳梨怪?你還活着嗎?”我轉身看向身後的一片深藍,企圖找到他靈魂的痕跡。感覺到黑暗處那只猩紅的眼正在睜開。
“kufufufu,好久不見,雲生。”肩部傳來他人雙手搭上的重量,我扭過腦袋,先前的場景全都一揮而散,徒留一片陸地宮殿的斷壁殘垣,對面的男人笑吟吟地看着我,他一身皮制的黑色制服,先前那怪異的菠蘿腦袋依舊怪異,發尾卻已長至腰間。異色的雙瞳倒映着我的面容,那只紅色的瞳孔裏顯現出大寫的數字“六”。
“對我來說并不久啊,鳳梨怪……你好啊,十年過去風騷依舊啊……”我吶吶地回應他,看見他的面部表情因為我的“風騷”二字變得無比豐富。
“你也是呢,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嘴巴都是那麽賤。”
“……我看你現在挺精神的啊,話說剛剛那場景是在跟我表示歡迎嗎……”
“kufufufu……不是呢,你已經分不清那些是真那些是假了嗎?”
“我看你是完全成精了吧。”我翻個白眼,确實不得不承認他幻術真實感帶來的強烈沖擊,和十年前的幻境已經完全不是一個級別。“你怎麽會想到找我?還有剛剛,卧槽,不會是你吧鳳梨怪,之前我做那些奇怪的夢都是你搗的鬼嗎?!”想到這裏我立馬咬牙切齒地加大了音量。
“不,我找不到機會接近你的。今天你能見到我,是因為昨晚的彭格列晚宴上,我讓庫洛姆從意大利趕過來了。”盡管他臉上仍帶着笑意,但我知道他沒有騙我。
我垂下腦袋,說真的我倒是希望那是鳳梨怪幹的好事,這樣的話什麽事情都不需要擔心下去了。
“你看起來很不好啊,怎麽,有什麽困擾麽?”他擺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樣,引誘着我說下去。
奇怪的是,我也沒有絲毫顧慮地說了,因為我不知道除他之外還能找誰解決這一問題。“我……每天都做夢,就和你的幻境一樣的那種,但是我一醒來就完全不記得自己夢見了什麽,唯一知道的是每一次在夢裏都難受得好像要死掉。”
“夢?”鳳梨怪擰起眉,神色露出少有的凝重,“幻術師控制別人的夢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放在你身上就不正常,你知道的,你是亡靈,十年前你能進入我的幻境,是因為你願意。如果你不願意,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沒法控制你的夢境。”
“那你的意思是?”
“或許不是別人的問題,指不定是十年後的你想給你傳達一些什麽信息。”
“等等,說到十年後的我,我一直都有個疑問。我現在實體化是因為這枚指環,但是十年後的我并沒有這枚指環,為什麽十年後的我真實地存在于現世中了?”
我問過斯庫瓦羅和雲雀,斯庫瓦羅并不知道原因,而雲雀卻是一副不肯告訴我的樣子。
“kufufufu,雲雀恭彌不肯告訴你也正常。八年前你和我做了一場交易,是我用幻術幫你實體化的。”
他輕描淡寫地抛出這句讓我瞬間石化的爆炸性消息,我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這個從頭到尾都以一個旁觀者角色出現在幻境裏的家夥,居然續了我八年的命?!
“你貌似是背着雲雀恭彌和我做的交易,他很快就查出了原因,那個自尊心強到變态的男人怎麽可能接受自己的女人被別人掌控?”
“等等等……”我立馬打斷他,“我最多是他娘,不是他女人……”
鳳梨怪沒有理會我,像是對我的反應早就習以為常,“你知不知道雲雀恭彌這幾年一直都在做關于指環的研究?十年前他在我這初嘗敗北,全心研究幻術,甚至可以說,他對幻術的了解并不差我多少。我問過他是不是想轉行當幻術師,他告訴我沒興趣。”他話鋒一轉,戲谑地看着我,“那麽你說,他研究幻術,只是為了制約我嗎?”
我呆呆地望着他,動了動喉嚨卻沒有發出一個音,我當然知道雲雀是為了什麽,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為我做這麽多。
明明這世上,最傷他自尊的是我。
“畢竟我還要顧着庫洛姆,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能穩定幻術,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是雲雀恭彌幫你延續實體化。不得不說,他确實是個可怕的男人,能将幻術運用到這種程度讓我吃驚不小。”
而我後來背叛彭格列,到了密魯菲奧雷,他也沒有解除我的實體化。
我垂下眼,在片刻沉默後又問“我到底和你做了什麽交易?能讓你這麽幫我?”
“你這樣說可真讓我傷心。”他随即露出憂傷的神情來,“我們不是友人麽。”
“得了吧!雲雀再可怕也沒你恐怖!照你這麽說十年前那次雲雀滿身是血地回來是你幹的好事吧?事後你竟然還像個沒事人一樣和我聊天?”我白他一眼,擺擺手繼續說,“到底什麽要求快說,十年後的我辦得到不一定現在的我辦得到,你做好被我拒絕的心理準備。”
“kufufu……真殘忍呢,但是如果你不幫我,彭格列就會因為少了一位守護者而完蛋的哦。”他擡手撐在猩紅的右眼前,修長指間露出的瞳孔數字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變換着。
“我要你幫的忙很簡單,等到我需要你的那天我會來找你。”
“我要你幫我把複仇者監獄的大門打開。”
話音未落,他的笑聲又響起,“kufufufu……所以我說什麽來着,雲雀恭彌真的不是一個好惹的男人。”随着他的這句話,他身後廢棄的宮殿爆裂出巨大的聲響,擡眼望去,巨大的鋼針狀器物穿過廢棄的建築物,并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無限爆棚增殖。
細小的石塊擦過我的面龐,我仰起頭,一片碎塵彌漫的視線裏,對面那座高大的建築物正向我倒來。我在那一瞬間意識到躲開也來不及了,只能反射性地抱住腦袋。
最後落在臉上的卻只是紛紛揚揚的粉塵,我睜開眼,那個全身都是鋼針的球狀物不知何時已經擋在我面前,厚重的純紫色雲團在四周彌散開來。我眯起眼,勉強辨認出這奇怪生物的本體是一只小刺猬。
極高純度的紫色火焰沖天而起,我這才看清那生物上站着一個人,他一躍而下,燃着純紫色火焰的浮萍拐直接朝我身後揮來,力道之大讓我清清楚楚聽見空氣被撕裂的聲音。随之響起的是身後金屬劇烈相撞的脆響。我扭過頭,看見雲雀那張捕殺獵物而興奮的臉。鳳梨怪一邊擋着他猛烈的進攻,滿臉的無奈苦笑。
“呀咧呀咧,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可不是來打架的……”
“出現在我眼皮底下就該做好被咬殺的準備——”雲雀的動作比風都要快,雙拐帶着明亮的銀弧,在空氣中掃出烈焰的痕跡。
我看到他這副狀态也沒打算阻止他打下去,不管過了多少年他都絕不可能放走盯上的獵物。于是我只能在心裏默默為鳳梨怪投了一票同情票。
鳳梨怪的幻術也絕不是蓋的,這會還被困在牢籠裏已經強到這種程度,不知道放出來後會變成什麽樣。十年後他創造的幻術連我都難以分辨,一個注意不集中就要葬送在他的幻境裏。
“雲雀恭彌,你确實是個很強的對手。”鳳梨怪用三叉戟擋下雲雀的一擊,說這話的時候他加深了嘴角的笑意,“但是——”
“你的弱點也太明顯了。”
我正專注地看着打鬥的兩人,忽然察覺到雲雀臉色的變化。空氣開始滾燙起來,我的視線有一霎那的漆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視線被大片火紅所占據,那些從地底噴出的熔漿灼痛了我的眼。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下一瞬一個身影朝我飛奔而來,我感到腰間襲來一陣力道,雲雀将我淩空抱起,躲開了下一秒腳下噴出的熔漿。
他的手心裏有汗,我扭頭看他,發現他額間也落下了細密的汗珠。
“一個真正強大的人是不能有弱點的,這點你應該比我還要清楚。”鳳梨怪的聲音還在遠處幽幽地傳來,下一句他的語氣變得無比發狠。
“她終究會要了你的命。”
我感覺到抱着我的那雙手收緊了力道,身旁的人挺直了背脊,他狹長的鳳目一瞬不瞬地盯着最前方,臉上無悲無喜。
“那你試試看——”
“到底誰會被咬殺。”
話音剛落,鳳梨怪站在前方的身子被大片鋼針猛地穿過,身後的球形生物在以一種堪稱可怕的速度暴增,他在片刻的震驚後露出那種敗給他了的苦笑。
“果然不能小看你呢。”他深藍色的發絲垂落下來,密布的鋼針最終将他的身體撕裂開,徒留一片靛青色的霧氣,他最後的聲音還在空氣中回蕩。
“好好保重吧,雲生,再次見到你真的很高興。”
回神的時候頭頂是熟悉的天花板,我正躺在雲雀房裏那張單人床上,腦袋頂着輕微的陣痛,我吃力地起身。身邊雲雀的床鋪已經整理好了,我擡起頭,雲雀正背對着我換衣物。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他身上輪回流轉,使得他的側臉埋藏在陰影之中。倒映在我眼中的畫面卻讓我動彈不得,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一塊面目猙獰的傷疤順着他背脊的肌肉線條蜿蜒而上,猶如大地積藏千年的傷痕,深藏在這皮膚組織的墳墓之下。
他像是意識到我醒過來,伸手抓住一件襯衫穿上,遮住了後背的傷疤,沒等我開口,他随手披起西裝外套就往房間外面走。
******
等我洗漱完到和室裏去用早餐時,雲雀已經和草壁出發去總部了,最近彭格列似乎到了關鍵時期,任何事情都迫在眉梢。
“雲生小姐?雲生小姐?”眼前晃過一只纖細的手掌,把我游離的思緒拉回。崛北正坐在我面前一臉擔憂地看着我,“您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啊,不是不是,只是在想事情而已,抱歉抱歉。”我低下頭拿起筷子繼續吃飯,過了好一會才發現崛北那碗飯一直都沒有動。
“你怎麽不吃呢?崛北?”我奇怪地問她。
“我……人不怎麽舒服。”她有些尴尬地回答。
“诶?生病了嗎?嚴不嚴重?”
“沒事的,我只是這頓沒胃口而已,雲生小姐請不要擔心。”崛北朝我笑笑,露出淺淺的酒窩,“最近雲生小姐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來到十年後帶來的沖擊太大嗎?”她小聲地說着,顯得有些忐忑不安,“如果心裏有事的話,什麽時候您都可以向我傾訴。”
“我沒事啦!瞎操心吶你,是崛北你太在意我了啦。”我拍着她瘦弱的肩頭打着哈哈。
“雲生小姐,您對我來說,是特別重要的存在。”她忽然擡頭與我四目相對,漆黑的眼眸倒映着我驚訝的面容,“您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的最大理由。”
我指間顫了顫,不明白這小姑娘突如其來的正經,不太好意思地撓撓頭,”其實我,并沒有為你做什麽啊。當初我還想過要占據你的身體來着……“
“可您最終不是沒有那麽做嗎?那個時候,是您讓我明白兩個父親的愛,還有百惠子的感情。您一直都在幫助我,讓我醒過來,那時是我人生第一次知道生命的可貴和死亡的意義。世上沒有後悔藥,可是您卻讓我有了後悔的機會。”她極力地回憶着家人,我能感覺到她說出家人時的顫音,她閉上眼,我不知道她正在想什麽,卻給我一種她在拼命掙紮說服自己的感覺。
“三年前的黑手黨火拼裏,我的父親為了保護我,死在黑手黨的槍口下。上川先生和百惠子死在爆炸裏。那個時候,那個時候……真的不知道為什麽還要活下去,您給我的這條命我好像又弄丢了。沒有想到,那個時候您在人群裏認出了我。”
“真是丢人呢。每次在這種時刻都會被您碰見,每次都要靠着您才能活過來……”她擡手撐住臉,眼淚從她指間汩汩落下。
她說話的情緒卻給我帶來一種奇怪的錯覺,感覺她并不是在對我說話,她是在對心裏的自己說話。我感到不大對勁,但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我在一陣慌亂過後又沉靜下來,最後只能靜靜地聽她哭。
情緒沒有穩定多久,崛北突然面色發白,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好像有什麽要吐出來。我見狀趕緊把遠處的垃圾桶搬來,她對着裏面幹嘔了好一陣。
我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你病得很嚴重啊,崛北,我找醫生來吧?”
她搖搖頭,“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我還在早孕期間,會常常惡心嘔吐的。”
“哦哦,這樣啊……”我點點頭,下一秒驚得睜大雙眼,“你懷孕了?!”
她紅着雙眼朝我點點頭,一副抱歉的神情,“我忘了十年前的您還不知道……”
“什什什麽情況?你已經結婚了?!”我大腦瞬時卡機,還沒消化好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崛北點點頭,面色泛紅,“是個很好的男人,北條和也,十年後的您有見過他幾次。”
“那是男孩還是女孩現在知道嗎?”
崛北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呢。”
“可是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很棒啊!可以讓我聽聽嗎?“我指着崛北的小腹,這才發覺她開始穿寬大的外套了。
“現在聽不出什麽的。”崛北嘴角緩緩上揚,伸手摸摸自己的腹部,“孩子父親每天都會聽聽聲音,但是什麽都聽不見,醫生說還要好幾個月。”
“诶,幾個月後我說不定都回去了QAQ……”我一臉遺憾。
“會有機會的,孩子肯定很喜歡您的。”
“那你還在黑手黨裏工作?快點回家休息啦。”我說着才意識到這一點,一臉嚴肅地看向崛北。
“因為現在還早啊,您放心吧,雲雀先生已經批準我下個月辭去彭格列的工作。到時我會和北條一起回他的故鄉去,有什麽消息都會和您聯系的。”
“诶,那不是都不回來了?”
“怎麽可能呢,并盛町是我的故鄉啊。”崛北看着我笑了,仿佛剛才絕望的表情僅僅只是一場夢。
“你現在開始不許打掃衛生了哦,這些事情我都會做的。早飯必須吃,再惡心都要吃一點,嗯,我回頭讓草壁叫人給你買些适合孕婦吃的,還有還有,不要一直站着,對孩子不好。哦還有還有最重要的!離雲雀遠點,離他太近也對孩子不好……”
“……雲雀先生聽見會生氣的。”
我聳聳肩,擡手揉了揉崛北柔軟的短發,她反射性地閉上眼睛,記憶裏離她那十四歲的模樣那麽近,卻在這一刻顯得那麽遙遠。
你能幸福下去的,崛北。
******
“您記得今天要寫日記哦。”在我進房門以前,崛北在身後提醒我。似乎幾天前我交代了她要提醒我這件事。
“好的好的,謝謝。”我關了門,在櫃子裏找起筆記本來。
翻開第一頁的時候,我的手指僵在紙面上。
我盯着頁面上的字跡發了很久的愣,然後翻過第二頁,第三頁。
啊啊,奇怪,真奇怪。
森口曜。
是誰。
Chapter.29真相
Chapter.29
這世上最孤獨的人消失了,怎麽世界變得更孤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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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那麽沒來由地感到恐慌。
是那一種深知自己做錯了事情,卻無力挽回的極大無力感。
森口曜森口曜森口曜我拼命念着他的名字,令人焦躁的是我完全想不起來關于這個人的絲毫記憶。
仔細想一想,肯定記得起來的。我這樣撫平自己急躁的心,低頭翻着日記,視線快速掃過紙面的內容,上面寫着簡短零散的語句:
【那時候和雲雀去挖我的墳,遇見了森口,是個神經病一樣的幽靈,一直吵着說我的骨頭是他的愛人。對他死的原因感覺很火大所以揍了他一頓。
沒想到那家夥喜歡的東西基本和我一致,見到雲雀就回避,看到零食就雙眼發亮,特別喜歡白巧克力,喜歡大半夜看電視,哆啦A夢被看爛了還一直在看。
上了他的道附身到崛北身上,第一次感覺到做人的好。真奇怪啊,他自己為什麽不這麽做呢?記也記不清楚了,他那時似乎回答的是,他并沒有活着的欲望。
那天回到拉面館撞見森口和川平先生談話,我奇怪川平先生怎麽看得見他。森口看起來情緒很低落的樣子,我也沒有問出口。自那以後那小子就沒再正常過了。
想不起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再也沒有見到森口了,現在想想莫名地有些想念那個整天歡脫的逗逼了。
畢竟,那個時候,在只有雲雀看得見我的日子裏,森口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我有雲雀,森口是不是只有我呢?】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裏,窗外響起雨水噼裏啪啦落在屋檐上的聲音,在這個少雨的冬季裏下起了第一場冬雨。有冷風從窗外灌進來,我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冷。
我把一個人忘得那麽自然,自然到連我都覺得可怕。
身後響起開門的聲音,我僵硬地回過頭去,看見雲雀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他今天回來得意外地早。他看着我奇怪的表情皺起了眉頭,開口問道,“怎麽了嗎?”
“雲……雲雀啊……”我抑制住自己說話帶起的顫音,嘴唇卻抖得厲害,“你知不知道一個叫做森口曜的人?或者我有沒有跟你提過他?”
“森口曜?”雲雀擰起眉,一邊脫下有些淋濕的西裝外套一邊仔細地回憶,半晌後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從沒聽過。怎麽?”
“完了完了我,肯定是精神分裂了哈……哈哈沒有這個人對吧,有的話我肯定會跟你說的對吧?”我試圖用這樣的話來安慰自己,看着雲雀擰緊的眉頭,卻越加心虛。
事實上精神分裂的情況都比我忘記得好,這樣的話,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存在那個被我丢到角落裏的人。
“精神分裂?”雲雀加重這四個字的音節。
“對呀精神分裂!你看我老是做些奇怪的夢對不對,現在還一直想有個不存在的人存在……這就是神經病吧?”
在衣櫃裏找出新外套的雲雀“啪——”地一聲合上衣櫃,“我不介意給你蓋棟精神病院。”他說着自己拿出杯子倒了一杯水,看樣子根本把我的話當作了玩笑話。
“不是啊我認真的!”我走到他跟前,剛想把手裏的日記給他看的時候,有人直接闖進了房間,把我吓了一大跳。
因為不論是誰都不會這樣闖進雲雀的房間,更何況那人還是草壁。
草壁一身狼狽的模樣,飛機頭因為淋了雨都快要垂下來了,劇烈